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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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勢埔營區

「安官!安官!」

連長莫名其妙的大聲吼著,我趕緊在連長室外敲門……

「報告連長。」

連長並沒叫我進去,口氣充滿了找替死鬼的意味……

「把本子拿進來簽一簽。」

「是。」

回到安官桌,我故意把每一本冊子用力的疊在桌上來表一不我的不滿。接著我又到連長室外敲門。

「報告連長。」

「進來。」

我開了門,看他一臉氣憤、高傲的表情,也不知他在氣什麼,讓我非常不爽的把那幾本冊子打開,給這賤人連長簽名。突然……

「這個地方怎麼沒有簽名?」

隨著他討人厭的語氣一結束,他居然粗魯的把槍支催出攜入的那本冊子往我身上丟。我除了被嚇了一跳之外,心中的那把怒火漸熾漸焰。

我先沉住氣,面對他等著我回答的面孔,口氣只是稍微透露出不爽的說……

「我不知道。」說完我把臉側到一旁。

「……」我的反應讓他瞪了一會,一邊先簽著其他冊子,然後命令我:「把下午那一班安官給我叫過來。」

「是。」

我拿著所有他簽過的冊子,腦子裡滿是髒話的走出連長室。

結束支援后,我的原單位居然早已搬到了南勢埔,營部和連上的長官也已經換得沒有一個我認得的了,剩下唯一不變的就是士官長和繆排副,而士官長又未免讓人有不夠力的感覺,所以就更別說排副了……

『如果我在這裡要靠他們!那我還不如靠自己!』我這樣跟自己說。

其實從我回來的那一天起,我就非常明顯的感覺到,這些我不認識的新連長和排長都一副想整我的樣子,好像我是新進的士官一樣,帶體操叫我,帶跑步也叫我,就連連上在吵的時候,白目的黃排都會要我起來管秩序。

我堂堂一個情報士,不論是工作性質還是資歷,這些事根小就輪不到我來做!只是礙於還沒摸清大家的底,想說先安分一陣子,再研究對策。但今天,我居然還受到連長無理的刁難和對待。

想想當兵的變化實在太大了,還好我以前的人緣也還不錯,還滿多人都會在我需要幫忙的時候適時伸出援手。

一個很菜的搜索排士官走出連長室,他除了被連長臭罵了一頓之外,我也正準備對他發脾氣,但他卻搶在我前頭……

「學長,不好意思,害你被罵了。」

「……算了!下次記得要簽名,回去睡吧!」

我原諒了他,因為他被罰軍紀再教育已經夠慘的了,而且他的那句「學長」聽起來也還蠻順耳的。

七天了,每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會想起我去台南支援時的連長……

七天前的那一個夜晚,是我這一生無法忘記任何一個細節的夜晚。我是第一次,但他是不是,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記得那一天,我們都睡死了,直到我媽輕聲的在門外叫我,他緊張的把我叫醒,我睡眼惺忪的看著他睜大慌張的眼睛,有趣極了。

我起身出去應付了一下我媽,再進房間時,發現他有點失神失神的坐在床緣看我,那個表情就成了我的最愛之一,因為他讓我有幸福的感覺。

不過,誰知道呢!也許他就這麼吃干抹凈,早忘了我的存在,因為他一點消息也沒有,而我也沒放假……

『唉!真是懷念當時朝夕相處的酸甜苦辣!』

當初,我們從激烈的互不欣賞到曖昧的眼神接觸,繼而從暗示的言語交談,到難得的機不可失……

在這靜悄悄的夜裡站哨,聽著陣陣的打呼聲傳來,觸景傷情的令我又想起他那獨特的打呼聲和體味。

不自覺的,我拿山了皮夾里的那張放了七天的簽:

浮生富貴成祿位

君家門戶定光輝

此中必定無損失

夫妻百歲喜相隨

我獃獃地看著籤詩,期望能像籤詩中最後一句寫的一樣……

***

『應該就是他吧!』

我從電腦熒幕的反射中看見一個人緩緩地向我逼近,站在我左後方好一陣子。我故意假裝沒發現他,繼續打我的軍事偽裝紀錄……過了幾分鐘吧!

『終於要走了!』

他似乎不知道我早就發現他的靠近,居然想這麼躡手躡腳的轉身走掉,不想讓我發現。

趁著他背對我的時候,我趕緊回頭打量一下他……「好噁心喔!哪有人長這麼胖的,嚇死人了。」

這個人是我們營上的營輔導長,長得雖然高,但卻胖得不像話。不過營輔導長好像都是這樣胖胖的!

