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T大

將近傍晚時分,天空與大地皆呈現一片橘黃,暖燦燦的,讓人十分愉悅。

漫步在綠蔭大道上的白水芯,雙手捧著書本,步履輕盈。

最近這段回校園旁聽的日子,是她這幾年以來最感到紮實安穩的生活,因為她不必再為生活煩惱……

聶從雲果然沒有食言,他一步步地替爸爸重整事業,還親自暫時擔任白氏企業的執行總裁。

由於他在商場上的知名度,喚回了以往股東們對白氏的信心。

如今,白氏已慢慢準備重振昔日聲威,這一切都歸功於聶從雲的專業能力。

而張媽的病情,在他大方的資援下,已慢慢有了起色。過陣子情況良好的話,或許就能出院了,自行在家調養即可。

這一切,都平順的不像真的。

然而她更沒忘記,這隻不過是場交易,他給予她一筆可觀的酬勞,而她淪落的不只是自己的身體,還有一顆心……

「白同學!」身後一道年輕朝氣的男聲,喚住了她的腳步。

她轉頭一看,愕然。「紀同學,還有什麼事嗎?」

下午上課時,當坐在白水芯旁邊的這位男同學,跟她借了一支筆,一看清她白皙無瑕的面孔后,彷彿驚為天人,他黑亮的雙眸便開始追逐她的身影,痴纏不放,絲毫沒有把心思放在教授講授的內容,連帶讓她也困窘了起來。

下課時,還不忘跟她打哈哈,開始自我介紹起來。

「你好,我叫紀文輝,請問你怎麼稱呼?」

「我……叫白水芯……」

「我好像沒看過你,你是我們繫上的同學嗎?」

「不是的,我只是來旁聽。」

「晚上我們一起吃個飯好嗎?我請客。」

「不了,謝謝,待會有人要來接我。」她騙他。

「是男朋友嗎?」紀文輝不得不緊張了起來。

男朋友?她跟聶從雲的關係根本還構不上那種親密的地步,除了肉體之外。

「不是。」她搖搖頭。「我有事必須先走了,失陪。」

沒想到才走沒幾步路,他又馬上從教室里追了出來。

「白……」看著她清澈的水眸,他鼓起十二萬分勇氣。「水芯,你可以當我女朋友嗎?」

「為什麼?」她怔愣了,這個大男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為什麼……」他喃喃道:「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想追求你,請你當我的女朋友。」

「但是我不認識你,甚至不了解你。」她笑答,婉轉的回拒他。

「我叫紀文輝,今年二十二歲,當年以榜首之姿考上T大企管系,家父是紀氏建築的總裁,除了爸媽之外,家裡還有哥哥和姐姐,他們分別是耶魯的醫學博士和哈佛……」

「停!」聽他一連串地報出自己威勢赫然的家庭背景,白水芯不禁啞然失笑了。「我的意思是我們並不了解彼此。」

「我知道你叫白水芯,蓄著一頭長發,目前到敞系旁聽,個性溫柔沉靜,只要微微一笑,就能讓人瞬間忘了煩惱。對了……你沒有男朋友!」

對於他最後一句話,白水芯不以為意,不理會他的絮絮叨叨,她再度邁開步伐往前走。

「白同學,你說有人要來接你,在哪呢?我陪你等。」

欵,傻瓜,那是她剛剛為了敷衍他而隨口胡說的。

白水芯正苦惱著不知該怎麼圓謊的同時,眼神不經意瞥向校門口,她的注意力馬上被倚在那輛賓士車旁的碩長身影給吸引住了。

是他……真的是他

她心中一喜,不只是因為他的臨時出現能替她解圍,同時也為他的貼心感動。

自從那晚,她陳述了那段慘痛的遭遇后,他便常常陪著她。

夜晚,也不會不顧她的意願,恣意向她求歡,他對她的態度就像是……疼惜,疼惜一種很寶貝的東西。

她臉頰微紅的跑到他面前,更希望藉此擺脫紀文輝的糾纏。

「你——」怎麼來了

她還沒問完,紀文輝的聲音馬上介入他們。

「水芯,這位先生是誰?」她說她沒男朋友,那麼……「喔,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哥哥。白大哥你好,我是水芯今天剛認識的同學。我對她很有好感,希望白大哥能答應讓我追求她。」

聽他這麼胡扯,白水芯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同時也察覺到始終不發一語的聶從雲,剛毅的臉部線條,似乎隱含著慍意。

她知道,若再任由紀文輝瞎說下去,很難保證聶從雲不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紀同學!」

