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正氣凜然

第十二章 正氣凜然

廳中氣氛剎時都變的悲憤起來,眾人都被張首輔那種大義懍然所感動,是以久久沒人再說一句話。

有頃,屠手漁夫道:「首輔耿耿忠心,自然不會想到其他,據老朽所知,魏宗賢今夜就曾對一名姓程的官兒威脅,非要他在三天之內取得首輔口供不可。」

眾人聞言不由聳然動容,都疑問地望著他。

屠手漁夫勉強笑了一笑,道:「此話絕非老朽危言聳聽,當時沈莊主和這位趙小哥都在暗處親眼目睹……」

聖手書生周成業道:「如此說來,咱們非將此一消息稟告首輔不可!」

卓昆道:「與其如此,何不幹脆將首輔打救出來?」

沈治章搖搖頭道:「依眼下情形看來,首輔未必肯離開天牢!」

周成業道:「首輔一生盡忠國事,可是眼下咱們總不能讓首輔為魏宗賢所害,國有英才在,總是社稷之福廣眾人轟然道:「不錯!」

沈治章道:「但若首輔不肯呢?」

卓昆大聲道:「何不來個霸王硬上弓!」

忽聽一人道:「謬矣,謬矣!」

此人年逾五旬,手上掛了一副鐵板,他搖一搖頭,又道:「首輔自信忠義,但咱們也可以說他其實只是愚忠!」

這人乃是鐵板先生,江湖上提起鐵板先生大名,幾無人不知,他雖武功平平,但說到謀算之道,卻無人出其右。

沈治章道:「但不知鐵板先生有何高見?」

鐵板先生慢慢的道:「今日之事,最好挑兩個人前往向首輔陳明利害,其一必需熟識路徑,其二必需技藝超群乃可!」

眾人聞言都不禁面面相覷良久,沈治章猛然一拍已掌,道:「有了!」

他乃群豪之首,一句「有了」,眾人都只道他有錦囊妙計,不由一齊向他望去。

屠手漁夫道:「沈莊主有何高見?」

沈治章道:「在下並無高見,只想請周兄與趙小哥一行!」

聖手書生有一位老友在天牢執勤,那自是無話可說,但「技藝超群」高手會落在趙子原頭上,除屠手漁夫和卓昆之外,卻誰也不敢相信!

一人道:「沈莊主要慎重其事!」

沈治章哈哈笑道:「諸位之意,在下心中十分明白,諸位可是對趙小哥膺此重任感到懷疑么?」

眾人口雖不言,但臉上都現出懷疑之色。

趙子原道:「晚輩絕非膺此重任人選!」

沈治章秦然的道:「小哥憑『九玄神功』與『扶風三式』便駭走谷定一,假如小哥不能膺此重任,普天之下又還有誰?」

那「九玄神功」與「扶風三式」一出口,廳中之人便都已凝結住了,更何況還駭走了名傾天下的谷定一呢?