我是沒看到他的臉,所以還無法說出他的長相,不過光看他走路的那個樣子,就知道他一定是個痞子,不然就是台客。而我回來才沒幾天,就已經聽了很多有關他和政戰士劉仁豪的許多傳言。

聽說劉仁豪為了讓自己能在軍中過好一點,不擇手段的從小兵一個,爬到現在的政戰士,不過他其實還是只能算是個政戰兵,因為他沒受過士官訓或專業訓,只是他喜歡人家叫他政戰士來滿足他面子的虛榮心。

剛好他最近破百,然後又有營輔導長當靠山,所以大家都賣他面子的叫他政戰士,讓他走到哪都是一張囂張面孔。

面對他的時候,我總是表面上讓他三分,私底下卻很討厭他,因為他很喜歡有心的多「照顧」我一點,照顧我這個在軍中混得很不好的妹妹。

「嘿!情報士,我來給你介紹一下……」劉仁豪突然跑到我旁邊。

我一抬頭……

「我的天啊!他又想幹嘛?』看他拉著營輔導長,我趕緊強迫自己的微笑盡量燦爛。

「……他是上個月新來的營輔導長,你還不知道吧!」

「我……」我想我還是先裝白痴比較好,「……不知道。」

「他是我們營上的情報士,剛從台南支援回來……」

劉仁豪花枝招展的不停說著,而營輔導長的視線卻一直沒離開我,使我的假笑漸漸顯得僵硬不自然……

還好,劉仁豪並沒有打算花太多時間在我身上,再加上營輔導長卻突然接上一句……

「我知道他是情報士啊!」劉仁豪發覺營輔導長的口氣太甜,視線也一直在我身上,便開始歇斯底里起來……

「你知道!你怎麼知道?」

此時營輔仔已經不敢再把視線放在我身上……

「……之、之前你不是一直在說我們營上的情報士快回來了嗎?!」

「可是,我又沒有跟你說就是他……」

我實在受不了這個死妹子在我面前的演出,尤其是這種下馬威的戲碼!也不想想營輔仔長怎樣,自己又長怎樣,就算我要搶也得挑啊!

可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我還滿認同他的做法的,因為他最起碼讓營輔仔意識到,如果他敢和我有一腿,劉仁豪是會沒完沒了的。

雖然這種想把男人綁緊的做法,是無法真正拴緊一個男人的,但是有做總比沒做好吧!因為人總是在後悔的時候才恨當初,要挽回也已經來不及了。

看著他們倆一句來一句去的,不禁又讓我想起我的他……當初,我也沒去想未來會怎樣,只是沉溺在當時的浪漫氣氛里,希望能抓住那一刻的擁有。

***

回南勢埔的這十來天,我每天都像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晨跑的時候,我一定得等到連長離開了,我才有機會落跑。帶隊去升旗時,我喊的口令只能勉強讓全連都聽到,只有下雨天才是我美好一天的開始。

操課時,那賤人連長有時候還不談我們營部組下擊作業,還好我有情報官罩著,才不至於讓我的每一天都是烏雲密布。

總而言之,我現在就像是個新兵似的,被釘的滿頭包也不吭半聲。

經過了三天的休假,我絲毫沒有得到足夠的放鬆就又要回營了……

「情報士……情報士……」

訓練士突然在我的身後出聲,恍神之中我一點也沒注意到他,直到他拍了我的肩。

「喔!你也放假,你……怎麼有這麼多假可以放啊?你不是上禮拜才休過嗎?」

「之前你還沒回來的時候……」訓練士細細說著他的故事,「……還好連長還不錯,都讓我們把假補回來。」

「他會好嗎?我覺得他好機車喔!」

我很不屑地批評口氣讓訓練士換了一個口吻……

「他……本來就很討厭業務士啊!但是,只要你的業務跟他有關係或是有幫助,他就會對你很好。」

「那他一定很喜歡那種很跑腿的羅!」

「沒錯,像那些水電、木工公差或是參一,他都對他們超好的……」

「爛人!賤貨!」

我不等他把話說完就罵了出來。

訓練士意識到我的不爽,低聲地說:「……他好像還蠻喜歡找你麻煩的嘛!」

「你知道嗎!他想操我就不說了,可是那天……」我把連長那天丟我本子的事氣憤的敘述給訓練士聽。但這男人根本就無法抓到我要說的重點,只在乎操不操的問題,完全不在乎我心靈創傷的問……

