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筱臣把有幾分醉意的桂木玲子扶上了車,臨走前,桂木玲子問道:「我還可以再約你出來嗎?」
因為像今晚這樣的約會並不討厭,所以筱臣沒有拒絕。
和康南不一樣,筱臣沒有什麼女性朋友,不,確切一點說,大概是個性使然吧,沉默又不愛多管閑事,筱臣比一般人的存在感要薄弱多。
不過,像桂木玲子這樣不理會他的冷漠執意要與他交往的人還是有。五個還是六個?筱臣已經記不清楚了,反正為了維繫這種朋友關係而付出毅力和堅持的一直是對方。筱臣出於己願想要的朋友,至今為止……一個也沒有。
在回家的電車裡,筱臣透過車門的玻璃看著自己那張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臉,不禁輕輕地嘆了口氣。相貌平平,經常板著一張臉,不幽默也不風趣……國中時的同學就曾說過『就算有心也不知道怎樣和他交往』這類的話。筱臣知道他永遠也不可能像康南那樣受歡迎。
康南天生像個發光體,不管去到哪裡都能吸引別人的目光。筱臣也不例外,從小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在追逐著那個太陽光般閃亮的身影,他羨慕那個單純的、沒有煩惱的,總是能坦率地表達自己的康南。從幼稚圓到小學,從小學到國中,等筱臣回過神來,才發現到自己傾注在康南身上的目光早已變了質。
一時到這一點時,筱臣自己也嚇了一跳。那種悸動的心情是不是喜歡他不知道,是不是戀愛他更不能確定,可是,筱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除了家人外,對任何人都漠不關心的自己從此心裡多了一個人。
要喜歡至少也要找到聰明一點的來喜歡啊,筱臣不止一次的這麼想過,如果那段青澀、朦朧的感情也算得上是愛情的話,那自己所選的對象還真是讓人喪氣不已。
隨人流走出車站,筱臣花了二十分鐘才回到了公寓。門匙在轉第一下的時候就開了,空無一人的客廳里亮著燈。筱臣關上門后,才聽到了從浴室里傳來的流水聲。
那傢伙已經回來了嗎?筱臣脫下外套,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發現前面的茶几上放著幾本關於汽車的雜誌。他隨手拿起一本翻了起來。
是康南特意拿回來給他看的吧。先是房子,然後是汽車,和康南一起,筱臣發現自己原有的金錢觀慢慢含糊起來了。
「臣,你回來啦。」
正想著,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嗯。」筱臣應了一聲,沒有回頭。「你又跑到我家去拿鑰匙了?」他問。
「誰叫你都不肯把鑰匙給我。」帶著一陣熟悉的沐浴乳清香,康南靠了過來,在他身邊坐下問:「你到哪裡去了?居然比我還晚回來。」
雖然筱臣有事先跟他說過會晚點回家,可是回來時看著空無一人的房子,康南還是忍不住給筱臣撥了電話,後來想到筱臣會生氣,結果他在按下最後一個號碼前把電話掛掉,就這麼坐立不安的等了一個晚上。
「不是跟你說過我有事嗎?」筱臣淡淡的回答說。
「臣,你不會是喝了酒吧?」
「……我從不喝酒。」
「可是你一定是去了居酒屋之類的地方。」康南繼續刺探著說。
筱臣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微長的發透著濕氣披散著,俊逸清磊的臉上,那雙細長的鳳眼正以萬分不滿的神情盯著筱臣。對著這樣的康南,本來就對會在意這種傢伙的自己感到懊惱的筱臣就更生氣了。
「你是誰啊?」他忍不住瞪著康南問道。
康南不由得一怔,急忙說道:「我是小南啊。臣,你還說你沒喝酒!」