聖手書生道:「莊主如此推重趙少俠,那是沒得話說了,但我卻耽心天牢附近潛伏几名高手的武功似也不在谷定一之下!」

屠手漁夫道:「去后便知,趙小哥不但身懷這兩家武功,便是那大乙爵的『太乙迷蹤步』他也具有!」

眾人聞言更覺心頭大震,要知任何一人能夠習會這些名家九牛之一毛便可脾脫武林,而趙子原已身具三家之長,且僥以一個抽劍動作嚇走谷定一,此事自然大大震動了諸人心弦。

聖手書生釋然道:「如此足矣!」

事實上,他們只看到趙子原展露三家所長,若是他們知道趙子原還會金鼎爵的「滄浪三式」之時,那吃驚的程度就更不可想像了。

沈治章道:「老朽有一言還要對兩位一說。」

聖手書生道:「請指教。」

沈治章道:「兩位此去任務不在告訴首輔有關筍宗賢陷害他之事,主要的是要把首輔從天牢救出來!」

聖手書生心頭一震,道:「這個……」

沈治章嘆道:「我知道首輔漸會答應隨兩位出來,但眼下已由不了他,諸位請想,與其聽他在天牢坐以待斃,咱們就不如把他救出來較好!」

屠手漁夫馬上應和道:「不錯,不錯!」

沈治章頓了一頓,又道:「兩位可以稟告首輔,他出來之後不慮被朝廷搜捕,老朽早已找好一個地方,就連首輔一家大小藏匿一輩子也沒問題。」

聖手書生道:「小弟定會稟告首輔!」

沈治章揮揮手道:「兩位現在可以走了,老朽專候佳音!」

聖手書生一點頭,轉首對趙子原道:「趙兄,咱們走吧!」

趙子原自始至終沒有再說話,聖手書生既走,他便跟著聖手書生向眾人一拱手,兩人走了出去。

沈治章待兩人走了之後,隨即大聲道:「老胡、老胡!」

沒有多久,只見先前開門的漢子走了進來,躬身道:「莊主呼喚小的何事?」

沈治章道:「馬車準備好了沒有?」

老胡點點頭道:「早已準備好啦!」

沈治章目閃神光,道:「不管他倆此去能不能把首輔搭救出來,你還是把馬車駛出城去,如上天見憐首輔答應了咱們要求,到時也好從容離去,以免臨事匆匆!」

語氣之間,他那一腔忠義表露無遺。

老胡躬身道:「小的遵命!」

屠手漁夫道:「沈兄,咱們要不要也作個準備?」

沈治章點頭道:「當然,他們在西大街廢宅捉不住咱們,定會再挨家挨戶搜查,咱們在此地是萬萬立不住腳了,只待首輔一到,咱們便即離開!」

眾人齊聲稱善,於是,便七手八腳準備起來。

再說趙子原和聖手書生離開了沈治章等人,兩人從路上經過,但見隊隊兵丁往來巡邏,不斷盤查往來行人,因是之故,一般百姓都不敢在街道上行走,整個京城氣氛緊張之極。

聖手書生對於京城的道路也十分熟悉,他在前帶路,幾乎盡從小巷穿行,大約走了半個多時辰,天牢所在已經隱然在望。

聖手書生壓低聲音道:「趙兄,等會見著咱那朋友時,你便偽稱首輔身邊小廝,說主人遭難,特來探視一番!」

趙子原道:「小可知道!」

聖手書生又道:「待會和首輔相見,時間可能不多,咱們從說話到下手,動作可要快一點,尤其千萬不要露出馬腳!」

趙子原道:「周兄儘管放心,小可理會得!」

聖手書生想了一想,又道:「沈莊主之意要把首輔救出,咱們正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對不對?」

