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進到醫院,撲鼻而來濃烈的藥味與消毒水的刺鼻味,凝聚在陝隘的白色空間里;凝滯的氣氛讓人快活不起來。
「小蘋是你嗎?」朱逸清聽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以為是剛剛才下樓去買晚餐的小蘋回來了。
可能沒有得到如預期的答覆,他又問了聲,「是誰!」
他尋著聲音來源,摸索著桌角,渴望對方能有所答覆。
他的頭髮被剃了個精光,沒有血色的臉頰凹陷了下去,轉動著他那暫不見光明的眼球;他明天就要上手術台,而一切希望也只能期待明天的手術能夠順利了。
「抱歉,請問你是誰?」
看著朱逸清現在的情況,郭志浩不忍地流下了眼淚。
「是志浩嗎?」朱逸清以肯定的口吻說道。
郭志浩愣了半晌,他怎麼會猜出?!
昨天早上,向若蘋哭紅了雙眼,拖著游佩芝跑到住處來找他,告知朱逸清的病情到底有多嚴重,郭志浩這才了解自己有多衝動。其實郭志浩在前天深夜從游佩芝那裡得知朱逸清被向若蘋送往醫院急救后,心中已經很懊悔了,他曉得此刻朱逸清被他傷的,不只是皮肉,更深的是心!
身為至交的他,竟然半點都不信任朱逸清的人格,還徑自一股腦只為替妹妹抱不平……他究竟算什麼好朋友?!也怪不得朱逸清會大嘆枉然!
郭志浩輕輕地將下班后匆匆忙忙跑到黃昏市場買來的水果,擱在桌上才開口說:「你怎麼知道是我。」
「我當然曉得,因為你帶了我最愛吃的蘋果。」朱逸清淺淺低笑,優美的唇形勾勒出無瑕的弧線。殊不知朱逸清有點像在說廢話,雖然一向沉默少言,但那並不表示他的心思與觀察力不夠入微。
郭志浩好奇地問:「你怎麼不會認為是別人,難道別人不會帶蘋果來嗎?」敢情朱逸清是聞到他帶來的蘋果香味吧!畢竟探病帶些水果來是人之常情,而蘋果是最受歡迎的水果。
「有,我爸!可惜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朱逸清口氣哽咽,想起郭志浩一派的自以為是,正深深刺痛他的心,教他不由得悲從中來。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還有人跟你一起來,是嗎?」
郭志浩尚且來不及反應,朱逸清已經接了腔,「是建元!」當然他這次也猜對了。
邱建元望著朱逸清身上那些紅紅紫紫的大小傷口,可以想見郭志浩當時有多麼生氣,為了不讓妹妹受委屈,才會下手如此重。
「其實……」郭志浩掙扎著該不該告訴朱逸清,郭宜欣也來了。
「志浩,你想說什麼嗎?」
「唔……我只想說欣欣也來看你了。」
「是嗎?!」
「逸清,你的傷勢好一點了嗎?」郭宜欣早忍不住開口問他。
「別擔心,反正死不了。」
朱逸清苦笑,沒有心理準備要見她,因為現在的他不論是外表或內心,都是狼狽且脆弱不堪啊!
越是看他這樣子自嘲,她越是不忍,眼淚悄悄佔滿了臉頰,「對不起,都是我錯怪了你!」
「逸清,你別這樣,你把欣欣嚇到了。」邱建元瞥見郭宜欣熱淚滿眶,馬上出言提醒他。
「沒關係。」她擦了擦眼淚,冷靜地回答。她知道朱逸清心裡肯定非常不平衡,為了救人被她誤會不說,還被她大哥誤傷成這副德行,教她如何面對他!
「對不起!那天我只顧著與欣欣一個鼻孔出氣,沒有弄清楚事實真相就出手打了你,還把你傷得面目全非。」昨天早上初踏進病房時,看到朱逸清頭上、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郭志浩也嚇了一跳。
只不過這回,最愛與郭志浩搭擋雙簧的邱建元倒沒有開口。他對於郭志浩這次犯下了嚴重的錯誤,完全無以置喙,到底在沒搞清楚事實真相之前,就先動手打了人,假使朱逸清真的有什麼對不起人的地方,還情有可原;但這回郭志浩真的誤會了朱逸清,出錯了頭!
