第五章

「到家了，妳趕快上樓把隱形眼鏡拿掉。」

在雪莉家樓下，法哈利有點捨不得將背上那位甜蜜的負荷卸下，但為了她好，所以催促著她。

「喔。」離開了像鋪著又輕又暖羽毛被的背，雪莉還真有點捨不得。

明知道他應該要回家了，卻又不由自主拉著他東扯西扯，不想讓他走，因為她好喜歡、好喜歡跟小綠講話。

書上就說了咩，在羊年綠色除了可以帶給她幸運，連其它料想不到的好事都會接踵而來，雪莉對此深信不疑。

「對了，我有東西要還你，你在這裡等一下。」話一說完，雪莉三階一步跑上樓，健步如飛，早忘了要掩飾替自己騙來一路舒適的假眼痛。

「小心一點！」

看著她蹦蹦跳跳的樣子，法哈利早猜到她的眼睛應無大礙，但這小妮子就是令他擔心。

「安啦，我從小到大就是這樣爬我家樓梯的，可以訓練腿力呢！」即將消失在樓梯的轉彎處時，雪莉從樓梯扶手間伸出了頭向他保證，然後就不見了。

三分鐘后，雪莉腮微紅、氣微喘的回到他的面前，一頭及肩短髮在她立定后還左右甩盪了幾下。

「喏！手帕還你。」

雪莉伸出手把手掌中熨過折迭整齊的墨綠色手帕物歸原主，動作很阿莎力，但是卻一臉捨不得，不自覺咬住下唇，她是真的很喜歡它。

法哈利很輕易的又從她的表情猜測出她心裡在想什麼，這次準確度應該可達百分之九十九。

「妳喜歡這條手怕？」他問。

雪莉搖搖頭，然後用力點頭。「何止是喜歡，是非常、很、超喜歡的！可是它看起來就很名貴的樣子，所以一定要還你。」

她不否認，在不知道手帕的主人是誰時，是真的很想把它Ａ下來。可是，它的主人出現了，不是嗎？

「為什麼喜歡它？是因為它看起來名貴嗎？」法哈利很想知道原因，因為這條手帕其實對他有某種重要的意義。

「當然不是！是因為這條手帕在我這輩子難得哭一次的時候，替我擦乾眼淚，這才是我想要保有它的原因。世界上名貴的手帕很多，但是具有紀念價值的卻是少之又少。」

在小綠面前，雪莉已經可以很自然地說出自己內心的真正想法，能單純的去表達任何情緒且不戴任何面具，這一向只有在熟到可以讓她卸下心防的人面前才可以辦到的。

她的理由觸動了法哈利心裡的某個角落。

「送給妳，當做我補送給妳的見面禮。」轉了一圈，手帕再次回到雪莉的掌心放好，就像從沒離開過一樣。

「真的嗎？可是我沒有見面禮可以補給你耶！」雪莉開心地笑了，不只嘴彎彎地笑了，連眼睛、眉毛也跟著笑了。

「妳已經送了。」

能見到她甜美的笑容，就是他收到最好的見面禮。

「不行，我說送才算數。」雪莉堅持要送，只是她還在想。

「有了，我想到要送什麼了。小綠，你頭低一點，臉再過來一點。」她對法哈利招招手，要他降低身高配合自己。

對她的要求雖不解，但是法哈利卻樂意配合，他也想知道她要送自己什麼禮物。

「準備好了嗎？」

雪莉帶著甜美的笑容問他，神秘的表情加上一點......害羞，兩人的距離緩緩拉近到彼此的鼻子快碰在一起了。

「準備什麼－－」

不等他說完，雪莉傾身火速在他的臉頰上印下一吻。膚與唇的觸感讓法哈利獃獃地楞住了。

「這就是我送給你的見面禮－－友誼之吻，喜歡嗎？下次記得告訴我，拜拜。」

趁小綠還沒回神，她揮完手后一溜煙跑掉，帶著紅撲撲的小臉蛋奔上樓去，留下楞在原地的他。

「前幾天中午打電話到妳家怎麼沒人接？難得昨天預約的CASE只有幾件，中午就沒事了，佳芳一直吵著說要找妳一起去吃烤肉，再去錢櫃唱歌。」

正低頭看著店裡這個月進帳的雅惠大姐頭，詢問著今天難得跑回店裡，且目前正舒適懶散地躺在沙發上翻看新一季最新流行髮型雜誌的雪莉。

「我出去吃冰了。」

雪莉隨便應著，口中還啃著一塊缺了一角的旺旺仙貝酥。

「嘖，妳們兩個明明知道我是大音痴，還老愛找我去唱歌，沒良心的壞傢伙！」

從以前就是這樣，她老媽也不知道怎麼生的，把大女兒生得一副好歌喉，而小女兒不但是標準的音痴，還交到兩個三不五時愛跑KTV的酒肉朋友，害她唱了好幾年的和聲，Key老對不準的她這輩子大概註定只有唱和聲的命了。

