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紀池藍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發現他仍然還在自己的房間內，只是床頭上掛了個點滴瓶，他正打著點滴。
記憶雖然有些模糊，可是他依舊想起來他是靠在喬城身上暈倒的。
喉嚨乾燥得發痛，他用另一隻手抓著床沿勉強坐起來，沒想到發出的聲音雖然輕微，仍然驚動了外面的人，喬城忙走了進來。
「你別亂動！」他伸手攔著他，然後仔細檢查了一遍針管，確定沒事之後才放開他，「還覺得難受嗎？」
「口、口渴……」每說一個字都有些費力，「我睡了很久？」
「還好。」喬城倒了水，把杯子端到他的面前，「你發高燒，差點因此引發肺炎，還好不太嚴重。」
紀池藍將杯子接過，一口氣全部喝了下去，可是喉間的灼痛感卻並沒有因此而減輕多少。他看著喬城有些難看的臉色，笑道：「聽你說這麼，好像很嚴重的樣子哪。」
他的口氣就像不是在說自己的事似的。
「不過……還是謝謝，真是麻煩你了。」竟然勞駕部長大人親自伺候，他真是受寵若驚。
「是很麻煩，你在暈睡之中竟然還一直說著絕不去醫院。」
紀池藍一愣，隨即呵呵輕笑。
「沒辦法啊，我從小就討厭醫院，也非常的討厭吃藥。」
喬城無奈地看著他，然後又看了掛著的點滴瓶道：「差不多可以了。」
紀池藍迷惑的偏著頭，接著才看到他拿出一些消毒棉，按在他手背的針頭上：紀池藍看到這裡，立即像被扎到一般彈坐了起來。
「你……」不是吧，難道他想自己將針頭抽出來？
「現在已經很晚，再叫護士過來太麻煩了。」喬城冷硬地說著。
紀池藍不敢再出聲，畢竟是他自己怎麼也不肯去醫院的。
意外的是喬城抽出針的動作竟像是頗為熟練。他將點滴瓶收拾了一下，對紀池藍吩咐著，「你用消毒棉多壓一下，暫時不要鬆開。」
紀池藍自然只有照著他說的去做，好奇地問：「你以前學過醫嗎？」
佩服啊！出色的人果然什麼都會。
「當然沒有。」喬城答道。
「呃……」更佩服了！
喬城突然伏下身將他額前的頭髮輕輕撥到一邊，然後將手掌放在他的額頭上，停留了一會兒，才終於放下心。
「已經退燒了。」
「我餓了。」紀池藍輕聲說：「你不是有買蘋果來的嗎？」
「你還挂念著那幾個蘋果。」喬城覺得好氣又好笑，「起來吧，我剛才去外面買了些粥，給你熱一熱。」
聽到有吃的，他只覺得精神一震，目光也明亮了起來，笑吟吟地望著他，感嘆道：「部長真是個溫柔的好男人！」
說完后，他只是笑，彷彿沒看見喬城浮現在臉上的黑線，不過突然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容又僵住了，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跟著喬城走到廚房前。
「那個……瓦斯好像已經沒有了。」他自己都不記得已經多久沒走到廚房開伙了，連燒開水都是用飲水機。
喬城也有些跟著他僵住，打開試了一下，果然沒有瓦斯。
紀池藍在一旁猶自慶幸說：「還好我有泡麵……」
「生病了就不要吃那些東西。」
「可是這麼晚了，難道要出去買嗎？」
看看時間，已經是午夜二點半。紀池藍心裡驚訝難道他就一直在這裡陪他？
他沒有認為他們之間的交情好到了這樣的地步，如果非要找個理由，大概是喬城心好不忍看到他一個人病死在家裡吧！
「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喬城說著就拿起大門鑰匙，那本來是紀池藍放在門外作備用的，也不知他怎麼給找了出來。「蘋果我削好放在桌子上，其餘的放在冰箱里。」
「謝謝了。」紀池藍看著他出門，然後拿了蘋果將自己縮在沙發上啃著，覺得有些手腳發軟，不知是因為生病的關係還是實在太餓了。
桌上放著他的設計圖。紀池藍現在才發現竟然已經畫完了，不但修改了許多，連一些細小的地方也補充得相當漂亮、完整。僅僅一張初步的設計圖也畫得如此一絲不苟，正是喬城的作風。
