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晶晶,下班了嗎?」電話里傳來楊鵬輕快的聲音。
「快了,」葉晶晶眼睛盯著屏幕上的線條,滑鼠迅速移動,「幹嗎?」
「我跟小正正往你那兒去,待會兒一塊吃飯然後去看電影,怎樣?」
「今天怎麼這麼閑啊?」她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小正說什麼新版《媽媽再愛我一次》,很感人,一定要去看。我們快到了,你能下來嗎?」
「等一下,我在打一張底圖,給我五分鐘。」
「好,我們等你。」
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手裡的工作,她衝出辦公室,衝進電梯,出大門的時候,門衛大伯笑呵呵地問:「一家子晚上有活動啊?」
「嗯!」她答得輕快,沒發現自己的笑容有多開懷。
楊正在車裡拚命揮手,高聲喊:「媽媽,快點快點,我們在水煮魚定了6:00,晚了就沒位置了。」
「來了。」
葉晶晶動作利落地鑽進後座,楊鵬立刻發動。晶晶笑著叫:「駕!」小正配合她作出揮鞭的姿勢,楊鵬嘴裡發出「哞——哞——」的聲音,車子啟動,加入車河。
楊正喊:「爸爸,錯了那是牛叫。」
晶晶取笑道:「你爸爸是老牛開車。」
哈哈哈哈,車廂里是一家大小歡快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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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嗚,鳴嗚嗚嗚……」
楊鵬看看左邊,遞過一張面巾紙,大女人接過,抹眼淚。右側袖子被扯起,沾上一把鼻涕,楊鵬撇嘴,遞上一張面巾紙,小女人接過,抹鼻涕。
「嗚嗚嗚嗚……」大女人靠上他肩膀,淚水浸濕了肩膀的衣料,楊鵬無奈,伸出左臂環住老婆的肩。
「嗚嗚嗚嗚……」小女人靠進他懷裡,淚水濕透了前襟,楊鵬無奈,伸出右臂摟住女兒的小腦袋。
「嗚嗚嗚嗚,鳴嗚嗚嗚……」
楊鵬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哭得稀里嘩啦,他翻個白眼,眼睛重新盯著屏幕,就不明白到底有什麼好哭。他發誓,以後決不陪這兩個女人看悲情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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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兩個女人討論得熱熱鬧鬧。
「情節根本就是抄襲《媽媽再愛我一次》,一點新意也沒有。」
「就是,那個媽媽演得太不成功了,又蠢又軟弱,根本不值得同情。」
楊鵬翻白眼,那你們還流那麼多眼淚。
「對,還有那個男人,太可惡了,根本不值得原諒,就該一腳踹飛他,母子倆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楊鵬哆嗦了下,摸摸後腦勺。
「不過小孩子還是選得蠻成功的,長得好可愛哦。」
「對,尤其是那造型,瓜皮頭,小西裝,大短褲,一雙大大的雨鞋,帥呆了。」
「要不是沖著小男孩,這片子堅決不看。」
「對,堅決不看。」兩個女人再次達成共識。
楊鵬搖頭,女人啊女人!他開始心疼三張電影票和他的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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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啊女人,楊鵬再次見識到女人的威力。
「哈哈哈哈……」葉晶晶窩在沙發上笑到捧肚子,「太搞笑了,用瓦片擦屁股,哈哈哈,編劇怎麼想出來的,還有古天樂那表情,小正,你看項少龍那表情,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哇!古天樂晒黑了好帥哦,我決定了,他代替吳彥祖成為我新一輪的偶像。」楊正捧著下巴痴痴地盯著屏幕。
「呆啦!」葉晶晶敲她的頭,「他從演完《神鵰俠侶》之後就晒黑了,你現在才知道?」
「人家沒看過他黑了之後的古裝扮相嘛!」楊正辯駁。
「看過《新家法》沒有?那才叫冷酷得有性格,壞得有品味。」葉晶晶的眼睛開始冒紅心。
楊鵬皺眉,對著鏡子照,自己也很黑啊,健康有力,肌肉結實,怎麼不見她對他露出一副流口水的表情?還總說他是粗人。
「哇靠,不是吧?見一個愛一個?加上趙倩公主就第四個了!項少龍怎麼可以這樣?」
「咳咳咳……」楊鵬讓咖啡嗆到,晶晶剛才說的是——哇靠?