「吃冰？跟那位阿拉伯綠眼大帥哥？」

雅惠大姐頭仍未抬頭，但是她對那位一直碰不著面的雪莉新鄰居有著高度的興趣。

眼尖的她在剛剛雪莉走進她的辦公室時就發現了，從阿拉伯綠眼大帥哥搬來那日到現在，雪莉身上明顯長了些肉。

總算長肉了，是好現象。

「嗯。」雪莉含糊地應了聲，果然是雅惠大姐頭，隨便都可以猜到她是跟小綠一起去。

一想到小綠，就想到那天她那個嚇死人不償命的見面禮，還有小綠那副呆掉的模樣，好好玩。

啃完了手上那一塊，雪莉又伸手往茶几上的點心盒裡再拿了一塊仙貝酥，優閑的不得了。

「那妳今天怎麼有空過來看我們這兩個壞傢伙？」

帳對到一半，雅惠唇邊揚起一抹隱約的笑意，就算店裡每天的進帳再多也比不上有人可以偶爾幫她們陪雪莉吃飯。

如果可以每餐都把雪莉餵飽飽的那更好，這傢伙吃飯時沒人陪，不吃，沒食慾，也不吃，龜毛死了！

只要沒人盯著或陪她吃飯，她可以一整天只喝水就飽了。

「小綠出門工作了。」這幾天雪莉一大早都會聽見熟悉的摩托車聲，她猜他應該是去酒廠了。

對她而言，小綠就是小綠，是鄰居也是自己的朋友，除此之外，她對他其它的身分並不太重視，反正知道他的工作跟酒有關就是了，其它的知不知道無所謂。

「厚－－累死人了！」

佳芳像一陣風似的卷進大姐頭的辦公室，擠進雪莉躺著的沙發里坐著，雪莉配合地挪挪自己的嬌臀讓佳芳坐得更舒服一點。

「最近是不是好日子特別多？怎麼所有人都一窩蜂趕著這時候要結婚，忙得我的手都快抽筋了！」

新娘妝不好畫，新娘頭也不好梳！別看佳芳乎日雖像個傻大姐又有點無厘頭，但在面對工作時，可是力求盡善盡美呢。

「咦？雪莉妳怎麼來了？」

結束碎碎念之後，佳芳終於瞄到右方跟自己坐在同一張沙發上的雪莉，她嚇了一大跳。

因為自從雪莉被強迫休假后就很少回店裡來。根據雪莉的講法是說，這就跟要戒賭的賭徒不能常上賭坊一樣，因為只能看不能動手，這樣不但手會很癢，心也會很癢。

「來玩。」

支著下巴繼續翻閱雜誌的雪莉，對終於發現自己存在的佳芳的問題，粉隨便地回答。

無精打採的雪莉吁了一口氣，心裡一直想著不知小綠什麼時候才會工作回來？他還沒對她送給他的見面禮表示意見。

奇怪！她竟有點期待跟在意他的反應。

「嘖，我才不信。」

除非無聊沒事到極點，否則雪莉根本不愛來店裡找她們，大部份都是她們去找她居多。

順手摸到了電視遙控器的佳芳，按下電源鍵，液晶屏幕閃出彩色畫面之後，台號隨著佳芳的手一直在改變。