「那你之前在台南支援的時候不是更操嗎?!」

「講到台南,我在那裡過得不知道有多好。你知道嗎!我剛到那兒沒多久,小剛營長就調到我那營去了,然後……」

訓練士的雙眼透露著不解。

「……啊!那時候你還沒來,反正就是我之前的營長。然後那邊的連長對我也很好,讓我不必背值日又……唉!要是台南那個連長凋到我們連上就好了!」我的音調從激烈的興奮到落寞的感慨。

***

「嗶——晚——點——名!中央伍以我為準,向中看——齊!」

「喂!我們換新連長了。」

吳杞仁在我旁邊輕聲地說,讓我想到一個小時前才在感慨和期待,心裡有點毛毛的問:「真的還假的?」

這時吳杞仁的眼神突然透露著要和我較勁的奇怪殺氣……

「是一個上尉,聽說你認識他。」

『他也是上尉!』我盡量壓抑著內心幻想的跳動,不希望被這眼前的妹子看出我的急躁,故作平靜又帶點懷疑地問:「怎……么可能……他叫什麼?」

「他姓陳!」

一聽到他姓陳,我一切的幻想就全破滅了……

『我就覺得不可能,哪有那麼巧的事!想太多了。』我遲了一兩秒才說:「……那我一定不認識他。」

「李鴻均!」

「有!」

「周明信……周明信……」

「……有!」

「楊玟欽!」

「有!」

「你認識他?」點名的過程中,吳杞仁察覺到我的不對勁,小聲地問。

「不認識!」我不敢看他,很心虛的回答。此時的我實在太驚訝了!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雙眼所見到的他……

『他根本不姓陳,他和我同姓,只大我一歲,而且,他就是『我的連長』!』

我總覺得會有報應似的,六神無主的簽了夜辦,無神的走到營辦室,獃獃地坐在位子上。

此時那個營輔仔的姘頭劉仁豪正在慶祝自己的生日,不例外的我也被分送了一塊蛋糕,我面無表情地吃著蛋糕,心裡頭的思緒急欲找到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不停的到處亂竄……

突然一個低沉沙啞又熟悉的聲音讓我嚇了一跳!

「……你……你來幹嘛!」

他看看我,伴著一種詭異的笑說……

「我不能來這裡嗎?」

這時,連長的突然出現讓營辦室里的人都一一看了過來。

「沒……沒有啊!你可以就寢了。還來這裡幹嘛!」在眾目睽睽之下,我有一點慌,慌到不知道該怎麼做、該怎麼說!

「我來看看你們在做什麼……」

他一邊說一邊四處張望,不要臉的劉仁豪馬上就端著蛋糕過來獻殷勤……

「連長,今天我生日,請你吃蛋糕。」

連長這時突然收起了笑臉,嚴肅地說……

「你生日!你們……值夜勤,然後來這裡開派對!」

劉仁豪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似的說不出話來,而其他人也都停止了一切的動作,安靜下來。這時連長突然把食指指向我……