這回換楊正得意了,「你還沒看原著呢,別說四個,四十個也不止,整一個色狼。整本書就用一個字形容:『黃!』」
「咳咳……」楊鵬嗆到第二口,小正看黃書?
「該死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噗——」楊鵬一口咖啡全噴出來。
「嗯?」兩個女人同時從沙發靠背上探出頭問:「怎麼了?」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他大步過去關掉DVD,「別看了,別看了,都看了一天了。你,」他指著葉晶晶,「去做晚飯。你,」他指著楊正,「去做你的手工,星期一不是要交嗎?我要看球。」說完,大模大樣地坐在沙發正中,摸到遙控器,換台。
兩個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伸右腿我伸左腿,一起出擊,把強盜踹出領地。
楊正跑去重新打開影碟,叫道:「手工星期三交。」
葉晶晶把無線電話拋給他,「晚飯叫外賣。」
重新擺好姿勢,兩個女人眼睛盯著屏幕,異口同聲地道:「看球用卧室那台電視。」
楊鵬坐在地上,無語問蒼天,天理何在?誰才是一家之主啊!有點自閉傾向的小正一旦開朗起來,居然變得比晶晶還瘋。都是那該死的項少龍,把他老婆和女兒都給勾跑了。
一隻白白嫩嫩的小腳伸過來,踢在楊鵬的後背上,「爸爸,叫外賣啦,我想吃PIZZA。」
晶晶補充:「要海鮮至尊,兩人份。」
「那我呢?」楊鵬忙道。
「你不是不喜歡吃嗎?你叫盒飯,要不就到樓下的西餐廳去吃。」
「……」楊鵬一臉的黑線條。女人啊女人,都是不講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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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鵬站在鏡子前面,握拳曲臂,左照右照,胸肌腹肌一共四塊,人家光腹肌就六塊,難怪晶晶流口水,不行,從明天起要鍛煉身體,再這麼養尊處優下去,早晚連成一塊。
葉晶晶打著呵欠走進卧室,疑惑道:「幹嗎呢?怎麼沒看世界盃?」
「看完了。」他趴下開始做俯卧撐。
「喂,」她蹲下看他的臉,「你這是幹嗎呢?不是因為中國隊踢輸了,你打算找土耳其人打架吧?」
「哼!」他打算找項少龍打架。
「別這樣,不就是一場球嗎?中國隊臭腳全世界都知道啊,你跟著生什麼悶氣?睡覺啦,明天還上班呢。」鋪好床,見他還在吃力地做,汗珠順著鼻尖往下掉,葉晶晶察覺出不對,席地坐在他旁邊,輕聲問:「到底怎麼了?不是因為我跟小正霸佔了大電視,你不高興吧?」
他不做聲,嘴裡哺哺地數:「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五十。呼——」第五十個做完,他虛脫地趴在地上,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看你,沒那體力還硬撐。」她吃力地把他翻過來,用衣袖幫他抹汗,笑道:「重得像頭大笨牛。」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信誓旦旦地道:「鍛煉個半年,我也有六塊肌肉。」
「什麼六塊肌肉?沒頭沒腦的,你不是發燒了吧?」
「我沒發燒,項少龍不是有六塊肌肉嗎?」
「怎麼又跟項少龍扯上了?喂!」她瞪大眼,揚高聲,「你不是想學項少龍,見一個愛一個吧?」
「切——我幹嗎學他?黑黝黝傻大個還自以為聰明,肉麻當有趣,無知當幽默。」
「喂,」她笑,「項少龍得罪你了?」
哼!當然得罪了我。他抓著她酸酸地問:「你說項少龍帥還是我帥?」
「神經!」她在他肚皮上用力一拍,「睡覺啦。」
他爬起來粘著她,「說嘛,我們倆到底誰帥?」
「嘿!」她靈光一閃,「你不是在跟古天樂吃醋吧?」
他被說破了心思,急忙低頭,嘴硬道:「誰跟那傢伙吃醋。」
「臉紅了哦。」她刮他的臉頰。
「那是做俯卧撐累的,睡了睡了,明天上班。」說著爬上床翻過身去。
這回換她粘他,支起半邊身子攀住他肩膀,「脖子都紅了。」
