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余夙廷挑起眉,瞅著她紅撲撲的小臉,赫然驚覺,這些日子來,他已被她固執率真的氣質給吸引,才會不自覺做出許多逗弄她的逾矩行為。
在不知覺中,突然多了一些他不曾察覺的心緒,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在乎她……
「怎麼了?」瞧他臉上戲鬧的輕率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擰眉深思的表情,她不由得感到困惑。
「走吧!」他鬆開手,讓她穩穩站定身子后,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讓她一如往常、充滿防備地躲他躲得遠遠的。
無言地任他強勢拉著自己,她所有的思緒全落在他的神情之上。
他在想什麼?
為什麼突然出現那樣凝重的神情呢?
丁喜芸愣愣地望著他,無法捉摸他的想法,一顆心因為他細微的臉部變化,被撩撥的悸動不已。
和丁喜芸在大街上暫別後,余夙廷忍不住地思忖,心裡對她產生的陌生悸動。
他發現,當自己放越多心思在她身上,心便越不受控制的想要給她更多。
現下認真回想起來,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全是出自內心的真實感受。
他希望她過得很好、希望她快樂,真心希望她嫁給他……
偏偏丁喜芸脾氣倔得很,根本不接受他的幫忙,硬是要將他的好,當成別有所圖。
今日看她拖著病也要上街賣荷包,他開始思忖,該用什麼方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減輕她賺錢的壓力。
苦思了幾日,他終於想到一個好方法。
他的表姐柳意荷是城裡唯一一個女授琴師,在京城裡頗有名氣,席下慕名而至的學徒多半為富貴人家的千金,若能召集這些姑娘,他想應該能幫上很大的忙。
主意一定,他立刻登門造訪。
「訂荷包?為什麼?」看著突然登門造訪的表弟,柳意荷好奇地問。
「那姑娘手巧,繡的荷包雅緻精美,你們絕對會喜歡的。」
為了讓她不那麼辛苦,余夙廷想出了變通的方法。
柳意荷的學徒多,讓每個姑娘去向丁喜芸訂一個荷包,她很快就能賺足銀子還他。
實在搞不懂表弟腦子轉著什麼,柳意荷蹙眉不解地問:「廷少爺,你這可把我給弄胡塗了。」
這麼大費周章幫個綉荷包的姑娘是為什麼?
不理會她滿臉疑惑,他緊接著交代。「花色樣式你們可自行挑選,不過,不準選太複雜的花樣,像牡丹、茶花、鴛鴦這些都綉不得。」斂眉略思索了會,他又繼續補充。「最好綉一朵小花、一隻小蝴蝶就行了,樣式越簡單越好。」
綉荷包花眼力,他可不想再讓她熬夜綉荷包而弄壞了身子。
「我看事有蹊蹺哦!你該不會是看上那個綉荷包的姑娘吧!」她敏銳地盯著他,瞧出其中端倪。
被表姐看穿心思,他也不否認,只是微揚起眉笑了笑。「總之,別跟她提起我的名字,若她問起,就說是慕名去訂荷包就成了。」
暗暗打量著表弟春心蕩漾的模樣,她忍不住掩嘴輕笑。「我說你這是哪門子的規矩?荷包上只綉小花、小蝶,這麼素雅,能看嗎?」
聽出她語氣里的調侃,他近似央求的說:「表姐,你就幫幫我吧!」
雖不知表弟為何和那擅綉荷包的丁姑娘玩這「訂荷包暗傳情」的遊戲,柳意荷卻覺得有趣極了,難得表弟開了竅,身為表姐的她豈有不幫忙的道理。
「你呀!瞧你平時一副精明樣,原來遇上喜歡的姑娘家,也笨拙得像呆瓜。」他聳肩有些無奈地任她調侃著,心中大石總算是卸下了一大半。
或許他這樣的舉動有些荒謬,但能為丁喜芸做一點事,他心裡竟然有種說不出的歡喜。
想起她,余夙廷唇角不由得掛著抹微笑。
這一刻他強烈感受到,原來全心全意為一個人付出的感覺,是如此幸福!
