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康焱明看著她平靜的表情。終於沒有異議的放開她。就在他的大掌脫離她的那瞬間，歐盼盼竟然覺得……鬆了口氣。

好半響，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靜到彷彿都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聲，任由曖昧的氣氛，在空氣中流轉翻動。

「你……要跟我說什麼？」最後還是由歐盼盼打破沉默。

「你最近為什麼總是躲著我？」他陰惻惻的質問著她。不知情的人，恐怕還會誤以為他是債主在討債，而非一個男人正在對自己喜歡的女人說話。

「焱明……你該知道，你是我……」

有了前車之鑒，她不敢再說出「弟弟」兩個字，就怕他這次會說出比「他要吻她」，更令她害怕的懲罰。

「要我講多少遍？我們根本不是什麼該死的親姐弟！」他怒吼著，也不怕吵到大概又在屋內談情說愛的大人。「你若不喜歡我就明講，不要耍著我玩！」

他回望她，眸光之中仍掩不了難得一見的挫折。

「對不起，我只是太驚訝了……」

這是他們倆第一次，這麼認真面對這件事情，只是這一切實在來得太突然，讓她根本措手不及。

「我只是要告訴你，我對你是認真的，絕對不是玩玩的心態。」說完，他的俊臉攀上一抹紅痕。不過幸好在黑夜之中，沒有人會察覺他這副蠢樣子。

他們之間，只有她可笑的將他當弟弟看待。

雖然他不論在校內或校外，都不乏女孩子的青睞，但那些女生在他眼中，一個比一個還要花痴，看到男生就大獻殷勤，看得他直倒胃。

只有她，能莫名佔據他心中的某個角落，甚至……

媽的！喜歡就喜歡！他也說不上來到底為什麼？

「但是我……」她的心好慌、好亂，怎麼辦？該怎麼告訴他才好？歐盼盼腦中亂成一團，對於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根本沒有頭緒。

打從一開始，她是真心把他當弟弟看待，而她，也期許自己能夠成為一個好姐姐。

她更沒有想過，自己和他，會發生姐弟關係之外的其他可能。

而這一切的計劃，都在他對她毫不保留的示愛后，完全被打破了。

她對他，也有像他對她一樣深刻的感覺嗎？

平心而論，看他這副傻頭傻腦的衝勁，可以想見，被他所愛的女人，一定很幸福。

只是，她對自己實在沒什麼自信，擁有眾多愛慕者的他，怎麼可能會對自己認了真？就怕他只是一時的好奇、衝動——

倘若在未來的日子裡，兩人發現彼此不合，她不知道將以什麼樣的身份，和他相處在同一個屋檐下了。

尤其，昨晚那場惡夢，一直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若跟他在一起，那……是亂倫啊！

一陣噁心的反胃感，頓時湧上她喉頭。

「我真的一點機會也沒有？」康焱明陰鬱的吐出一句。

看她沉默許久，他突然很害怕聽到否定的答案。

「焱明……我想，你只是一時衝動，以後你一定會遇到更好、更適合你的女孩子。」歐盼盼喉頭有些乾澀地說著，也不明白自己在拒絕他的同時，心裡那股惆悵的滋味從何而來。

「你不過大我一歲，憑什麼斷定我只是一時衝動？憑什麼替我決定未來？」

媽的！不喜歡他就明講，幹嘛繞了那麼大一個圈子？

他又不是沒人要！就當他生平的第一次戀愛，栽在她手上！大不了待會再去找人干架一場，發泄一下悶氣。

「焱明，你誤會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念書，別整天想著這些……」

聽她這麼一講，他更悶了。

「原來你是嫌我配不上你！」他喜歡她，所以整天想著她，這有什麼不對嗎？

而她，居然把他想得這麼不堪……

「不！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察覺他似乎有所誤解，歐盼盼急急澄清。

不待她說完，他卻強勢的阻斷了她。

「別再說了，在你們這種所謂優良模範生的世界里，我們這種功課不好的學生根本就是怪胎，對吧？」

她愕然的望著他。

在她的世界里，的確沒有跟大家所認定的那種會打架、抽煙、喝酒、飆車的不良少年打交道過，不過她從未把他歸類在這些人當中。

他的作風雖然強悍而霸道，但舉止間又不失溫柔善良，尤其對她……

只是，他方才自貶的話語，聽得她好心疼。

「焱明，你怎麼了？」一股濃烈的不舍湧上心頭，歐盼盼下意識的伸手去碰觸他緊蹙的眉心，想平息他的苦悶。

她，似乎也跟著他承受著同樣的悒鬱。

「該死！如果不接受我，就不要再對我做出這種動作……」他氣血翻湧，飛快揮掉她停留在自己眉宇間的柔荑，憤而轉身離去。

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她想喚住他，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她——在不知不覺中傷了他嗎？

