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隔天晚上,可蘭來到車行,拓野一見到她,跟小江、阿泰打過招呼,抓起安全帽就走出店門。
「來我家,我有事要跟你說。」他握住她的手。
可蘭搞不清狀況,見他一臉嚴肅,握著她的手微有手汗,他在緊張嗎?
可蘭心裡有點高興,他總算決定要告訴她實話了?嗯哼,如果他今天對她說實話,她考慮原諒他。
進了門,拓野轉身面對可蘭,他的表情實在太過嚴肅,以前的兇狠模樣又跑出來。可蘭心裡發毛,他怎麼了?兩人對峙良久,可蘭打破僵局,摸摸他的臉,新生的鬍渣刺痛了她的手。
「昨天很累哦?」她心疼地問,居然連刮鬍子的時間都沒有。
拓野領她到沙發坐下,自己則坐在她對面,免得手又忍不住跑到她身上。「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什麼事?」可蘭問。拓野不太對勁哦,他牙關緊閉、面色凝重,到底發生什麼事?他不是應該要告訴她實話嗎?
拓野深呼吸,手上突然變出一個珠寶盒,他從裡頭小心翼翼取出一隻戒指,非常慎重、非常認真地說:
「可蘭,你……願意……嫁給我嗎?」拓野吞咽,心臟沉重地撞擊胸腔,他緊張地等待她的反應。
可蘭瞪著那枚閃閃發光的鑽戒,拓野則瞪著她。
一分鐘過去,拓野承受不住等待的煎熬,向前握住可蘭的肩,急切地說:
「說你願意!我會好好照顧你,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媽的,等待竟然這麼可怕,都快緊張到心絞痛了,這可愛的小女人卻還只是楞楞地望著他,不給他答案。
難道她不願意嫁他?怎麼可能?她不愛他嗎?拓野的心全系著眼前這個一臉迷糊的小女人。他想過了,為了他們兩個,他最好趕快把她娶回家。他愛她、她也愛他,他們離不開彼此,除了結婚,還有更好的路走嗎?
雖然父母不愉快的婚姻讓他排斥婚姻,但一想到結了婚,他就能夠每天擁著可蘭、伴著可蘭,回家時有她溫柔的笑臉,他的床上有她……還有他們將來會擁有的孩子,他們會過得很快樂。
更重要的是,拓野決定等可蘭一答應求婚,等他將鑽戒套上她纖細的手指,就算已經屬於他,他會立刻告訴她所有的事。
可是……她的反應不如預期,他原本想像她會興奮快樂地笑著點頭。
到底怎麼了?拓野心發慌,他發誓自己會被眼前這個小女人整死。她怎麼還不點頭?怎麼還只是楞楞看著他?
「你不願意嫁給我?」拓野嘴巴發乾,想到這個可能性讓他很痛苦。
可蘭的心已經不是自己的,在聽見他的求婚時就已經整顆飛向他。喜悅強大得要將她爆裂開來,她覺得自己漂浮在雲端上,一腳就會踩空。這簡直太瘋狂,她是來等待拓野的實話,他卻向她求婚!他真是太過份了,吃定她不可能拒絕他。
老天,可蘭茫然如在夢裡,她快樂得呆掉了。
「你真的不願意?」拓野咬牙,他被拒絕了?為什麼?
見他備受煎熬的模樣,可蘭很不忍心,她輕柔地開口,害怕自己會大喊「我願意」。
「你……求婚之前是不是應該有話要對我說?」她提醒他。
有話對她說?拓野皺起眉,可蘭在想什麼?他想了良久,終於了悟地露出性感的笑容。原來可蘭並不是不願意,她只是在等。他靠近她,握住她的手,傾身好珍惜地印了一個吻在她頰上。
「我愛你。」他感性地說。
聞言,可蘭的世界天旋地轉,她覺得自己真的要快樂得暈過去了。她激動地抱著拓野哭起來,緊緊地抱著他,她真的好愛他。拓野是愛她的!他是愛她的!她幾乎想向全世界大聲呼喊。
拓野寵愛地將她抱在懷中,像在安慰小娃娃一樣哄她、搖晃她。她竟然高興地哭了,是他不對,他應該更早說出來。拓野的心感性地柔軟起來,他覺得可蘭再哭下去他也要陪她落淚了。為了維護自己的男子氣概,他儘力哄她、吻著她,在她耳邊低語:
「噓,不要哭,我捨不得你哭。」等她平靜,拓野將她柔軟白皙的手張開,拿起戒指,有些不穩地準備套牢她。
「等一下。」可蘭屈起手指,她的理智回來了,她想起來她希望他說的並不是這句話。雖然這句話可能將讓她開心一輩子,但是她仍然問:「沒有……別的事要說嗎?」最後一次機會。
拓野幾乎要心臟病發,他一下子從雲端掉到地面,他真的糊塗了。可蘭明明開心得不得了,為什麼不讓他戴戒指?他一向理智冷靜的腦袋被可蘭一搞,幾乎沒辦法思考。
喔,對了!她之前在問他昨天的事。拓野靈光一閃,他順口敷衍地說:「你問昨天?昨天我朋友出了點事,我去幫他忙。」該死,這一點都不是重點,她什麼時候要點頭?什麼時候才肯不再折磨他?