【第五章】
雪霽初晴,蕭瑟冷風中,幾株紅梅競相綻放,舒心香息在寒風中輕緩蕩漾開來。
天候雖冷,那香息卻誘得她忍不住放下綉針,就近瞧瞧那幾株紅梅開得多美。
念頭才轉過,她起身舒展四肢,順道掄起拳頭,輕捶緊繃的頸肩肌肉。
這一陣子她的運氣好得出奇。
或許是早些前那些客戶的幫忙介紹,近日上門請她綉荷包的,全是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或夫人。
繡的花色很簡單,但銀子給得不少,接連上門的生意讓她深信,再過不了多久,她便可以把老爹欠余夙廷的一百兩給還清。
除此外,她更不必為了那些時間趕得誇張的荷包綉件熬夜,整個人著實輕鬆了許多。
她邊想邊挪移著腳步,往植著紅梅的屋后角落走去。
無瑕落雪堆在梅枝上,襯得紅梅益發嬌艷,瓣瓣嫣色、蕊心皆覆著層極薄的冰霜,美得讓她捨不得移開視線。
仰頭仔細端詳著眼前的紅梅,她手中無紙無筆,雙眼卻將眼前那利落的嬌麗勾勒入腦海,晚些進屋就可以打稿綉梅。
思緒才掠過,一件大氅驀地落在肩頭,她愕然瞥過首,眼底便映入余夙廷笑得燦爛的俊顏。
「你今天沒上街賣荷包?」
已經很習慣他這黏人的牛皮糖,三天兩頭便會來纏她一回,她搖了搖頭。「最近接了好多荷包生意,應該不用上街兜賣了。」
聞言,他心裡暗自竊喜,看來表姐應該已經按照他的吩咐,請她的學徒向丁喜芸訂荷包了。
「那好,至少,不用到外頭去拋頭露臉。」
「嗯,如果訂單生意這麼持續下去,應該可以賺到很多銀子。」想到能儘快賺到銀子還債,她歡喜極了。
聽她這麼說,他心裡反倒不是滋味了起來。
雖說他已經很習慣她的拒絕,但她一副急著還他銀子,等著擺脫他的感覺讓他有些氣悶。
他暗暗嘆了口氣,突然拽著她的手。「天氣不錯,咱們到外頭走走,好不好?」
明日他得走一趟泉州,這一走少說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一想到這麼長一段時間不能見到她,他心裡有說不出的不舍。
不知他內心想法,她嚴肅的拒絕。「我沒空出門。」
似乎是被他的無賴舉動給制約了,現在不時被他拽著手,她已見怪不怪。
「就幾個時辰,不會花你太多時間。」他嘻皮笑臉說服著,表情有些輕浮、有些無賴。
「我不去!」
聽他又想任性地帶著她四處跑,丁喜芸拚命捉緊勁瘦梅枝,抵死不從,也不知是否用力過度,岔生枝條倏地劃破她長著薄繭的手心。
他見狀,急急抓過她的手掌端看,表情很是無奈地噥了句。「你就真的這麼討厭我嗎?」
被老爹設計了幾回,見過所謂的名門閨秀,哪一個對他不是芳心大動,冀望得到他的青睞。
唯獨她,絲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避他如蛇蠍。
瞧他一臉失落,她垂下眉睫不說話,心裡五味雜陳,連原本想抽回手的衝動也硬生生壓下。,
其實她沒那麼討厭他。
在這一段時日相處下來,她可以感覺他發自內心的關切,甚至可以感覺自己心裡那股難以言喻的情愫。
遇上像他這樣的男子,不動心很難,但那又如何?她只是一個平凡人家的姑娘呀!
只是每每察覺自己為他興起不該有的想法,她總是理智的壓抑下心裡不該有的騷動。
她從沒放縱自己,奢望得到他的愛。
余夙廷一臉無辜地迎視她惱怒的眸光,突然間斂住笑,張臂將她牢牢緊抱住。
冷不防地被攬進懷裡,感覺他結實的胸膛透出炙人的溫度,她瞪圓了眼,急著想推開。「你別再靠近我了!」
是她太過縱容余夙廷這樣輕薄她嗎?他們之間似乎已沒有「男女受授不親」的禮教規範可以約束了。
看穿她的意圖,當膩了牛皮糖、受夠了被她漠視,他緊繃著臉,微微拉開兩人間的距離,一臉嚴肅地看著她。「芸兒,你別再拒絕我,好不好?」
從未在他臉上看過這樣認真的神情,她的心跳漏了幾拍,不禁跟著屛氣凝神。
此刻,她有些緊張,不知該回答什麼才好。
他用雙熾熱的黑眸直瞅著她,久久不語,她赧然的不知該把眼神往哪放。
避不開他的熾熱凝視,她鼓足勇氣,抬起圓眸對上他的眼。
「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喜歡上你了,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吃了一驚,直覺否定他的話。「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
她不懂,像他這樣的人,身旁多得是足以匹配他的好姑娘,怎麼反而會喜歡上像她這般平凡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