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第二天早上他準備外出工作時她冷淡地問:「你在牧場中聽得到汽車喇叭嗎?」

他一臉錯愕。「當然聽不到。」他疑問地注視她,但是她仍然不看他。

「那麼我該怎麼找你或聯絡你?」

「為什麼你要聯絡我?」他諷刺地問。

「我懷孕了。我可能摔一跤,或者流產。任何情形都有可能。」

這種辯辭他無法推翻。他抿著唇。在給她離開的機會及危害她和孩子的安全間沉吟。想到最後,他毫無選擇。他掏出鑰匙丟到櫥台上,但是手仍壓在上面。

「你能保證你不會逃走?」

她終於直視他,但是神色冷淡而空白。「不。我為什麼要浪費唇舌說些你反正不會相信的保證?」

「你到底要我相信什麼?相信你沒有刻意,但終究要和我平分牧場?我曾經被一個女人耍過,而她帶走了我半數財產。但是這種事再也不會發生,就算我必須燒掉房子並且賣掉土地償債,你聽清楚了嗎?」到他說完時他已在大叫,而他看她的眼光彷佛他憎恨看到她。

黛琳面無表情。「如果那就是我所要的,我隨時都能付清貸款的。」

她言之成理;她從他的眸子看得出。本來她可以乘勝追擊,但是她保持平靜。在這件事結束前她會讓他有得想。

他怒沖沖地出門,車鑰匙留在櫥台上。她拿起來上樓回到她的卧室。她已經收拾了一些衣服。過去兩個晚上,她已經想好了她要怎麼做及她要去哪裡。瑞斯會認為她會跑回紐約,但是她才不考慮那樣做。要給他教訓,她必須就在近處。

正如她所料,他刻意在附近工作以防她試圖離開。她沒有上當。看到他在告訴她他將出去一整天卻突然回來吃午飯時她感到強烈的滿意。她做了一盤三明治放在他面前,接著繼續她先前做的事──清理烤爐。

他問:「你不吃嗎?」

「我已經吃過了。」

幾分鐘后他問:「你可以做那種事嗎?」

「又不難。」

她冷淡的聲調氣走了接下來的交談。她不會輕易放過他。她曾告訴過他兩次她不會做愛波的替罪羔羊,但是顯然他沒聽進去,現在她要實際做給他看。

他再次離家后她等了半小時,這才拎著她的皮箱上車。她不需走遠,而他也不需多久就能找到她。最多幾天。如果他要,可以把車子開回來,因此她並不覺得愧疚。此外,她並不需要自責。她完全相信她會在下一次門診前回到牧場。若是不能,她會通知瑞斯他必須收留她。她的計劃里絕不含任何離開他的成分。

羅絲咖啡館樓上有間房間出租正符合她的需要。她把車開到克魯,直接停在咖啡館前。她要瑞斯清楚地知道她在何處。

她走進咖啡館,但是櫃檯後面沒有人。「羅絲?有人在嗎?」

「別吵,」羅絲酸溜溜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幾分鐘后她走出來。「你要喝的還是吃的?」

「我要租樓上的房間。」

羅絲眯著眼打量黛琳。「你要它做啥?」

「因為我需要一個住的地方。」

「你在牧場有座大房子,還有個大男人晚上替你保暖,這就是你需要的。」

「我有得是,」黛琳說得清清楚楚。「一個豬頭丈夫,他需要人教訓一下。」

「嗯,還沒看過不是豬頭的男人。」

「我還懷孕了。」

「他知道嗎?」

「知道。」

「他知道你在哪兒?」

「不久就會知道。我沒有躲著他。或許他會火冒三丈地闖進來,但是直到他了解幾件事之前我不回去。」

「例如?」

「例如我不是他的前妻。他受到不公平待遇,但不是我給他的,而我厭倦了代人受過。」

羅絲將她上下打量一會兒,點點頭,酸溜溜的面孔露出難得的滿意表情。「好,房間是你的了。我一向喜歡看到男人得到他應得的報應。」她咕噥地轉身回廚房。接著她停住腳回頭看黛琳。「你有沒有餐廳廚師的經驗?」

