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隻兔子突然衝上官道,馬夫為了閃躲它們,緊急拉緊了韁繩,馬兒受到驚嚇,揚起前蹄對空嘶鳴。
馬夫雖然俐落的操控韁繩,極力想穩住馬兒,但受驚的馬完全不受控制命令,仍往前狂奔。
冷御風和狄劍晨見狀,一左一右護在馬車旁,就怕失控的馬車會危及到車內兩位姑娘的安全。
隨著兩位姑娘的驚叫、車廂里的木箱撞出車外后,狂奔的馬兒才漸漸平息下來,放慢馬蹄。
等到馬兒完全平靜下來,馬車內的兩位姑娘已嚇得花容失色。
狄劍晨緊急翻身下馬。
冷御風以最優美的姿勢──右腳在空中劃出一個半圓,緩緩下馬。
管紅月兩眼獃滯的說不出話來,芬芳驚恐的雙眸流出串串珠淚,她們的雙手都還緊緊捉住車窗邊的橫木。
冷御風柔柔的問:「管姑娘,你們沒事吧?」
看她們依舊緊張的繃緊身體,他猜想可能被嚇得魂都還沒有歸位,「管姑娘,芬芳姑娘!」冷御風又喚了一聲,伸出右手輕輕拍撫管紅月的肩,「沒事了,沒事了。」
管紅月似乎清醒了些,忍住急遽的心跳,拉起芬芳的手,「芬芳,快逃!」然後,一個箭步就往車廂外沖。
芬芳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讓管紅月拖著跳下馬車。
可兩個被嚇壞的小姑娘雙腳軟趴趴的,才一落地,就整個人跌在泥上地上。
車夫在控制住馬兒后,也趕緊下車,低頭愧疚的說:「小姐,是小的不好,害您受驚了。小姐,您有沒有事?」
剛剛她差點以為自己就要飛出車外,以為會這樣就死掉!管紅月平常的伶牙俐齒全不見了,此刻身體打著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冷御風蹲下身子,拿下頭頂上的大圓草帽,改斜掛在背後,柔聲細語的說:「沒事了,我們到一旁的樹蔭下休息吧。」
他扶起管紅月的同時,也示意狄劍晨扶起同樣腳軟的芬芳。
將她們安置在大樹下的石頭上后,他才對著車夫阿福說:「讓馬兒也喝喝水休息一下吧。」
阿福先將冷御風和狄劍晨的座騎帶到另一棵大樹下,然後再將那匹闖禍的馬兒給牽到了路邊,接著再去收拾那一箱飛散四處的衣衫,可惜一箱漂亮的衣衫都給弄髒了。
芬芳抽抽噎噎的哭泣聲沒停過,聽了讓人心煩。怎麼才出門就出事了?有點不吉利。冷御風蹙著眉,拿出腰間的摺扇,輕輕揚著悶熱的空氣,看能不能搖出一些涼風。
過了一會兒,管紅月忍住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終於平撫了驚恐的情緒。
「怎麼回事?!」她雙眼生波,睞著眼尾,看著一副悠然自在的冷御風,有些怒氣騰騰。
「兩隻兔子橫過馬路,馬兒受到驚嚇。」都快日落時分了,怎麼天還是這麼熱?!御風不疾不徐的搖著扇。
那她和芬芳都受到驚嚇,怎麼他還像沒事人一樣!?她忍住氣,暫不跟他計較,還是先安撫膽小的芬芳要緊。
「芬芳,不哭了,沒事了。」她拿出懷裡的帕子,替芬芳擦去一臉鼻涕眼淚。
「小姐!」芬芳聽到小姐哄她,更是委屈得大哭,像是要把剛剛受到的驚嚇全哭出來才夠。
管紅月將芬芳擁入懷裡,輕輕拍撫著她的背,「不哭了,不哭了,那隻臭馬,害你嚇成這樣,待會我們把它殺了烤來吃,你說好不好?」
冷御風傻了眼!這對主僕的角色還真是錯置了,怎麼看芬芳都比較像是嬌滴滴的大小姐。
芬芳終於止住了哭聲,眨著水汪汪的大眼,「小姐,我不吃馬肉的,你千萬別殺它。」
「它把你嚇成這樣,我不宰了它,怎麼幫你報仇?!」管紅月故意說得咬牙切齒。
芬芳破涕為笑,「好了啦!我不哭了。」
「這才乖嘛!」安撫完芬芳,管紅月瞥了一眼倚在大樹上的冷御風,他一身的儒裝,眉清目秀的,若要從他手上逃脫應該不是難事吧?