趙子原不知他何以突然之間會說起這種話來,只得點點頭道:「是啊!」

聖手書生道:「所以說到時不管首輔答不答應,先出手點了他的穴道,到時他身不由己,咱們便可達到目的!」

趙子原道:「甚是,甚是!」聖手書生道:「咱們走吧!」

他把帽子壓低了一點,帶著趙子原向前走去。

那棟房子有一座四方形的偏門,門口站了六名兵丁,聖手書生走了過去,拱拱手道:「有勞通報,小人求見游參將!」

趙子原心中一動,暗忖原來他認識這裡的參將,無怪能夠輕易見著首輔了。

一名領隊兵丁走了過來,問道:「這麼晚了,你還要見參將則甚?」

聖手書生故作卑微的道:「小人是參將大人的老鄉,以前多蒙參將幫助,小人明早便要返鄉,特來向參將辭行。」

說著,從身上拿一大錠銀子,那錠銀子看來總有十多兩,往那兵丁手上一塞,強顏笑道:「大哥行個方便吧!」

那人把銀子在手上秤了一秤,又見聖手書生自稱是游參將老鄉,笑了一笑,說道:「請等一等,待我去通報!」

聖手書生哈腰道:「多謝啦!」

那兵丁走了進去,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之後走了出來,道:「隨我來!」

聖手書生向趙子原拋了個眼色,兩人跟著那兵丁走了進去。

一連走過了兩座院落,側邊有一排房子,那兵丁朝最後一間一指,道:「參將在裡面,你們自己進去吧!」

聖手書生向趙子原打了個手勢,聖手書生點頭會意,兩人緩步走到房門口,只聽房裡一個蒼勁聲音問道:「是周兄么!」

聖手書生道:「小弟還有事相煩!」

兩人掀簾而入,但見一人身著便裝依案而坐,此人五旬年紀,臉上透出一股凜然正氣,趙子原一見,心中頓覺肅然,晴忖此人一臉正氣,為何會在魏宗賢手下討飯吃?

那人起身相迎,搖搖頭道:「周兄,你這是白費心血了!」

一句含意深切的話出口,臉上顯露黯然之色。

聖乎書生知道他話中含意,卻故作不懂的替他引見趙子原道:「這位小哥從前曾是首輔面前小廝,這次首輔遭難,他為念故主之情,特商求小弟……」

那人揮手道:「周兄,何必在我面前來這麼一套,這位小哥英華內斂,必是武林高手,小弟說的也是實話!」

聖手書生心頭一。震,不料游參將一語道破趙子原的本來面目,一時呆在當地,吶吶無言。趙子原拱手道:「小可參見參將!」

說著,就要拜行大禮,游參將哈哈笑道:「武林朋友講求英雄本色,趙小哥請不必多禮,此行有何見教,但請直說無妨!」

趙子原暗暗佩服游參將個性正直,當下說道:「參將既已識破小可身份,小可亦不欲遮蓋,不瞞參將說,小可今夜曾到魏宗賢九千歲府一行,無意問發現一件秘密!」

游參將神色一動,道:「什麼秘密?」

趙子原道:「魏宗賢為了達到陷害首輔的目的,不惜要一名姓程的官兒迫供,並限定三天之內取得口供……」

游參將動容的道:「程大人?那是程欽了,此人一向耿介,緣何這一次會做了魏宗賢的幫凶,頗使老夫好生不解。」

趙子原心道:「你說姓程的官兒做了魏宗賢的幫凶,難道你又不是么?」

聖手書生朝趙子原望了一眼,道:「游兄素性忠義,如今屈居人下,亦不過就近對首輔有所關照,如不然,他早已借病為由告病歸田了!」

趙子原暗暗叫了聲「慚愧」,有點言不由衷的道:「小可一眼便瞧了出來,游大人正義凜然,絕非同流合污之輩,只是咱們眼下有話要傳稟首輔,不悉游大人可否行個方便?」

游參將笑道:「這又有何不可,只不過……」

聖手書生道:「游兄但請直說!」

游參將神色一凜,道:「兩位今夜之來僅此目的么?」

聖手書生和趙子原聞言都不覺一怔,說真的,假若他倆此行僅此目的,那麼只要把話說出來,游參將必然可以負責傳到,如還有別的目的,他倆至少該向游參將實說一聲,因為他倆今夜是來找游參將的,假如事情從他倆身上發生,游參將至少要負連帶責任。

趙子原念頭轉動的比較快,聞言忙道:「咱們的確還有另外目的。」

游參將道:「是不是想把首輔救出去?」

趙子原和聖手書生再度一呆,兩人都是正人君子,一再扯謊之下,都覺於心不安,只得坦然承認道:「不錯!」

游參將嘆道:「兩位行事大過魯莽了!」

趙子原肅容道:「小可只怕誤了參將大人前程,其實心中卻早有打算。」

游參將道:「請道其詳。」

趙子原道:「咱們今夜此來乃找參將大人,若有任何事故在小可與周大俠身發生,參將大人都會受到拖累!」

游參將點點頭道:「不錯,不錯,其實我倒並不怕受到拖累,只因事情太過突然,以致使我連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趙子原道:「小可有一計策,不知是否可行?」