「咦？這台在回放舊港劇耶！是周海媚主演的。」轉到某台停下的佳芳，大聲嚷嚷。

念書時，周海媚是三個人共同的偶像，替三人製造了不少的共同話題，所以周海媚也算有替她們的友情維繫出了一份力。

也因為如此，此時雪莉和雅惠很有默契地同時將目光從原本的目標轉向液晶屏幕上。

「好久沒看她演的港劇了，真懷念。」想起以前無憂無慮的學生生活，日子單純多了。

「對啊對啊！還記得我們以前被要求填問卷時，每次都老愛在姓名欄里填『周海妹』，想到就覺得好好笑。呵呵，我記得第一個帶頭做的是雪莉。」佳芳用右手食指戳戳雪莉，一臉奸笑。

此「妹」非比「媚」，這件事是當年三個人因為迷偶像而衍生的小小惡作劇，但隨著年齡增長日漸脫去對偶像的迷戀，她們就漸漸不再提起「周海妹」這個名字了。

「是......嗎？」雪莉搔搔頭裝失憶，為免乖寶寶形象受損，好事可提，壞事打死絕不承認。

「我印象中也記得好像是雪莉先開始的。」雅惠也這麼說，三人之中雪莉的鬼點子最多、也最敢做。

二票對一票，衛冕者就此產生，獲得此番石榴殊榮的雪莉頭頂上有烏鴉呱呱飛過，額頭降下三條黑線。

唉！都是「周海妹」惹的禍，說不認就不認。

「有蟑螂！」雪莉突然指著雅惠背後大叫。

嘿嘿，此話一出，怕蟑螂二人組的嬌臀瞬間從原座位彈跳起，伴隨著殺豬般的哀叫，火速狂奔躲至雪莉身後。

趁此，雪莉拿到了遙控器，偷偷地轉到了新聞台，拜拜了周海媚，還有......周海妹。

「在哪裡？在哪裡？雪莉！快打死牠！快！」

已分不清是雅惠還是佳芳的鬼叫聲了，兩個人精神潰散地躲在雪莉身後縮著，不但脫下腳下的拖鞋當式器，還把雪莉當做盾，兩人都閉起眼睛不敢看，以免見到會飛又不怕死的黑色小強衝過來攻擊人的嚇死人畫面。

「啊！在那裡、在那裡......在這裡、在這裡......快！又飛到那裡了......」

尖叫連連。

怕蟑螂怕到根本不敢睜開眼看清楚事實的兩人，殊不知雪莉只是亂嚷嚷逗她們玩而已，所謂的蟑螂影子，根本只是牆壁上一根突起的小釘子而已。

本想藉機轉個台就罷了，但是怕蟑螂二人組反應實在好玩，雪莉一逗逗上癮了，就不想停了，想說順便測測需要多久的時間，她們才會發現蟑螂影的真面目。

反正，一旦東窗事發，她免不了會被兩位死黨毒打一頓報復回來的。既然如此，那就先玩到夠本為止吧！

本台新聞快報：

據可靠消息指出，沙烏地阿拉伯法多爾王室第五代王位繼承人，亦是名為公國特別大使的法哈德王子，已在昨日秘密以私人名義造訪台灣，此次並未公開來台目的，故尚未......

