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突然間，言凈雪好像從他生命中消失一樣，這幾天他都無法聯繫上她，找不到她。

她人已經一星期沒回住處，打電話、傳簡訊，她不肯接也不回應，他跑到醫院找她，不是休息就是忙著門診。

門診時間他不得其門而入，請護士幫忙通知，她也不肯抽空見他，而忙碌的他又不可能整日待在候診室等候，因此他一直無法如願見她一面。

她在避著他，堅持不肯給他機會解釋，但他不能放任她繼續對他誤解下去。

他想解釋清楚，但事情卻膠著著……他該怎麼做才好？

黑睦澤一手輕輕敲著放在面前的合約書，他的目光和心思並未放在合約書上，分神思考著言凈雪的去處，一雙濃眉緊緊鎖著，神情陰沉駭人。

「總裁，總裁……奈爾先生想知道總裁對合約是否還有其他意見？如果沒有的話，請總裁簽名完成合約。」范特助一臉尷尬的提醒表情嚴厲的上司。

上司這表情任誰看了都怕，也難怪一開始老神在在的奈爾先生會突然緊張起來，似乎在擔心這份合約簽不成。

「什麼？」抓回思緒，他冷冷瞥了范特助一眼。

「奈爾先生正等著總裁簽約。」上司又恍神了，這是這幾天來的第N次，范特助從一開始的震驚訝異到現在已經習以為常。

「嗯。」他點點頭，逼自己把心思專註在工作上，低頭仔細審閱合約一遍后，拿起筆豪邁地簽下大名。

「合作愉快。」奈爾先生看他終於鬆開那打結的眉頭，動手在合約書上籤下名字，緊張的表情這才放鬆下來。

兩方起身握手，完成簽約儀式后，雙方人馬踏出會議室，準備移往附近的一間高級日式料理餐廳用餐。

「總裁，言氏集團的言總裁來訪，他人正在會客室里等候。」秘書快步走過來低聲報告。「請問總裁要接見言先生嗎？」

黑睦澤腳步一頓，深沉的黑眸閃爍一下。「他一個人來？」

「是的。請問總裁要接見言先生嗎？」

「當然要見。」言御來訪，一定是為了小雪的事。黑睦澤這時終於想通言凈雪這幾天住在哪裡了，想必是被言御小心的保護著。「范特助，招待奈爾先生的事就交給你了，用完餐記得親自送奈爾先生回飯店，千萬別怠慢。」

交代完畢，他轉身邁步走向另一端的會客室。

「言先生，幸會。」推開會客室的門，黑睦澤深沉的黑眸對上言御那張森寒的臉龐。「言先生專程來訪，想必有很重要的事跟我談？」

「從現在起，你最好離小雪遠一點。」不想浪費時間跟黑睦澤客套，這個心機深沉的男人讓小雪傷心，他絕對不會原諒他。

「小雪是我的女朋友，要我跟她分手該由她親自來跟我說，實在不必勞煩言先生帶話。」現在言御擺明擋在他跟小雪之間，這個阻礙真是棘手。

「她不見你，就是決定跟你分開，你一再打電話煩她，還到醫院找人，這分明就是糾纏不清！」言御誓言絕對保護小雪到底。

「她不見我是對我有所誤解，我們之間的誤會該由我們兩人自己釐清，請言先生別插手。」他不接受言御的警告，對小雪勢在必得，絕不容許任何人阻隔他們。

「你嫌我多管閑事？小雪是我的寶貝妹妹，我們言家每個人都小心的呵護她、不忍她受一點委屈，但你卻讓她受傷害，讓她無助的哭泣——」

「我說過，這是誤解。」她哭了？！他從沒想要傷害她，但他卻在無意中讓她哭泣。黑睦澤的心情更加陰鬱，對那天的無心之過感到濃濃的懊悔。「我要見她，有些話我必須當面跟她談。」

「在你用冷漠的態度傷害她，直截了當的嗆明她永遠不可能當你兒子的媽咪，把她狠狠推開之後，你認為她還會見你嗎？」言御正在說服妹妹搬回言家住，或是出國進修，醫院的工作暫時通通停掉，好避開黑睦澤的糾纏。言家財大勢大，要替她做適當的安排，還有安排未來的出路都不是難題。「既然你不肯給她未來的幸福，請你離開，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她要的我都願意給。」看來小雪對他的誤解真的很深。

「哼！」言御聽不下去，轉身開門就走。

用力的甩門聲說明了言御心中的憤怒。

黑睦澤站在會客室里，心情陰霾到了極點，他緩步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車水馬龍，一向精明的腦袋突然打了結。