他盯著這張設計圖發獃，連啃了一半的蘋果也擱在一邊，想起了自己的大學時代。
因為在設計方面的過人天賦，所以他一直很受教授的重視，可能也正是因為太容易做到別人做不到的，反而變得無法認真起來。
想做出好的創意、想把自己喜歡的地方變得更漂亮、想設計出理想中的房子，只是簡單地享受其中的樂趣，他並不在乎設計的究竟是大樓還是小商店。
但是喬城跟他想的應該不同。
喬城是個會用自己的才華去征服世界的男人，有自己的人生計劃跟目標，讓所有人在他的面前都變得渺小。
不管怎麼想，他們之間的看法與個性都相差太多了。
如果他對這樣的自己抱著希望，還真是遺憾啊！如果他……只是因為那次參賽的作品，而對自己設計的才華產生興趣的話，不能不說實在是太遺憾了。
昨天出了一身的汗，還是在喬城回來之前先洗個澡吧！紀池藍暗忖。
拿著要換的睡衣，他走進浴室內。
從蓮蓬頭裡淋出的熱水頓時讓浴室內慢慢升起熱煙，熱水從他的頭上衝下，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只是身體仍然感到無力。
洗過了澡勉強將睡衣換上，不知為什麼突然特別想睡，他伸手去開門，沒想到手剛剛碰到門把就覺得腳下一軟，無力地摔倒在地仮上。
喬城回來時，發現客廳跟房間內都沒有人，只看到桌上放著一個啃了一半的蘋果。
「紀池藍！」一連叫了好幾聲都沒有反應，正感到奇怪，突然聽到浴室里傳來了些輕微的聲音。
「是……喬城……我在這裡……」紀池藍的聲音有些微弱，而且斷斷續績。
喬城一回頭看著浴室里亮起的燈，慌忙放下手中的熱粥，正想將浴室的門打開，卻又突然站在外面猶豫了起來。
池是在裡面洗澡嗎？觸上門把的手指輕輕發顫，喬城的心裡太過緊張，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快速地跳動著，最終仍是咬緊牙將門打開。他顧不了那麼多了。
浴室的熱氣撲面而來，他在霧氣中看到紀池藍極其虛弱地摔倒在地板上，喬城趕緊將他從裡面抱了出來。還好他已穿了睡衣，只是頭髮濕滌滌的不停滴水，連衣服也濕了，白皙的臉上異常紼紅，他半眯著眼睛似乎正看著自己，連眸子里都全是水氣：被熱水淋得泛紅的皮膚從脖子延伸到肩膀，敞開的領口間露出那細緻的鎖骨，胸口隨著呼吸而起伏著……
喬城別過臉不再多看，然後將他放在床上。
「好點了嗎？」語氣里的關切之情那麼明顯，絲毫沒有一點遮掩。
「好像沒有力氣……」紀池藍用力呼吸著空氣，意識仍然有些模糊。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已經快兩天沒吃東西了？想到這裡，喬城就控制不了自己心裡的情緒。
「身體這麼虛弱的時候，洗澡當然會缺氧！」
「沒辦法……流了很多汗，咳……」他一咳起來又有些呼吸困難。
他將黏在他額頭上的頭髮全撥開，「先吃點東西再說吧。」
「嗯……」接過他端來的粥，還真的是熱氣騰騰，清淡的香氣令人不由得食指大動，紀池藍實在是很餓了，連忙說：「謝謝。」
「看來還是應該送你去醫院的。」喬城嘆著氣，「你這樣子沒人照顧怎麼行？」
「不用，不用，我已經好多了。」一聽說要去醫院，紀池藍就立即提起精神強笑著，「我會照顧自己的。」
你會照顧自己才怪！喬城心想。他看著他將熱粥吃完，「公司里我已經幫你請假了，明天我會再來的。」
「味道不錯啊，你做的嗎？」
「在外面買的。」
「抱歉……」紀池藍怱然想起那張設計圖，「最後還是靠你幫忙才能完成那份企劃。」
「我就是不幫你畫，你也會逼著向瑛志幫你畫。」喬城淡淡地說：「起碼這樣還比較能夠交差。」
「真不像你會說的話。」紀池藍輕笑，又掙扎著要起來。
喬城見了，忙將他雙肩按住，「怎麼了？」
「頭髮太濕了。」他說話的熱氣拂在喬城的手上，「你幫我吹一下頭髮吧！」
喬城沉默了一下，然後站起來，「吹風機放在浴室里嗎？」
「嗯。」紀池藍笑著，發現能夠這樣差還他實在很有意思。
吹風機的熱風吹在頭上有些舒服，紀池藍半眯著眼睛微笑，喬城的臉上似乎沒有一點改變，仍然面無表情。
