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麗谷。
谷如其名,背山面溪,景色秀麗,處於兩山之間的世外桃源。
此時,麗谷的議事廳里,閻河、閻晨及展劍峰正在大口喝酒、談天說笑。他們是麗谷的三位主事,負責帶領全谷上下。
「大哥,這幾次去南城,那個姓古的馬商終於肯賣我們一批幼馬了。」三兄弟中,年紀最小、體格最壯碩的展劍峰忍不住一臉的笑意。
「很好。辛苦你了。」閻河舉起一盅酒,一飲而盡。「兩種幼馬都賣給我們嗎?」
展劍峰靦腆地道:「不辛苦,都是二哥的功勞。經過幾次談判,才能讓那個姓古的點頭答應。」
麗谷地勢多變,其後方有著險峻山勢,左方有著大片草原,前方是蔽日巨林,還有貫穿谷地的溪流。
這樣的地勢,適合將馬群以半放牧的方式繁殖。
這次從蒙古販子手中引進兩種馬,一種是高大俊美、四肢修長、爆發力強、速度快的大馬;一種是短小精幹、耐力強、體型優美,卻能在戈壁砂地行走如飛的小馬。
高大馬種,可以引薦給軍隊;小型馬種,可以賣給來往於南北的商隊。如果是買別人的馬來賣,那種生意不做也罷。閻河要做的是自己交配、繁衍、養成,但優良品種的種馬不好取得,這次確實費了番功夫,也花了不少銀子。
「我哪有什麼功勞,只不過是出一張嘴皮子。」閻晨笑意很深,顯示他的心情大好。
「不過這次害得二哥出醜。二哥,我在這給你賠不是。」展劍峰舉起酒盅敬閻晨。
「算了,以後別少根筋就是。」閻晨也舉起酒盅,爽快地大口喝酒。
閻河笑問:「怎麼回事?」
「我送古爺及他的手下出城,忘了二哥把銀子放在我這,結果害二哥被掌柜當成是白吃白喝的惡徒。」
閻河再問:「結果呢?」
展劍峰笑道:「聽說有個貌美的姑娘拿了發簪給掌柜,替二哥解圍。」
閻晨挑眉,沒有多加解釋。他暫時不想讓大哥及峰弟知道那名貌美的姑娘就是楚天鳳,因為大哥被那個失去記憶的楚天雲給迷得昏頭轉向,根本已經忘了和楚家莊之間的血海深仇。
閻河笑問:「晨弟,那得好好感謝那位姑娘。」
閻晨微笑不語。
閻河再問:「尋到適合的地方了嗎?」
閻晨笑道:「南城的西方有一處莊園,足以容納上百匹馬,還有現成的房舍,只需加以整修就可以入住,不過還得尋到屋主。」
麗谷為防官府緝捕,也為免江湖人士尋釁,除非有自家人帶路,否則擅自闖入者,不僅會迷失在巨大的森林之中,甚至會中了麗谷埋設的機關。
閻河計劃在南城擁有一處據點,可以讓南北來往的商販來買賣馬匹。
之所以選在南城,當然是想要跟楚家莊別苗頭,儘管楚家莊已經落魄破敗,但得在南城立足,才能算是真正的功成名就,以慰那些被楚老爺迫害的亡靈。
「很好。」閻河讚許的點頭。「最好能儘快確定下來,這之間不能出任何差池。」
閻晨道:「大哥放心,我已經託人去打聽了。」
閻河笑道:「其實換另一種方式對付楚家莊,感覺也挺不錯的。」
閻晨嘲諷道:「大哥,反正你現在對楚天雲言聽計從,她怎麼說,你就怎麼說;而你怎麼說,我們當然就怎麼做。」
展劍峰贊同道:「大哥,反正你現在對楚天雲說得沒錯,要報復並不一定要流血殺人,這種不用打打殺殺的日子,過得比較坦然安穩。」
「我看你和大哥都被楚天雲那個妖女給收買了。」閻晨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想起楚天鳳那張麗容,心頭仍就恨意難消。