他該怎麼做才能挽回小雪的心？

擰著一雙濃眉，他陷入深思當中。

結束工作后，言凈雪從側門離開。

晚風徐徐吹來，吹起她一頭柔順長發，帶著一絲落寞的臉龐有著幾分倦意，睡眠不足加上情緒低落的關係，讓她的臉色有點蒼白。

纖瘦身影單獨走進停車場，看起來格外孤單。

黑睦澤那日對她的冷漠與疏離和那些撇清的話，令她很受傷，讓她對這份感情卻步，對兩人的未來不敢再抱任何期待，並且決心要離開他，放掉這份她永遠得不到的幸福。

「言阿姨，言阿姨——」背後傳來一聲宏亮稚嫩的叫喚。

「冠浩……」纖影一頓，循聲回頭，黑睦澤帶著黑冠浩就站在不遠處，訝然的眸子對上他深沉的注視。

美顏微微一凝，她垂眸避開他的注視。

「小雪，我終於見到你了。」他帶著黑冠浩走近，深沉的眸子揚起一絲心疼，將她纖瘦的身影和蒼白的臉蛋看進眼底。

「找我有什麼事？」她勉強扯了一抹疲憊的笑意，目光一直不肯對上他。

「冠浩有事跟你說。」她的疏離令他失望，他想擁她入懷，安撫她難過的心情，但現在他說的話她可能都聽不進去，所以他只好找來幫手。

原來不是他想跟她談話，言凈雪心裡揚起一抹苦澀。

「冠浩，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呢？」強自壓下難受的心情和濃濃的失望，她蹲下來，心疼的摸了摸黑冠浩的短髮。

「言阿姨，我明天就要去美國了，爸爸要我來跟言阿姨道別。」原先不肯跟媽咪到美國的黑冠浩，這幾天跟親生媽咪相處之後，態度已經軟化。

媽咪對他很好，很疼他，所以黑冠浩決定跟媽咪回美國見親生爸爸，他想要一個有爸爸跟媽媽的家。

「你真的要把冠浩送出國去？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言凈雪氣不過，抬頭對上他的視線，怒氣騰騰地瞪著他。「你明知道冠浩需要親情，你卻還是堅持把他給送走？黑睦澤，你真是讓我感到太失望了！」

他的冷酷無情果然名不虛傳。

「送冠浩到美國是最好的安排。」她對他的誤解太深了。「小雪，你冷靜聽我解釋——」

「你不要冠浩，我要！他沒有親人陪在身邊真的很孤單，你為什麼就不能體會？小時候的我一直被母親忽視，你知道那些年我有多孤單、有多渴望親情嗎？」這些他都不懂，所以才會如此狠心冷酷的把兒子送走。

傷心難過的眼淚落下，淚濕了雙頰。

「小雪，別哭，你這樣會讓我心疼……」他多想將她摟入懷中，但伸出的手卻被她給揮開。

黑睦澤深深的嘆一口氣，他沒再為自己辯解，伸手輕輕推了推冠浩，將冠浩推到她面前。

「阿姨，你別生我爸爸的氣，爸爸送我到美國是為了讓我跟我親生媽咪住在一起，我媽咪她現在對我很好哦！」冠浩拉住言阿姨的手，說話時眼睛發亮，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

「冠浩的媽咪真的對冠浩很好嗎？」那過去幾年為何對冠浩不聞不問？「冠浩真的願意去美國？」

去美國之後，很難再見面了，她也無從得知冠浩的情形，無從關心幫忙。

「阿姨，我親生媽咪說她以後會很愛我、很愛我。」他也愛親生媽咪。「阿姨，我很要想你當我的媽咪，但是你不是我的親生媽咪，所以我現在還不能叫你媽咪，但是等阿姨嫁給爸爸之後，我也可以叫你媽咪哦，所以我以後可以有兩個媽咪，好棒哦！」

黑冠浩越說越開心，就像講繞口令一樣。

「冠浩，我……」我不可能跟你爸爸結婚……言凈雪把話吞回去，這些話孩子聽不懂，所以她不想多說。「以後我就見不到冠浩了，如果你的親生媽咪又疏忽你，讓你孤單，阿姨沒辦法陪你，阿姨會很想念冠浩……」