「沒有。你缺人?」

「不缺就不會問。現在我身兼廚子及跑堂。我告訴朗弟他的蛋像橡皮,他一氣之下就辭職不了。」

黛琳考慮半晌,發現她喜歡這個狀況。「我可以招呼客人。」

「以前做過嗎?」

「沒有,但是我照料瑞斯九個月了。」

羅絲咧嘴一笑。「我想你夠資格。他不像是容易滿足的人。嗯,你的身體還好?我不想妨礙你肚中的孩子。」

「我健康得很。昨天才看過醫生。」

「那麼工作是你的了。我帶你去看房間。不花俏,但冬天裡很暖和。」

房間乾淨而整齊,如此而已,但黛琳並不在乎。羅絲打開電暖器後轉回廚房。黛琳將她的皮箱提進去。把衣服在小衣櫥中掛好后,她來到樓下的咖啡館,繫上圍裙,開始執行起女侍的工作。

*****

那天晚上瑞斯回到家時累得一塌糊塗。他遭受牛隻的踢踩,手上也被繩索磨出個大水泡。母牛就快生產,那時的工作會更多。

看到旅行車不見了而屋中一片黑時,他覺得像是當胸被踢了一腳,一時全沒有了呼吸。他並沒有真正認為她會離開。心裡深處,他原以為她會挺身堅持,像她從前一樣抗爭到底。相反地她卻走了,他閉上眼痛苦地領悟她正如他所害怕的那樣:一個經不起考驗的膚淺女人,她已回到大城市重過她逍遙寫意的生活。

而她帶走了他的孩子。

這種背叛比愛波對他做的還要嚴重十倍。他已經開始相信黛琳,相信他們可以有長久的未來而不是幾個月。將近一年的時間她和他住在一起,替他燒飯、洗衣,兩人一同歡笑、調侃、工作、心甘情願地睡在他懷裡。

接著她在他背後捅他一刀。那種活生生的夢魘,現在他又經歷了第二次。

他慢慢走進屋。廚房裡沒有溫暖歡迎的微笑,除了冰箱的運轉及時鐘的滴答,什麼聲音都沒有。雖然如此,他還無助地希望她有事必須出去,屋裡會留有紙條告知她去了哪裡。他搜過所有的房間,看不到任何字條。他走進過去兩晚她獨自度過的房間,發現內衣抽屜空了,浴室中的女性香粉瓶罐也清除得乾乾淨淨。他還在試圖適應她的衣服不和他的並列在同一個衣櫥,整幢屋子中都遍尋不著更像利刃穿心。

就像是在傷口灑鹽,他走進她存放她『紐約』服飾的房間,彷佛一隻受傷而困惑的野獸必須在查看過所有它的伴侶曾經存在過的痕迹后,才會向世界吼出他的悲痛。

但是,當他打開衣櫃門,成排的絲襯衫、套裝、高跟鞋躍入眼瞼。一絲她的幽香從衣服飄了過來,他瞪著它們,渾身冒汗。

他快速下樓。她的書仍在,還有她的音響。或許她現在走了,但是她留下了許多東西,那意味她會回來。或許她會在他出外工作的白天回來,然後收拾剩下的東西離開,甚至不必和他碰面。

但是她是回去紐約,她為什麼帶走了牧場服而留下城市服?

誰知道黛琳的行事哲學?他譏誚地想。為什麼她明知他最不能容忍卻仍用她的信託基金付清了牧場的抵押貸款?

這一生他不曾如此憤怒過,甚至當他坐在法庭,聽法官把他的一半財產交給愛波時也沒有。他不曾指望愛波會給他好一點的待遇,她曾示範過好幾次她能多無情。但是當黛琳像那樣刺他,那種傷痛是既深又狠。

現在她走了,他會有充分的時間把兩人的關係想清楚。但她要想趁他不在時回來拿東西將要遭遇困難,因為一有機會他就要換一把門鎖。

不過現在,他要做一件甚至連愛波在毀掉他的生活時他都沒做的事。他要去拿架上那瓶放了許多年的威士忌喝個爛醉。或許那麼一來他才能沒有黛琳的相伴而入眠。

第二天他頭痛欲裂,胃中翻攪,但仍拖著身子起來照顧牲口;他笨並不是它們的錯。等到他的頭痛消失而他再次覺得像個人時,已經太晚而不能到雜貨店買新鎖了。

第三天母牛開始生產。每次都這樣:第一隻開始陣痛后其它的就接踵而至。而它們會找個安靜偏僻的角落生產。瑞斯一個人必須找出母牛的藏身處,確定新生牛犢安全無恙,協助難產的母牛,並且照料病弱或死亡的牛犢。

