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何玉暄出院之後,就在莫安浪的公司工作。她這才知道,原來莫安浪是「億泰建設」的總經理。
「億泰建設」是他父親的公司,父親退休之後,經營權就交到他的手裡。在營建業不景氣的時候,他仍然成功地推出了幾個案子。
今年房地產回春,他手邊推出的豪宅企劃案,不但受到消費者的矚目,也引發業界的關注。
莫安浪的能力和魅力擄獲了公司上上不下女人的心,何玉暄看得出來,所有人都把他當神,暗自愛慕著他。
所以她一進公司,就成了其他人緊盯的目標。她深知自己所處的景況,也怕做不好,或是惹了麻煩,會讓莫安浪困擾。所以,她不只安分守己,小心翼翼,還謙虛卑微,一切以和為貴,以大局為重。
雖然她的職稱叫秘書,不過她的工作卻只是小妹。因為莫安浪早有一個漂亮又能幹的特助--陳莉。
「鈴!」電話響起。
何玉暄迅速接了起來,露出甜美的聲音。「總經理辦公室,您好。請問哪裡找?喔,『達廣』何經理呀,您好。」她在電話那頭,極力笑著,目光望向坐在她隔壁的陳莉。
陳莉漂亮的大眼睛冷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點了一個頭,表示這通電話是可以轉給莫安浪的。
何玉暄維持著笑容。「好的,您請稍等-下。」她把電話轉給了莫安浪。
她掛了電話,對著陳莉一笑。「陳小姐,還有什麼事情是要我做的嗎?」
「沒有。」陳莉低著頭,看都沒看她,只繼續著手邊的工作。
何玉暄有幾分尷尬地收了笑。對於陳莉的不友善態度,她並沒有抱怨,完全可以理解陳莉為什麼會這樣待她。表面上,莫安浪是要她協助陳莉處理雜事;實際上,她根本幫不上陳莉多少忙。以協助莫安浪過濾電話為例,她對莫安浪複雜的商業人際網路根本不熟悉,所以,每當電話一響,她只能求助於陳莉,這對陳莉來說,非但沒有減輕工作,反而增加了一道手續。
好幾次,她主動表示願意做其他的事情,但陳莉卻是意興闌珊。
她猜陳莉是擔心自己的位置會被取代了,所以才這樣冷淡的。但她又沒辦法對陳莉說別想太多,所以這一個星期以來,她只好穿得很專業的樣子,然後每天來這家大公司,當個高級真人發聲答錄機。
「嗨!」一個穿著入時艷麗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
「您好。」何玉暄馬上站起來,趨步向前。走路時她的腳有點不舒服,因為她現在穿的鞋子是別人送給她的,鞋子稍微緊了一點,教她的腳趾頭受了壓迫,隱隱作痛。她沒有喊疼,依然露出笑容。「請問您哪位?」
年輕女子好奇地看著她,笑了笑,拿出名片給她。「就叫我Linda好了。」
何玉暄看了眼她的名片,上面的頭銜寫的是「多美廣告」的公關經理--包燕翎,英文名字是Linda。
「怎麼稱呼你呢?」包燕翎笑笑地問何玉暄。
坐在位子上的陳莉開口了。「包小姐。她是我們公司新來的小姐,叫做何玉暄。是總經理請來,幫我分擔一些事情的。」
包燕翎熱絡地說道:「哎呀!你的事情這麼忙,我一直跟David說,該請個人幫你分擔事情的,David終於肯聽我的了。」她巧笑嫣然。
她親熱地叫著的「David」,不是別人,正是莫安浪。
「總經理做事情,一向都是以公司的需求為考量。」陳莉對她僅僅只是禮貌。她t向都看不慣包燕翎喜歡和人裝熟的樣子。當然,特別是和莫安浪裝熟。
何玉暄瞅瞅她們兩個人的應對,心裡大概有了個譜,八成她們兩個都喜歡莫安浪,所以明爭暗鬥著。
以陳莉的冷艷和包燕翎的亮麗,莫安浪選誰其實都不奇怪。何玉暄看了看自己……嗯,趁自己還陷得不深,早些閃邊,涼涼地看人家搶男人就好了。
厚重的大門推開。莫安浪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看到包燕翎的時候,他有些詫異。「Linda,你怎麼有空來呢?」