喜歡嗎？

如果心中有一股喜悅無止盡地傾泄而出，藉由血液流貫全身注入到每個細胞，而這種想飛的輕飄飄感就叫做喜歡的話，那答案是肯定的。

是的，他喜歡！

「法先生，你覺得如何？」酒廠老闆緊張到顫抖的詢問聲音。

看法先生才喝下第一滴新酒品，表情就凝重成這個樣子，眉間的皺褶緊到可以夾死蚊子，教酒廠老闆如何能往好的方面去想。

慘了！這新成品大概上不了市了。

法哈利注意到酒廠老闆強裝出來的笑容，嘴角還有一下、沒一下的抖著，他不免往後有什麼糾紛就不好了。

「那當然、那當然！」

張老闆滿心歡喜，只要合約一簽成，明年公司的上億凈利就已經一半進了口袋裡了。

他甚至已經想好明年過年終於可以實現他的夢想－－荷包飽飽的跟老婆去環遊世界，也許在出發之前，再去多裝幾隻金牙齒吧......呵呵呵......

「什麼！妳親他的臉當作見面禮！」

雅惠瞪大眼睛，嘴巴張大成Ｏ型，如果眼珠子不小心掉下來，搞不好還可以剛好被嘴巴接住。

在識破雪莉的蟑螂詭計之後，便接著教訓她一頓，然後才由她的口中知道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沒聽錯吧？！」

雅惠懷疑自己的耳朵接收到的訊息有誤。「還是妳發燒了？l她伸出手摸摸雪莉額頭的溫度。咦？正常啊！

「雪莉，妳好大膽哦！我也好想......」佳芳一臉羨慕的樣子，立刻被雅惠賞了個白眼，原本想說的話立刻吞回去。

「呃－－沒有啦，我是說妳這樣是不對的，我絕對不會學妳，絕對不會！保證不會！到死都不會！」

佳芳立即舉起代表智仁勇三根手指發誓，臨陣改詞是因為她看得出來雅惠的頭上在冒煙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滅火，不是助長火勢。

「為什麼親他？給妳機會說個讓我不會發火的理由。」雅惠沒辦法接受鬼見面禮這種爛理由。

「因為他送我手帕，所以我也要送他東西。」這是其中一個較表面的原因。

「這個理由說服不了我。」雅惠還是不滿意，要雪莉再想過。

「好難想喔！人家就是想親他咩，沒有為什麼，就是想親他，然後看看他的反應怎麼樣嘛！」

雪莉承認或許自己是有點惡作劇的好玩心態，但這隻佔小小的一部份，她平常可沒對別人做過這種惡作劇。

而且都說了那只是代表友誼的親吻。

「我知道為什麼了。」

佳芳不甘在這場嚴刑逼供中不參一腳，所以她舉手大聲表示自己有結論了，還信心滿滿的想宣布。

「為什麼？」雅惠先問。

「對啊，為什麼？」雪莉不相信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了，佳芳會知道？應該亂編的吧！

「嘿嘿，很簡單啊！因為雪莉喜歡上他了，所以才會想要親他，這麼簡單的道理妳們都想不通，笨！」

對於佳芳的話，雅惠沉默不語思考著。

「是嗎？可是我才剛認識他沒多久耶！」

「拜託，這世上多的是一見鍾情的情侶，認識不到一個月就結婚的夫妻亦大有人在。」

佳芳偷偷的在心底下了個決定，萬一雪莉這次真的遇見註定的人的話，她要立刻搬進魏家住。因為從雪漫姐姐到雪莉的個案來看，魏家所在的位置，桃花運強到連中央山脈都擋不住。

而雪莉則不否認，雖然她跟小綠只認識沒多久、兩人之間的年齡也頗有差距，但是他好像能看透她，讓她可以信任他，在他面前表現出不戴面具的那一面真性情。

好吧！她承認，喜歡上小綠這個說法並不讓自己討厭。就跟她喜歡佳芳、喜歡雅惠、喜歡姊姊、喜歡姊夫是一樣的。

一直默不作聲的雅惠將雪莉的表情變化全看在眼裡，在她身上的陰霾好不容易已漸漸散去，這時候殺出個綠眼阿拉伯帥哥，到底是幸抑或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