「康南是在這借住的人,不是我老婆,知道嗎?」
「那你又何必對我說那種一下就被拆穿的謊?」湊近筱臣,康南俯下頭在他身上嗅著。「你身上有很重的酒精味,還有香煙味。」
「喂,你是狗嗎?」筱臣推著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快點起來了啦,我去洗澡就是了。」
「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哪裡去了。」目送著筱臣進入於是,康南喃喃自語,悶悶不樂地搔了搔頭。他沒有說出來,剛剛他在筱臣身上聞到的除了酒和香煙的味道外還有一陣屬於女人的香水味。
◇◆◇◇◆◇◇◆◇
……
「為什麼不要張巧巧?昨天試鏡出來的效果不是很好嗎?」
「那是個臨時演員吧,不管平時再怎麼出色,關鍵的時候出錯怎麼辦?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
「可是不試試的話怎麼知道,張巧巧有拍過平面的經驗,也進過攝影棚,應該應付得來。」
筱臣一早被康南和林恩惠的聲音吵醒,他氣惱的從床上爬起來,走出客廳,怒瞪著那兩個擾他清夢的人。「你們好吵。」他口氣不悅地說出他的不滿。
「啊,臣,抱歉。」康南忙站起來,繞過沙發朝他走去。「把你吵醒了嗎?」他問。
「廢話。」筱臣火大地叫:「吵那麼大聲,你睡給我看。」
「對不起,是我不好。」
知道筱臣有低血壓,早上被迫爬起來脾氣當然不會好。康南伸手揉了揉筱臣的發,試圖平息他的怒火。他的動作輕柔得就像在撫摸一隻正在發怒的貓一樣。
「你以為現在幾點鐘?」筱臣一手甩開他。早晨七點,對於九點才上班的筱臣來說。正是睡得最香甜的時候。被吵醒的不快使筱臣變得毫無顧忌。「你們幹嘛非得要在這裡討論工作?我這裡是會議室嗎?」他沖著康南吼。
林恩惠從來不知道一向不冷不熱,沉默寡言又嚴肅淡漠的筱臣有這麼激動的時候,就像她也不知道一向強勢的康南也有這麼溫柔的時候一樣。她好奇地看著這兩個人,突然覺得這兩個男人待在一起的時候彼此都變得可愛多了。
「你不要生氣嘛。」另一邊,康南繼續忙著給筱臣賠罪。「因為我今天要飛米蘭,想等你起來和你告別嘛。可是我見你昨晚一直睡不安穩,所以想讓你多睡一會。小林來了,我們就在這裡商議了一下工作上的事,一時沒注意越說越大聲,對不起喔。」
筱臣還沒說話,林恩惠突然驚奇地插進來問了一句,「你們晚上是睡在同一張床上的嗎?」
是沒有。林恩惠從打開了的房門看進去,房裡的確是只有一張床,不過她一直都以為康南在這裡住的時候是睡在沙發上的。想到這兩個大男人(其中一個還是接近一米九二的康南)就這麼一起擠在一張只比單人床大那麼一點的床上,讓她驚訝不已。
看著一臉不快地抓著頭髮的筱臣,康南突然轉過頭對林恩惠說道:「小林,你先到車上去等我吧。」
「OK。」林恩惠當然知道康南嫌自己礙眼,於是非常乾脆地應了一聲就離開了。
「沉,你還好吧?」康南讓筱臣在沙發上坐下,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從昨晚回來后,筱臣就有點不一樣了。「對不起,臣,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他問。
筱臣嘆了口氣,總算是醒過來了。「我有說過在生你的氣嗎?」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氣什麼,可是我知道你在生氣。」康南肯定地說道:「我不能什麼也不就這樣去米蘭,我想至少要跟你道了歉才能離開,所以我才會在這裡等你醒來的。」
筱臣愣愣地看著他,這個一向粗心大意又不拘小節的傢伙在不安嗎?因為自己的態度?
