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一張精緻的的雙人床上,何心如斜倚在枕頭上,望苦身旁的男人俐落的穿苦衣,心不在焉的問:
「你今天要回家阿?」
「嗯。」挪男打領帶砧頭。
「你太太上個星期來找過我。」何心如正理著被單,平靜的一語帶過。
「喔?」男人沒有絲毫的驚訝,像家常便飯似的笑著。「她跟你說了些什麼?」
「她要我放過她們母女,別纏著你不放!」何心如自床上一躍而起,整個人都附在他的身上,把他好不容易整理好的衣服又弄得一團糟。
「你怎麼回答外
「我跟她說,有本事就把自己的老公管好,沒本事就別在這丟人現眼!她氣得當場沒吐血,沒多久就夾著尾巴逃走啦!」
那個男人一陣爽朗大笑,一隻手不規矩的在她的腰間游移。-
「我就知道你跟別人不一樣,有膽識,我就是喜歡你這一點?」
「我如果沒有膽的話,怎麼可能跟你這種危險、又沒保障的男人在一起拐以為我不知道你以前的記錄!」
何心如一手扯掉他的領帶,嬌嗔的說:
「振男,今晚別回去了!多煩呵!」
庄振男看了她一眼,嘴角有笑意。
何心如眼明手快的脫去他的西裝外套,眼底有一抹勝利的光芒。
男人對她而言,只不過是個遊戲的行碼,是她與別的女人較勁的標的。每勝一回,內心就有一股報復過後的快感。
父親的背叛,母親的痛苦,男友的另找新歡,所有的一切—一浮現在她的跟前。她不甘心!所以她用她的方式來證明她的人生哲學。奪別人所好,見別人所苦,就是她最大的快樂。她要所有的人知道:「破圾容易,建設難。」別人可以摧毀好不容易建設起來的世界,她也要別人嘗嘗失去一切的痛苦。
在莊家,庄美君雙手插腰,怒視著在門口接立的母親。
「媽,不用等了啦!我們先吃飯吧!」
「可是……你爸爸說……他今天會回來吃飯。」高秀華不安的望著門口,內心期待著庄振男的出現。
「他不會回來的啦!要回來,他早就回來了!」庄美君不耐煩的拉開椅子坐下,伸手接過姐姐遞過來的飯碗。她的姐姐庄美芳能夠燒一手的好萊,也能把家裡收抬得有條不亂。偏偏有著「自閉」的傾向,只敢待在家裡做著最簡單的家事,卻不敢出去外面接觸現實的社會。
望著這生性怯懦的大姐,庄美君由心底升起一股憐惜及憤怒,心疼的是大姐心底盤掠已久的心理障礙,憤怒的卻是一手導演者這場悲劇,卻沒有一絲絲悔意的父親——庄振男。
聽到一聲長嘆聲,庄美君以為是自己的嘆的氣,見到母親悵然若失的身影,才知道剛才幽怨的長嘆,並不是出自自己口中。
高秀華沮喪的拿起碗筷,牽強的說:
「我們先吃飯吧!你爸爸……今天大概不回來了!」
「媽?」庄美君低喊。
「美君,吃完飯,你陪我走一走。」高秀華迫夾菜近說。「隔壁的陳太太跟我說,有一間廟的香火很盛,那裡有一個師父很靈,只要有誠心,幾乎有求必應。我想去求他,看他有沒有辦法你爸爸回心轉意……」
「媽!」庄美君斜睨著她的母親,不滿的情緒正在擴張。「都那麼多年了!為什麼你還不死心?他要花心,你就他在外花好了!何必理那種人?沒有了他,我們一樣可以過自已的生活!」
「美君,我不准你這樣說!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的爸爸!」
「我從來就不承認他是我的爸!他根本就沒有盡過一天為人父親該負的責任!」庄美君朝著她的母親大
喊,眼底蓄滿了淚水。
「美君……」高秀華哀傷的看著她的女兒。用怪你爸爸,是螞不好!自從十年前……」
「並不是你的錯!你別為那種男人找借口。你子宮長了瘤,割掉子宮是情非得已的事,這和他在外面尋花問柳本扯不上關係。」
高秀華在十年前因為惡性腫瘤而做了切除子宮的手術,自此以後,庄振男便以此為借口,在外面公然的和女人同居,高秀華為之仍傷心不已,卻也無能為力。
「你也知道,自從……失去子宮以後,對你爸爸而言,我已經失去了吸引力……我……我已經不是個『完整』的女人!」
「這是什麼話呵!一點醫學常識也沒有!簡直是一派胡言!」庄美君憤然的放下碗筷,她已經沒有任何食慾了。
高秀華無言的垂下眼瞼,一臉的無助。
「媽!既然么痛苦,你為什麼不幹脆離婚算了!」