可蘭抿起唇,這不是她要聽的。「沒有別的了嗎?」她最後再問。
不是這個?那到底是什麼?拓野快瘋了,可蘭從來不拐彎抹腳,為什麼挑這種時候折磨他?
「你想要我說什麼?」女人的心思真的難懂,莫非她想聽的是別的甜言蜜語?
可蘭既高興又生氣,她現在明白了,拓野想等她答應求婚後再對她說實話。她高興拓野這麼在乎她,因為擔心她的反應而想出這不太君子的招數;但另一方面,她卻相當惱怒,他怎麼可以這樣可惡?他不知道她愛他,即使他隱瞞她這麼久,即使她是從別人那得知事實,她還是會原諒他的嗎?
他怎麼可以對她、對他們之間的愛這麼沒有信心?
決心小小地懲罰他一下,她腦筋一轉,決定這回自己要小小地使壞。
她環住他的脖子,主動吻住他,在他熱情地幾乎將她一口吞下前費力地離開他的懷抱,很憂慮、很無奈地說:
「拓野,我愛你。」
「我知道。」
拓野笑得開懷,渾然不知小小的貓兒也會有爪子。他伸手想將她抱回懷裡親吻,卻被她避開,他困惑地皺眉。
「但是……」可蘭拿出以前參加戲劇社的訓練成果,眉一皺,感傷地說:「我發現我們的思想有差距,別人異樣的眼光一直是對的,學歷雖然不重要,但是話不投機讓我很痛苦,我大概沒辦法跟你生活一輩子,我沒有那種自信。」
她站起身,瞄見拓野的表情,他張嘴愕然,顯然是錯愕到傻掉了。
可蘭有點心疼,不過她認為拓野應該受點教訓。她假裝揮淚。
「再見,謝謝你給我的美好回憶。」電視上是不是都這樣演的?可蘭拎起皮包,頭也不回地走出拓野的住處。
※※※
回到家,翟媽媽擔心地連聲問:「怎麼這麼晚回來?該不會……跟那個黑手先生在一起?」她湊過來,在可蘭身邊團團轉,臉上是想問又不敢問的矛盾神情。
客廳里,翟爸爸清了清喉嚨:「其實爸媽也不是要管你,只是擔心你被人騙了,現在那麼不景氣,壞人愈來愈多。」
可蘭嘆氣,拓野根本不是黑手,父母的擔心從頭到尾都是多餘的。都是他不好,要不是他的隱瞞,她父母根本不會為她操這些心,她也不必費神怕他自卑,而帶他介紹給朋友。
眯起眼睛,可蘭想起遇到秋虹那回為他流的淚,難怪他那麼平靜,難怪他可以冷靜地講道理給她聽,他何必在乎呢?因為他根本不是黑手!
愈想愈氣,可蘭決定這一次不能輕易原諒他!
腦筋飛快轉著,可蘭靈機一動、眼睛發亮,感謝她有阿蜜這樣一個好朋友,她給了她靈感。可蘭決定效法她,她要到日本去,去探望朋友、敘敘舊,好好地放鬆自己一下。這些日子為了幫助拓野實現夢想,她真的累得慘兮兮。可蘭覺得自己好傻,原來拓野根本不需要幫助,他真是鐵石心腸、好壞的一個人啊,任她為他心疼、擔心,壞透了!