一提到楚天雲,閻河就眉開眼笑,少了以往的狠戾及霸氣,多了幾分不自覺的柔情。
「一些叔伯、嬸婆的年紀都大了,有些嬰孩也正要出世,為了大家長久的生計,為了不讓官府再有借口,走正途才能讓那些眼著我們的人有好日子可過。」
「大哥,我們想安定,楚家莊就不會想報仇了嗎?畢竟那一場火可是讓楚家人死傷無數。」閻晨暗忖,這根本不是一向少言又強悍的大哥會說出口的話,肯定又是那個楚天雲天天在大哥耳邊嘮叨,才會讓大哥轉變得如此快。
這時,下屬來報,楚家莊總管楚環貞再次帶著婢女大妞在谷外求見。
一個月前,楚環貞來談和,希望以鳳小姐來換得日後楚家人的平安,表明鳳小姐願意一輩子待在麗谷當人質,為閻家人生兒育女,當然,和親的對象是麗谷的大爺閻河。
不過當時被閻河一口拒絕,楚環貞同時也被轟出谷外。
「沒想到楚環貞敢再來。」閻河沉著臉。「讓她走,說麗谷不歡迎她。」
閻晨舉手阻止。「大哥,就讓楚環貞進谷來,我倒要看看楚天鳳到底在耍什麼花招。」
閻河凝眉沉思。
「大哥,難不成你是怕了楚環貞,怕她會來把楚天雲帶走?這要是傳了出去,說麗谷怕一個區區女流之輩,這……」閻晨用言語刺激自家大哥。
閻河雙目如刀。「楚天雲不會跟她走的。峰弟,讓人將楚環貞帶進谷。」
這個叫楚環貞的楚家莊總管實際上卻是楚天鳳,她和隨身婢女大妞,被蒙了面帶進麗谷里,以防進入谷的路線被其知曉。
楚天鳳不卑不亢,環視左右,在簡短寒暄后,立刻表明來意。
「閻大爺,不知您考慮得如何?鳳小姐誠心誠意想化解麗谷和楚家莊的仇恨。」這件婚事得急辦,因為縣太爺公子,已經上門提親,雖然被擋了下來,可若事情不快點辦妥,怕又有突髮狀況發生。
「不用考慮,我是不可能娶楚天鳳的。」閻河一口拒絕,因為他心裡已經有了心愛的女人。
而此刻這個女人聞風而至,已經站在他身後探頭探腦,一副想說卻又很自製的模樣。
「閻大爺,那是因為你未曾見過鳳小姐的容貌,今日我特地帶來鳳小姐的畫像。」楚天鳳遞上手中的捲軸。
「鳳小姐花容月貌,不知有多少公子踏破楚家莊門檻,為的就是得到鳳小姐的芳心,你若見了,必定也會對鳳小姐傾心。你若不信,可以問問雲小姐。」
楚天雲搖頭,還是不說話:她這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未來人,什麼都不知道,只能假裝什麼都忘記了。
況且閻河不愛她和楚家人說話,上次她也不過是和楚總管多說了幾句,贊同她這個使者的論點——冤冤相報何時了,不要再讓無辜之人受害,兩家人結為一家,親上加親,要閻河直接答應楚總管的和親;結果差點被閻河那銳利的眼神給殺死,還跟她鬧什麼分房睡。這次她學乖了,把嘴巴關上,只剩下耳朵就好。
閻河連理都不想理楚總管手中的畫軸,不過閻晨倒是有興趣。
閻晨走向前,拿走楚總管手中的捲軸,攤開。這個畫匠的功夫真好,把那張麗顏畫得栩栩如生,畫中那鮮明的模樣,正是他所認識的楚天鳳。
「果真是傾城紅顏,難怪會有那麼多江湖高手為了得到楚天鳳的心,不惜三番兩次侵入麗谷,害我們麗谷傷兵折將的。」閻晨笑意很冷,把捲軸拿給一直探頭想看的楚天雲。
「鳳小姐一心想跟麗谷和平相處,所以不惜推拒所有上門的親事,還請閻大爺成全。一旦鳳小姐嫁進麗谷,那些江湖高手就再也不會找麗谷的麻煩了。」