狄劍晨走近冷御風,抬眼看看天色,說:「爺,再不走,恐怕會來不及到下個落腳的村鎮。」
冷御風收起摺扇,來到管紅月身邊,「管姑娘,時候不早,我們得勁身了,否則到時就得露宿荒郊野外。」
「嗯。」管紅月扶起芬芳,她也不想在這種沒有人煙的地方過夜,而且路途才剛開始,她還是聽話些,這樣才有助於日後的逃脫計畫。
「小姐……」芬芳怯懦的喃語。
「怎麼了?」
「我不敢再坐馬車了。」那種要被摔出車外的可怕記憶猶存,芬芳一臉的哭意。
「不會有事的,剛才只是突髮狀況。」
芬芳猛搖頭,眼看又要成為淚人兒。
管紅月沒奈何的看著冷御風。她柳眉一挑,眼波流轉,話還沒說出口,冷御風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聰明的先開口詢問:「管姑娘,你認為該怎麼辦?」
管紅月轉身問:「芬芳,那你想怎麼辦?」
芬芳頭低得不能再低,「小姐,我……我也不知道。」
管紅月先瞥了冷御風一眼,再睞一眼始終沒出聲的狄劍晨,最後將視線放在那兩匹高大的駿馬身上,她的眼睛異常晶亮。
「芬芳,你不敢坐馬車,那你敢不敢騎馬?」
「騎馬?」芬芳不明所以。
「是呀,我相信冷二爺和狄爺的騎術一定比阿福駕馬車的技術好很多。」重點是,她從來沒騎過馬,也很想試試馬上的威風。
芬芳又猛搖頭,「不行啦!」男女授受不親的。
冷御風興味的眯了眯眼。這位管姑娘,竟然打主意到打他身上了。
「給你二選一,不然你就自己走路。」管紅月側低著臉,等著芬芳決定。
這管姑娘倒很聰明,懂得用威逼手段,可卻又讓被逼迫者感覺不出來。
四人都看著芬芳,等著她決定,心想反正她一定會選擇坐馬車。
而芬芳淚眼汪汪中,整張小臉卻是燒得火紅。左思右想過後,她深呼吸了一口
氣,說:「騎馬……騎馬好了。」性命重要,她寧願相信兩位大俠的好功夫,也不要再回到那該死的馬車上。
管紅月對著冷御風微微聳肩,大眼眨呀眨的,「冷二爺,芬芳已經做出決定了。」
「我能說不嗎?」冷御風有些啼笑皆非。誰讓他拿人手短?看在銀子的份上,他連反對的餘地都沒有。
「不行。芬芳受到驚嚇,說不定還會生大病,還是聽她的好了。」
「好吧!讓她休息一晚,等情緒恢復后,明天或許她又能坐馬車了。」也只好如此了。
「那……芬芳,你想上冷二爺的馬還是狄爺的馬?」管紅月又故意捉弄膽怯的芬芳。
「小姐!」芬芳不依的撒嬌著,這多難為情!
「冷二爺,那……你想和誰共騎一匹馬?」捉弄不到芬芳,她只好改問冷御風。
這個冷二爺總是溫文淺笑,可那淡漠的眼神,卻顯得高傲和疏離;她們剛受到驚嚇,他卻像個沒事人一般,一點愧疚、安慰之意都沒有。她氣不過,非得也要作弄作弄他。
「這種小事,管姑娘作主就行了。」冷御風腦子動都不用動,又輕鬆將問題丟回給管紅月。
狄劍晨實在看不下去這樣的拖拖拉拉。要話家常,這裡不是好地點。他沒預警的便將芬芳打橫抱起。
芬芳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狄劍晨安穩的放在馬鞍上:他飛身上馬,動作俐落漂亮,一氣呵成。
「爺,你們慢慢聊。」喝的一聲,他輕輕扯動韁繩,駿馬揚蹄慢慢前行。
「這……」管紅月看著狄劍晨的身影,楞住了。
「管姑娘,上馬吧!」冷御風淡笑著提醒她。
看著高大的駿馬,她哪上得去啊?