高秀華整個人像觸電似的自椅子中跳起來,拚命的搖頭,一臉的慌與恐。
「不!我不離婚!我絕不離婚!不要求什麼,我只希望能保住這個家,保住這個名份!我不離婚!我不要離婚!」
看著喃喃自語的母,庄美君除了心痛,更增添了對父親的憤然與不諒解,面對這樣的家庭,她的心中充滿了無奈與心酸。
在一旁默默吃著飯的庄美芳,看見淚痕滿面的母親,連忙放下手中的碗筷,挨到母的身邊,眼中布滿了恐怖,一臉的惶恐說明了的不知世事。
庄美君又長嘆了一口氣。
如果可以,她寧願做那隻會躲在自己的象牙塔里,完全不肯面對現實的庄美芳。最起碼,她可以不必活得那麼痛苦。
但是她深深地明白,那是不可能的。既然身而為人,就必須背負許多責任。只是對庄美君而言,這個負擔似乎太沉、太重了!重得令她喘不過氣來……
自從在公店見到何聖文之後,杜詩涵整個人像失了魂似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做什麼事情都不對勁。
她真的沒有想到,竟然會在種情況下見面,而且事隔兩年,她的心竟然還是沒有辦法平靜。
是無法忘掉過去?是真有情愫?杜詩涵自己也沒有辦法搞清楚。
「你是我最後的戀人,今生今世都不會改變!」
他的芒言猶如在耳,如今身旁卻也不缺伴侶。相信男人的誓言,是天底下最蠢的人,杜詩涵早告訴自己要看清這一點。
時鐘指向三點的方向,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刻,還在為一段過去而傷心不已,杜詩涵不禁失笑。
這一夜,將又是無眠的夜。
隔天,杜詩涵拖著疲的步伐去上班。
而美君似乎也是一臉的倦容。
「美君,你還好吧?」詩涵關心的問。
「好,好個頭!」美君沒好氣的頂了一句。她起來似乎有一肚子的火。
「怎麼回事?」
「還不就這麼幾回事!我媽不知道聽了哪個多嘴女人的話,說什麼我爸今年犯桃花,而個女人正是我命里的剋星,如果不求明神幫忙,我媽可能就一輩子有老公!這可把我老媽給急死了!昨天三更半夜要我陪去里拜拜,求了一大堆的符回來,放在我爸的枕頭下。還要我今天去找我爸回來,要他一定要睡那個頭,那個符才會生效。」
「哦?是嗎?」
杜詩涵覺得好笑。人在絕望的時候真的好盲目。要抓住一線希望,就算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是呵!我拗不過我媽。」庄美君無奈的搖搖頭「看來,我今天非得去捉姦不可了!好!煩便我看看個人,她知道我的厲害,看看到底誰是誰的剋星!」
「別這樣!美君。」杜詩涵看到庄美君咬牙切齒不得直人於死地的表情,連忙阻。「留給人家一條路情不要做得這麼絕!」
「絕?」庄美君提高了聲調,極度的不滿。「到底是誰絕還不知道呢!她在搶人家老公的時候怎麼沒有想到要給人家留後路呢?」
杜詩涵無言以對。
庄美君憤然的走進辦公室上珏,留下杜詩涵一個人悵然失若的佇立在原地,仍自思考這件事。
下班的時候,庄美君出其不意的叫住了杜詩涵。
「詩涵,你今天上班有沒有事?」
「沒什麼事呵!」杜詩涵連忙回答。
「陪我去小公館抓人好不好?」庄美君拉住杜詩涵的手臂央求著。「我一個人膽子不夠大,葉佩怡又約了她男朋友看電影,不肯陪我去!詩涵,你一向膽識過人,你陪我去!」
「這……」杜詩涵面有難色。
說老實話,杜詩涵再怎麼凶,她也只敢對些那已經明示過不可能,卻偏偏充耳不聞的追求者凶。對於「捉姦」這種事,別說她沒碰過,甚至連想都沒有想過。
「去啦!去啦!就算我拜託你!」庄美君採取哀兵姿態。
杜詩涵仍然在猶豫著。庄美君見她沉默不語,乾脆來個「霸王硬上弓」,不由分說的拉著杜詩涵就往門外走。
三分鐘不到,杜詩涵和庄美君兩個人已經佇立那棟一般人所謂的「小公館」大樓面前。
是公寓式的建築物,富巨堂皇的外表,卻紿人家一種壓迫感。大概是空間太小了吧!一間一間的,活像個
「鳥籠」。
庄美君拉著杜詩涵躲在對面的巷子里。
好不容易等到了七點多,終於看到庄美君的父出現在對面大樓底下。
杜詩涵看到他按了六A的電鈴,還沒有見到人出來,庄美君已經迫不及待的衝到她父親的面前。
「美君,你不要衝動!」
來不及了!