包燕翎堆上笑。「我早上去看個活動的會場,剛好從這裡經過,就想找你去吃個中飯。」
莫安浪想了下。
包燕翎趕緊說道:「我想吃飯的時候比較輕鬆,順便和你討論一下『東方御花園』的案子要怎麼推。」
「嗯哼。」莫安浪點了一下頭,表示贊同。
他看了眼何玉暄,她來他公司都一個星期了,一方面是因為他忙,一方面是因為在公司里不大方便交談,他們兩個說的話還比在醫院的時候少。雖然他跟陳莉提了幾次要她好好栽培何玉暄,但是他並不確定陳莉是否真的有這樣做。他本來有意思要找個時間和何玉暄吃個飯,不過顯然,這不是個好機會。
他和包燕翎談的話,她是插不上嘴,這樣反而讓她尷尬。
他忖了忖,和包燕翎說道:「如果陳莉有空的話,我們就三個一起去吃吧,陳莉可以幫我們把談話做些整理。」
包燕翎嬌嗔道:「你這老闆很烈怠?思喔。連吃個飯,都要叫你秘書做會議記錄呢!」
莫安浪勾了一抹笑。沒等莫安浪問,陳莉就說道:「我沒問題。」
「那就一起去吧。」莫安浪招呼她。
看他們三個說著話,何玉暄有種局外人的尷尬,她無意識地抿了抿嘴。
「何小姐。」在人前,莫安浪認為這樣的稱呼是比較適合的。他對她一笑。「我們去吃飯了,你自己記得,中午要吃飯。」
因為他的一句話,何玉暄掃開眼底的沉鬱。「你放心,我這張嘴,不會別的,就會吃而已啦。」
「好。那我們走了。」莫安浪微微一笑。
「嗯。」何玉暄看著他們三個離開。
辦公室里,只剩下她一個人。雖然說,她不敢奢望和莫安浪能怎樣,可是她心裡很清楚,如果不是因為薪水高,又能見到莫安浪的笑臉,這工作難捱啊!
陳莉一點多回辦公室的時候,手上捧了個紙箱子,忙著包裝。何玉暄問了之後,才知道箱子里是一隻要送給大客戶的青花瓷器。
何玉暄自告奮勇要送過去。為了省錢,也為了消磨時間,她選擇坐公車,從公車下車后,她小心翼翼地抱著手中的箱子,慢慢地走著。雖然綠燈已經亮了,她還是看了一下左右,確定沒有車了,這才跨到斑馬線。
這條馬路很寬,中間還有個安全島。她估量好了,綠燈剛亮,她應該有充分的時間走到對街。她一邊走著,一邊還注意著號誌燈下的秒數,等她平安地走過去后,紅燈亮起。
她正鬆了一口氣,卻聽到後面響起刺耳的喇叭聲。
她好奇地回頭一看,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先生還在馬路中間。
現在並不是下班時間,車子不多,不少車子速度飛快,經過的時候,不耐煩地朝老先生鳴按喇叭。
老先生痴愣的臉上布滿恐慌和無助。
何玉暄想也不想,立刻回身,急急地橫過來回穿梭的車子,想去抓住老先生,何玉暄叫著:「老伯伯!」
老先生本能地想往她這裡走過來,一輛摩托車突然從老先生前面橫過。何玉暄嚇得差點心臟麻痹,當場趕了過去,一把護住老先生。
砰地,她手中的紙箱子掉了下去。那一瞬間,她的頭皮一麻,事情很糟,可是她顧不了那麼多了,只能先拉著老先生往安全島上衝去。
等到了安全島,她一回頭,就看到她的箱子被一輛車子撞彈出去。
「啊!」她慘叫一聲。完了!那花瓶百分之百碎了。
綠燈再度亮起,她趕回斑馬線上撿回凹扁了的箱子,打開一瞧,果真什麼都毀了,箱子里只剩下碎片,和一張弄髒了的卡片。那是陳莉寫給客戶的小卡片,何玉暄失魂地拎起那張卡片。
「你也有牌子喔。」那個老先生跟在她後面這樣說。
聽到老先生的聲音,何玉暄再度被嚇一跳。「老伯伯!」現在還在馬路上ㄋㄟ,她真的很怕他會出事。
何玉暄趕快收了東西,帶著老先生過馬路。
好不容易安全過了馬路,狼狽的何玉暄問道:「老伯伯,你家住哪裡?」她看老先生的神態異常,教她實在放心不下。
「我不記得了……」老先生不好意思地說。「但是我有個牌子。」
何玉暄這才看到他翻出一個牌子寫著他的名字,和他如果走失之後的聯絡方式,原來她遇到了個失智的老人,她怎麼可能丟下他不顧哩!