三天後他才有休息時間。直到黛琳離開后一星期,他終於湊出時間開車去克魯。那時黛琳造成的憤怒及傷痛已變為空虛麻木的感覺。

經過羅絲咖啡館前,第一樣進入他眼瞼的就是停在前面的白色福特旅行車。

他的心跳狂亂。她回來了,或許正要去拿她剩下的東西。他把車在隔壁的雜貨店停好,瞪著那輛旅行車。熟悉的憤怒爆炸成麻木的真空,一件事立刻變得清楚起來。

他不會放她走。就算他必須上訴到最高法院,他也要保持牧場的完整,而她仍是他的妻子。他曾慶幸再也看不到愛波,但是他絕不能讓黛琳走。她懷著他的孩子,就算他必須將黛琳綁在床上,那孩子也要在他的房子里成長。

他下了卡車,長腳大步地走向咖啡館,馬靴跟敲得木扳人行道隆隆作響。他的臉色凝重。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站在咖啡館當中四下掃視。所有的卡座都沒有任何長腿金髮妞,只有兩名勁瘦的牛仔跨坐在酒吧台前的高腳椅。

接著廚房門一開,他的長腿金髮妞走了出來,身上圍著圍裙,手裡端著兩份大漢堡薯條。她朝他瞥一眼,臉上表情絲毫末變,將盤子放在牛仔面前的動作節奏也絲毫不變。「吃吧。要派的話就叫我一聲。羅絲今早烘了一個蘋果餅,味道好得可以叫你直流口水。」

接著她毫無表情地看著他,問道:「要吃點什麼?」

牛仔轉過頭,看到黛琳談話的對象時,其中一名牛仔乾咳一聲。瑞斯認識方圓百哩內的每個人,而他們也認識他,就算沒有私交也見過。每個人也知道黛琳;有著像她那樣面孔及風姿的女人很難不被人注目。因此瑞斯該死的確定那兩名牛仔明白站在他們身後虎視眈眈的那個人是她丈夫。

瑞斯用平靜而死寂的聲音說:「咖啡。」繼而走到一間卡座坐下。

她立刻端了過來,將咖啡及清水放到他面前。接著她露出公事化的微笑說:「還要什麼?」說完扭頭就走。

他扣住她的手腕拉住她的身形。她纖細的腕骨令他突然領悟在體能上她有多不如他,但是她從來不曾退卻。就算在床上,他抬起她嬌小的臀全力衝刺時,她會圈起腳,享受所有他能給予她的。黛琳不是會逃走的那種人,除非離開是她一開始就計劃好的。但若是如此,她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她為什麼沒有回紐約,脫離他的生活範圍?

「坐下。」他的聲音低沉、危險。

「我有工作要做。」

「我說過坐下。」他將她拉進卡座。她仍用冷淡漠然的眼神看著他。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咆哮,不理會兩名牛仔投來的目光。