孰料,她尚未解釋,聶從雲早巳一把攬過她的柳腰,霸道的將她固定在自己懷中,大手緊壓她的後腦勺,現場上演一段火辣辣的熱吻。

他熱切地撬開她的貝齒,濕潤的舌堅決地入侵她檀口。

這一記意外且紮實的熱吻,著實讓紀文輝看得目瞪口呆。

他、他們……不是兄妹嗎

這吻像長達一世紀之久,當他放開她后,她只能面紅耳赤地急急撇開頭。

「希望你不會以為,這是兄妹之間會做出來的事。」

聶從雲以冷漠的口吻說著,無視紀文輝的錯愕,就拉著白水芯上車。

賓士而去的車子,只留下漫天飛揚的塵土,像是在譏笑他的自作多情。

「你在生氣?」白水芯噘著被吻腫的紅唇,輕輕吐問著。

雖然是疑問句,但她話里多少也帶點笑意。

正在開車的聶從雲,墨瞳仍直視前方,沒有看她。「看來你不管到哪裡,人緣都很好!」

「不關我的事,我可沒主動招惹人家……」她咕噥著。

「剛剛那傢伙是誰?」

「只是今天上課時,才剛認識的。」見他挑眉,一副不信她的樣子,白水芯趕緊澄清。「真的,我們真的是今天才認識的。」

看來,他該把她關在家裡才是,省得哪天跟著別的男人跑了。他如此低咒著。

最近,每當他在辦公時,能吸引他注意的,不再是那些枯燥的文件報表,腦海里儘是她那張楚楚可憐、卻不得不佯裝堅強的小臉。

他竟忘了,自己當初買下她,只是為了羞辱她,瓦解她的自尊。

今天終於忍不住,一等到她下課,就連忙趕到校門口等她,卻沒想到她居然被別的男人搭訕

原來,也有別的男人覬覦她的美麗。

他像是被搶走所有物似的,憤怒不已,她該只屬於他一人的。

「你剛說什麼?」她聽不清楚他剛剛說了些什麼。

「沒事!」他更不明白自己對她的佔有慾,為何越來越強烈。原來,男人一旦脫去文明的外衣,也可以變得很野蠻。

以為他陰晴不定的脾氣又發作了,白水芯只好別過頭,欣賞窗外的風景。

半晌,車內又陷入一片沉默。

「肚子餓不餓?去吃飯。」

「好。」對於他的安排,她向來只有點頭答應的分。

出乎意料的,他沒有帶她到市中心精緻豪華的高級飯店用餐。

反而一路驅車到淡水,帶她去吃當地名產、喝魚丸湯。

一路上,在嘈雜的夜市裡,他用自己身形的優勢,為她隔開路人的碰撞。

他如此小心翼翼的呵護她,讓她不禁想起十年前自己離家出走時,他從荒山野嶺間將她救回來的點點滴滴。

之後,他們靜靜相偎在淡水河畔的木椅上。

由於今晚寒流來襲,淡水氣溫降到十度以下,聶從雲讓她背靠在自己胸前,用他身上的大衣,緊緊裹住兩人。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溫柔,她好怕自己到時捨不得離開他。

「從雲,你不必因為我那晚說的那些話,而同情我……我真的沒事……」

「我沒有可憐你,別亂猜。」

是嗎?她在心中暗自疑問。

「對了,你跟譚小姐的婚事什麼時候舉行?」

她知道現在問這種問題很殺風景,但她希望有個心理準備,屆時受到的衝擊也不會太大。

「你就是有辦法惹我生氣。」他原本在她身上來回摩挲的手掌,瞬間停住了動作。

「這是很現實的問題,你不能一直逃避。」

「我的事輪不到你管,你只要做好你該做的!」

他指的,是她情婦的身分。

總是這樣,他們兩人之間很難有和平相處的時候,多的是劍拔弩張,但這次聶從雲並不打算跟她計較,他只是用臉頰輕輕磨蹭著她的瓷頸,惹來她一陣輕喘。

「不要,好癢……」

他不顧她的抗議,仍固執在她身上點起情慾,兩手也不規矩的探入她衣內,一發現他脫軌的舉動,她連忙制止。

「不行,這裡有人……」她藉著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匆匆推開他,以一步之遙背對著他,努力平息自己急促的心跳。