紀池藍看著看著，突然拉過他的手，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喬城只覺得全身一震，動作也停頓了下來，驚訝地看他，手臂上印出兩排整齊的牙印。
「我只是想試試你會不會真的像石頭一樣，硬得咬不動。」紀池藍偏著頭，笑得好無幸，「原來也是正常的啊！」
拿他沒辦法，喬城只是嘆氣，看頭髮也吹得差不多了，於是關掉吹風機的電源。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所以紀池藍接下來的話，他也聽得格外清楚。
「你都是這麼關心手下的員工嗎？」
「你比較特別。」
紀池藍抬頭直直地看著他，「究竟有多特別呢？」
「很特別。」喬城的聲音不由得放柔了下來，那種低沉好聽的腔調，像要將人催眠。
「那……可以抱我嗎？」紀池藍注視著他，靜靜說著，他笑得像朵綻放的花朵，那是這個世界上絕對無法讓人拒絕的蠱惑。
喬城慢慢地從後面抱緊他顯得纖瘦的身體，只覺得自己的手指因為緊張而不停震動。
紀池藍那柔軟的茶色頭髮輕輕拂在他的面前，從他的頭髮上、身體上傳來一陣淡淡的薄荷香氣，喬城將頭深埋入他的頸間，輕輕說道：「睡吧。」
「嗯。」他點頭，「可是你要陪我。」
「你……不要後悔。」
喬城抱著他的雙手收得更緊了，幾乎扼得紀池藍的身體發痛。
他摟著他躺在床上，將被子蓋好；紀池藍在他懷中翻了個身面對著他，動了動，用臉枕著他的肩膀，找了個舒服的睡姿。
「為什麼我是特別的？」他在喬城的注視下輕笑著，溫軟的氣息與他的呼吸混合成一片。
「等你病好了，我就告訴你。」
「現在不行？」
「當然。」喬城在他耳邊柔聲說：「你現在只能好好休息。」
紀池藍真的有些倦了，這麼靠著他的感覺又格外的舒服，於是很快地就沉沉睡著。
待他完全入睡之後，喬城輕輕地抽出自己的手，然後坐在一旁看著他睡著的臉。
桔色的柔和燈光溫柔地照著他，白皙的皮膚上乾淨得連一點瑕疵都找不到，捲曲的睫毛被燈光一照，在臉上映著長長的影於，淺淺的呼吸均勻安靜。
喬城伸出手想觸碰他的臉，可是動作又停頓住了，露出溫柔的神色。
紀池藍這個人現在正活生生的在他的身邊哪！喬城不禁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
***
第二天上午快要午休時，喬城正在忙著工作，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拿出來一看，竟然是紀池藍發來的簡訊。
想吃滷肉飯了。
喬城拿著手機愣了一下，拿他沒辦法，於是打了個電話過去。
（部長大人……）手機另一端傳來的聲音顯有些柔媚，不過還好，聽來元氣十足，看來身體恢復得還不錯。
「我中午買過去吧。」
（謝謝！不過如果不是我家對面那條街賣的滷肉飯，我不吃。）
他還真會差遣人。「知道了。」
「那不打擾到你工作了，拜拜。」
喬城正想將電話掛掉，沒想到紀池藍突然又急著說：（等等……）
「怎麼？」
（你怎麼不發簡訊跟我說呢？）
「打電話不是更好嗎？」喬城下了斷言。
（這樣啊……）紀池藍的聲音有著明顯的笑意，隨即很快地掛上電話。
喬城剛把手機放下，沒想到它又馬上響起來，他一看，又是簡訊。
我就是想浪費時間才喜歡發消息的啊！
他看著手機螢幕上的字，用手指輕輕撫過，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沒想到才呆了一下，又有新的簡訊發了過來。
對了，記得要加很多辣醬！
看著這則簡訊，喬城不禁一笑。
喬城開著車在那條街上兜來轉去，就是不知道紀池藍所說的滷肉飯是哪一家。好不容易找到了，午休時間也快過了一半。
那是很小的一家餐館，門口的地方顯得有些擠，店內左右各擺了幾張桌子，生意倒還不錯，老闆忙裡忙外有些應付不過來，所以喬城又站著等了一會兒。
「客人打包嗎？」打工小妹很少看到這麼俊帥的人走進來，不由得多瞧了幾眼。