楚天鳳眼眸微眯,平凡的相貌上有著深沉的冷靜,不過還是被閻晨那冷笑的神情給震得心頭髮顫。
閻河惡狠地反問:「你是在威脅我,若不答應和親,那些江湖高手會繼續對付麗谷?」
一旁的楚天雲感到氣氛不對,趕緊發出嘖嘖驚呼聲。「哇!楚天鳳長得真的好美!閻河,你要不要看一下?」
「看什麼看!就算楚天鳳是仙女下凡,我都不可能娶楚天鳳的!」閻河低吼,語氣中凈是不悅。
楚天雲笑著閉嘴,就知道在這個節骨眼言多必失。
閻晨不顧自家大哥的怒氣,道:「我記得楚總管曾說,結為親家之後,鳳小姐會讓官府不再追究麗谷之責,楚家莊也將奉獻一半的產業予麗谷,是嗎?」
「是的。雖然楚家莊在麗谷的摧毀之下,已是一年不比一年。其實楚家莊尚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產業,鳳小姐是真心想求和。」楚天鳳努力壓制心慌,畢竟閻晨的眼神太冷、笑意太邪。
「那好,既然我大哥對美人不屑一顧,那就由我來迎娶楚天鳳。」閻晨挑眉,一口允諾。
大廳上霎時安靜下來,眾人面面相顱。
果然呀,閻晨風流成性,只愛美人,一看到楚天鳳的圖像,居然一反常態,一口就答應。
上次楚天雲建議由他來迎娶楚天鳳時,閻晨還無由地亂髮了一頓脾氣,還把楚總管給轟出谷,沒想到今日居然自己同意了。
閻河率先打破沉默。「晨弟,你當真?」
閻晨淡淡回應:「大哥,楚天鳳都敢嫁過來了,我為什麼不敢娶她?難道要等著被他人看笑話嗎?」
「閻晨,上次你可不是這麼說。」楚天雲就是故意要跟閻晨作對。
「我記得你上次好像是說,這楚天鳳一定不安好心,在防不勝防下,一定會做出毒害全谷之事,一口就拒絕了這件親事。」
「我這是犧牲小我。楚天鳳要殺也是先殺我,不然讓大哥去娶楚天鳳好了,」閻晨雙手一攤,讓楚天雲立刻閉嘴。
「閻二爺,你當真?」楚天鳳問得很不確定。
楚天鳳心裡想著,寧可讓楚環貞對付霸氣十足的閻河,也不要讓她去應付笑裡藏刀的閻晨,因為十個楚環貞都不是一個閻晨的對手。閻河的喜怒至少形於色,閻晨那股深不見底的陰沉,才讓人害怕。
「怎麼?楚總管認為我閻二爺配不上楚家莊的大小姐?」閻晨冷哼。
「閻二爺相貌堂堂如荊山之玉,是鳳小姐高攀了。只是我奉命前來,鳳小姐原先欲結親的對象是閻大爺,我得回去稟明這一切再做定奪。」楚天鳳話說得客氣。
閻晨冷道:「我大哥已經有了楚天雲,難道你還看不出來?」
「這鳳小姐的容顏遠勝過雲小姐千萬倍,還請閻大爺三思。」
楚天鳳看著那個穿著男裝、絲毫沒有姑娘樣的楚天雲;這個小妾生的二妹,如今以失憶之名親密地站在閻河身邊。
楚天雲挑眉,不以為意,反正她的濃眉大眼、高瘦體格,在這種以柳眉杏眼、嬌小玲瓏為美的年代,怎麼看都是丑的。
「楚總管,別太過分,否則我就把你轟出去!想跟麗谷結親,就得按照麗谷的規矩來,否則免談。」閻河一臉不爽,不想再跟楚總管廢話,拉著楚天雲的手就離開議事廳。
「楚總管,口說無憑,大家先立個憑據。若楚天鳳願意,就請她捺個手印,選個吉日良辰,讓她嫁進麗谷,從此麗谷不會再做出危害楚家莊的事,大家和平相處,共創美好未來。」閻晨那俊美的臉龐明明帶著笑意,卻讓人感到陣陣寒意。
楚天鳳只能點頭答應。到了這個節骨眼,雖然不能讓楚環貞嫁給閻河,但只要能把楚環貞送進麗谷,就有那麼一絲希望,早晚她會把閻氏兄弟殺了喂狗。
只是,眾人皆不明白,為何閻晨的態度會轉變得如此之大。