「沉,昨晚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開始討厭我了。」
「為什麼突然這麼想?」面對著眼前這個突然開始反省的男人,筱臣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
「你一直在勉強自己配合我,時間長了,自然只有越來越討厭吧。」
沒錯,討厭他的黏貼,討厭他給自己製造的麻煩,討厭他對自己的心事毫不知情又任性地纏著他,可是他都已經認命了,這傢伙現在才來反省會不會太遲啊。而且,筱臣想道,事實也和那傢伙說的剛巧相反,時間長了,當初對康南的討厭和不耐煩並沒有增加的趨勢,而是漸漸變成了習慣。
可是要怎麼說這傢伙才會明白呢?「那麼你的意思是,為了不讓我更討厭你,以後只要我對你不聞不問就好了?」筱臣轉過身來,看著情緒低落的康南說。
「臣!」康南抗議的叫道。
真是個矛盾的傢伙。筱臣不由得想笑。「你的那些話如果早幾年說又另當別論,現在才覺悟起來,你以為我會有什麼感激的話要對你說嗎?」
「可是……」
「在怎麼討厭的人看多了也會變得順眼起來,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筱臣嘆著氣。「習慣還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筱臣的毒舌又來了,不過康南卻笑了。
「笑什麼。」筱臣瞪了他一眼。
「我就知道臣不會真的討厭我,這樣我就可以安心地去米蘭了。」康南拿起沙發上的外套,對筱臣說道:「臣,暫時再見。你要乖乖等我回來喔。」沒等筱臣反應過來,康南已一陣風似地出了大門。
樓下,林恩惠正在那輛白色的跑車裡等著他。「怎麼樣?告別的話說完了?」看見康南,林恩惠含笑問道。
「恩,開車吧。」康南應了一聲上車,一邊把林恩惠遞過的墨鏡戴上,一邊吩咐道。
「看你的心情很不錯的樣子。」瞄了他一眼,林恩惠說。
「還好啦。」康南從衣袋裡掏出香煙和火機,用嘴叼起一根煙,點著了,才說道:「小林,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再像上次那樣在工作途中開溜的。」
「誰知道呢。」林恩惠聳聳肩。「你的保證一點用都沒有。一遇上筱臣的事你就失控。這次甄選失敗的話事務所將會有多大的損失你應該知道吧?」
「因為我就算反對也無效啊。」林恩惠嘆道:「我都搞不懂,你幹嘛要黏筱臣黏那麼緊。」
「我想我是不能這麼做吧。」康南苦笑著說。
「為什麼?」林恩惠不由得好奇起來。
康南咬著煙輕輕地笑了。「因為我想和臣做一輩子的朋友啊。可是以臣那個性,如果不是我主動,我們兩個大概五年也不會通一次電話,十年也不會見一次面吧,慢慢地就會變成完全陌生的人了。」我才不要變成那樣,光想就覺得討厭的康南在心裡說道。
筱臣是絕對沒有這種感覺的,無論自己離開多久,筱臣連一次問候的電話也不曾給過他,就像它們根本不是朋友一樣。當他為此向筱臣抱怨的時候,筱臣居然對他說:因為我沒什麼要跟你說的,我這裡的生活每天都一樣。而且你每隔一天來一次電話,要說的話早就說完了,也輪不到我來給你打電話。
雖然聽著很有道理,但是康南也開始體會到了自己比筱臣更珍惜著對方的這個事實來。
「只是朋友的話,不一定要筱臣吧?」林恩惠接著問道:「就算你們是青梅竹馬,性格也差得太遠了吧。」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從來也沒有人讓我這麼不甘心過。」
「不甘心……?」
「從小,臣就什麼都比我強。他的聰明,他的堅強,他的沉穩,他的可靠都讓我覺得很不甘心。明明一樣大,可是臣卻總是扮演著哥哥的角色,他照顧我、縱容我、遷就我、包容我……」康南苦笑道:「臣不知道,其實我也有想讓他依賴依靠的時候。不過我想那種機會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有了吧,真讓人不甘心。」
「是這樣啊。」林恩惠雖然不是很了解筱臣,不過她卻知道康南說的是事情,因為要與任性的康南相處所需具備的條件自己在清楚不過了。
「是啊,幸好了解臣的有點的人並不多,而我也無意讓更多的人知道。我想,除了不甘心我大概還有點嫉妒吧。」