「嗯，要加很多辣醬。」他記得他是這麼說的。
「我們店裡的辣醬可是非常的辣喔！」打工小妹覺得驚訝，好心地提醒道。
「沒關係。」想到紀池藍那異於常人的口味，他倒覺得不算奇怪。
接著，他帶著便當來到紀池藍的住處，備用的鑰匙還在他這裡，於是他自然地拿出來打開門。
走進去時，喬城才發現屋子裡沒人，門窗被關得緊緊的，窗帘也拉起，顯得特別陰暗。
喬城將東西放下，正四處看著，這時喀的一聲，原本關著的電視突然之間跑出了畫面，五官扭曲的長頭髮女人用翻白的眼球直直地瞪著他，臉上的肉已經腐爛。
「哈哈哈哈……」聲音無比凄厲的狂笑著，而且一邊笑還一邊有黑色的污血從口中流出。
就在這時，他身後也忽然跳出一個人；喬城猛地回頭一看，眼前正是紀池藍那張笑吟吟的臉。
「嚇到了吧？」他狡黠的目光中有些得意。
「還好。」喬城淡淡說著，平靜的看著他將電視關掉后又去將窗帘拉開，讓陽光照射了進來，屋子裡頓時變得明亮。
「你的反應還真是無聊。」他搖著頭，露出一副很可惜的樣子，「上次瑛志可是被我嚇得又叫又跳呢，呵呵……」
「看來你身體恢復得還不錯，明天就可以上班了。」喬城在沙發上坐下。
喬城抬起頭，看到他正坐在自己旁邊，一臉滿足地捧著那盒滷肉飯。
「知道了，謝謝部長！」
滷肉飯里全是辣醬，那嗆人的紅油將便當盒也染得透紅，紀池藍似乎還不知足，再將那罐連用聞的都酸得不得了的泡菜拿出來猛放。
「你……」喬城皺眉。這個還能吃嗎？吃下去真的沒事嗎？
「不必擔心啦！」他看到他的反應，輕笑一聲說：「我從小味覺就有問題，幾乎吃不出來什麼味道，所以不管多刺激的東西，吃了都沒事。」
怪不得！喬城聽后，心裡又有些泛疼。什麼東西都吃不出味道，那是怎樣的感覺呢？
「但總是對身體不好。」
「這家店的滷肉飯很香吧？我平常很少能吃到的。」他忽然又說。
「為什麼？」這個又不貴。
「因為遠嘛！和公車站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不說，而且每次去都要等那麼久，太麻煩了。」
那他還叫他去？喬城錯愕的看著他。
「你下次也會去給我買吧？」紀池藍抬起頭看著他，雖然還是那種輕聲笑語的神情，卻有些認真地問著，「會嗎？」
「當然會。」他伸出手輕輕撫過那柔軟的茶色頭髮。什麼都不必說，這一刻心裡已被那突如其來的溫柔給填滿了，再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地方可以放得下任何人或者任何事。
「你哪，總是好像早就認識我似的。」紀池藍輕輕說著。
「算是吧！」他不置可否，但也沒有繼續對這個話題再談下去。
「對了，你也沒吃東西吧？」紀池藍這才發現滷肉飯只有一份，而他到這兒來之前好像也沒有空閑時間吃飯。
「嗯。」
紀池藍看著自己的滷肉飯，一臉壞笑。
「要不然我分一半給你吧！」
「不必。」喬城實在不敢領教這種可怕的味道。
「要不然泡麵如何？」他這裡除了茶葉跟泡麵之外，也實在找不出什麼東西來招待別人。
「算了，反正我也是時候該去公司了。」午休時間都已經快要過了，還好他有車代步，不然肯定趕不及。
「那好吧，明天見。」他笑了。
直到喬城關上門走了之後，紀池藍才趴在沙發上躺著。
不知為什麼，以前嫌小的房間突然感覺變大了起來，大到都有些空蕩了。
真無聊啊！這麼無聊，當初為什麼還非要搬出來一個人住呢？紀池藍不禁嘆了一口氣。
紀池藍發現自己對女孩子沒興趣，是剛進大學時候的事了。
因為性格溫和，所以他從小人緣就非常好，加上長相也出色，眉清目秀，皮膚白皙乾淨，喜歡他的女孩子倒也不少，可他就是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高中的時候還可以拿念書當理由，到了後來似乎有點說不過去了，於是經由一個朋友的介紹，跟同校的一個女孩子交往了一段時間。
事實上她到底長什麼樣子，紀池藍現在已經不太能夠記得起來了，只記得她好像是某系的系花，身材嬌小，長得也非常甜美，正是大多數男人都喜歡的類型。他也因這份艷福而被朋友們羨慕了好長一陣子。