可蘭愈想愈覺得這主意不錯,她幻想煬傑追阿蜜追得人仰馬翻,阿蜜卻逍遙地在觀光的景象,覺得阿蜜好了不起,女人就是應該要這樣才對。
而拓野呢?他會來找她嗎?如果他知道她在氣什麼,如果他夠了解她,如果他在乎她,如果他非她不娶。
千里尋妻……可蘭覺得這樣好浪漫,她想像拓野跟煬傑找阿蜜一樣,找她找得馬不停蹄的情景,忍不住微笑起來。
呵,她會一直記著這件事,等她跟他的孩子長大了,就要說給他們聽。
孩子?可蘭懊惱,還在氣他呢,現在就想起孩子的事了,真是不知羞。
可孩子啊……可蘭好憧憬,腦里浮現三、四個孩子在草坪上玩,她跟拓野在一旁看的影像,她夢幻地嘆息。從小一個人寂寞慣了,好想要兄弟姊妹,她如果嫁給拓野,一定要生很多很多孩子。畢竟,她現在不需要擔心拓野的經濟了。
可蘭一下皺眉、一下笑,一會兒又面露陰森表情,然後又臉紅的自顧自地笑起來,讓翟爸翟媽看得是心驚肉跳、面面相覷,不禁以眼神互問:小蘭是怎麼啦?她是受了什麼刺激?
難道……兩老有點心虛。是他們逼太緊了?不會吧?翟爸爸、翟媽媽開始檢討,他們也只是希望女兒好哇,也只不過說了幾次要她好好考慮其他男孩子,不要太快就決定對象,沒這麼嚴重吧?
然而再怎麼說女兒只有一個,比起失去女兒,他們寧願接受一個不怎麼滿意的女婿。翟爸翟媽互看后,達成共識。翟爸爸咬牙豪邁地說道:
「小蘭,如果你真的那麼喜歡那個黑手先生,我跟你媽不阻止你了。」他一臉壯士斷腕的悲壯。
「是啊。」翟媽媽雙手拭淚,「你喜歡就好了,我們不管你了。只要有孫子讓我跟你爸抱,其它也就算了。」說來說去兩老就是想抱孫子。
可蘭攬媽媽坐下,說道:「爸、媽,我這幾天想去日本一趟。」
「去日本?」翟爸翟媽同時驚呼。
「去做什麼?」翟爸爸問。
「為什麼這麼趕?」翟媽媽問。
可蘭聳肩:「最近太累了,想放鬆一下。」
這樣啊……翟爸翟媽沒話說了,最近女兒的確是工作太辛苦了一點。「要小心啊。」翟爸爸不放心。
「每天都要打電話報平安啊。」翟媽媽交代。又問:「去多久啊?」
「不一定。」可蘭說,「最長一個禮拜。」七天總該夠拓野找到她了吧?可蘭思索,七天會不會太長?會不會讓他找得太悠閑?還是會不會累壞他?要不要縮短天數?思……還是不要好了。時間太少她來不及找朋友,而且好久沒去日本了,她想好好懷舊一下,吃吃道地的壽司等傳統食物、去神社寺廟參拜一下,她還要求個平安符,希望全家都平安。
「喔。」一個星期還好,很快就過了,翟媽媽點頭。
咦,可蘭去日本,那黑手先生……他們交往出現問題了?翟媽媽好興奮,她擠眉弄眼地對翟爸爸無聲溝通:「趕快安排另一場飯局,可蘭說不定快跟那個黑手先生分手啦!」
翟爸爸點頭表示收到訊息,高興得手舞足蹈。
眼見父母高興成這樣,可蘭翻白眼,不用問也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居然這麼開心她的感情出現問題,爸媽真是活寶一對。可蘭笑了起來,神秘兮兮地對父母說:
「爸、媽,你們是不是很想抱孫子?」放個利多讓父母開心一下。
這問題可真是敏感,翟家父母互望,有點為難。萬一說是,一向孝順的可蘭會不會為了他們兩老衝動地跑去結婚?這可不行,要是挑到一個「買龍眼」的怎麼辦?萬一說不是,他們會不會等個十年八年才抱得到孫子?