「還是你要坐馬車?」他禮貌性一問,不過騎馬比較快,可以早早結束行程,銀子早早入袋。
掠過冷御風的笑臉,管紅月看到阿福還在跟受驚的馬兒悄悄私語,看來馬兒還有點躁動不安。
「冷二爺,我沒騎過馬,這要怎麼上去呀?」她決定還是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管姑娘,那就像芬芳一樣,好嗎?」他禮貌性的詢問。他得保持君子之風,鏢客的責任是保護鏢物,千萬別和鏢物有什麼不清不白的牽扯,他可不想落什麼話柄到爹爹手裡。
管紅月點了頭。她能說不好嗎?
冷御風將她輕輕抱起,安置在馬背上,再旋身上馬,然後輕放韁繩……
日落西山,天邊出現一片片詭譎的暗紅雲彩,就像在管紅月和冷御風之間流動的詭異氣氛。
他就在她身後,感覺他的呼吸吐納全在她四周飄蕩。
她的耳根在發癢,心口喘動得厲害,眼尾不時往後瞄,卻什麼也瞧不著。
雖然他挺直的腰背和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管馬兒是走是跑,他絲毫沒有碰到她半分,就連拉動韁繩的手,都沒任何逾矩,但她就是忍不住意馬心猿。
一個男人啊!她竟和一個還算陌生的男人共乘一騎,他看似手無縛雞之力,但馬上功夫卻極好,讓她沒有任何顛簸和不適。
乘著夕陽微風,兩匹馬並肩而行。幸好日頭的威力已減,不然這樣的熱天騎馬,恐怕她那張粉嫩臉蛋早被炙陽荼毒。還是他聰明,不知從哪弄來的大草帽,戴在他頭上雖顯突兀,卻是很好的抵擋陽光方法。可惜他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大草帽也不肯借她戴一下。
她就在他身前,她烏亮的青絲隨著馬兒奔跑的速度幾度拂上他的臉。
髮絲柔而軟,那觸感比任何撫摸過他的女人,都還要令他心癢難耐。
她的美有種奔放的活力,與他見過的名門千金不一樣。
可她是趙家未過門的媳婦,無論如何他都要端正行為,盡量不要碰觸到她的身軀,否則共乘一騎已是不合禮節,若要是再讓她誤解,誤認他是登徒子,那可就不妙了。
一路上,誰都沒有開口說話,馬蹄聲是沉默大地里唯一的聲響。
沒多久,寂寥的大道上出現了裊裊炊煙,三兩間農舍讓管紅月原本昏昏欲睡的瞳眸為之一亮!