只有閻晨心裡明白。他倒要看看那個愛吃糖葫蘆、曾經挑動他心湖的楚天鳳,究竟會使出什麼招數來對付他。
他笑了,只是笑意冷硬又不達眼裡。
他可是非常期待與她結為夫妻。
楚家莊大張旗鼓的用八人大轎,在孟冬時節,將楚家大小姐風光送出南城,敲鑼打鼓,讓南城人盡皆知。
楚家莊擺低姿態、委曲求全,過往恩怨情仇都止於此刻,從此兩家變一家。
一出南城,新娘就換乘一輛小馬車,外加一匹馱負著行李的老馬;因為這道路途很遠,加上兩個黃花閨女體力耐力都很差,中途得休息用膳,沒有兩日是走不完的;然馬夫卻是直到第三天的正午才來到麗穀穀外。
按麗谷的規定,新娘只能帶一名隨身婢女陪嫁,其他人都不準跟隨入谷。可憐從沒有出過遠門的主僕兩人,這趟路讓她們吃盡苦頭,坐在轎里晃得頭昏腦脹,夜夜不成眠。
看著那塊刻著「麗谷」二字的天然大石,原以為該有人候在麗谷外迎接新娘,沒想到空蕩蕩的山徑,除了林中那偶爾驚飛的群鳥,還有那不知名的蟲鳴聲,幽篁深處,靜無人聲,彷彿要將人吞噬。
看到這片鬼域般的森林,任誰都會害怕,於是馬夫要求返回南城。楚環貞也不強求,遣走馬夫,留下那匹馱負著行李的老馬,和秋美坐在林外,不敢、也無法入林。
「鳳小姐,怎麼會這樣?這麗谷的人好可惡呀,連個人影都沒有,會不會把我們丟在這裡不管?」秋美已嚇得臉色慘白。
楚環貞故作鎮定,揚起一抹笑,安慰著小丫鬟。「不會的,也許是我們早到了。」
「不,我們應該是一大早就要到的,他們應該要有迎親隊伍等著我們,這豈是待客之道。」秋美嘟嘴嚷嚷。
都當替身這麼久了,即使學不會楚天鳳真實的個性,也學了五分像;在秋美面前,她縱使害怕,也得隱藏在心底,否則秋美恐怕會嚇得落荒而逃。
大白天還有日陽,等到日頭偏西時,寒風陣陣吹起,吹得冷意直沁骨髓,主僕二人只能緊緊偎在一起。
直至天際泛起一片橘紅時,麗谷的人終於出現,來人卻不是該騎著駿馬而來的新郎。
「在下展劍峰,是閻二爺的義弟,奉命來接鳳小姐入谷。」展劍峰長得虎背熊腰,他身後的數名下屬更是個個高頭大馬,活像凶神惡煞。
她們被蒙了面,分別帶上兩匹馬,兩名麗谷的下屬分別牽著馬步行。
馬兒前進速度緩慢,但秋美仍嚇得嚶嚶低泣,大顆眼淚直掉,就是不敢哭出聲,雙眼處在黑暗之中,那心裡的惶恐,很怕下一刻就會人頭落地。
楚環貞明白,這麗谷分明是在給她下馬威,讓她知所進退、更或者想要看楚天鳳大發脾氣的笑話。
只是,她不是楚天鳳,她沒抗議這樣無禮的對待,畢竟她是個被送來求和的新娘,就算她後悔想逃,也已來不及了。
耳邊除了風刮過頰骨的聲音,還有那達達馬蹄聲,四周靜到絲毫無人聲,她只能緊緊抓住手中的韁繩,就怕一不小心會失足墜馬。
不知拐了幾個彎,走了多久的泥濘小徑,馬兒停步了,她終於被攙扶下馬。
接著,她聽見推動門板的聲音,然後被帶著走,直到她臉上的布巾被拆開來,畏光的雙眼在眨了眨之後,這才看清站在她眼前的是一名老嫗。
「你的行李都放在那,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就拜堂了。」老嫗神色不豫,口氣不善,簡單交代過後便要轉身走出去。
楚環貞忍住頭昏眼花的不適,她道:「請問……」
老嫗回過頭。
「請問,該怎麼稱呼您?」
「叫我秦婆婆就行了。」
她啟唇,還想多問一些,不過看著秦婆婆的不善,她只好吞下滿肚子的話,看著秦婆婆離去。