「睡了睡了,睡著了。」他閉緊眼睛,開始打呼。
「又裝睡,讓你裝睡。」她的手指不老實地向下,摸到他腰側,輕輕一抓。
「啊,」他反射地跳起,「不行,不能撓那兒,癢。」那是他全身上下惟一怕癢的地方。
「說,是不是吃醋?」她追著他搔癢。
「不是不是不是。」打死他也不會承認,跟個電影明星吃醋,說出去他不要做人了。
他大手一伸抓住她的魔爪,輕易將她的兩手背到身後,輕輕一帶,讓她撞進他懷裡,俯個頭,吻上她的唇,一路纏纏綿綿地吻進睡衣領口,趁她意亂情迷之際,很小人地問:「我帥還是項少龍帥?」
「呵呵。」她在喘息中低笑,這粗枝大葉的男人也有小心眼的時候。她一面熱情地迎接他的攻勢,一面咬著他耳朵,用貓兒般軟綿的聲音回答:「你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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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江平,你說他好不好笑?還一副死不承認的樣子!」葉晶晶捧著電話,笑得亂開心的。
「晶晶,祝賀你。」陶江平由衷地感嘆,「本來我還擔心你婚後會不幸福,現在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我現在真的覺得,人只要懂得知足就會快樂。你可以不愛他,但你要學會珍惜他,一段美滿的婚姻,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晶晶笑容轉淡,嘆口氣問:「為什麼突然有這麼消極的感慨?」
「這不叫消極,這叫成長。當你身處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身邊連個黑頭髮黃皮膚說中國話的人都見不到,你就能體會有個人可以讓你放心地依賴是多麼大的幸福。」
「我……」她摩挲額頭,「我也說不清。結婚快三個月了,有時候會很開心,有時候會很空虛,不過幸好沒有跟項華南在一起時的那種寒心。他哄我逗我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心裡往外漾的高興,他累得倒頭就睡的時候,我也能感覺到酸酸的心疼。我想,我對他是有感情的吧,至於是不是愛,我不知道,我嫁了他,他對我好,所以我也對他好,一心一意地對他好。這段婚姻已經比我預料的好了很多,只不過偶爾出現的寂寞感會強烈到令我心驚,總像缺點什麼似的。」
江平笑,「人們對於婚姻一般分三種態度:一種是要物質不要精神,一種是要精神不要物質,你屬於第三種,比較貪婪,物質精神都要。跟項華南在一起的時候是因為有精神沒物質,所以你們分開,現在跟楊鵬是有物質沒精神,至於結局怎樣,晶晶,全看你自己了。」
「幹嗎?說得我好像隨時會爬牆似的。」
「切——你想爬也得有人要才行啊。我的意思是我能體會你的感覺,就像我跟培榮在一起時,似乎什麼都好,直到再次見到大哥,才知道有些感情是無法逃避也無法抹煞的。」
「唉!」葉晶晶長長地嘆息,「幸虧我再沒見過項華南,什麼做不成情人還可以做朋友,狗屁!男女之間怎麼可能成為單純的朋友?」
「又說粗話,你老公發現你的真面目,沒嚇得退貨啊。」
「他敢?他想退,別人還搶著要呢!不跟他我找個更好的。」
「又吹牛!」
「真的,以前跟你說過的那個墨鏡,前幾天還給我打電話了,問我找沒找到人嫁,說可以考慮娶我。你說這人是不是有毛病,他以為我是閨中怨婦,等著他隨時垂憐啊。」
「去去,我不聽你吹大氣,國際長途很貴的,有正事沒有?沒有我掛了。」
「好啦好啦,大不了我給你撥回去,反正我老公有錢。」
「那你撥,我先掛。」江平說完掛斷。
「小氣鬼!」晶晶對著聽筒咕噥,按鍵切斷,正準備回撥,卧室門突然開了,楊鵬站在門口。
「咦?」她放下聽筒,「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都沒聽到聲音,今天怎麼這麼早?」
他臉色黯淡,聲音波瀾不興,「晚上的應酬取消了,你打電話的聲音那麼大,當然聽不到。」
「是江平啦,難得她空出時間跟我聊天,我先給她撥回去,你跟童阿姨說一聲,讓她加你的晚飯。」