因不曾騎過馬,所以即使冷御風的騎術再高明,也讓她這千金之軀酸痛不已。
「冷二爺,還要多久才能入城?」她的話裡帶著疲憊,軟軟的音調顯然已沒了力氣。
「管姑娘,快了,等過了這個山坡。」他極目遠眺,只能安撫。
她側首,看著另一匹馬上的芬芳;看芬芳低垂著頭,想必也好不到哪兒去。
天色尚未全黑,馬兒緩緩進入大街;這是長安城邊的一個小鎮,街上行人不多,除了小販零星的吆喝聲外,沉靜的大街,感覺有點死氣沉沉。
兩匹馬、一輛馬車在一間小小的客棧前停下。
簡陋的客棧前連招牌都沒有,只用一塊已經腐朽的木頭寫了個「宿」字。
冷御風抱她下馬。
由於她跨坐在馬上太久,下馬時根本打不直腳。
芬芳更慘,下馬後直接跌坐在地上,還得勞狄劍晨將她扶進客棧。
冷御風沒有扶管紅月,轉身將馬兒拴到馬樁上。
「阿福,將馬匹安頓好,先把馬車上的箱子抬進去,然後你也進去休息吧。」他不是下命令,而是親切交代。
阿福笑著一張圓臉,趕忙張羅三匹累壞了的馬兒。
微弱的燭火搖曳,小小的客棧里沒有其他客人,店掌柜一看到有客人光臨,趕忙從打盹中回神。
「客倌,歡迎光臨,請問是要住店還是用飯?」
「都要。給我們四間上房,另外再來一桌酒菜。」冷御風的翩翩風度,有禮中帶著生疏的高貴。
掌柜端上來的菜色已經是客棧里的拿手好菜,可不知管紅月是累了,還是吃不慣客棧里的粗食,她兩眼盯著飯菜瞧,就是沒了胃口。
「鄉下地方,難為了管姑娘,姑娘就多少吃一點,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冷御風維持一貫的有禮。
管紅月索然無味的夾了一口菜,勉強自己吃下去。他說的沒錯,不吃不喝,她哪有力氣逃走。
「我們出長安城了嗎?」她問。
「還沒,這裡還屬於長安城的城郊。」冷御風淺酌水酒,和狄劍晨對飲。
芬芳始終低著頭吃飯。這裡沒她和阿福說話的餘地,能同桌吃飯,她已經很感激冷二爺的寬大了。
「這樣啊……」一口菜在嘴裡,她說得有些含糊。那她就還不能逃走,至少得出長安城,離家夠遠些,這樣才不會一下子就被抓回去。
吃沒多少,她全身實在酸痛,於是早早告退,帶著芬芳先回房。還是早點歇息,現在對她來說,體力比什麼都重要。
管紅月和芬芳同榻而眠,不善騎乘的她們,幾乎是一沾枕就沉入夢鄉。
半夜三更,床上的兩位姑娘睡得沉,窗外卻有著烏壓壓的人影在伺機而動。
「裡頭睡的確定是她?」瘦高的蒙面男子問。
矮胖的蒙面男子回答:「沒錯,根據消息來源,兩男兩女和一個馬夫,應該沒有錯。」
「那就動手吧。」
兩位蒙面男子俐落的手腳,只靠一把小刀就將房門給打了開來。
燭火已熄,房內黑漆一片,就著窗外微微的亮光,兩位蒙面男子互看了一眼。
矮胖男子疑惑的問:「哪個是管家千金?」
芬芳睡在內側,管紅月睡在外側,朦朧昏暗的光影,誰是誰根本分不清楚。
「老大說,比較美的那個。。」
矮胖男子搔了搔頭,「看不出來哪個比較美啊。」這可難了,別說瞧不清臉蛋,就算瞧得清,也不見得分得出誰美。
瘦高男子打算往前一步,以便看仔細些,不料腳下碰到椅腳,椅子咚的一聲翻倒在地。
兩個蒙面男子機警的蹲到了桌下。
床上的人兒連動都沒動一下,繼續沉睡。
兩個蒙面男子吁了一口氣,才又站起來。
矮胖男子用唇語提醒:「小心點。」人不能作賊,一旦作賊心就虛。
瘦高男子站到了床沿,仔細的看,看得兩隻眼珠子差點沒突出來,可還是看不出來誰美。
「都帶回去。」只能如此了。寧可全捉,也不要捉錯人。
才正準備一人抱起一個時,一記手刀從頸后重重劈了下來,瘦高男子應聲倒地,矮胖男子正想反擊,也被一掌打落了牙齒。
來人什麼時候進到房裡,兩個蒙面男子全無所覺,偷襲的人被暗算,現在只能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重物落地聲只讓床上的兩位佳人嚶嚀一聲,管紅月翻了個身後,繼續睡。
睡在里側的芬芳揉了揉睡眼,然後坐起了身子,在黑暗中她惺忪的眸只看到兩個人影在晃動……
「啊!」她驚聲尖叫了出來。
冷御風馬上打亮火摺子,點燃了蠟燭。
管紅月反射性的坐起身來,眼睛半眯,話音困頓:「芬芳,你怎麼了?睡覺不睡覺,叫什麼叫嘛。」
冷御風搖頭,笑容里有著無奈,心裡咕噥:有這麼累嗎?