孫子啊……翟家爸爸跟媽媽眼睛發亮!幻想小寶寶在他們懷中伊呀伊呀的模樣,然後頹喪地嘆氣,不知道還要等多久啊。隔壁老張的兒子、女兒連續生了兩個孩子,多可愛呀,他們可是常常過去人家家裡過過乾癮,可也不能老是去別人家抱人家小孩啊。唉,真想抱孫子啊……
可蘭看在眼裡,忍俊不住地笑起來:「爸、媽,等我從日本回來,很快你們就有孫子可以抱了。」
翟爸驚喜地瞪大眼:「孫子!」
「孫子!」翟媽高呼,閉上眼,陶醉在抱孫子的快樂中。
但是……「不對啊!」兩個人驚叫站起,又開心又擔心地團團轉起來。
「你有了?」翟媽媽在可蘭的肚皮上摸來摸去,明明一片平坦啊。
「你果然被黑手先生拐大肚子了?」翟爸爸好想哭,他的惡夢成真。親愛的女兒、他的寶貝,居然被野男人糟蹋!翟爸眼裡射出怒火,準備拿把菜刀去理論。
「沒有啦,你們冷靜一點。」可蘭哭笑不得,扶兩個顫巍巍的老人家坐下。
不是?「那……」翟爸爸問,擔心地皺眉:「你可別帶個日本人回來啊,雖然我跟你媽沒什麼意見啦,」他小心翼翼,深怕又刺激到可蘭。「可是……」他委屈地扁著嘴,「可不可以不要嫁給外國人?我跟你媽又不會說外國話,很難溝通啦。」其實翟爸爸是擔心唯一的寶貝女兒嫁到國外,他就看不到了。
「你爸說的對,你可別被日本人騙去了,那些小鼻子小眼睛,裝得很禮貌,其實他們很大男人的。」翟媽媽被翟爸爸一提醒,緊張兮兮地對可蘭交代。
「爸、媽,你們冷靜一下。」可蘭安撫他們。「我沒有懷孕,也沒打算嫁給日本人,你們想太多了。」
「那是怎麼回事?」翟爸爸問。
可蘭露出笑容,喜孜孜的表情逃不過父母眼底。「我是說,我跟他交往得很順利,可能……可能我從日本回來就要準備結婚了。」
啊!翟爸爸、翟媽媽張大嘴,開心得不得了。「小蘭終於要結婚了!」
一分鐘后,翟爸翟媽的表情又垮了下來,換上一臉頹喪。
「小蘭,你說的那個他是黑手先生?」翟媽媽好難過,她問過好多神明,還偷偷地貼符在小蘭的床底下,難道還是沒用嗎?
「你真的決心要跟那個黑手先生結婚?不考慮一下?」翟爸爸好難過,他每天都祈禱黑手先生趕快離開他女兒,想不到一點用處都沒有。早就知道耶穌是外國人,聽不懂他的祈禱。
唉。翟爸爸、翟媽媽惋惜地嘆氣,如果小蘭過得幸福就算了,可是……
可蘭笑著擁住爸媽,神秘地對他們說:「爸、媽,你們放心,我要嫁的……不會是黑手。」
※※※
拓野懷疑自己得了妄想症。
從可蘭像陣旋風般離開后,他呆坐在沙發上已經半天。
可蘭怎麼可能對他說那些話?她不但拒絕他的求婚,還說他們思想有差距,話不投機?簡直……拓野粗魯地咒罵,女人真的難懂,原本以為可蘭是例外,想不到她居然給了他最不可思議的一個晚上。
難道是他最近做錯了什麼?不可能,他們相處一向愉快,甜甜蜜蜜的,除了他必須每個晚上狂沖冷水澡,一切都非常美好。
難道可蘭愛上了別人?拓野嗤之以鼻,一想到跟他談戀愛沒有鮮花蜜語、燭光晚餐加花前月下,只有臭油味跟一堆機車相伴,哪個女人受得了?只有可蘭;所以她不可能愛上別人,而且他們幾乎每天都見面。
再說可蘭根本藏不住心事,他不認為他會察覺不到任何蛛絲馬跡。那麼,難道真的是她受不了外面的閑話,才拒絕了他?