霍地,一陣手機聲傳來,聶從雲無暇理她,到一旁接聽。

「……嘉嘉?!是你……」他說話的同時,還不忘瞟向白水芯,觀察她細微的表情變化。

而白水芯只能轉頭,一面佯裝自己滿不在乎的樣子,一面卻又豎起耳朵,忍不住聽他和譚嘉嘉的談話內容。

「我在和客戶談生意,待會就回去。好,你也早點休息,明天見。」

和客戶談生意?白水芯不禁揚唇自嘲。

也是,他們的關係本來就是一場交易……

結束通話后,他眸光淡漠的看向她。「走吧。」

聶從雲深吸一口氣,心裡也是百感交集。

明知道自己該找個時間和她做個了斷,其中一個原因是,譚嘉嘉老是質疑他為何沒時間陪伴她:另一原個因是他本來就打算等玩膩她后,然後再一腳踢開,這是她該為自己贖的罪。

然而兩人的關係時遠時近,有時親密如愛人,有時卻又遙遠的像陌生人。一旦與她相處得越久,他就越無法把決裂的話說出口。

到底該怎麼辦?他也無所是從。

這天,聶從雲一早刷牙洗臉完后,只見蜷縮在棉被裡的白水芯,仍沒有起床的跡象。

為了重回學校念書,她這段日子都很早起床,今天怎麼卻有些反常

「水芯,還不起床?你不是要去上課?」他拉拉她身上的被子。

「不要管我!」她翻了個身,口氣有點沖。

最近譚嘉嘉總是纏著聶從雲,迫不得已,他必須早出晚歸,甚至一整晚都沒回來,那股即將要離開他的焦慮,越來越逼近她。

深知自己和他的關係,本來就無法長久,但她就是莫名眷戀了起來。

看見她這般反應,聶從雲的耐心也快要用罄。

這女人,難道只要一對她好,她就變本加厲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她又回到以往那個白家大小姐的傲氣了。

「如果覺得身體不舒服,就去看醫生,不要隨便發脾氣。還有,今天是嘉嘉的生日,我要陪她,今晚不回來了。」

這陣子忙著應付譚嘉嘉,他也無心思再費神去管她的心緒。

這話讓原本無動於衷的她,倏然從床上坐起身來。她清澈的大眼望向他,目光里流轉著不解。

這男人,居然能毫無芥蒂的說著關於他和未婚妻的種種,完全不顧她的感受。

他們四目相接,對視良久。

彷彿從她眸中讀出這訊息,他嘲諷:「記住你現在是什麼身分,你根本沒有資格奢求什麼!」

旋即,他迅速轉身離去。

白水芯痛苦的緊閉雙眼,靜靜聽著大門被關上的聲音。

什麼身分

現在的她,到底是什麼身分?有時連她自己都不太想去釐清。

最後她還是強打起精神,整理好思緒后,準備待會去上課。

只是在往學校的途中,她竟意外地接到譚嘉嘉的電話。

「水芯呀,我是嘉嘉,還記得我嗎?」

上次見面后,熱情外向的譚嘉嘉還要求彼此互留電話,白水芯拗不過,只好順從她,不過她當然沒有把自己的住處告訴對方。

她怎麼會不記得她

這一切都要拜她的未婚夫之賜。

「嗯,你好,有什麼事嗎?」

「今天是我生日,你晚上有沒有空,我未婚夫要幫我在希爾頓飯店慶祝福你也一起來嘛。」

自從前一回和白水芯打過照面后,兩人的個性明明南轅北轍,一個像火,一個像冰,但她的心裡就是油然對她產生好感,甚至莫名的欣羨。

有時她也天真的想,如果自己的性情也像她一樣,恬靜優雅,那麼聶大哥是不是就會多看她一眼

「晚上啊,我可能不太方便……」白水芯有口難言,吶吶地說。

「這樣啊?那我就不勉強了,不過如果你到時想來的話,別客氣,自己就直接過來喔!」

「我會的,謝謝你。」

匆匆結束通話后,她心裡又是一陣凄涼。

整件事從頭到尾,最無辜的人,恐怕就是譚嘉嘉吧。

她不明白,聶從雲怎麼忍心傷害這麼美好善良的女孩

就算他恨她,要報復她,卻從沒想過這樣的行為,其實會間接傷害到其他的無辜者嗎

此刻她的腦海里,竟是譚嘉嘉在發現她和聶從雲的關係后,那張全然控訴、凄切指責她的小臉……

驀地,胃裡又傳來一陣不陌生的乾嘔,令她十分難受。

她剛開始以為自己只是吃壞肚子,但這種現象已經持續好一陣子了。

如果覺得身體不舒服,就去看醫生,不要隨便發脾氣。

聶從雲早上出門前的話,回蕩在她耳際。

當她恍恍惚惚,心神不寧的旁聽完第一堂課後,終於強撐著身子,到附近一家醫院檢查。

沒想到醫生診斷後的結果,竟是她怎麼也料想不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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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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