「你曉得我是個急驚風,況且急著幫妹妹抱不平,才會……」
「才會理所當然不讓他發言地『喂』了你的拳頭先!」不待朱逸清反應,向若蘋竟氣結地替郭志浩接下了未完的話語。
「小蘋,你回來了。」語氣和悅,只因朱逸清恐怕向若蘋會與郭志浩起衝突,趕緊轉過話題打圓場,「郭志浩跟郭宜欣你見過面了,另外那位就是『四騎士』中的『風』——邱建元。」
「你好,我聽清哥提過你的名號。」向若蘋客套地點頭與邱建元打了聲招呼,曉得朱逸清這樣做所謂何來,但是她可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
「你好,你就是孝芳曾經提過的向若蘋?比照片上漂亮多了!」
邱建元當然也明白朱逸清的意思,刻意話題轉移寒暄,「孝芳最近到歐洲留學的事處理得如何了?」他給了她一抹溫文友善的笑容。
卻見向若蘋不領情地回睨郭志浩一眼,根本對邱建元的話題「充耳不聞」,「這問題你是否該問郭志浩洽當些?他既然視孝芳為『己物』,理所當然不可能不曉得孝芳最近在幹嘛吧!」
向若蘋挑釁十足地反問邱建元,顯然與郭志浩卯上了。
「你們兩兄妹一定還看不夠逸清哥前天晚上被打的慘狀,所以今天特地到這裡來回味一下的嗎?」越說她越是氣從中來。
「小蘋,不可以沒有禮貌。」朱逸清制止道。
向若蘋諷刺地笑看著郭志浩與郭宜欣一眼,「郭志浩!你將逸清哥傷成這副模樣后才來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似乎為時已晚了吧!何況你來道歉認錯,無非是想祈求清哥原諒你的一時衝動,可是你也沒有顧慮到你們之間的交情,對他網開一面啊?」
「很抱歉,我知道錯了,這次是我太魯莽了。」
郭志浩無奈地望著朱逸清,他實在沒理由來要求他的原諒,但是他不希望他們的友誼就這樣煙消雲散了。
「小蘋,你別再為難志浩了。」
「我要說!我要讓他們兩兄妹明了你真正的心情,因為我實在看不過去……你何必老是做爛好人,然後將所有的痛苦都往心裡藏?其實他們兩兄妹根本不把你當一回事!難道這就是你所追求的愛?!」
她不服氣,朱逸清竟然到現在還幫郭志浩講話。
「小蘋!」朱逸清喊了聲,希望她能放過這件事了。
向若蘋不理會他的制止,依對著郭志浩叫道:「姑且不論你是否真的急著為寶貝妹妹爭一口氣,今天你不分清紅皂白就動手打人,難道你又對了多少?!一如你聲稱你們之間的交情匪淺,倘若你真的關心體恤他捨己為人的處事態度,我不相信你會如此貶低逸清哥的價值,看輕他的為人;亦或你根本就不了解逸清哥,才不相信他!」
「小蘋……別再說了!我也有錯,姑息養奸才造成了志浩衝動的性格,最後懦弱沒用的我,又因一時疏忽才造成此次事故的發生……這全都怪我,誰教我老做爛好人,處處為人家著想,得不到別人稱讚喝采也就算了,孰料還害志浩當了不仁不義之人……」
朱逸清輕描淡寫地訴說。但是誰又聽不出來他是在嘲弄自己的愚昧!
「我曉得志浩真是為了替欣欣出口氣,才會錯手打了我……」
「你就是這個死樣子,只會處處為別人著想,你也應該多關心一下你自己;不然看著你這樣被傷害,都不曉得我有多心疼,你知道嗎?」
向若蘋不忍地別過臉去,實在勸不醒他只顧著捨己為人。
「逸清,你不要這樣傷害自己,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千錯萬錯都是我!」郭志浩握住朱逸清顫抖得厲害的雙手,低頭祈求原諒。
「我也有錯。」郭宜欣哽咽的聲音滿含慚愧。
向若蘋聞言,卻滿是不屑的神情,一口回絕他們的虛情假意,「你們兄妹倆倒是一搭一唱,很會演戲來賺人熱淚嘛!事情已經發生了,根本抹滅不掉,你們現在說這些似乎都太遲了。」
而一向鬼點子最多的邱建元見狀,也不知應該如何開口,畢竟朱逸清受傷事小,但是他的人格自尊受到郭志浩的污辱,才是最大的傷害啊!