「小姐,小姐!」余芬芳搖了搖管紅月的手臂。
「怎麼了?」四肢酸痛,讓她好想睡哦!
「你看!」芬芳牙齒打顫,幸好燭火已經照亮了冷御風和狄劍晨的面孔,不然她可能會被嚇昏。
管紅月慢動作的轉動脖子,卻看見要笑不笑的冷御風和沒什麼表情的狄劍晨。
「你們在我房裡做什麼?」這下她混濁的腦袋馬上清醒了,拉緊被子,把芬芳擁進懷裡,一副母雞保護小雞的模樣。
「抓壞人。」冷御風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們緊張的模樣。
他和狄劍晨就睡在隔壁房,要不是聽到奇怪的聲音趕過來,恐怕她們已經遭到毒手了。
狄劍晨一把掀開兩個蒙面人的布巾,威嚇的說:「誰派你們來的?」
管紅月這才發現原來地上還躺著兩個人,礙於自己和芬芳只穿一件裡衣,她將被子拉到下巴,驚恐的眸睜得大大的,卻還要強裝鎮定。
「劍晨,把他們拖到外面去,別嚇壞了兩位姑娘。」冷御風說起話來還是一貫的溫和,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狄劍晨一手抓起一個,將他們拖離了房間。
「這……他們是什麼人?!」管紅月看著冷御風,意識到有盜賊闖進房的驚嚇,心口跳著急快。
「管姑娘,沒事了,你們繼續睡吧。」沒挑吉日出門,果真不太順利。
「這樣叫沒事?」
「我會儘快查明真相,不會誤了管姑娘的婚期。」
一提到婚期,她心裡就不舒服。
「萬一壞人又來呢?」她口氣里有著倔強的怒意。
「我就在隔壁房,管姑娘請放心。」說著,緩步移往房門口。
「等等!」她話還沒說完,他怎能這樣就走了?
芬芳拉了拉管紅月的衣袖,要她別太激動。
「管姑娘是要在下留在這裡,好保護兩位姑娘的安全?」他唇邊閃過一抹譏誚。
「你……不用了!」她撇過頭,不想再看到他。
一派斯文的他,該是姑娘家心裡合意的郎君,可是,每當她看到他那種事不關己的雲淡風輕,就覺得一股氣惱衝上來。
冷御風微微頷首,君子風範的退出了房門。
看來這趟押鏢並沒有他想像中的無聊。這樣也好,總得活動活動筋骨嘛!
天亮,雞啼。
不平靜的一夜,讓管紅月和芬芳的眼圈下出現一層淡淡的黑影。
儘管知道冷御風和狄劍晨就在隔壁房,可是已經被驚嚇過的心,怎麼樣都無法睡得安穩,身體累,心理更是疲憊。
在芬芳打水服侍管紅月梳洗過後,兩人才相偕來到客棧的前廳。
此時冷御風和狄劍晨已經在吃早飯了。
「兩位姑娘早!」掌柜親切的招呼。
冷御風有禮的含笑招呼,狄劍晨仍是那張滄桑到讓人心疼的俊容。
管紅月帶著芬芳背對著他們,在另一張桌子旁坐了下來。
「姑娘想吃點什麼?」掌柜拿起肩上的長布巾又將桌子仔細抹了一遍。
在這種鄉下地方,吃什麼都一樣,管紅月想都沒想就說:「隨便來點粥或饅頭吧!」
「馬上來!」掌柜小跑步的走向後頭的廚房。
芬芳貼在管紅月耳朵邊問:「小姐,你不過去跟他們一起坐嗎?」
「為什麼要跟他們坐在一起?人家都不關心我們了,幹什麼去巴著人家!」要吃飯,不會打一聲招呼嗎?竟自顧自的先吃起來!他只不過是個鏢客,卻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雖然只和他相處一天,但他那張無害的笑臉,卻讓她感覺有一道無形的藩籬。
「小姐,我覺得二爺和狄爺的人很好。」芬芳實在不知道小姐的火氣從何而來。二爺總是笑咪咪的,待人溫文又有禮;狄爺雖然不愛說話,但言行舉止卻有大俠風範。
「那你過去跟他們坐呀!」管紅月嘟了嘴,才一天的工夫,芬芳的心就被冷御風給收買了。
「小姐!」余芬芳不依的低著頭。
掌柜適時送上來米粥和小菜,大概是昨晚吃沒吃好、睡沒睡好的緣故,米粥小菜的味道,讓管紅月頓覺飢腸轆轆。
她連吃了三碗米粥,才有了些飽意,又吃了饅頭,肚子才有滿足感:而芬芳吃得很秀氣,儘管肚子再餓,還是保持著姑娘家該有的儀態。
吃飽喝足后,冷御風交代阿福去準備馬匹,也吩咐了掌柜打包一些乾糧和飲水,以防錯過市集時可以充饑。
「管姑娘、芬芳,我們該出發了。」冷御風唰的一聲打開摺扇。
管紅月憋在心裡的話不吐不快,昨夜那一切難道是她在作夢?