游參將道:「請說!」

趙子原正色道:「假如我們出手點了參將大人穴道,今後再有事故發生,不知大人能否辯解將自己置身事外?」

游參將沉思有頃,道:「小哥有這種自信能點中老朽穴道么?」

趙子原笑道:「出其不意而攻之,小可自信尚有此能耐。」

聖手書生插嘴道:「趙兄年歲雖輕,武功已臻化境,他今夜曾到魏宗賢那裡,僅僅以一個比劍動作,便把東廠錦衣衛總管嚇跑,余皆不必論矣!」

游參將動容的道:「真有此事?」

趙子原知道這不是講客氣的時候,是故坦然承認道:「不錯,確有其事!」

游參將拱手道:「小哥年紀輕輕便具有此等身手,誠屬難能可貴,不過據老朽所知,小哥與周兄此行只怕仍要枉費心機。」

聖手書生道:「此話何解?」

游參將道:「首輔一生忠義,似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他未必就肯隨兩位行動。」

聖手書生道:「游兄放心,咱們未來之時便已想好應付辦法了。」

游參將目光炯炯的朝兩人望了一眼,眉頭緊皺一起,似是在想一件極難決定之事,過了半晌才道:「周兄,路途你已來過,大概不需小弟帶路了。」

聖手書生道:「這個不勞費心。」

游參將鄭重的道:「兩位行事之際最好把臉孔蒙上,然後再請趙小哥點了老朽穴道,就是今後有人追查,愚兄也有辦法應付!」

趙子原點頭道:「的確好辦法!」

游參將道:「事不宜遲,那麼兩位請動手吧!」

趙子原躬身道:「小可得罪廣伸手一點,「嘶」的一聲,游參將應聲而倒。

趙子原道:「小可這種『旋風落葉指法』極易辨認,不會連累他人,一個時辰之後,大人穴道自解,我等告辭了!」

說著,和聖手書生各自找了一塊黑布蒙在臉上,當下由聖手書生帶路,兩人直向天牢而去。

聖手書生曾來過一次,對這裡道路甚熟,從一條僻靜小路一連穿過兩道院落,兩人正欲繼續前行,忽見前面走來兩人。

那兩人並非兵丁,似是錦衣衛裝束,兩人一面走一面說著話,只聽左面那人道:「張老兒也真倔強,有道好死不如歹活,既然九千歲和他談個條件,他應該答應才是。」

左面那人搖搖頭道:「老錢,你知道什麼?這全是九千歲的手段,只要他答應招供,罪名便已成立,到時他還能歹活嗎?」

那老錢哦了一聲,道:「九千歲不含糊呀!」

那人嘿嘿一笑,又道:「九千歲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偏生這張老兒就不識抬舉,他數次向皇上彈劾九千歲,說什麼……你想一想,這不是他自討苦頭吃嗎?」