就在庄美君和她父雙方大聲爭執的時候,大門好打了開來,門內出現了一位女子。
三個人的眼光不約而同的聚集在個女孩身上。
這個女孩似乎察情況不對,立即關上大關,轉身就走。
僅僅是兩秒的時間,杜詩涵已經認出了何心如。
竟然是她!
真的是她!
杜詩涵簡直不敢相信,原來庄美君口裡那個一文不值,心如蛇蠍的女人,竟然會是的同學兼好友——何心女口!
杜詩涵一時失去了思考能力。
庄美君和她父鴇庄振男仍然在爭吵著,杜詩涵根本聽而不聞。
時間似乎過了很久,等到杜詩涵恢復理智的時候,庄美君她們父女已不見蹤影。杜詩涵當下做了一個決定。
她走到棟大樓前面,按了六A的電鈴。
對講機傳來一個女性的聲音,不等杜詩涵的回答,門已經自動打開了。
杜詩涵直接上了六樓,確定是哪一間后,她按了門鈴。
門幾乎立即就打開了。
當何心如見到站立在門口的杜詩涵之後,她驚訝得說不出半句話來。「不請我進去坐嗎?」
杜詩涵首先打破僵局。
何心如往房內退了一步,不等她開口,杜詩涵已經直接進入房內。
杜詩涵迅速地將屋內的擺飾審視了一遍。
帥氣、豪華的黑色高級牛皮沙發,配上乳白色中長度的地毯,黑色原木茶几,現代化的美術燈,一套價值昂安的視聽組合,採光充足,三片透明的落地窗,剛好可以將台北的車水馬龍盡收眼底。
小巧而精緻的廚房兼公席,在公庄的轉角,有一間小小的和室,上面鋪著榻榻米,有一張小小的四方桌,靖上有一草苜所撰寫的李白「將進酒」。「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杜詩涵帶著激貨的心情望著那幅字畫。這首「將進酒,曾是她們兩人的最愛。在這方面,她和何心如一直有著相當的默契。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何心如打斯了杜詩涵的沉思。
杜詩涵看了她一眼,投以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然後轉過身去,滿不在乎的聳聳肩。
「因為我剛才在樓下看了一摹精彩的好戲!」
「你……」何心如為之氣結。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後又用一種挑戰的口吻對杜詩涵說:
「我想,不管我做了什麼,都不需要你這個見異思
遷、水性陽花的女人來管我吧!」
「心如,我今天不是來找你吵架的。請你注意你說話的態度和語氣。」杜詩涵忍耐的說。
「怎麼?知道自己理虧了?」何心如趁勢追擊。「我跟你還是三年的同窗好友!虧我哥待你一片真心,視你為珍寶,枉費我媽視你為己出,待你如生女兒!」
何心如一步一步逼近杜詩涵,滿眼的仇恨和憤怒。
「結果你回報我們的是什麼?我哥當兵不到一個月,你就鬧『兵變』!害我哥差點在軍中舉槍自殺!」
何心如痛著的閉上雙眼,所有沉痛的記憶一一浮上腦海。
「最可憐的是我媽,她呼天搶地的說她看錯了人,疼錯了人。而我夾在哥哥和好友中間,兩邊都不是人!這些還不打緊,最可恨的是,你竟然逮對象都不挑一下,偏偏選上他!」
何心如緊握著雙,憤地地說:
「杜詩涵,這就是你所謂的肝膽相照?好個以誠待人!原來你杜詩涵的熱情不過如此,我們全家待你的一片真心,竟換來你如此的踐踏!」
「心如,請你聽我解釋!」杜詩涵面對何心如的種種指責,簡直心如刀削、痛心疾首。
「我不要聽你解釋!」何心如大聲的吼著。
「你現在解釋有什麼用?你當時為什麼不解釋?為什麼沒有任何原因和理由,說分手就分手?你差點害死我哥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的一句話,一個沒有理由的決定,不但毀了我哥,也粉碎了我的希望。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何心如搖晃著杜詩涵的肩膀,搖得杜詩涵眼冒金星,牙齒打顫。
杜詩涵任由何心如死命的搖晃。
何心如的指責句句刺人她的心罪。淚水迅速占掠了她的眼眶,強忍多時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何心如紅而道:
「我一直以為,你和別的女孩不一樣。我和我哥都么喜歡你!在認識你以前,我和我哥都沒有追求幸福的勇氣。因為我們害怕!」