她再度道出了自己的所見所聞,「清哥的父親因為時常忙於育幼院的事務,而他的母親又去世得早,所以他幾乎是以育幼院為家;所以嚴格說起來,清哥是在育幼院里孤獨地跟其他院童長大的……這些事情不曉清哥是否曾提起?一直到他考進T大,交了你們這幾個好友,那平日罕見的笑容,才又漸漸展露在他俊逸的臉龐上。」
向若蘋瞧了郭志浩迷惘的神情一眼,才感嘆道:「清哥前晚傷口縫合完被送出急診之後,輾轉囈語了一夜,教人有多心疼,你們能了解嗎?或許他脆弱易感的心,太輕易交付給你們這些個好友,如今才會被傷得如此透徹!」
沒錯,就好像最愛的人往往傷害自己最深的道理般,朱逸清不置可否,這是他最傷心的所在。
「小蘋,你不要再說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只是口頭上他仍不免出言阻止向若蘋,不願意眼見這傷人的控訴無限擴張下去,那是非常傷感情的,尤其對郭志浩兄妹而言!
「你別告訴我,你到現在還是不怪這個簡直比禽獸還要不如的人。」
朱逸清並沒有反駁,消瘦的臉頰上不知該如何是好地滴下了晶瑩的淚水……
他的確是應該生氣的,應該以憤怒來發泄此刻遭受到的所有不平等遭遇,但是他不能……因為傷害畢竟已經造成了,何苦再去製造另一個傷害來教人痛苦不已。為了讓自己好過?或者真讓郭志浩的良心受遣責?他不認為這樣做自己會高興!
「你何苦老愛把傷痛攬在自己身上?」
其實他並不想表露自己的心事,只是向若蘋有欲罷不能的可能,「不是不怪,只是我不願意再造成另一個不可收拾的傷害;小蘋,你懂我的用心嗎?」朱逸清兩手緊抱頭上。
「清哥,我懂,我全都懂!但是我就是看不過去他們惹你如此心傷。」
見朱逸清如此難受,向若蘋亂了分寸,卻不表示她就會因此而心軟;至於郭志浩等人聞言,也無不對他感到心疼萬分!
「你們兩兄妹根本不懂得為人著想,自以為全天下只有你們的看法才是對的,你們的推測才是正確的。好啊!那麼你們現在為何又要到這裡低聲下氣數落自己的不是,來祈求清哥原諒?」
向若蘋壓根兒不願正眼瞧他們一眼,想追究究柢的心意不容人制止,非得替朱逸清討回公道不可,無論朱逸清自動放棄征討的權利或者真不忍心傷害他們,她都要!
其實向若蘋將郭志浩的迷惘表情全看錯了,論交情,他豈有不清楚朱逸清所有過往的理由;只是他一再輕忽過去。
如今經向若蘋的提醒,他才深覺自己的熱情熱性,無非自私自利與為我獨尊罷了……朱逸清被他這個算什麼好朋友的人傷了,而且傷得何其重啊!
「小朱,對不起!我一點都沒有體認你的心情,因為你是如此地看重我們之間的友誼,我真是錯得離譜。」
耳中聽著眾人的爭吵,朱逸清的思緒卻陷入自怨自艾中……
對於他的熱血熱性,狂妄傲慢又不聽勸,之前游孝芳早領教過他所謂的「急驚風」個性,想不到事隔幾日,他忍不住又犯了錯!