那老錢點點頭道:「活該,活該,不過……」

他忽然把聲音壓低,又道:「說句老實話,這張老幾倒是公忠體國,聽說韃子都很怕他,他若一旦去世,倒是我朝一大損失呢!」

另外那人一聽,大驚道:「老錢,你不要腦袋了嗎?竟敢說這種話廠那老錢一聽,果然神色一變,噤若寒蟬,再也不敢吭聲了。

聖手書生輕聲道:「可以出手了!」

趙子原點了點頭,一臂緩緩抬起,指風正欲彈出,那知就在這時,突見黑影一閃,呼呼兩掌分向那兩人拍去。

那黑影身法迅疾,出手更是快捷驚人,那兩人猝然未防,「撲通,撲通」便倒,竟連叫也沒有叫出聲。

趙子原但覺那人身法甚熟,驚道:「噫!原來是他!」

聖手書生道:「趙兄認得此人?」

趙子原道:「他是小可一位朋友,在黃河散失,想不到他也大難不死來到京城了!」

那黑影臉上罩了一塊黑中,似是沒有聽到趙子原的話,出手擊倒兩人之後,身形一掠,人已到了屋脊之上。

聖手書生睹狀急道:「糟啦!他不識路徑,只怕要壞事情!」話未說完,果見房子兩邊各自彈起兩條人影,一人喝道:「什麼人還不趕快停下?」

那人哼了一聲,不作理會,但他又不知天牢在何處,一時之間除了出手應敵之外則別無他法。

趙子原耽心的道:「司馬兄單身涉險,我該去救他!」

聖手書生斷然道:「現在不行!」

趙子原怔道:「怎地不行?」

聖手書生道:「趙兄千萬不要忘了咱們此行目的,現在幸好有他在那裡絆住那些錦衣衛,咱們正好前去救人!」

趙子原暗暗嘆道:「司馬兄啊!為了首輔,我只好眼見你身陷危境了!」

聖手書生凜然道:「他雖是趙兄知交好友,但若以他生命和首輔相比,卻要差的遠了,趙兄,咱們走吧!」

趙子原點了點頭,聖手書生在前帶路,再次轉入一條僻靜小道,轉了兩三個彎,一道拱形石門呈現眼前。

聖手書生道:「那裡便是天牢了,據在下所知,那扇拱門兩邊住了一隊兵丁,也許由於趙兄等今夜在荒宅出現,那隊兵丁已抽調大部分出去,咱們現在正好著手行事!」

趙子原道:「但不知首輔關在何處?」

聖手書生道:「便在拱門裡面右邊的房中,不過趙兄要小心,那裡只怕還有武林高手!」

趙子原點點頭道:「小可理會得,周大俠便請在此替小可掠陣!」

聖手書生道:「趙兄小心!」

趙子原一點頭,人已飛掠而起,直向拱門右側那間房子掠落。

那是一座很大的天井,天井右側像是一排牢房,門有鐵柵,共是三間,其中一問較大,一燈如豆,趙子原運目望去,只見室中坐著一名清癯老者,那老者端然而坐,右手拿著一木書卷,正在聚精會神的看書。