何心如的嘴角泛起了一絲冷笑。杜詩涵則瞪大了一雙充滿疑惑的眼。
「你知道嗎?從我懂事以後,我沒有再見過我父親。直到兩年前,也就是你和我哥相戀的一年,我爸突然回來了!我們兄兩人在我媽的臉上,看到十多年末見的笑容。那是一種幸福、而滿足的笑。」
何心如閉上眼睛回憶著當時的情景,她可以確定,當時的母親是滿足。她繼續說道:「於是,我們家團圓了!我哥又會笑、又會快樂了!一直排斥感情的人,竟然也會陷入了情網。我們都以為,幸福應該會離我們不遠了!」
何心如停止了敘述,打量看著杜詩涵。
「可惜,就在我哥入伍前的一個衽拜,我們發現了我們的父親有了外遇,但那不足以令我們感到意外。畢竟,他十多年沒有回家,如果外面沒有人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他就不是男人。但我們不能忍受的是,竟然會有一個十歲的小女生喊他『爸爸』!這代表著彳十么?這表示他背叛我們竟有十多年之久!十幾年耶!他在外面過的是怎樣舒服的日子?我們呢?他竟然能做到十幾年不聞不問!」
杜詩涵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幾年前見到的那個爽朗、大方的慈祥父親,背後竟然有這樣一段故事o
「當時我哥氣瘋了!他指著我爸爸大吼大罵,罵他既然背著我們在外頭女人,就乾脆狠心到底,不要理我們算了!又回來幹什麼?我媽也快崩潰了!她說她從美好的天堂,一下子跌到地獄里,得粉身碎骨,永遠都不能翻身。」
「為什麼當時不告訴我?」杜詩涵責備的問。
「你要我怎麼告訴你?所謂『家醜不可外揚』,這個道理你會不懂嗎?不僅我怕,我哥比我更怕!他說他對你絕對是真心的。有了我父親的借鑒,他絕不會讓他的下一代再受到相同的痛苦,他要他的家庭是幸福美滿的,沒有遺憾的。」
何心如盯著杜詩涵,緩緩的搖頭。
「可惜,你並沒有給他機會證明。相反的,你還摧毀了他所有的自信及希望。我還記得他在軍中打電話給我,哭著對我說:『心如,我何聖文天生註定要被人拋、被人背叛!我這輩子是不可能再幸福了!因為我再也沒有勇氣去接受傷害。詩涵的一個決定不僅毀了我的幸,也摧毀了我所有的希望!」就在那一天,我發誓我要討回公道!老天爺讓一個女人破圾了我們家的幸,我也要去破別人的家庭。老天爺沒有給我們幸福,我也不會給別人得到幸福!」
「心如!你怎麼會爰得這樣偏激?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杜詩涵心痛的望著何心如。
「別忘了!我今天之所以會變成這樣,你也難辭其咎!你也是兇手之一!」
杜詩涵昏眩地閉了閉雙眼。痛苦的說:
「如果我知道你們的情況,當時我會再多忍一下。」
「多忍一下?」何心如提高了聲調,一臉的不屑。
「忍什麼?像你這種耐不住寂寞的女人,怎麼可能忍受兩年沒有男人在身邊?我看呵!我哥這兩年兵是當錯了!哦!不!應該是我錯了才對。當初在給他介紹女朋友的時候,忘了告訴他應該多提防像你這種耐不住寂寞、不安於家室、水性陽花的女人!」
「夠了!夠了!我受夠了!」杜詩涵崩潰的大喊。
「我不是水性陽花,我也不是耐不住寂寞。而是受不了你哥近乎變態的不信任,以及你媽那種尖酸刻薄、前後不一致的態度!」
杜詩涵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喊。對於積壓已久的話。今天終於能夠說出來,心情感到非常舒坦。
何心如整個人愣住了。一張嘴張成了0字型,久久說不出話。杜詩涵府身向前,絲毫有放鬆的意思。
「這兩年來,我忍氣吞聲的承受了一切,為的是什麼?還不就是為了顧及你待我的一片真誠,以及聖文對我的一片真心!結果我換來的是什麼?我換來的是一場誤會、聖文的不諒解、以及你對我的百般污辱!」
杜詩涵深吸了一口氣,深深地凝視著何心如,眼中有一抹前所未有的堅定。她再度開口:
「你想知道是不是?我可以告訴你實情。在你知道所有事情過之後,你再來判我的罪也不遲!」
杜詩涵逕自在沙發中坐下來,閉上雙眼,回憶苦陳年往事。
事惜必須從三年前開始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