唉——倘若郭志浩今天是初犯,可能還有所謂的「情有可原」的道理;但是在早有前車之鑒的情況下,他仍衝動地犯下此次錯誤,誤傷了他,那就無法再奢求他能「大人有大諒」這回事了。
朱逸清吸了吸鼻息,頓了好一會兒——試圖平靜複雜的思緒。
該原諒他倆兄妹而獨自心傷個徹底;亦或鐵石心腸,完全充耳不聞他倆兄妹的歉疚?只不過,無論決定如何,結果都會有人傷心!
朱逸清握住郭志浩厚實的手掌,說:「志浩,你走吧!事實上,現在我仍無法冷靜且坦然地面對你,或者原諒你什麼……我只希望你能讓我靜心思考一陣子,我的思緒好亂!」
畢竟是郭志浩把他害成這副德行的!
朱逸清收拾起心傷,又對郭宜欣說:「欣欣,對不起,讓你受驚了。」
「逸清,對不起……對不起!」郭宜欣倏地嚎啕大哭起來。
完全沒料到郭宜欣會有這等反應!雖然他一再平復著波濤洶湧的心湖,奈何卻經不起她的眼淚攻勢,快速軟化朱逸清全副武裝的心,而再度讓自己深陷感情的漩渦……
他這輩子就是心太軟了!
「欣欣——你別這樣……」朱逸清嘟嚷了句。此刻,他巴不得能立即擁著郭宜欣入懷,安撫她驚慌失措的情緒……可惜,他——辦不到。
「對不起,請你們別再打擾病人的情緒,他需要休息了。」向若蘋替朱逸清下了逐客令。
「小朱,你說的我都明白,而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諒,我僅能再向你說一聲抱歉。」
郭志浩曉得哪怕他此刻說上一千遍或一萬遍的抱歉,也無法撫平朱逸清心中的傷痛了;他幫朱逸清把被子拉平,只望了他一眼,無言。
「志浩,建元,我能否再一次懇求你們,幫欣欣留意經紀公司的動靜,就算我是在杞人憂天,無論如何你們要叮嚀欣欣保護自己。」此刻他能為她做的,僅有這些。
想不到,朱逸清竟然仍不忘郭宜欣的安危,所有關愛之情早溢於言表;而她能受到他如此的鐘愛眷顧,又是何等的幸運啊!
「逸清!」郭宜欣叫了出來,哭倒在他懷中。
儘管朱逸清的面色如死灰,形影憔悴,不過他仍勉強地對郭宜欣擠出一抹燦爛的微笑,並伸出手探向她,「傻丫頭,瞎子騎士是無法保護公主的!你別傷心了,我會好起來,然後健健康康地站在你面前,才能與你匹配,保護你啊!」
朱逸清淺笑著直安慰她。
「逸清……」郭宜欣輕喊著他的名字,淚水不斷湧出眼眶,滴濕朱逸清的衣襟。
「乖,傻丫頭,別哭了……小心哭丑了,就沒人愛你了。」他輕柔地撫去她臉頰上的淚珠。
一旁見到這種情形的郭志浩,早也紅了眼眶,這才為郭宜欣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感覺不好意思。
「小朱,你放心好了!一切問題,建元已經動用關係去深入調查了,而且我也會保護欣欣免於受到傷害;倒是你,要多保重自己的身體……」
「我會的。」朱逸清笑了下回應他。
「逸清,你要多保重,明天下午等你動完手術之後,我會再過來看你。」
「建元,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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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教人心情怎麼也飛揚不起來。
今早,天氣竟一反常態地出了個大太陽,朱逸清明天正式啟程出發到英國,所以今天忙著採購一些用品。
其實在生病住院的這段期間,都是向若蘋無微不至地幫忙照料他的起居,今天來陪他逛街採買的尚有昨天深夜搭機抵台的游孝芳。
「小蘋,謝謝你對我這些日子的照顧。」
所幸她真是幫了他一個大忙,不僅僅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學校方面的事宜,她也安排妥當,校長甚至還要他多休息幾天再去上課,畢竟身體要緊!