更不可能!這點拓野反而肯定。他從未見過像可蘭這樣的傻女人,毫無所求地付出一切,她的存摺跟印章至今仍躺在他房裡抽屜的最深角落。他還記得她為他所做的一切,那些是他到老都會記得的甜美回憶。沒有女人會變得那麼快的是不是?就算別的女人會,也絕不會是可蘭,她不一樣。
愈想愈糊塗、愈想愈迷惑,拓野想不起這輩子曾經被一個女人攪得頭腦亂七八糟的時候,可蘭當真是他命中剋星。望著桌子上閃閃發光的鑽戒,這是他費盡心思去挑選的,為了給她驚喜,還偷偷摸摸地測她手指的尺寸,想不到……
鑽戒跟他一起被可蘭拒絕了。
他覺得自己跟桌上的那隻鑽戒一樣同病相憐,慘遭可蘭遺棄。
可是為什麼呢?他愈想愈不對勁,可蘭在搞什麼鬼?
試驗他?她從來沒使過這些小把戲啊,她溫柔善良,今天怎麼會變了一個人?
拓野皺眉,他發誓等一切結束他會狠狠打她的小屁股,或者……三天三夜讓她下不了床。這個主意不錯,拓野自得地想著,想到甜美柔順的可蘭臣服在他懷中……拓野清咳,揮去腦中不斷地遐思。
可蘭究竟怎麼了?拓野起來踱步,左思右想……
突然,他開始咒罵起來,老天,談戀愛真的會腐壞一個人的腦子!他的冷靜精明到哪裡去了?遇上可蘭,他也只不過是個傻瓜。
他在這裡想東想西做什麼?他為什麼不直接去問她?
拓野露出笑容,他拿起手機準備撥給她,卻發現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他居然呆坐了數個小時!而浪費幾小時想出的偉大結論是,直接找可蘭問清楚!
拓野發誓談戀愛一次就夠了,他沒辦法忍受自己變得那麼低能。
正要按通話鍵的手停下來,他想到她明天還要上班,現在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他不想累壞她。明天再談吧,明天他有很多時間可以打給她。
拓野輕嘆,將桌上孤單地閃著光的一克拉鑽戒收起來。明天,他就會知道可蘭到底是怎麼了;明天,他就可以將鑽戒套入她纖細的指頭;明天,他就不會感到那麼寂寞……
※※※
隔天,拓野發現自己快瘋了!
他找不到可蘭!
手機永遠是無人接聽,他幾乎急得把手機摔爛。難道她出事了?還是她怎麼了?他人在車行,心卻飛到幾百裡外,可蘭究竟怎麼了?老天,這種牽挂的感覺會將人逼瘋!
他每隔五分鐘打一次電話,留言留到信箱爆掉,反常到小江跟阿泰對他投以異樣眼光卻又不敢稍加刺激。到了下午,拓野放棄了,一定是可蘭今天忘了帶手機出門,她晚上就會像平常一樣出現在車行。
拓野開始期待電話鈴響,可蘭要過來之前一向會先打電話來。
然後,已是黃昏,電話響了幾次,卻沒有一次是可蘭。期待、緊張和失落感,幾乎要讓拓野崩潰。
過了六點、七點、八點,可蘭一直沒有出現,她從來沒有那麼晚來過。
可蘭居然失蹤了?拓野精神恍惚,失魂落魄,等待是最可怕的酷刑,他沒辦法再等下去!
他抓起車鑰匙,在小江跟阿泰驚訝地呼喊中沖了出去,他必須找到她!否則他懷疑自己得度過另一個漫長的夜晚跟白天。
甜蜜的可蘭居然變成了他的錨,主宰著他心的歸航。一個小小的人兒、小小的手掌里握著他的心,他一定要找到她,他才能安定下來,才能不像火車頭一樣亂沖。
拓野跨上機車,但他要去哪找她?
去她家!拓野直接騎到她家樓下,按了門鈴,又開始覺得不妥,可蘭的爸媽沒見過他,他會不會太貿然?
「誰啊?」通話機傳來翟媽媽爽朗的聲音。
「請問……」拓野緊張地冒手汗,他想到這是他未來的岳母。「可蘭在不在?」
「可蘭啊,她出去了。」翟媽媽老實地說,然後想起來還不知道對方是誰。「你是哪位?」聲音里開始帶著戒備,是不是壞人呀?
出去了?「請問她去哪裡了?什麼時候回來?」拓野又問,可蘭這種時候還在外頭做什麼?