現在想起來，她的確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人漂亮不說，性格也開朗大方，他想自己應該是喜歡她的；什麼事都讓著她、順著她，從來不吵架也不賭氣，沒人說他對她不溫柔的，可是想不到沒過多久他們就分手了。
是她先提出來的，理由也很簡單。
女孩說：「你根本不愛我，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她看著他平靜的反應，又對他說：「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是很平靜的，似乎也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不平靜的。
關於兩個人之間的回憶，黑暗之中的擁抱、樓梯角落裡那動人的初吻、牽著手在學校樹蔭下走過的日子、女孩歡笑時美麗的表情，任何時候他的感覺都是這麼平淡無奇，並不是不好，但仍然不同。
他好像也不是不喜歡她，但就算是喜歡她，也不能算是愛她。
他終於明白他是喜歡她，他也不討厭女人，只是對她們沒有興趣而已。
真正算得上初戀的，是同系的一個學長。
沒有任何人知道，甚至連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也瞞著，兩個人頂著朋友的名義偷偷交往，那時候也正是為了他，紀池藍才會去參加那次的設計比賽。
原本他是沒什麼興趣，但是那學長提出要跟他一起合作，並且要用同一個名字去參加比賽。熱戀中的人對彼此的親密依戀是超出常理的，藉著一起設計的理由整天都膩在一起，沒日沒夜的忙碌，終於把模型做了出來。
雖然說起來是兩個人合作，其實絕大部分都是那學長一個人在忙，放任著紀池藍在旁邊偷懶。
他老是用手支著臉笑著發獃，偶爾才來幫幫忙，所以說起來那個設計也可以說幾乎全部都是那學長一個人的創意。
那學長姓江，因此最後在決定名字時，取了兩個人名字中的字意，成了BR，是巴BLUERIVER的意思。
紀池藍對這個名字是滿意的，一起用一個名字，感覺就好像真的變成了同一個人。
只是沒有想到，他們的設計最後還是輸給了那個QC。
之後沒有多久，那學長也快要畢業，家人打算讓他出國去留學，他心裡是想去的，紀池藍也看得出來，儘管心裡很不舍，可是再怎麼說兩個都是男人，也不可能這樣一輩子糾纏下去，更何況是要對方放棄自己的夢想和前途。
沒有哭也沒有開口挽留，甚至連一句承諾都沒有，紀池藍只是笑著與他道別，看著他走。
紀池藍並不是不難過，也不是因為很堅強，只是不肯接受已經分手的事實罷了。
那學長走之後，大約有半年的日子裡，他每天都跟他通Mail，逼著自己相信只要愛他就行、只要彼此相愛就已經足夠，那學長在不在身邊都無所謂。
正式決定分手的時候自己到底有多難過，他現在也回想不起來了。
關於那段時間的記憶始終是模糊的，太久的日子裡，他都不敢去觸碰關於當時的回憶，以至於後來想起時都覺得那是空白的，甚至連當時的悲傷都顯得不太真實了。
紀池藍不斷對著自己說，一切都過去了，他可以慢慢地走過來的。
那個時候受的傷真的很重，可究竟痛得有多沉重，即使到現在他也不敢回頭去確認。
開始工作后，他就從家裡搬出來一個人住，時間過得真是快，到現在已經三年多了。
如今再想起當初那段戀情，終究是難忘懷的。
那是他愛上的第一個人，是那學長改變了他；如果不是他的話，也許他不會真正承認自己的性向，也許會找個女朋友就這麼過下去。
從他向他告白的那天開始，他的整個人生都因此改變了。
他突然發現自己並不是真的已經完全忘了對方，而是已經有太久沒有想起了，不願去想，或者說不敢去想。
如果喬城是看過他參賽的作品而對自己的才華產生興趣的話，那還真的是很遺憾，因為那根本就不是他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