「我在這裡工作。」

「那就是我的意思。你見鬼地在這裡做什麼?」

「養活自己。你指望我怎麼做?」

「我指望你像我告訴你的留在牧場。」

「為什麼我該留在不要我的地方?對了,如果你能想出辦法將旅行車開回家,請便。我不需要它。」

他努力壓下憤怒及不耐。或許她就是想要他當眾發火。

「你住在哪裡?」他的聲音顯示出他緊繃的神經。

「樓上。」

「去拿你的東西,你和我一起回家。」

「不。」

「你說什麼?」

「我說不。一個表示拒絕的簡單字眼。」

他極力剋制自己不要抓住她狠命地搖晃,或是將她拉上膝頭吻得她暈頭轉向。「我不是開玩笑,黛琳。去樓上拿你的東西。」他無法壓低聲音,兩名牛仔開始公然瞪視。

她溜出卡座,在他還沒能抓住她已站起身,他頓時想起,只要黛琳願意,她可以行動如風。「給我一個好理由為什麼我該和你回去。」她朝他開火,眸中的冰冷開始加熱。

「因為你懷著我的孩子!」他大吼,拔身而起。

「是你說過你不在乎我做什麼,而你後悔娶了我。那時我也是懷著你的孩子,因此現在有什麼不同?」

「我改變主意了。」

「喲,你真大方。你也告訴過我不是你想要的,而我不具備做牧人妻子的條件。」

一名牛仔清清嗓子。「在我看你的條件足夠了,黛琳小姐。」

瑞斯殺氣騰騰地瞪那名牛仔一眼。「你還想不想保有你的牙齒?」他的聲音低沉。

那名牛仔的喉嚨似乎仍有問題。他再次清理,咳了兩聲后才勉強說:「只是表示自己的意見。」

「那就到外面去表示,這裡是我和我老婆之間的私事。」

羅絲穿過廚房門,酸苦瓜面孔永遠不變。「誰這麼吵?」她質問,繼而視線落在瑞斯身上。「哦,是你。」她說得彷佛他和瘟疫一樣受歡迎。

「我來帶黛琳回家。」他說。

「看不出她想走。你的脾氣太好了。」

「她是我的妻子。」

「她在這裡招呼男人吃東西還有錢可拿。」她搖晃手中的尖鏟。「你除了褲襠中的那根東西外又給她什麼?」

瑞斯的下顎硬得橡大理石。他可以把黛琳甩上肩頭扛回家,但是雖然他很想以大欺小,卻不願用體力強迫她。首先,她懷孕了,但更重要的,他要她心甘情願地回去。看她的表情,他明白她不情願。

嗯,現在他知道她的落腳處。她沒有回紐約,她就在這裡,他不會放棄的。他再惡狠狠地瞧她一眼,在桌上丟下一枚硬幣,怒氣沖沖地衝出去。

黛琳慢慢吐出憋了好久的氣。剛才好險。他顯然決意帶她回牧場。她了解唐瑞斯,他頑固得像頭驢,而他從不會放棄。他會回來的。

羅絲伸出手,掌心向上,手指向外伸展。黛琳勝利地和她互相拍掌、道賀。

「妻子一分,丈夫掛零。」羅絲得意至極地說。

****

第二天他又回來了,坐進卡座,半垂著眼瞼注視她招呼客人。小咖啡館今天出奇地忙碌,他納悶這情形可能歸功於他們昨天對陣的情形已經在小鎮傳了開。免費的好戲最能吸引民眾。

今天她看起來很累,他納悶她是否病了。離家前她曾有過幾次噁心反胃,但是那時還不是她清晨嘔吐的盛期。從她現在的模樣看,時候已經到了。這使他更怒,因為她若是留在家,她就能躺下休息。

沒有問一聲,她端來一杯咖啡給他,轉身就要走。像是那天的翻版,他伸出手扣住她的手腕,他幾乎能感覺到每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們身上。「你不舒服?」他粗問。

「今早。吃過羅絲給我的干土司后就好了。對不起,我還有其它人。」

他放開她因為他不想再發生昨天那一幕。他慢慢啜著咖啡,注視她穿梭在客人當中,這兒笑一笑,那兒逗兩句,令他們歡笑,臉色一亮。那是她的才幹,在平凡的事物找出趣味,並且邀請別人一起分享。她曾對他這麼做過,他領悟。和她共度的九個月是他此生中最滿足的日子,身心皆然。

他要她回來。他想看到她用慵懶的步調在屋中走動,似乎毫不費力地就製造出奇迹。他要她的調侃,用一些奇怪的見聞吵醒他並且指望他配合反應。他想把她壓在身下,用他的身體穿透她,令她承認她仍然愛他,寧願和他在一起也不願分離。

他不懂她為什麼不去紐約,只是跑到克魯就停住了,明知道他很快就會找到她。

唯一的答案是她從未打算回紐約。她不要大都會的生活;她只是要離開他。

他對她說過的話在他腦海中回放一遍,他幾乎瑟縮起來。她也記得每一個字,甚至回述給他聽。那時她告訴他他會後悔說過那些話,但是那時他氣憤得沒注意。他應該記得黛琳能放能收。

她可以輕易地返回紐約。她的賬戶里有錢,而羅勃會不發一言地歡迎她回去。因此如果她留在蒙大拿是因為她喜歡這裡的生活。就算要報復,她也能輕易地在紐約遙控,因為屋中沒有了她,就是對他的懲罰。空洞的家就要逼瘋他。

終於她持著咖啡壺過來替他加滿。「要不要一塊派配著吃?今天是新鮮椰子派。」

「好。」它給了他逗留下去的借口。

咖啡屋終於清靜下來。客人各有其它該做的事,而瑞斯沒有做出任何足夠讓他們待下去的有趣事情。當黛琳轉過來收拾他的點心,並且替他重新加滿咖啡時,她問:「你沒別的事好做嗎?」