何玉暄把老先生送到警察局,請警方幫忙連絡他的家人。本來何玉暄是趕著要離開的,不過因為老先生看起來很緊張不安,她只好留在警察局裡繼續陪著老先生。
等待的同時,何玉暄打開撞凹的紙箱,失魂落魄地看著裡面碎掉的青花瓷器。
一個警察從她身邊走過,說道:「這個很貴吧?」
何玉暄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謝謝你的提醒喔。」嗚,她完蛋了,她賠不起這個的。
「不好意思ㄋㄟ。」老先生不禁愧疚地說。隱隱地,他覺得好像害了何玉暄什麼似的。
「沒有啦。」何玉暄馬上露出了笑容,安慰道:「老伯伯,這跟你沒關係啦。」一切都是天要亡她,怪誰都沒用。
「阿公!」
何玉暄回頭一看,看見一個樣貌斯文的年輕人,神色憂急地走進警察局,一看到老先生,立刻趕過來。
年輕人對著何玉暄一笑。「請問是小姐找到我阿公的嗎?」
何玉暄義正辭嚴地說道:「先生,你們要顧好老人家啊,老伯伯差一點就被車子撞到了,這真的很危險耶。」她順手把破掉的青花瓷器推到年輕人面前。「還好碎的是這個,不是老伯伯的骨頭。」
「這真的是我們的疏忽,謝謝你救了我爺爺。」年輕人並沒被何玉暄嚴肅的樣子嚇到,反倒很欣賞她的正義感。「請問小姐怎麼稱呼?」
「知道名字做什麼?」何玉暄揮了揮手。「我又不要你送好人好事的匾額。」
「知道小姐的名字,以後可以寫在祖譜里,讓我們世世代代的子孫知道你的大恩大德。」年輕人倒也很有幽默感。
何玉暄一笑。「那你乾脆送我一塊寫了名字的墓碑好了,這樣還比較實用。」反正她回去也是死定了
年輕人愣了一下,笑了出來,旁邊的警察也忍不住笑出來。
何玉暄苦笑。「我的心酸你們不懂啦,不說了,我要去訂棺材了。」她把紙箱弄一弄,抱了起來,陳莉寫的卡片掉在地上,她沒注意到。
看她要走,年輕人趕緊跟上。「小姐,很謝謝你,真的不能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嗎?」
「不用啦,你們好好照顧老伯伯就好了。」何玉暄堅持不給,人就這麼走了。
年輕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走遠,老先生撿起何玉暄掉在地上的卡片說道:「小姐的牌子。」
年輕人拿過來看,卡片上面寫著「億泰建設」。有了這條線索,他就能找到這個女孩子了。年輕人眼睛一亮,抓著他阿公的手,笑道:「阿公,你實在是太聰明了。」
老先生憨憨地笑著。
經過一番折騰,何玉暄回公司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多了,行政內勤部門的人走了一半,留著的人看著她的目光都很奇怪。
何玉暄對他們嘿嘿地扯了抹笑,忐忑不安地往辦公室里走去。
陳莉見她進來,冷冷淡淡地抬頭。「你還知道要回來。」
「應該的。」何玉暄扯開笑。
「我打了電話給『勤業』的老闆,人家說你根本沒送東西過去。」陳莉打量著她手上的紙箱子。
何玉暄硬著頭皮說道:「對不起,因為路途中,我不小心摔壞了。」她完全不提遇見失智老先生的事情,她覺得這種聽起來像是借口的話,說了也沒意思。
「你摔壞了?!」難得地,向來冷靜淡漠的陳莉揚高了語調。