「冷二爺,那兩個賊呢?」
「我放他們走了。」既已知道是誰唆使,就沒必要留下那兩名小角色。
「什麼?!」管紅月吃驚不已。
「他們也是聽令行事,別為難他們。」事實上,他不但廢了兩人的武功,還讓他們吃了不少苦頭。但這話不能明說,他不想增添她們的困擾。
「那兩名賊子夜闖我和芬芳的房間,你就這樣放了他們?」她好歹也是管家的大小姐,平常被家人萬般呵護,幾時受過這等驚嚇和委屈來著?!
「不然管姑娘認為該怎麼辦?」
又是這種問法!看似在詢問她的意見,事實上一切都是他在作主決定。
「我……」她頓時無語。
「芬芳,今日你想騎馬還是坐馬車?」冷御風不再理會管紅月,轉而問著芬芳。
「二爺,坐馬車好了。」經過一夜的心情平復,又看到小姐為了騎馬而弄得四肢酸痛,她知道自己得要克服坐馬車的恐懼,才不會再讓小姐吃苦。
冷御風收起扇面,「那我們走吧,中午前或許就能離開長安城了。」
芬芳挽起管紅月的手,「小姐,我們走吧。」
管月紅看著那走出大門的頤長背影,突然開口:「我要騎馬!」
冷御風回過身來,笑容仍舊,齒不露白,「管姑娘,你要騎馬?」
「沒錯!」她仰起下巴,以期增加氣勢。
「騎馬勞頓,況且正值夏日,還要風吹日晒,姑娘膚白若凝脂,還是在馬車裡會比較舒服。」
她偏不!
她走到他面前,嬌小的個頭得仰高小臉才能對著他說話。
「冷二爺,你這個借我,我就不怕被風吹日晒了。」說著,扯下了他斜背在後的大草帽,然後往自己頭上一戴。
過大的帽子讓她的眼睛也淹沒在帽里,她拉高了帽沿,才又重見光明。
芬芳惹不住發笑!小姐就是這樣的小孩子氣,在府里時可是沒人管得動,明明騎馬累得半死,還要死硬著脾氣。
冷御風沒有阻止,她絕麗的容顏里有種純然的天真,況且看在千兩銀子的份上,這點小事,他豈會計較。
「管姑娘昨夜受了驚嚇,理當在馬車上休息。」
「累不累是我的事!」她故意與他針鋒相對。
「既然管姑娘樂於陪在下騎馬,在下能說不嗎?」
管紅月為這小小的勝利而得意著,昂首闊步,穿過他眼前,走到了馬廄邊。
「二爺,您多包涵,這趟路程,勞您費心了。」芬芳客套的說,希望不要讓冷御風留下不好的印象。
「芬芳,你太客氣了,我是鏢客,拿人錢財,受人之託,這是我應該做的。」
芬芳帶著羞怯匆匆走出客棧,進入馬車裡。
看著管紅月,冷御風只有一種感覺:每家每戶的大小姐都一個樣──慣性嬌氣。看來往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不過,她這點小小的伎倆,他怎麼會放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