那是單純的嫉妒和不甘心還是愛慕,南現在還稚嫩得分不清楚呢。林恩惠不禁想道,可是一旦他想明白了,事情會變成怎樣呢?而且,「因為不甘心……所以想和他做朋友……」林恩惠喃喃自語著,真虧他說得出來,男這傢伙根本就是邏輯有問題嘛,要不然就是自虐狂,這世上大概也只有他才會因為不甘心和嫉妒而和對方交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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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筱臣順道到車站旁的便利商店買晚上要吃的便當。原本習慣自己做飯的他,由於最近接了許多兼職的工作,忙得連做飯的時間都沒有了。
筱臣提著從便利商店買來的東西往公寓走時,在自己住的公寓附近見到一個人影,仔細地看了會,筱臣帶著一絲驚訝快步走了上去。
「媽,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叫道。
在前面徘徊著的人回過頭來,正是筱臣的媽媽沉玉潔,看見筱臣,她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小臣,你回來了。我正想找人問問,這幾棟大樓哪棟才是你住的公寓呢。」
沉玉潔只在小臣搬進這棟大樓時來過一次,太久沒來已經摸不著方向了。
「嗎,你找不著怎麼不給我電話?」筱臣忙把沉玉潔帶往自己的公寓。「如果我不是恰巧回來,你還不一定要找到什麼時候吧。」
「我以為只要在轉轉就能找到嘛。」沉玉潔看著還和以前一樣穩重的兒子笑著說。「誰知道你這附近的公寓都一個樣。」
「哪裡一樣了。小嫻和小智每次來都能找到呢。」筱臣一邊取笑著自己的媽媽一邊接過沉玉潔手裡提著的袋子,問道:「媽,這是什麼?」
「我和你的晚餐啊。」沉玉潔說道:「我來之前準備好的。」這是她才注意到筱臣手裡提著便利商店的購物袋。「你剛去了便利商店啊。」
「嗯,之前南那傢伙來住了兩天,把我的冰箱都掏空了。」筱臣巧妙地隱瞞了自己買了便當的事。
「我知道,他還把你放在我哪裡的門匙拿走了。」沉玉潔笑道:「你也真是的,明知道他一回來就會來找你,幹嘛不幹脆配把鑰匙給他?」
「我就是不想他一回來就來照我啊。」筱臣淡淡的道。
「給你製造麻煩已經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現在小南每次到你這來都有小心地避開那些追星族不是嗎?」沉玉潔說:「再說,小南就你一個好兄弟,他不來找你找睡去?」
「媽,這些話都是南那傢伙教你說的吧。」筱臣笑看著沉玉潔問。
「呃……我也覺得有道理……」沉玉潔笑道。「對了小臣,小南說你們決定要一起住,連房子都已經買下來了。我怎麼都沒聽你提起過?」
康南這個大嘴巴。小臣惱怒地想道,什麼決定要一起住,根本就是那傢伙硬要他幫忙買房子又強迫他答應一起住的,意思完全不一樣。可是這要怎麼跟老媽說?
「你很為難吧。」沉玉潔笑看著他說:「你覺得是受了小南的照顧嗎?」
小臣看了母親一眼,沒有回答。
「我想也是。你一向不喜歡受人恩惠。」沉玉潔接著說道:「這一點我知道,小南也知道,所以他才會一再地跟我說,其實一直依賴受到照顧的人都是他。他說就是因為他有小臣這個朋友,才不會感到寂寞。」
「……只是去拿個鑰匙而已,居然跟老媽你說了這麼多廢話。」筱臣不滿地嘀咕了聲。
沉玉潔不禁一笑,不管長多大了,這兩個孩子的個性與相處模式都一點沒變呢。康南還是一樣的率性,而筱臣也還是一樣的彆扭。
「他是怕你改變主意啊。」沉玉潔笑著說。
筱臣一邊按下電梯,一邊不著痕迹地皺了皺眉,不過沉玉潔還是看到了。
「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了,那就乾脆一點告訴小南,讓他安心啊。」她說。
「媽,你覺得這樣好嗎?」筱臣問。
「沒什麼不一樣啊。」沉玉潔看著自己愛鑽牛角尖的兒子說:「你們不是一直這樣嗎?只要小南回來了,他都會住在這裡吧。現在不過是換一個住的地方而已啊。」
筱臣不由得驚訝於自己的媽媽都已經四十好幾了竟然還能擁有如此單純而直接的思考方式。
「小臣就是想太多了。」沉玉潔下了最後總結。