翟家,翟爸爸與翟媽媽互看,這個聲音低沉好聽的男人應該是那個黑手先生吧?他好像很急著找小蘭,他們猶豫要不要說實話。但小蘭已經說她要嫁的不是黑手先生啦,那他還來做什麼?不會想來糾纏小蘭吧?是不是他害小蘭跑去日本的?那更不能告訴他小蘭的行蹤啦!
翟爸爸使眼色,翟媽媽比個貝手勢,對著話筒說:
「不知道哦,你哪位?小蘭回來我再讓她跟你聯絡。」
「不用了,打擾了。」拓野像抹遊魂似的跨上機車。
不知道?怎麼可能?可蘭一向孝順,這麼晚了還在外頭怎麼可能沒向父母報告行蹤?而她父母語氣平靜,似乎一點都不著急,好像她只是去隔壁便利商店買東西。拓野如墜五里霧中,他必須找到可蘭。
對了!拓野發動車子,急速駛上馬路。去找章維蜜!她是可蘭的好朋友,應該知道可蘭去哪。
拓野像火箭一樣衝到煬傑家裡的時候,煬傑跟阿蜜正要出門。
「你……」他喘氣,看到阿蜜,一把揪住她:「我正要找你,可蘭去哪了?」原本想找煬傑幫他聯絡,這下省了不少事。
阿蜜吃痛地低呼,煬傑連忙把拓野的手拔下:
「你弄痛她啦!」
「對不起。」拓野耙過頭髮,希冀地問:「你知道可蘭去了哪裡?」
煬傑瞪著拓野一副狼狽樣,濃密的頭髮因為匆忙戴、脫安全帽而微亂,深邃的眼睛有些凹陷,似乎昨夜沒睡好,有點黑眼圈,他表情焦灼、壓抑,好像老婆已經跑掉十幾天;而他的衣服滿是摺痕,他懷疑那件衣服昨晚陪他在沙發窩了一夜。
他認識的那個自製冷漠,曾經發誓要離所有女人愈遠愈好,這輩子絕不結婚的老友到哪去了?
可蘭才走第一天啊!拓野就變得這樣落魄失魂,煬傑好同情。他想起自己辛苦地追著蜜兒跑遍半個地球,無心觀賞什麼明媚風光,只有滿心的焦慮與無奈……他輕輕嘆息,世上所有女人都是天生要來折磨男人的。
阿蜜盯著拓野瞧,他的英俊瀟洒、落拓不羈、酷斃的表情都跑到哪去了?眼前這男人看來很憂鬱、很著急,鬍渣全冒了出來,要是衣著再骯髒一些,加上一臉失意落魄的表情,可真跟街上流浪漢沒兩樣。
可蘭不過剛去日本,他就這樣失魂,他很愛可蘭啊!
原本不想太快告訴他可蘭的消息,想讓他多受點苦,好好地懲罰他,但這下阿蜜不忍心了,要是可蘭看到他這模樣,說不定會立刻飛回台灣。她知道可蘭並不怎麼生氣,她只是想小小地戲弄他一下。
「告訴我!」拓野窮兇惡極,危險地一步步逼近阿蜜,居高臨下地怒吼:「告訴我可蘭在哪裡!」
阿蜜躲到煬傑的懷裡,然後想想自己幹嘛怕他,於是勇敢地站出來,擺出茶壺架式,腳踩三七步,食指一伸,開始罵人:
「你凶什麼凶?女朋友不見找我幹嘛?告訴你,要不是你這個人惡意隱瞞自己的身份背景,可蘭會走嗎?哼,也不會好好檢討自己。告訴你哦,你再這麼凶,我就什麼都不告訴你!」阿蜜昂頭,得意洋洋。
可蘭知道了?她因此而離開?去了哪裡?拓野這下弄清可蘭怪異舉止跟突然失蹤的原因,也知道她安全無虞,他放下心。他隨之眼睛一瞪,雙手抱胸,他必須跟他們好好談一談。
「她去哪裡了?她怎麼知道這一切的?」他懷疑地眯起眼睛,在他們兩人之間逡巡,知道事實的只有他們兩個。
煬傑很不自在,他像個小學生一樣乖乖報告:「可蘭去日本,今天才去的。」
「唔……」阿蜜看看手錶,很挑釁很欠扁地笑著說:「她大概剛到飯店完成Checkin。」
「你知道居然不告訴我?」拓野咬牙切齒,他逼近煬傑,目光兇狠。
「可蘭說不要告訴你的。」阿蜜跳出來護衛未來老公,食指戳他胸膛:「喂喂喂,搞清楚情況好不好?你想想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才讓可蘭跑掉,遷怒幹嘛?」
拓野對眼前潑辣女人沒轍,他懷念可蘭的輕聲細語、臉紅模樣,跟柔淺微笑,他瞪向煬傑,他只想知道一件事。「可蘭怎麼會知道?」
「呃,其實這是一場意外……」煬傑跟阿蜜七嘴八舌地解釋那天發生的事。
「……所以我覺得這是天意。」阿蜜很權威地下了結論。
拓野嘆氣,翻翻白眼,他能說什麼?計畫趕不上變化,只能怪自己不早點說。
他耙過頭髮,心煩意亂地想著可蘭是不是氣壞了?