伸手摸摸他的頭，將小小身軀抱在懷裡，心裡有很多不舍，眼裡泛起一層淚霧，聲音微微哽咽，粉肩輕輕顫抖著。

「我也會想念阿姨。」黑冠浩小小的手臂也抱住她。

「你想冠浩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到美國找他。」黑睦澤走過來，將她拉擁入懷，大手心疼的輕輕拍撫她因哭泣而顫抖的背。

「我的事不勞你費心。」她用力掙開他，即使仍貪戀他的懷抱，她還是強迫自己推開他。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小雪，我從沒拒絕過婚姻，我想要你，想跟你共度一生，你不能因為誤解我而全盤推翻我對你的感情。」看來，他再不強硬的替自己爭取，恐怕會被她拒絕一輩子。

「你想要的不見得就能得到。」她對他的強硬霸道感到憤怒，對於他堅持將冠浩送到美國完全不能諒解。「請你走開，我不想再見到你。」

她迅速轉身，疾步遠離他。

「今晚沒把誤會解開，我不會離開，我會一直出現在你身邊。」他追上前，捉住她的粉臂。

「你——」

「言小姐，請你聽他說吧。」一直隱身在一旁的趙蘋心走過來，替前夫說話。

「你是……」看著陌生的美麗女子站在黑冠浩身邊，牽著黑冠浩的手，兩人的五官有幾分神似。

「我是冠浩的媽媽，黑睦澤的前妻。」過往那段婚姻糾葛早就淡忘，現在的她想把握自己的幸福。「言小姐，謝謝你對我兒子這麼好，你的愛心讓我感到很慚愧。」

以前的她太過年輕驕傲，太愛享樂，和孩子的親生父親都太過自私，外遇生下了孩子卻不管。這麼多年來，他們都經歷了一些事情，重新省思之後，決定把孩子帶到美國一起生活，一家人團聚。

「我只是盡一份心，但我的付出只是一小部分，冠浩需要的是親情的愛。」她努力扞衛冠浩該享有親情的權利。「請你以後一定要好好愛冠浩，他是個可愛貼心的孩子。」

「我會的。」看來，黑睦澤真的找到了一個好女人。「言小姐，我想帶冠浩去逛街買點東西，讓冠浩帶出國，以後如果有機會，歡迎你跟睦澤來美國找冠浩。還有，就請你聽睦澤好好解釋吧！他是真的為了冠浩好，為了讓我跟冠浩團聚，才會答應讓我帶冠浩帶出國。」

她能幫黑睦澤的只有這些，至於言凈雪肯不肯給黑睦澤機會，就看他的造化了。

趙蘋心帶著黑冠浩走掉。

晚風徐徐吹來，言凈雪靜靜站在原地，看著趙蘋心和黑冠浩一起談笑、相偕離去的身影，內心掙扎的陷入深思。

她真的誤會黑睦澤了嗎？

「除了你之外，再沒有其他女人能讓我認真考慮婚姻。」長臂從她身後抱住她，撥開她被晚風吹亂的長發，低頭在她耳畔附耳低聲呢喃。「小雪，請原諒我那天的無心之過，以後……我會改進。」

只要能夠挽回她，他願意做任何事彌補。

「是啊，你太過自負冷漠的態度是該改進。」他都認了錯，連他前妻都出面替他說話，而他的確也是替冠浩著想才安排孩子出國，她要是還把他拒於心門之外，那就太不講理了。

「除了這個呢？還有其他需要改進的地方嗎？」心中大石緩緩放下，她的回應讓他心裡燃起了一絲希望。「關於我該改進的地方，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再來慢慢討論好嗎？」

邊說著，邊牽起她的手往自己停車的地方走去。

她沒拒絕，任他執著自己的手，跟著他的步伐，迎著晚風緩步走向前。

來到車子旁，他替她打開車門讓她上車。

言凈雪坐上副駕駛座，在他要替她關上車門時，突然拉住他的手。「等等。」

他緊張的回頭看著她。

這是她頭一次在他向來銳利的眼中看見不安。

「別緊張，我只是想謝謝你，謝謝你替冠浩做了很好的安排。」抿唇一笑，粉臂一拉，讓他彎腰貼近她。

「要謝我該拿出一點誠意來吧？」不安頓時放下。「我比較喜歡你用行動表達——」

「這不就來了。」秀顏一仰，唇瓣緩緩貼上他冰涼的薄唇。

四片唇瓣彼此糾纏，他將她拉出車外，扯進自己寬闊的懷裡，在晚風徐徐吹拂中，在夜燈的照耀下，高大挺拔與纖瘦窈窕的身影密密貼合，身影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