媽,是你想得太少了。小臣無力地想道。不過他就是喜歡這樣沒有心機又容易滿足的媽媽。
進了門,小臣打開燈,對沉玉潔說道:「媽,你隨便坐坐,我馬上就好。」他把從便利商店買回來的東西一股腦塞進了冰箱,又把沉玉潔帶帶來的菜拿到了廚房。
在他準備這些的時候,沉玉潔在客廳的另一邊正四處打量著。她從來沒想道一個獨居男人的房子會收拾得這麼乾淨,樸素的傢具,簡單的擺設,總共不到二十五坪大的地方看起來整潔舒適,很有家的感覺。
沉玉潔從很久以前起就覺得自己的兒子很能幹,筱臣在家住的時候家裡的一切大小事都是他在管,他做的不僅僅是修理門床或電器這類男孩子乾的事,連家裡的床單、弟妹的衣襪這些本應該由她這個做媽媽的來做的事都考慮到了。
筱臣搬出去后,家裡的部分小事才分攤到了妹妹筱嫻和低低筱智身上。筱臣負責家計,筱嫻負責家務,連最小的筱智也漸漸的能幫上忙了,家裡最閑的人反而是身為家長的沉玉潔,因為知道她這個老媽個性迷糊,所以除了偶爾做做飯之外,筱臣三兄妹幾乎包攬下了所有的家事。
「媽,吃飯了。」
沉玉潔還在慚愧地想著心事,筱臣已經把菜熱好,在飯桌邊上叫她了。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吧?」沉玉潔坐下后,看著兒子說道。
「對不起。」筱臣說:「原本上個周末想回去的,可是……」
「我知道你忙。」沉玉潔打斷了他的話。「媽又沒有怪你的意思。」
「媽,你來照我,是有什麼事要說嗎?」筱臣像突然想起似的問起母親此行的目的。
沉玉潔猶豫著,停下了筷子。「小臣,我想找份兼職。」
小臣怔了怔。「是因為小嫻要考慮博大的關係嗎?」他淡淡地問道。
沒想到被兒子一語道破,沉玉潔也愣了一下,「呃,你知道小嫻要考博大的事?」
「我是她哥哥啊。」筱臣忍不住笑道。「以小嫻的成績如果不考博大就太可惜了,對吧?」
「嗯,所以……我的意思是……」
筱臣看了沉玉潔一眼接著說道:「媽,你不必擔心學費的問題。我早就準備好了。」
沉玉潔輕輕地嘆了口氣。「對不起,這種事不該依賴你的,可是到頭來媽媽卻什麼忙也沒幫上。」
「媽,你在說什麼呀。」筱臣回答得很輕鬆。「我是長子啊,這些事不是我應該做的嗎?」
「聽著,小臣。」沉玉潔嚴肅地說道:「你雖然是長子,可是這並不是你的責任。自從你爸爸去世之後,你就一直……」
「……記得爸以前每次出遠門時都會對我說這麼一句話:沉,你是長子,爸爸不在家的時候你要好好照顧媽媽和妹妹。那時候智還沒有出生呢。我想,我現在做的一定是爸希望我做的事。」看著面前紅著眼的沉玉潔,小臣笑道:「所以,媽,你什麼也不用擔心。」
「你這個傻瓜。」沉玉潔低聲說道:「你爸爸知道的話只會比我更擔心啊。他那麼疼你……」心疼著至今仍默默地遵守著與父親約定的筱臣,心疼他經過了這麼多年還存於心底的悔疚,心疼他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一直努力著……沉玉潔聲音都哽咽了。
「媽,你,你這是怎麼了?」筱臣慌忙說道:「我又沒吃什麼苦,真的,我不是一直都很好嗎?」
「小臣就算很辛苦也不會說。」
「怎麼會?我會告訴媽媽的。」筱臣保證說道。
「真的嗎?真的會告訴我?」沉玉潔問。
「真的,我保證。」筱臣笑道。「媽,我很高興你這麼關心我,不過我目前的工作很順利,生活也很正常,收入也不錯,所以你真的不必為我擔心。」
現在四十九歲的沉玉潔在一家圖案設計公司做繪圖員,工作很辛苦,工資卻不高。筱臣從大學時起就身兼幾職,忙著賺錢養家了。
畢業後進了銀行,筱臣也沒有停止過做兼職,只不過他兼職的內容不再是去地盤或西餐廳做廉價勞工,而是幫一些小公司做賬目核算或財務顧問罷了。
比起之前,收入是增加了,不過筱家的支出卻也是有增無減,面對正在發育階段的低低和即將上大學的妹妹,還有明年就跨進五十大關的媽媽,筱臣的錢包依然還是扁扁的。所以雖然已經是身兼三職了,筱臣最近還是想再找一份兼職。
不過這些事筱臣當然不會告訴沉玉潔,他從小就沒有向自己媽媽撒嬌或傾述的習慣。因為他不僅要成為一個可靠的哥哥,同時也要成為一個堅強的兒子。
在筱臣的堅持下,晚飯後他把沉玉潔送回了家。因為這樣而耽擱了許多時間,筱臣當天晚上工作至天亮才在沙發上稍微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