「對不起,我會想辦法賠給公司的。」何玉暄誠心地說。
「賠?!你該不會以為,只要賠了錢,就表示你負責了吧?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陳莉的語氣極為冷峻。「你摔壞的時候,就應該要立刻打電話給我,讓我應變和處理,而不是讓我傻呼呼地打電話給對方,還讓我傻呼呼地在這裡等你,你做事的態度怎麼這麼差?」
陳莉眉頭一挑,指責與不屑的神情,讓人覺得羞傀。
何玉暄的臉熱了起來。她當時只記掛著摔壞的青花瓷器和老先生的事情,確實疏忽了應該要和陳莉聯絡。
她無話可說,也不覺得有什麼好辯駁的。「對不起,是我的錯。」她頭垂得低低的。
「不,是我的錯。」陳莉突然這麼說。
何玉暄詫異地抬頭看著陳莉,只見陳莉紅艷艷的薄唇一勾。「你自告奮勇的時候,我就不應該相信。所以,一切都是我的錯。」
一股熱氣衝上何玉暄的腦門。陳莉的話,讓她難堪到無地自容。
「陳莉,你這是在指責我嗎?」莫安浪辦公室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他淡淡地說:「照你的說法,用她的人是我,所以如果有錯的話,一切都是我的錯了。」
莫安浪的語調平穩,言語模稜曖昧,語氣不溫柔,可是也沒有動怒。讓人實在猜不出來,他說這話到底是為了護衛何玉暄,還是在指責何玉暄?
他一雙漆黑如墨的雙眸深沉無波,陳莉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而這種深沉,讓她隱隱覺得難以喘氣。她猛然一悟,這才了解他的意思了。這件事情,他不要她插手,他要自己處理。
摔破的青花瓷器雖然價值不菲,但是這件事情,怎麼也不該由莫安浪親自來處理,憑著在莫安浪身邊多年的經驗,以及女人的直覺,陳莉曉得,莫安浪其實已經不知不覺地偏向了何玉暄。要不,他不會有這樣反常的舉動。
何玉暄根本就沒想到情況會這麼的複雜,她只覺得莫安浪又露出了死人臉,何必呢?事情很簡單啊,她錯,她認、她負責啊,何必每個人都湊上來呢?!
她睜大眼睛,等著莫安浪爽快地宣判她的死刑,但莫安浪只是推開了門,對她說了句:「你進來吧。」
她快步地走進去。穿著不合適的鞋子走了一天,她的腳痛得有些跛了。她咬了下嘴唇,忍著疼。
莫安浪坐回他的那一張大椅子,劈頭說道:「我不能偏袒你。」他沒有察覺自己對她是有私心的。他這麼說,是重申他向來處理事情最重視的原則。
她誤會他的意思,以為他是擔心她會跟他求情,所以先告訴她,別以為他會偏袒她,於是她的眉頭一揚,沒好氣地說:「我算什麼角色,敢讓老闆偏袒?」
他不悅地沉下臉來。她是他找來的人,她不知道她的一舉一動,他私下有多注意嗎?今天下午,聽陳莉說她去送青花瓷器,他就開始注意著,沒想到她一直沒回來,對方也說沒收到她送去的青花瓷器。
他知道她做事一定是全力以赴的,所以怕她是出了意外才會沒送過去。他的心懸著,偏偏她又沒有手機可以聯絡。
表面上,他催促著陳莉去問送禮的事,實際上,他記掛著的是她。
整個下午,他一直浮躁難安,正想再去問陳莉的時候,她剛好回來,碰巧聽到陳莉和她說的話。陳莉的話說得太傷人,他怕她難堪,才把她帶了進來。
可是剛才她和陳莉說話時很有分寸,他不明白,為什麼她和他說話的態度竟然這樣惡劣?