趙子原望見那清癯老者的神態,不由聳然色動,心道:「好個張首輔,單憑這副凜然不可犯的神態,就可使邪惡勢力低頭,魏宗賢啊!你居心叵測,終究要受萬人唾罵的。」

趙子原心念轉動,但他不敢掉以輕心,游目四顧,只見另外兩間房子中人影閃動,似是有七八名兵丁住守其間。

趙子原心想單單對付那七八名漢子不會費什麼力量,只是傳聞附近還潛伏有武林高手,自己就不能不格外小心了。

他提了一口真氣,人已飄身而下。

他落地無聲,正待舉步,忽聽一人嘿嘿的道:「相好的,咱們早已候著你了!」

聲音自右側方響起,趙子原心中一驚,原來說話這人早時隱伏不出,趙子原甫一現身,便被發現蹤跡。

趙子原心中早有打算,哼了一聲,立刻搶到張首輔那間牢房前,張首輔受了驚動,把頭抬了起來。

趙子原急聲道:「請首輔隨草民離開此地!」

張首輔道:「壯士聲音甚熟,似曾在那裡見過?」

張首輔不愧相國之材,僅僅只和趙子原見過數面,而趙子原此刻臉上還罩著一塊黑布,居然被他一下聽了出來。

趙子原壓低聲音道:「小可趙子原……」

話未說完,已有兩人飛撲而至。這兩人雙掌並舉,「呼呼」有若雷鳴,分向趙子原一左一右攻到。

他倆帽子雖然壓的很低,可是趙子原一眼便看了出來,驚道:「原來是你們兩個?」

原來那兩人非別,一是暖兔,一是烘兔,他倆身上都著了兵丁衣裳,若不是趙子原認得他們,幾乎不會相信自己的眼睛。

暖兔怔了一怔,道:「你識得咱們?」

趙子原沉聲道:「你倆不是韃子暖兔和烘兔么?哼,你們久已和魏宗賢勾結,陷害忠良……」

烘兔豪聲道:「老子認出你了,你是趙子原!」

暖兔大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撞進來,你死定了!」

說話之時,兩人已搶攻過來。

趙子原此刻功力已非同凡響,他微微一震,已用掌勁把兩人攻勢逼住,回頭對張首輔叫道:「首輔聽見了么?魏閹己勾結韃子冒充官兵,企圖阻止咱們迎救首輔!」

張首輔初聞此言心中頗為激動,但在一剎那之後,他突然喟然嘆道:「罷了,罷了……」

趙子原見他一付感慨模樣,其餘沒有絲毫表示,急聲道:「草民請首輔振作一點,現在不是感喟的時候!」

張首輔道:「謝謝壯士,我意已決!」

趙子原道:「首輔一人事小,天下蒼生事大,草民敬乞首輔善擇!」

張首輔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暖兔冷哼道:「小子,你的話說完了沒有?」

趙子原大喝道:「你們兩個死定了!」

雙掌一分,九玄神功已應手發出,只聽勺轟」然一聲,暖兔和烘兔兩人已被震飛而出!

趙子原再不遲疑,「呼」地一掌劈開了囚禁張首輔的牢房鐵柵大門。

張首輔霍然而起,道:「壯士非陷居正於不忠么?」

趙子原悲憤的道:「主上昏庸,聽信讒言,首輔一身系天下安危,實是不可全憑愚忠行事,要知強敵虎視於外,宦黨把權於內,非首輔不能拯民於水火,草民今夜非救首輔脫天牢不可!」

他說的慷慨激昂,字字鏗鏘,張首輔默然無語。

就在這時,忽聽一人喝道:「趙子原,你好大的膽子!」

趙子原轉臉一望,來者卻是狄一飛。

狄一飛身上也穿了一襲兵丁服裝,趙子原睹狀不由氣往上冒,怒道:「狄一飛,趙某人現在終於識破你們的好謀了!」

他隨即對張首輔道:「首輔,此人又是一名韃子,他之能混入兵丁之中,顯見韃子已和魏閹勾結,必欲制首輔於死命不可!」

張首輔兩眼一睜,喝道:「爾果是撻子么?」

狄一飛好猾一笑道:「某家雖非漢人,但現在卻是大明兵丁!」

張首輔兩眼血紅的道:「魏閹,魏閹,你果然勾結韃子欲陷於余……」

狄一飛哈哈笑道:「首輔現在也知道勢窮力竭了吧?」

張首輔睜目喝道:「住嘴!」

狄一飛冷冷的道:「你權力已失,如今嚇不倒任何人!」

趙子原怒道:「狄一飛,你敢對首輔無禮?」

狄一飛豪聲道:「階下之囚,能說某家無禮么?」

趙子原手掌一揚,忽聽張首輔叫道:「趙壯士請慢一慢。」

趙子原躬身道:「首輔有何教愉?」

張首輔肅然道:「居正之為人,天日共見。趙壯士之好意,居正盡知,只是居正寧死也不敢作不忠不義之人,近來我已連上三本奏章,迄今毫無訊息,趙壯士既具有這麼一身武功,居正有一事請託,萬乞俯允!」