「哦。」他應著,卻沒動,一直到她打完電話,他還站在那裡。
「怎麼了?」她上前探他的額頭,「不舒服?還是工作不順利?」
「沒什麼。」他深深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轉身道:「我去接小正。」
「唉,」她拉住他,「小正到美美家去了,今天晚上不回來,你忘了?」
「哦,那我去告訴董阿姨加我的晚飯。」
「楊鵬!」她沒放手,扳過他的身子,柔聲地問:「你心情不好嗎?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啊。」
他一手插進她的長發,輕輕地梳理,眼神中閃著複雜難懂的光,艱澀地開口:「晶晶,如果如果我破產了,你會怎麼樣?」
她臉色「刷」地一白,焦急地道:「有這麼嚴重?怎麼會呢?是不是樓盤出問題了?我昨天晚上看新聞說北四環外有一片樓區剛剛完工就出了問題,要撤查拆遷,不會正好是你的產業吧?」
他搖頭,緩緩地道:「我只是說如果。」
「哦!」她舒口氣,拍著胸口,「嚇我一跳,平白無故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我看你是累了,你先躺一會兒,我給你放水洗澡。」
「晶晶。」他拽著她的手不放,「如果我沒錢,你還會嫁我嗎?」
她不在意地笑道:「說什麼傻話,沒錢我嫁你幹嗎?快去躺著吧,我叫阿姨給你熬點補湯,我看你是太累了。等小正放假,你也空出時間來,我們去度個假,放鬆一下。」
放好水,她強拉著他進浴室,抓過海綿幫他擦背,一面跟他嘮嘮叨叨地說話:「今天跟江平聊天,提到她那個大哥,我跟你說過的,記不記得?我就說江平想不開,聞昊有什麼好?又自私又花心又沒責任感,年紀大了她差不多十歲,街上隨便抓一個都比他條件好,可她就是心心念念地放不下。你說這是不是就叫『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見他沒反應,她推他一下,「喂,問你呢,有沒有聽我說話?」
「嗯。」他含糊地答應一聲。
「我們所里也有一個,丈夫都跟別的女人跑了,她還在傻傻地等。要我說這種男人有什麼好留戀的?就算回來了也該一腳踹出去。」
「嗯。」
「你也同意啊,就知道你老實,如今這世道好男人不多了,讓我揀到一個寶。」她說著在他濕漉漉的額頭上用力親了一下。
他渾身一僵,然後突然把她拉進浴室,猛地吻上她。
她驚呼一聲,用力掙扎,「別,董阿姨還在廚房呢。」
他似乎沒聽到她的抗議。這個吻帶點粗暴和發泄的意味,為了制止她的反抗,他把她的手腕都捏出淤痕了。
「楊鵬,楊……鵬!」她終於在他反常的激烈中掙扎出來,喘著大氣質問:「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他別開眼,不去看她被水浸濕的衣衫,按下按鈕,刷一股冷水兜頭澆下。
「你發神經啊,」她急忙關掉按鈕,「這麼沖會感冒的。」
他再打開,「你別管,讓我冷靜一下。」
她再關上,用身子擋住按鈕,嚷道:「我不管誰管?我是你老婆。」
他直直地跟她對視,頭髮上的水滴斷斷續續地落下,剛好一滴流進眼睛里,他用力眨眼,隔斷兩人的視線。
「那——」她把毛巾遞給他,沒好氣地道:「擦擦。」
他用力扯過來,刮到她的手指,「噬——」她輕呼一聲,狠狠地瞪他,嚷道:「要死了,跟我有仇啊。」
他也瞪她,斷續的水滴又滴到眼睛里,還得拚命眨眼。
「笨蛋,牛,擦個頭髮都不會。」她把毛巾搶過來,粗魯地蒙在他頭上,用力揉。
「呵呵呵……」毛巾下面傳出他的悶笑,大手一撈將她圈進懷裡,隔著毛巾蹭她的臉,磨人地叫:「老婆。」
「你還拿我當老婆嗎?」她火氣大得很。
他個子高,蹭了兩下毛巾就落在她臉上,於是換成他給她擦頭髮,「當然,不拿你當老婆拿誰當?」
「那你還敢無緣無故地跟我發脾氣?」
「我哪有發脾氣?」他喊冤,「我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說話。」
「你跟我大小聲,叫我別管你,還不是跟我發脾氣?」
「這也算?」
「當然算,好聲好氣問你不說話,非得用吼的才管用是不是?」
「不是。」