凌晨十二點零五分。

此時此刻，偌大的歐宅業已熄燈，不過尚未就寢的歐盼盼，卻一直守在窗邊，看著康焱明何時歸來。

這回，換他刻意避開她了。

自從她拒絕他之後，他就再也沒主動和她說過話，連去學校也不搭校車了。

他用自己的零用錢買了一台摩托車，無照駕駛上下學，任憑葉阿姨怎麼勸也勸不動。

在學校，他頻頻換女友的消息，不時在同學間流傳；而他回家的時間，也一天比一天晚。

幾個鐘頭前的晚餐，葉阿姨還在念他到底怎麼了？老師都打電話到家裡來，說他這個月已經蹺掉好幾堂課。

葉琴美又轉而問她，康焱明是不是在學校闖了禍？無奈，她真的也是一問三不知。

「盼盼，你跟焱明同校，有空就幫葉阿姨多留意他的狀況。加上你們年紀又差不多，或許你的話，他多少會聽進一些。」葉琴美神情顯得凝重。

這小子，在她剛結婚的那陣子還算挺乖的，每天準時回家，甚至還主動向盼盼請教功課，害她高興的以為兒子終於轉了性，怎麼現在又故態復萌？

歐盼盼暗忖，康焱明原本就浪蕩的個性，如今變本加厲起來，她是否也該負一半的責任？

所以為了不負葉阿姨的重託，她今天一定要等他回來，好好跟他提醒一番。

突然，一輛時髦的重型機車，由歐家的大門外駛入車庫。

寂靜的夜裡，摩托車行駛的聲音，聽來格外清楚。

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她等到他了！

歐盼盼也不管自己身上僅著一件單薄的睡衣，就連忙飛奔下樓。

當她的身影出現在一樓大廳時，剛進門的康焱明也感到非常詫異。

「你還沒睡？」他蹙眉。

以他對她的認知來看，她不像是個夜貓子。

「我……在等你……」不知為何，再度面對他時，她心跳紊亂、呼吸急促，結結巴巴的差點說不出話來。

「等我？」他輕嗤一聲。「那我人現在已經回來，你可以去睡覺了！」

說完，他轉身欲走。

對她，他彷彿不再帶有任何一絲情意。

歐盼盼忍下心裡那股疼痛的感覺，想起自己的責任。

「焱明……葉阿姨很擔心你，學校老師還說你最近常常蹺課，你……以後別再這樣了好嗎？」

「我媽擔心我？那你呢？」他停住腳步，定定看著她，透過幽微的光線，鷹隼般的目光，來回在她身上梭巡。

她因晚睡而顯得蒼白的容顏，令他心裡湧起一股不悅。

「我自然也擔心你，大家都很擔心你……」被他火熱的視線盯得好不自在，她的困窘與緊張，似乎都被他看穿了。

「你擔心我？是以姐弟的關係？還是有其他原因？」原本已踏上階梯的他，又突然改變心意，走下來，一步步向她逼近。

「焱明，你、你怎麼了？別又來了……」他偉岸陽剛的身形朝她而來，讓她備感壓迫。

隨著他的進逼，她只好一步步的往後退。

「啊……」退無可退的結果，便是她整個人跌向柔軟的沙發。

歐盼盼的身子蜷縮在沙發一角，整個人被困在他與沙發之間，動彈不得。

就在兩人距離不到一臂之遙對，她從他身上聞到了一股不尋常的氣味。

「你喝酒了？」她黛眉一凝，推測道，「為什麼？」

「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這樣誘惑我？」他答非所問。

她清麗的臉蛋，本就叫人難以忘懷，身上又穿著絲質柔軟的睡衣，勾勒出美麗動人的曲線，時時撩撥著他的慾望。

「我——」沒有！在歐盼盼尚未來得及把話說完，他已然欺身而上，密實壓住她韻嬌軀。

「知道嗎？你真的非常可惡！非常！」他輕語著，似怨尉，又似低咒。隨即以著火似的唇，霸道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他一隻手將她的翹臀壓往他慾望根源，兩相輕抵著，另一隻手則襲上她胸前的柔軟，肆意揉捏，在她身上施展情慾魔法。