「你今天要作什麼業?」

這句話讓我有一點莫名火大的反擊……

「你要不要吃蛋糕啊?」

「……我不吃,這一塊也給你吃。」他的態度在我無厘頭的攻勢下笑了出來,把他的蛋糕推到我面前。

「不要,我跟你又不熟。」

「我們怎麼會不熟,我們還一起吃過飯……還……」

此刻的我很怕他會說出很恐怖的話,所以趕緊插話……

「好了,你不要說了。你該回去睡了。」說完我皺著眉向他示意。

他收到了我的訊息,露出了勝利的笑容,然後馬上轉換一張面孔,對其他人說……

「你們以後不要沒事就來這裡鬼混,自己該做的事趕快做完就趕快就寢了,不要沒事在這裡混,混到隔天又要補休。蛋糕趕快吃一吃,該回去睡就趕快回去了……」

說到這兒,他把眼睛停在我身上,手又指著我說:「你沒事就趕快回去睡了不要在這裡鬼混,這裡跟台南支援的時候可不一樣!」

他對我說的這幾句話,讓我深深感到不爽,但他的表情卻讓我覺得他是可以被原諒的!我看著他離去,沒有任何動作。

「你跟連長很熟嘛!」連上的代理參一洪勝景,之前我去支援的時候也曾是我的代理情報士,他一臉狐疑的馬上問我。

我環顧一下四周的眼光,吳杞仁和劉仁豪都睜大了眼,非常關心的樣子,而其他人則平淡的等著我的回答……

「拜託——我跟他才不熟呢!」才說完,我注意到訓練士的眼神,讓我有百口莫辯的忐忑心情。

對於大家之後的詢問,我也都輕描淡寫的一語帶過。

我不敢久留在營辦室里,怕大家的問題會把我給淹沒,所以早早便回寢室睡覺。經過安官的時候,一個站安官的菜鳥士官對我說……

「學長,連長說你回來的時候進去找他。」

「找我?」

我有些驚訝,猜不透他現在到底想玩哪一招,狐疑的走到連長室外敲門。

「報告連長……」

「進來……」

我有點害羞的往裡頭走,他接著說:「坐啊!」

「喔!」

我們對看了一會兒他才又開口……

「我們怎麼會不熟呢?」

「我只是……不想……讓大家知道我們認識。」

我答得吞吞吐吐,他卻一臉認真的又問……

「為什麼?」

「嗯嗯……」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又接著問……

「讓他們知道有什麼關係!」

「……因為你才剛到這裡,如果大家知道我認識你,大家會一直問我你嚴不嚴格、機不機車的問題,那我又不知道你現在想用什麼方法來管理他們,是輕鬆還是嚴格,你說我該怎麼回答這種問題?萬一我說錯話怎麼辦!所以當然是裝不認識比較好,不是嗎!」

我很佩服自己可以掰出這個還說得過去的理由來回應他,他笑笑的看著我不說話,我馬上從弱勢轉為強勢的壓他……

「結果你還提以前的事!」

「好啦!算我不對好不好。」

他似乎知道我喜歡他這個裝可愛的表情,便裝可愛來停止我的強勢,所以我也改用調皮的語氣來終止這個話題……

「本來就是你的錯!」

我們彼此都感受到對方的默契,不約而同的沉浸在對方的笑容中,許久許久……

***

「周明信!」

「有!」

為了他,我眯著幾乎張不開的雙眼,用力拉闊我的聲帶,在連集合場上早點名。

其實,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早起床,而且裝得這麼有精神了,但早上的那一聲「部隊起床」就像是一對溫柔的翅膀,把累得不該這麼早起的我帶到連集合場。

昨晚我和他像是失散多年一樣的慶祝重逢到四點多,早上本來是打算補休的,但不知為什麼,我心裡有點等不及地想快點再見到他,想讓他喊我的名字,好讓我來答「有!」。

原本以為自己終於可以享受到偶像劇里那種誇張肉麻、不切實際的愛情。

但是,這個想法馬上就被我自己推翻了,因為接下來的晨跑讓我倒足了胃,根本就沒有劇情里那種虛幻的甜蜜。

『偶像劇畢竟是偶像劇,看看就好,像這種一大早就汗流不止的活動,真不是人該做的!』

我告訴自己以後絕對不準再做這種白痴舉動的同時,連長從帶頭退到最後,在我身旁邊跑邊問……

「周明信,你今天怎麼不補休!」

「我……我好累喔!你……你去前面跑啦……!」我氣喘吁吁的勉強回答。

「……」他嘴角輕輕上揚的笑了一下,就跑到前面去鬼吼鬼叫了:「雄壯……威武……」

新來的長官都是這樣,一定得對大家下下馬威,才覺得以後會比較好管理。

以往,只要遇到新官上任,我最痛恨的就是他們那三把火,因為不管你做得有多好都會犯錯,不然就是不夠好。像這種耀武揚威的野蠻行徑,我多半都會嗤之以鼻、不予理會、能逃就逃,再不就是裝死。

可是,今天面對眼前這號人物所做的事,我居然會上氣不接下氣的儘力配合!

『我再也無法忍受了!』我內心開始強烈的反彈,因為我也不曉得他到底還要跑幾圈,『……如果我愛的男人沒有辦法體恤我,遷就我,那我還要他幹嘛!況且,我怎麼能成為那種做什麼都只是為了討好男人的沒品妹呢!』