趙子原慨然道:「力能所及,萬死不辭!」

張首輔從展子內拿出一物,那物封面用黃緞子緊緊捆紮,張首輔小心翼翼遞到趙子原手上,低聲道:「事關緊要!」

趙子原一望,見封皮上寫著「奏章」兩個字,心頭一震,慌忙雙手接過,肅容道:「草民定不負所托!」

他頓了頓聲,又道:「首輔今夜真不願隨草民出去了?」

張首輔道:「事情都寫在上面,只要能夠上達御覽,居正自有撥雲霧而見青天之日!」

狄一飛冷冷插口道:「你那奏摺不管用了!」

趙子原大喝道:「狄一飛,你少與我啰嗦!」

狄一飛哈哈笑道:「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還要替別人做事嗎?」

他笑容一斂,忽道:「趙子原,暖兔和烘兔可是你殺的么?」

趙子原朗聲道:「不!」

狄一飛臉色一沉,道:「數日不見,想不到你武功精進了,只是狄某還有點不大相信,必需試上一試!」

趙子原哂道:「就憑你那手『青紋掌』還不夠資格!」

狄一飛陰聲一笑,道:「好說了!」身子一幌,右掌斜斜舉起,只見他吐氣開聲,掌心忽然現出青色,緩緩推了出來。

趙子原平掌斜立,一提真氣,全身上下罩上一層淡濛濛的白霧,忽聽一人喝道:「一飛快退,這是普賢爵的『九玄神功』!」

話聲呼出,一條紅影自空而降,他周身揮起一片氣旋,直向趙子原當頭罩下。

趙子原舉掌一封,那條紅影被趙子原強大掌力一迫,半空中一彈一圈,終於墜落在地下,臉上滿是驚色。

狄一飛得那紅衣人一擋,撤身後退,兩眼都呆直了。

趙子原朝那衣人道:「原來是你到了!」

那紅衣人暗暗吸了一口氣,道:「趙子原,老夫真想不到你武功精進如斯,看來駭走谷定一的也是你了?」

趙子原昂然道:「是便怎地?」

狄一飛心頭大震,連呼道:「怪事,怪事,你的武功會進展的那麼快?」

趙子原冷冷的道:「狄一飛,你要不要再試一試?」

剛才一擊,狄一飛已知趙子原功力深不可測,如何還敢輕易一試,倒是那紅衣人念頭一閃,忙道:「他不成,老夫還可一試!」

一面說一面向狄一飛拋了個眼色,狄一飛會意,朝兩側一望,只見兩側站滿了武裝兵丁,一名武裝手執一柄大關刀,正是那游參將,不過狄一飛奇怪的是為何游參將此刻竟然按兵不動。

他身邊還站了六七名錦衣衛,那幾名錦衣衛見趙子原武功這麼高,心生膽怯,大家雖然都拔出了劍子,卻只虛張聲勢的把趙子原遠遠圍住,好在有紅衣人和狄一飛纏住趙子原,他們正好落得輕閑。

狄一飛向近身一名錦衣衛道:「那位大人可是游參將么?」

那錦衣衛道:「不錯!」

狄一飛道:「他既已來了,緣何不帶領人馬進攻?」

那錦衣衛道:「游參將方才也吃了大虧,被武林人物點了穴道,也許他見有咱們在場絆住趙於原,用不著他出馬也不一定!」

狄一飛哂然道:「這是什麼話,難道天牢中的張居正都不要了么?」

那錦衣衛笑道:「張老兒素重名節,沒有下詔赦兔,就是有人想用轎子招他出去,只怕他也不會首肯!」

狄一飛哼一聲,這才大大的放了心。

原來剛才那紅衣人向狄一飛拋了個眼色,便是耽心趙子原會把張首輔救出,要知他們對明室虎視已久,就是因為張首輔在,他們才一直不敢用兵,假若張首輔被他們用借刀殺人之計除去,明室江山也就完了。

此刻趙於原和那紅衣人對面而立,兩人俱蓄功以待,眼看一場驚心動魄的惡戰即將展開。

那紅衣人正是太乙爵不久之前告誡過趙於原的「殭屍紅魔」,此人世居塞外,一身功力己臻化境,但因他震於普賢爵的「九玄神功」,所以遲遲不敢發動。

趙子原也知道此魔難纏,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兩人面對面站了一會,忽聽「殭屍紅魔」嘴裡有如鬼魅似的發出了一聲異嘯,身上紅袍突然鼓脹起來。