「你不要太客氣了。」向若蘋搭向朱逸清的手,怕他剛適應光亮會不習慣,小心地陪在他身邊橫跨過一條馬路,來到游孝芳的停車處。
他伸手抵擋過強的光線,一時還適應不全,「孝芳,你何必特地來陪我逛街?你昨晚才抵台,應該好好休息。」
游孝芳只是笑而不答,與向若蘋交換了個瞭然的眼神,看來他的『好心眼』又發作了。
「其實今天欣欣也要來陪你的,可是她臨時有個通告非去不可。」游孝芳轉過話題,昨晚郭志浩趕去接她的機,並且把朱逸清決定要出國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了她。
而此刻她會作如此表示,並非想要為郭志浩兩兄妹犯下的錯誤道歉,而且不希望萬般不容易尋得的真愛,就這麼煙消雲散!
聽出她話中的含義,朱逸清也不想與她打迷糊戰,「孝芳,我了解你正在為我與欣欣的事擔心,但是發生了這麼多事,如今的我,只想尋求安靜。」
相信郭宜欣到醫院去看他的事,游孝芳也應該從郭志浩那兒得知了才對……
就在朱逸清出院的前一天,郭宜欣再度對他表露了心意,在曉得他只想尋得寧靜的當口,她豈能再苦苦相逼他正視她的感情;所以她只敢允諾會無怨無悔地一直等候著朱逸清的歸來——哪怕他真的決定不再愛她或者忘了她。她都會等!
說真的,任何人在聽見如此深情的告白之後,心都早軟了大半,更何況是像朱逸這樣心軟的爛老好人,只不過這一回,他沒心軟,不答應只因他的心裡還藏著矛盾,理性與感性找不出個平衡點罷了!
「那你會接受欣欣的感情嗎?」游孝芳只想教他給個確切的答覆。
「告訴我當初你又是怎麼原諒志浩的?他完全否定了你的價值,你又是如何看開這一切的!」他靈機一動地反問。
「沒別的,因為愛。」她回答得非常誠懇。
「是嗎?」朱逸清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陷入了兩難的深思中。
不置可否,他承認自己對郭宜欣不能忘懷,畢竟他的感情何嘗不是為了她而傾心展顏?豈能說忘就忘得徹底,但是感情的事往往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的,他也不想自欺欺人——就算是聖人都會有疲累而脆弱不堪的時候,何況是一介凡夫俗子如他?!
所以此刻要找回那顆失去光採的心,談何容易?只有暫時忘卻自我,忘卻發生過的種種不快,他才能完全從感情的禁錮中解脫,看清事實的真相。
游孝芳望了朱逸清一眼,不做無謂的爭辯,「是的,相信愛會帶來奇迹。」
輕聲拍了拍他的肩頭;游孝芳決定不再逼他,他的嘆氣已是最明確的回應了!信得過自己的直覺,她相信他在心中早有打算。因為戀愛中的人總是有許多煩惱……她可是過來人呢!
不經意發現游孝芳眼底的深意,朱逸清笑了。
是啊!愛情的紛擾著實不少,果真不曉得該怎麼辦的時候,就只能憑直覺相信愛情的奇迹吧!
抬頭看著蔚藍的天空,才發現幾天來困頓自己的愁緒與悵然,完全消失不見了,隨著心情驀然轉好,取而代之的是接下來的面對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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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中正國際機場內,除了單槍匹馬行色匆匆的旅人之外,其餘是一小群一小群旅人加上送行的親朋好友。
當然,朱逸清此趟遠行想必也聚集了不少來為他送行的朋友——向若蘋、游氏姊妹、郭氏兄妹、程家祥夫婦、邱建元全到齊了。
「答應我,你會好好照顧自己。」向若蘋感傷地叮嚀。
上一回,也是在這機場大廳內,所有人馬都差不多,但是來送行與被送行的人卻恰恰相反。遠從舊金山特地趕回台灣的游孝芳,捨不得地摟住了朱逸清,感慨地道:「上一次是你來送我,還記得吧!想不到在我離開台灣之後,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出門在外難免要靠朋友,所以當你想起還有我們等在這裡的時候,記得要早點回來。」
邱建元無所謂地抹著淚眼,開口附和游孝芳的話,「眼前你就要離開了,不過我們仍舊捨不得你出走到那麼遠的國度,希望在你想念我們的時候,趕快回來吧!」
「你的嘴巴何時變得這麼甜了?」朱逸清一反常態地笑睨了邱建元一眼,若有所思地嘆口氣,然後微笑抬頭,「我會儘快回來,回到所有愛我的朋友們身邊的!」拍了拍他的肩頭。
昨晚朱逸清反覆思索了一整夜,給了自己得以解脫的方向——他會回來,以全新的風貌回到所有好朋友的面前!