當下我馬上和部隊拖長距離,在一個轉彎處使盡我最後的一丁點力氣奔向營部。

「哎!阿信,你今天怎麼跑這麼久……新連長不敢溜對不對?」情報官從戰情室走出來,很故意地問。

「走開——電風扇給我轉過來!」

我推開情報官,然後氣喘如牛的走進戰情室坐下來,但電風扇的風卻無法吹散我體內不斷冒出的熱氣。

這時情報官還不知死活的繼續說……

「嗯……跑一跑也好,臉色比較沒那麼白,都紅潤起來了。」

「那你怎麼不去跑,贅肉一堆還敢說。」

「我要守戰情怎麼跑,如果……」

我不想讓他把話說完,順便還把自己一大早所做的愚蠢事全都發泄到他身上……

「少來這套,你會想跑才有鬼咧!如果真的想跑,你時間多的是,而且也不是一定要早上才能跑啊!」

「那下午自由活動時間我們一起去跑。」

「要跑你自己去跑,幹嗎一堆,還要拖我下水。我跟你說,以後你要再看到我跑步是不可能的。」

「阿信……」

情報官試圖想再說什麼,但我已經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

「廢話少說,副營長是不是不在。」

「……好像不在。」

我不再理會情報官,轉對戰情兵交代……

「我去睡一下,等一下吃飯來叫我。」

我話一說完,便徑自走向副營長的房間。

只要副營長不在,他的房間通常就是我躲起來的地方。我躺在床上,吹著電扇的一級強風,根本沒有想睡的慾望,腦海里不斷的浮沉著今後該如何是好!因為我已經決定擺爛了,所以很怕他會因為我的擺爛而討厭我……

昏昏欲睡之際,已經到了用餐時間,我跟著部隊進了餐廳,心有餘悸的偷瞄了一下他,深怕他已經發現我早上落跑的事實。

誰知,我們的眼睛又巧妙的對上,他笑笑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有在對我生氣,當我開心的要轉回頭時……

「周明信……」連長突然叫了我的名字,「……過來這邊坐!」

我不知道他想幹嘛,居然會大庭廣眾的叫我去長官桌吃飯。我帶著猜疑的心情,緩緩走向長官桌,所有排隊等著拿早餐的阿兵哥無不向我投以好奇的眼光。

我坐下來后。連長小聲的對他身旁一個長得很像蜥蜴的人說……

「很可愛吧!」

連長雖然講得很小聲,但還是被我聽到了。

那個蜥蜴人打量了我一番……

「嗯!是不錯,可是……」

「可是什麼!這討人厭的死蜥蜴,不知道窸窸窣窣的在說我什麼,可惡!」

面對這個看了就噁心的人和我的他,我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吃早餐,而隔壁的黃排則是臉不爽的看著我……

「來,你那麼瘦,多吃一點。」

噁心的蜥蜴人把他的漢堡放在我的餐盤上,我沒有表情,冷冷地說……

「我吃不下那麼多。」然後把漢堡退回去的同時一時間也在想,『他怎麼會和這種爛人攬和在一起?』

「嘿,我叫你吃,你就吃!」

蜥蜴人一副角頭痞子的恐嚇,又把漢堡放在我的餐盤上。而我根本就不吃這一套,也不想讓他再有機會和我說話,索性就把他的漢堡放在一旁,但我卻意外的發現連長居然像在看戲一樣,淡淡的笑著。

我不自在地吃著自己的漢堡時,看到連上的弟兄臉上都掛著懷疑的表情,有些人還用皺眉在質疑我昨天極力撇清和連長的關係。

「喂,你那麼瘦,多吃一點嘛!」

這是連長把我叫過來后,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可是一點也不中聽,所以我回答得很不爽……

「他是誰啊!我幹嘛吃他的東西。」

「喂,你很不會講話喔!我是這個營的營士官長,你不知道嗎?你也是歸我管的,你知不知道!」

他的口氣充滿威脅的氣味,但我眼神飄呀飄的,很不屑的回他……

「有什麼好了不起的!我說過不吃,是你自己還硬要拿過來的。」

營士官長愣了一秒,沒再跟我斗下去,輕聲地對連長說:「你這情報士還滿有種的……」

連長邊聽耳語邊笑,還一直點頭!

在場的黃排、林排和繆排副似乎對我說的話很不滿,紛紛給我殺手般的眼神。而我才不管,因為我只關心一個問題的答案。那就是連長他幹嘛要這樣子讓我騎虎難下,然後自己躲在一旁偷笑,我實在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

還好昨晚我沒有和他在連長室里玩起來,否則我一定會因為他得了便宜還賣乖而抓狂。不過……

『他該不會是因為昨晚受到我的拒絕才這麼做吧!』

其實我也不是不想。只是在連長室有點太誇張。

雖然在連長室里算是室內,但外面就有個安官,然後營舍也沒有所謂的隔音設備可言,要是被連上弟兄聽到,那還得了。

「我看我得好好觀察一下他的舉動,再決定要怎麼對他。眼前他和那營士官長也不知道是什麼關係,盡講一些怪怪怕人聽的話。』

「奇怪,中午、晚上吃飯都沒有看見他,到底是跑到哪裡去了……』

晚上,我剛下餐廳往營部電腦室走去,心裡想著他,途中看見操場上有一個跑步的身影,影響到我的思路……

『原來是他!』

情報官也不知為什麼這麼晚了還在跑步!我想可能是受不了我早上給他的刺激,想證明什麼吧!