現在他明白那天她為什麼拒絕他,那些思想差距的渾話是可蘭故意整他。沒想到老實溫柔的可蘭也會使小小詭計,他這兩天的焦慮憂心都是自作自受。
拓野又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去日本幹嘛?」
阿蜜與煬傑互看了眼,啊……他們好像忘了先將一個東西交給拓野。
「去日本……散心啊。什麼時候回來……那要看你了。」阿蜜挑眉、聳肩,轉身去拿可蘭叫她轉交的東西。
「什麼叫那要看我?」拓野眉心一皺,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他看著煬傑,煬傑雙手一攤:
「你可別問我,不是我出的主意。」
阿蜜出來,交給拓野一封信。「可蘭說要交給你的。」
拓野接過一看,漂亮的粉藍信封上是可蘭端秀的字跡,「給拓野」。他瞪他們一眼,跟他浪費唇舌這麼久,早拿出來不就得了?
拆開來,拓野急速地瀏覽。信上寫道:
拓野:
你找我找得很急吧?我那天是不是讓你傻了?現在我想你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你知道我從煬傑跟阿蜜那裡知道你「尚未」告訴我的一切時有多驚訝嗎?我好生氣,我整個人都呆掉了,你居然不是我認識的你,我甚至不確定你對我是不是只是戲弄。
不是的對嗎?我想你不是這樣的人。
但我還是好生氣,你隱瞞我有你的理由,可如果那個理由足擔心我不能接受,那你就真的太不了解我了,我生氣的是這個,你懂嗎?
你明明知道我愛你,不管你隱瞞了我什麼,我都不可能會怨你或對你生氣;但你卻一拖再拖,對我居然這樣沒有信心,真是可惡!
雖然你這樣可惡,我還是愛你,雖然我生你的氣,最終我還是會笑著原諒你,誰教我愛你。
但是我仔細一想,這樣太便宜你了,萬一以後你又這樣怎麼辦呢?為了讓你永遠記得這教訓,我去了日本。七天,如果七天之內你沒辦法找到我,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我會很難過,所以你一定要找到我。*
我在日本等你。給你一個大線索,我在九州。
愛你的可蘭
拓野低沉地笑了起來,一字一句回味可蘭的信,這個小傻瓜,居然對他下戰書?迷糊單純的可蘭對他下戰書?
他眼睛一瞪,見到阿蜜聳肩,心虛地躲到未婚夫背後,他就知道一定是她的壞榜樣。不過無妨,他會追回她的,他怎麼可能再讓她難過?他發誓他絕對不會再讓她離開他這麼久,一次就夠受的了。
等到追回她,她會嫁給他,兩人會有愛的結晶。拓野微笑,他一直沒有告訴她,他希望生好多個孩子,兩個太少了。
他還要陪她看很多很多次的小叮噹,他要幫她完成夢想!唔,雖然現在還沒辦法賣小叮噹的道具,但十年、二十年後,誰知道呢?
拓野收好信,打算立刻著手找可蘭的事。看向煬傑,他正忍著笑,眼睛說著「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是了,他不久前才笑煬傑追阿蜜追了大半個地球,可蘭顯然比阿蜜善良許多,她只去日本。感謝老天,拓野吁氣,他不確定自己受得了這種煎熬。
他發誓他會逮回他的新娘,他會帶她回來,她說過的,他們要幸福快樂地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