只見捺不住性子的郭志浩也趕緊發言,「小朱,或許我早失去資格要求你為我或欣欣留下,但是我也祝你一路順風。」
「謝謝你。」朱逸清微笑看著他。完全釋懷,沒有憎恨,畢竟他也不希望失去像郭志浩這樣的一位朋友。
「還有!欣欣也有話要對你說,或許只是她自作多情,但是她卻是一片真心,希望你能夠給她機會再度表明自己的心意,好嗎?」郭志浩說這話時顯得特別小心翼翼。
朱逸清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直接轉頭望向站在身旁好一會兒,卻一直欲言又止的郭宜欣……
對於她——他就是有一股莫名的保護欲,想無微不至的呵護她;只不過用錯了方法!
「我……」當郭宜欣發現朱逸清的目光正炯炯有神地投向自己時,她倒有些不曉得應該如何啟齒。
朱逸清卻毫無顧慮地大步邁向郭宜欣,張開雙臂將她摟到懷裡,呼了好大一口氣才說道:「別為我擔心,全力以赴的發展你的演藝事業,畢竟那是你投注了全部心血的成果!這樣才不枉費你一再地與我抗議,爭辯你想往演藝事業發展的決心。」他給了她一抹欣然的笑容,「同時我也要請你原諒我,我現在仍無法接受你的感情,但是我保證在不久的將來,肯定會以一個全新的自己面對你,然後祈求你全心全意地為我付出!」
聽到朱逸清的這番話,她才覺得自己好傻,為什麼一直沒有發現他竟是如此關心著她!
「經過這樣的風波,我這才清楚自己對你的感情!真是有點笨……」她自嘲地笑了笑,抬頭堅定地與他的眼神對望,「我會一如之前在醫院向你告白的那樣:無怨無悔地一直等你,哪怕你決定不再愛我或者忘了我。我都會等你!可以嗎?」畢竟在這個茫茫人世間,還有誰會愛你愛得比他還要深切呢?!
朱逸清看著郭宜欣眼底的堅決,突然心底升起一股激動,讓他不由自主地低頭輕吻了她一記,「我愛你,如同你愛我一樣深。」
倏地,他的臉頰紅上半邊地微笑低下頭。
心底綻放出甜蜜的滋味,只是這喜訊來得有點慢,「我絕對會趕快回來,回到這個熟悉的崗位上!」
「我等你。」她也甜蜜地回給他一吻;慶賀這重生的愛情趕快到來。
他們兩人彷彿到了無人之地,根本無暇顧及身旁那一雙雙驚奇的眼神,徑自沉溺在親昵的眼波流轉間……
好一副無聲勝有聲的唯美景緻!
「好棒喔!溫馨完美的大好結局。」
邱建元卻驚爆出這樣的歡呼聲,不過馬上被郭志浩帶離「案發現場」,臭罵了一頓。
「你這個臭小子怎麼這麼殺風景,不開口會死啊!難道你沒看到他們好不容易才和好,那氣氛有多感人。」
「我就是被他們感動到不由得鼓掌叫好啊!莫非你不希望逸清與欣欣有個美好的結局?」他不甘示弱地反駁他。
其他人當然明了邱建元又在耍嘴皮子了,只想打破這沉悶的空氣;不期然地全笑了出來。
「志浩,你就別怪建元了,畢竟你也是滿殺風景的頭疼人物。」游孝芳笑著揶揄他。
「反正距離班機起程還有半個多小時,不妨讓他們再聚一會兒!」程家祥摟緊剛共度了新婚之夜的嬌妻,為朱逸清與郭宜欣的互訴終身感到欣慰。
「沒問題。」大家也不自覺地展露興奮的神采。
然後異口同聲地回應著程家祥貼心的建議,決定相偕到休息室喝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