「鳳小姐。」秋美哭喪著臉,用手背直揉雙眼。「怎麼會這樣?」
楚環貞環顧四周。
這是一間樸實的小廳,她帶來的兩箱衣物已擱在牆邊,桌上的燭火下有幾盤飯菜。
她徐緩地往屏風後頭的內室走去。內室同樣樸素簡單,只有一張大床和一面菱鏡。
她再度走回小廳,看著那哭成淚人兒的秋美。「秋美,先吃點東西吧。」
「鳳小姐,你都不怕嗎?萬一……」秋美可憐兮兮的抖著唇角。
麗谷的惡名昭彰讓許多楚家人死於非命;原本秋美是不肯來的,可是楚總管給了她家裡大把銀兩,讓她不得不來。
「你放心,如果有萬一,我一定會保你周全,讓你平平安安離開這裡。」楚環貞輕聲安撫。當了這麼多年替身,她早已將生死看破。
「鳳小姐,我還有娘親,還有四個弟弟妹妹,我不能死在這裡!」忍耐許久的懼意,秋美在這時刻整個崩潰。
「我知道。你把眼淚擦一擦,吃點東西,明天還有得你忙。」她也只能遞上手巾,給小小年紀的秋美些許安慰。
秋美猛搖首。「萬一有毒?」
「你是打算不吃不喝嗎?那你恐怕還沒被毒死就會先餓死,」
楚環貞淺笑,在桌邊坐下,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青菜,菜尚有餘溫,可見才剛上桌不久。
「鳳小姐,你怎麼可以表現得這麼若無其事?楚總管要你嫁你就嫁,你到底是不是楚家莊的主子呀!這裡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窩。」秋美抹乾眼淚,為她抱不平。
「如果可以換來楚家莊日後的平安,我為什麼不能嫁?」桌上菜肴雖只是些家常菜,卻有著讓人一口接一口的美味,「就算會要了你的命?」
她重重頷首。「就算會要了我的命。」
「從來沒看過這麼笨的主子,你這時候怎麼還有心情吃東西。」
秋美吸了吸鼻,也在桌前坐下。跟著這麼軟脾氣的主子,不知道是她的福氣還是她的命太爛了?
楚環貞靜默著,盛了滿滿一碗飯,緩慢地進食。
秋美很是詫異。「鳳小姐,你的胃口怎麼比平常還要好?」平常的鳳小姐可是只有半碗飯的食量。
直到那一碗飯吃完,楚環貞才道:「秋美,我每樣菜都吃過了,沒事的,你安心吃吧。」
秋美眼眶再度泛紅。原來鳳小姐是以自身嘗試。她就是這麼好,好到讓她這個下人老是爬到她頭頂上,對她總是沒大沒小的。
「鳳小姐,我……」秋美一臉難為情。
「沒事,快吃吧,人活著不就是為了吃飽?吃飽很重要的。」
楚環貞站了起來,踱步到窗邊,外頭烏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清,連天上的月娘都隱沒在雲朵里。
就像她未知的命運。
想起南城大街上的緣分,那該算是一見鍾情吧,否則她怎還會心心念念那位公子;她根本連他的姓名都不知,就無由的想念著他。
原來害相思是這種苦痛的心情,難怪會讓人病相思。
越接近明日的拜堂,她越是想逃;只是,她逃得了嗎?
麗谷同意和親之後,鳳小姐派人日夜守著她,就怕她有逃婚之心。
她逃不了,只能咬牙下去;若忍不下去,她只能以死了斷。
從此時此刻,她的人生將由楚家莊轉換到麗谷;不同的環境,同樣的身不由己,無論如何,她這輩子是做不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