「身為一個下屬,這是你該有的態度嗎?」他有些慍惱。
「抱歉,小的錯了。請問長官還有什麼訓示?」她啪地一聲,立正站好。戲劇化的恭敬態度,很明顯是一種反抗。
「我找你來,不是要你來耍嘴皮子的。」他真的被她激怒了。
「除了接電話和吃飯之外,我倒是真的不知道,您還找我來做什麼?」何玉暄知道自己應該要閉嘴的,但是,該死的她就是管不住自己。
陳莉怎麼冷漠對她,她都可以忍受,可是當他指責她的時候,她就突然變得滿腹委屈,變得脆弱易怒。
她劈哩啪啦地說著:「我不懂,你何必花一個秘書的錢,去請一個接電話的小妹呢?好笑的是,我竟然還只要接你的電話;更荒謬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哪些電話是你想接的、哪些電話是你不想接的。那些錢,我賺得很心虛,我是很想賺錢沒錯,但是我不想賺這樣的錢。」
他怔怔地聽著她的話,錯愕萬分。
他每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都是嘻嘻哈哈的,讓他錯以為她是樂得工作輕鬆,他當然也有栽培她的意思,可是他一廂情願地以為給了她高薪,就是幫助她了。
他喃喃地說:「我以為你需要一份工作的。」
她真想把鞋子丟向他的頭。「我需要一份工作,但是我不需要一份施捨呀!你如果告訴我,我只是個小妹,我就會安安分分地穿件牛仔褲、T恤來上班。每天就是倒茶、送水、影印、跑銀行、接電話、倒垃圾、掃廁所,然後利用空閑的時候打打毛線衣,賺賺外快。錢雖然少,但是我心安理得,我理直氣壯啊!你他媽的,就知道我這人愛錢缺錢搶錢,你拿了錢就要來施捨我……」
她越說越氣,其實不只是氣他,也氣她自己。「我他媽的沒用、沒志氣,我不能罵你,因為是我自己甘願接受施捨的。然後為了對得起你的施捨,跟人借了衣服,要了舊鞋子,像玩家家酒一樣,每天裝成一個秘書的樣子來上班。」
她忍不住地脫下鞋子。「你知不知道,我每天穿這雙不合腳的鞋子來上班,是多麼好笑的事情。」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他是看不到她的腳,可是看著她兩手各抓了一隻鞋子,他覺得很難過,她憤怒的和委屈的情緒,潰決似地朝他撲襲而來。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見他一言不發,她應該是罵得極為痛快的,可是她卻覺得自己比剛才捱罵的時候還要狼狽、還要難堪,甚至還要更悶、更嘔。
把一切都怪在他身上,是極不公平的。他應該要破口大罵,指責她的不知好歹,指責她的忘恩負義,可是他沒有,他只寬厚地用同情的眸光看她,這讓她覺得自己糟透了。
「對不起,我太情緒化了,我把話扯遠了。」她深深地一鞠躬。「摔壞青花瓷器的那件事情,我無話可說,那是我的錯,我會努力賺錢賠給公司的。」
她連鞋子都沒穿上,轉身開了門,倉皇地落荒而逃。
他沒有追出去,怔怔地呆坐在椅子上,想著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情,她讓他亂了所有所有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