那又酥又麻的電流竄過她全身，讓她暫時中斷了思考，忘了自己應該推拒他。

「晤——」被牢牢吻住的歐盼盼，根本沒有喘息的機會。

神志迷濛的康焱明，顧不得她的感受，只是忠於自己的原始慾望，而後大掌再進一步的從她睡衣下擺探入，瞬間罩住那兩隻渾圓，來回逗弄。

當他修長有力的手指，往她兩腿間的幽谷探尋而去，隔著內褲，他碰觸到了她的濕潤。

「原來你也喜歡這樣！」他輕笑，又加重勁道勾引她。

他的話簡直叫人心寒得徹底，也讓歐盼盼瞬間恢復了理智，更氣自己居然毫不節制地，沉溺在他製造的情慾之中。

她又氣又羞的想推開他，粉拳不斷的落在他身上。無奈這只是更加深他穩忍已久的想望。

「你住手！」

但他仍是執意前進，像是野蠻的士兵，攻城掠地。

突然，一陣嚶嚶啜泣聲從他胸前傳來，猛然敲醒他的神志。

他倏地放開她，後退了幾步，她拉緊被他凌虐過的睡衣，不成語調的低吼而出。「即使我的身體有所反應，但我的內心卻是感到羞恥的！」

這男人，太可怕！不愛則矣，一愛便是驚天動地。

而她歐盼盼，自認承受不起這樣的愛！

她趁他發愣的時候，直衝回自己的房間。

看歐盼盼受傷離去的倩影，回想起她方才百分之百控訴的眼神，康焱明為自己的行為懊悔不已。

他煩悶的抓著頭髮，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

媽的！他剛才該死的衝動個什麼鬼？還說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垃圾話？！

隔天剛好是星期假日，宿醉的康焱明，直到日上三竿才完全清醒過來。但更正確點說，他幾乎是被葉琴美威脅要潑冷水，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起床。

他傭懶閑散的盥洗完畢走下樓，就發現餐桌上正有三個人等著他用餐。

席間，大家吃著葉琴美最拿手的熏雞肉義大利面，還有玉米奶油濃湯。

兩個小孩都沒說什麼，只是聽著大人們話家常。歐懿德和葉琴美也沒發現他們兩人的異樣，仍是十分開心的談著。

直到兩人的談話告一段落，歐盼盼突然開口。

「爸，葉阿姨，再過一陣子我就要升上高三了，為了準備聯考，我想搬到學校的宿舍，直到大學聯考結束。」

她目光略略掃過餐桌上的其他人，包括康焱明。她讀到他眼底的訝然，卻刻意忽略。

她的語調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雲淡風輕的態度，彷彿昨晚的一切，完全沒發生過。

「這樣啊……在家裡念不好嗎？」歐懿德有些遲疑，畢竟孩子們都有他們自己的房間，讀書環境應該不至於被干擾才對。

「爸，我就是怕自己一個人讀書，容易怠惰嘛！所以搬到宿舍住，剛好和同學有個照應。」她刻意在父親面前撒嬌起來，希望自己的決定能被接受。

「可是你一直都住在家，沒有離開過……」

「爸，我已經長大了，也該是時候學會獨立了，否則我以後嫁人怎麼辦？爸要跟我一起嫁嗎？那可不行，葉阿姨會吃醋的……」她取笑父親多慮了。

「可是……」

倒是葉琴美站在局外人的立場看，也想幫歐盼盼說句話。

「懿德，你就讓盼盼去吧，若真不放心，可以叫盼盼一個禮拜回家一次，況且學校離家裡那麼近，又不是隔著一個太平洋，你真的不用太擔心。」

歐懿德看著她們一搭一唱，也不便再多說什麼，畢竟女兒不可能一輩子在他身邊，他的確該學著放手。

「好吧、好吧！不過你每個禮拜至少要回來一次。」

「謝謝爸！謝謝葉阿姨！」她朝家中的兩位大人一笑。

殊不知那粲然的笑容底下，蘊藏了多少苦澀。

「對了，焱明，你也多學著盼盼一點，現在走在街頭，擁有大學文憑已經是很基本的，根本不稀奇，媽可希望你好好考大學啊！」一提到自己的兒子，葉琴美就不勝吹噓。

「琴美，你別急，正所謂行行出狀元，只要焱明肯努力，肯定有出人頭地的一天。也許他有別人都沒有的才能啊。」

「他的才能，大概就是打架鬧事吧，現在還多了個無照駕駛。」一想到兒子的任性，她就不免為之氣結。

葉琴美本還想數落自己的兒子，卻被歐懿德示意停止。

平常只要被母親念個幾句，就會馬上反駁的康焱明，今天卻出奇的安靜。觀察入微的歐懿德，馬上看出他今天有點不對勁。

「爸，我上去念書了，順便整理一下東西，下禮拜可能就先搬去宿舍。」歐盼盼說完便起身，借故離開的意圖很明顯。

沒錯，她就是不想再看到康焱明。

「這麼快？」從頭到尾不發一語的康焱明，終於開口了。

餐廳里的另外三個人，皆為之一愣。

他的問話，讓她停下了腳步，但她依舊沒有回過頭看他，只是冷冷答道：

「對。」

等她離開后，康焱明也不發一語，隨之離去，只留下一臉錯愕的歐懿德和葉琴美。

兩人均猜想——這兩個孩子到底是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們面面相覷，仍得不到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