趙子原暗暗呼道:「殭屍功,殭屍功……」

剎那之間,一股清流緩緩自他胸腹之間升起,他的臉色泰然,似笑非笑的望著「殭屍紅魔」,全力戒備。

「殭屍紅魔」異嘯過後,全身骨節一陣「格格作響,他臉色原本鐵青的怕人,此際忽然變成了死灰色,真像是剛從棺村裡爬起的殭屍一般,雙手利爪如鉤,已自舉起。

「殭屍紅魔」陰森森的道:「小子,老夫要出手了!」

他雙手十指,根根指甲尖如鋼刀,十指所向,但見愁雲慘霧,已把趙子原身前要穴盡數罩住。

趙子原手掌一翻,掌心緩緩向外吐出。

「殭屍紅魔」鬼似的叫了一聲,陰寒飈風大起。

趙子原不慌不忙的將掌力往前一送,兩股氣勁已然膠著在一起,飈風翻滾,「嘶嘶」氣勁之聲大作。

「殭屍紅魔」頂上紅髮根根豎起,鬼嘯之聲也越來越尖銳,剎時充滿全院,那些兵丁個個駭的臉色慘變,就連游參將在內,也禁不住掩耳後退。

狄一飛和那七八名錦衣衛雖然都具有內功基礎,可是這種鬼嘯之聲又豈是常人所能忍受,他們趕緊跌坐運功,用以抵擋這種鬼嘯。

趙子原出掌如故,臉上仍是那種毫不在乎的神情,「殭屍紅魔」不由暗暗心驚,厲嘯一聲,突把功力提到十成。

剎時但見陰風寒浪爆裂炸開,那鬼嘯之聲更是尖厲怕人。

趙子原突地舌綻春雷似的大喝道:「邪魔外道,也敢拿來嚇唬人廣掌上功勁,轟然有聲,大喝過處,「殭屍紅魔」身子搖了一搖,「蹬」的後退了一步。

趙子原淵峙岳停,依然如故!

殭屍紅魔厲聲道:「好小子,再接老夫一招試試!」

趙子原冷冷的道:「爾已輸了一掌,就是再斗百招千招,爾仍然要輸一招!」

殭屍紅魔突然低下了頭,嘆道:「罷了,想不到老夫一世英名,會敗在你這乳臭未乾的娃兒身上!」

袍袖一展,紅影衝天而起,剎時不知去向。

狄一飛和那七八名錦衣衛呆了一呆,他們想走,可是對此重責大任焉能臨陣脫逃,倒是游參將此刻不能不故意做作一番,大喝一聲,帶著大批兵丁攻了過來。

趙子原心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身形一走,直向門外飛射而去。那些錦衣衛見趙子走了,才大聲叫道:「追呀!」

其實他們「追」字出口,趙子原已走的遠了。

魏宗賢在一夜之間連受兩次慘敗,不由氣的暴跳如雷,在他那間精緻的房間中不斷來回走著。

狄一飛狀作恭敬地在一旁肅立。

好一會,魏宗賢才哼了一聲,道:「狄壯士,今夜之事,你有何說?」

狄一飛躬身答道:「並非小人等未能儘力,委實那姓趙小子的武功已達深不可測的地步。」

魏宗賢皺眉道:「然則爾等已然力竭智窮了?如此說來,眼下豈不是連我的安危且難自保,更逞論其它了?」

狄一飛詭秘地道:「稟九千歲,那也不然。以前曾向九千歲稟報過的那位武林奇人,只須請得她到此,一切就能確保無虞。只是此人必須九千歲以重金禮聘,並許以便宜行事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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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嚴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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