「那你說,幹嗎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我得罪你了?」
他頓了下,點頭。
「嗯?」她皺眉,「真是我得罪你了?」
「嗯。」他再點頭。
「好吧,給你五分鐘,要是說不明白我哪裡得罪你了,我就要你好看。」
他扳起拇指數,「你對我很兇。」
「那是因為問你話不說。」
他扳起食指,「你跟陶江平打電話的時候笑得很開心。」
「神經,她是我好朋友,一個月才聊一次,當然開心。」
他扳起中指,「我聽到你說有個叫什麼墨鏡的問你有沒有嫁人。」
「我當然說嫁了,死人,這種沒影的醋你也吃。」她捶他。
他扳起無名指,想想又按下,搖頭道:「沒了。」
她很認真地問:「真沒了?」
「真沒了!」其實他最想說的是:你在乎我的錢勝過在乎我。
她陰陰地笑道:「楊鵬,你完了,你沒有說服我。」
「不要吧,老婆。」他冷汗涔涔。
「哼哼!」她從鼻孔里哼出氣,「今天睡覺之前你給我做一百個俯卧撐,做不夠不準上床。」
「不是吧,老婆。」他哀叫。
「沒得商量。」她斬釘截鐵,毛巾甩給他,走出浴室。
「老婆,老婆,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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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七十九,八十……」葉晶晶啃著蘋果,瞄著電視,監督楊鵬做俯卧撐。
叭!楊鵬力竭地趴下,拉長聲音喊:「不行了,老婆,做不動了。」
「還有二十個。」她伸出兩根手指。
「今天欠著,明天再做行不?」
「不行。」
「再做下去你老公就掛了。」他揮手抗議。
「那就去睡客房。」她拿起他的枕頭做勢要丟。
「好嘛好嘛,休息一下,給我吃個蘋果。」
「喏——」她把咬了一半的蘋果遞給他咬一口,再咬一口,第三口收回來送進自己嘴裡,用腳尖踢他道:「休息時間結束,下半場開始。」
「不是吧?還不到兩分鐘——」
「你做不做?」她做勢又要丟枕頭。
「做,做。」他憋足了力氣撐起一個。
「八十———八十二——八十——三——」
叭!又趴下,這回他連蠕動的力氣都沒了,鼻子壓在地毯上悶悶地叫:「老婆,真的不行了。」
「還有十七個。」她一點也不含糊。
「你這叫謀殺親夫。」
她又拿起枕頭,他不動,砰,枕頭砸在他背上,他還是不動。
「喂!」用腳尖撥弄一下,「不是吧,真累癱了?真沒用,一百個俯卧撐都做不了。」
他的大腦袋搖了搖,「有本事你做給我看。」
「不管,反正今天你做不夠一百個,就睡客房。」
「不去,我累得走不動了。」他賴在地上裝死。
「那就睡地上。」
「睡地上就睡地上。」裝死的繼續裝死,吃蘋果的繼續吃蘋果。
電視劇演完了,晶晶關掉,揚聲道:「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做完十三個上床。」
「不做。」他摸過枕頭塞在腦袋底下,「大丈夫能屈能伸,說不做就不做。」
「哼!」她關掉床頭燈,蓋上被子睡覺。
一會兒,地上的人影躡手躡腳地爬起來,偷偷地掀起被角,被她一個翻身死死壓住,惡聲惡氣地道:「想幹嗎?」
他委屈地道:「我冷了。」
「柜子里有毯子。」
「我要蓋被。」
「也有被。」
「我要蓋這條。」
「不行。」她把被子全卷在身上,離他遠遠的,閉上眼裝睡。
身邊的床鋪凹陷,他爬上來躺下,在她耳邊吹氣,拉長聲叫:「老婆——」
「下去,說好了不準上床。」她踹他,踹不動。
他翻過來,摟住她,賴皮道:「不下,大丈夫能屈能伸,說不下就不下。」
「哪有你這麼賴的?下去!」
「嘿嘿,老婆,」他進一步攻陷領地,將她連人加被子一起死死摟緊,「不摟著你我睡不著嘛。」
「睡不著才叫懲罰,放開我。」
「不放,大丈夫能屈能伸,說不放就不放。」
「放開!」
「不放!」
「放開!」
「不放!」
……
天明的時候,葉晶晶同往日一樣從他懷中醒來,沒睜開眼皮就聽到他的呼嚕聲。她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偷偷地想:聽不到他打呼嚕,她也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