「好多事。母牛生小牛了。」

她的眼睛一亮,接著她聳聳肩轉開身。他說:「等等,坐下來休息一下。從我到這裡后你還沒坐下過,而那是──」他查看腕錶。「兩小時以前。」

「今天早上很忙。你不會因為想要休息就拋下招呼到一半的牲口吧?」

聽到她將客人比做牲口他忍不住地咧開一個笑。「還是坐下吧,我不會吼你。」

「那倒是新聞。」她咕噥,但是在他面前坐下,兩腳蹺在他旁邊。他抬起她的腳放在膝上,按摩她的小腿,並且在她試圖抽腿時按著不放。

「放輕鬆一點,」他輕輕地說。「你可以站這麼久嗎?」

「就算在牧場我也一樣是站著。煮飯不能坐著,你知道的。我覺得很好。我只是懷孕不是癱瘓。」但是當他按摩她疲倦的肌肉她仍閉起眼;他的指法精良,那是從多年照顧動物中學到的。

他的床上功夫也很棒。每個女人都該有個像瑞斯的情人,狂野而饑渴,大方地付出自己的身體同時盡情地需索。甜蜜的回憶像蠟般在她腹中融化,她的體溫升高,而她的眼睛倏地睜開。再往下想她就會不自覺地偎進他的臂彎中了。

瑞斯說:「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家。」

若他是憤怒地強求,她會用同樣的憤怒做答,但是他卻是平靜地要求。她嘆口氣。「我的答案仍舊一樣。給我一個好理由為什麼我該回去。」

「而我的答案也仍舊一樣。你懷了我的孩子,他應該在牧場中長大。你自己甚至告訴過我,你付清貸款的原因之一就是為我們的孩子保有牧場。」

「我沒有把孩子帶離蒙大拿。」她指出。「我甚至沒有離開牧場很遠。孩子會擁有你和牧場,但是我不必住在那裡。」

「黛琳小姐,還有沒有咖啡?」一位顧客叫道,她抽下腿站起來,走開去做她的事了。

瑞斯終於放棄而回家,但是一整晚他在大床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成眠。

第二天他必須修補圍籬。他機械地工作,腦子仍在黛琳身上,試圖想出如何要她回來的方法。

當她問他,如果她只是對牧場有興趣,又為什麼會等九個月才付清抵押貸款時,確實言之成理,而現在他必須問自己相同的問題。如果她早就計劃好抽身,為什麼還要追雞趕牛,和酷寒掙扎,冒著生命危險救他?更甚的是,她為什麼停止服藥讓他令她懷孕?她懷著孩子是計劃下產物。女人不會刻意懷孕,如果她只打算混上幾個月後就抽身。牧場的土地值很多錢,但若錢是她唯一想要的,付清貸款就使她有資格取得牧場的部分所有權,根本不用再加懷孕這一著。不,她會懷孕只因為她想要這孩子,而她付貸款只有一個原因:為他,唐瑞斯,挽救他的牧場。她或許說她是在挽救她孩子的祖產,但是那孩子尚出生,不論她的母性直覺有多強,寶寶仍是個陌生人。她是為了她的丈夫挽救牧場的。

此外,黛琳不需要錢。有了甘羅勃那樣的繼兄,只要她開口,什麼東西得不到?和甘羅勃比起來,愛波家的財產就像是小巫見大巫。

所有的事實都導致同一件事,同一個問題。如果她不打算訴訟離婚,明知道他反對為什麼還要付清貸款?答案永遠一樣。她愛他,黛琳愛他。她試著告訴他時,他卻忙著侮辱她,不肯聽她說。

他粗魯地絞緊鐵絲,敲進鋼釘。如果他要黛琳回來,他還有許多苦吃。她愛他到寧願冒險付清貸款替他挽回牧場。她把他放在她前面,那是愛的真義,而他卻盲目頑固地不肯承認。

他的壞脾氣令他把事情搞得一團糟,而他只能怪自己。他必須停止讓愛波的貪婪影響他的生活;他必須停止用愛波的眼睛看別人。那是她對他所做最惡劣的事,不是毀壞了他的財務,而是破壞了他看人的方式。遇見黛琳那天,他甚至也都承認過,若是他是在娶愛波前認識她,他會用盡方法追求她。就算那樣,他也無法抗拒她太久。就算那名教師答應嫁給他,他也會找些理由退出。黛琳是他唯一願意娶為妻的女人。

該死!預見如果有自省那麼清楚,現在的他也不會那麼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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