我並不管他,也沒想給他一點鼓勵。

走到營部時,我發現營部吵鬧異常,順便就偷瞄一下。原來營長辦了一桌,像是在歡迎我的連長調到我們營上。

再看看各連連長也都到齊了,喧嘩的敬酒聲不斷,我若無其事的想閃進一旁的電腦室,突然……

「周明信!來來來……」連長又像早上一樣把我喚過去,指著我對大家說:「他就是我在台南的第二班班長……」

這時全部的人都安靜下來聽他說,可是他卻停在那裡不再繼續。

此時的我尷尬到不知應該怎麼辦才好,站著和一堆不認識的人對望。我想其他人也一定都和我有一樣的感受……

『他到底想要說什麼?這是一種宣言嗎!宣布我是他的,不準其他人對我有非分之想!還是他也和我一樣,太久沒看到對方,所以一看到時會忍不住地想和對方說聲Hi,只是他沒考虛到現在是什麼情況……』

連長久久講不出話來,營長開口了……

「你就是去支援的情報士?」

「報告營長,是!」我很不習慣在這種情況下和營長第一次面對面說話,聲音有點發抖。

「那你有得忙了。你不在,情報業務都沒有人做,最近評比又快到了,你要趕快把缺的東西補起來。」

我看這個營長不是那麼好收服的樣子,所以在我下一番工夫之前,我想我還是顯喚戰兢兢的回答比較好……

「報告,是。」

「好了,你去做你的事吧!」這句話讓我鬆了一口氣

「是!」

我看了一下他,他的眼神傳達著曖昧的電波,伴著酒醉紅紅的臉頰,讓我心裡罵了一句:『你是慾火中燒了是不是!』

「哎……」突然他硬接了一句,「……等一下集合士官以上幹部,到機車庫房開士官團會議。」

他現在才想要敷衍大家,任誰都知道這已經是無可挽救的局面了。我覺得他的拙樣真是讓人想笑,一時之間也忘了要端莊的回答……

「喔!」

大家一聽我的回答,馬上把焦點重新轉到我身上,害我馬上加快腳步的閃人。

「他到底在幹嘛!今天玩得還不夠嗎?第一天就這個樣子,那以後……』

我進了電腦室,發現裡頭躲了一個不認識的阿兵哥。

「班長你要用電腦嗎?」

這電腦兵顏峻維長得賊頭賊腦的,戴著黑邊眼鏡,是一個瘋狂喜歡劉德華的怪胎。

「沒有……」我看到桌上有一包開著的義美夾心酥,是我愛的花生口味,「……嘿,你剛剛怎麼沒去吃飯,躲在這裡吃餅乾?」

「我在幫營輔導長趕這些資料,班長你要不要吃?」

顏峻維把餅乾拿到我面前,我卻無心理會,視而不見的豎起耳朵,在聽外頭的他在和人家談論我什麼……

「……班長……班長,你是不是和連長很熱?」

「哪有!」我始終無法跳過這個問題,積極的在第一時間否認,「……我只是在台南支援的時候……」

對於這一個敏感的問題,即使他只是個小兵,我還是大費間章、不厭其煩的從頭到尾解釋一番,為的就是不希望有人隨意揣測我和他的關係,但顧此失彼,我因而沒法聽到外面的那一桌在講什麼、笑什麼。

值星班長像是在趕狗似的,把大夥趕到中山室去上無聊的莒光夜,而所有班長以上幹部則是往機車庫房前進……

「開什麼士官團會議啊!他是當這裡是新兵訓練中心啊?到底是有沒有帶過部隊!講給人聽,人人笑死……」繆排副國台語參半的邊走邊罵。

繆排副是個自願役的士官,專門管伙房的,但他對於整頓營部連卻有著濃厚的興趣,因為他是個道地的台客族,講出來的活往往是既粗俗又難聽,一旦惹到他,就只能用狗血淋頭來形容被罵的心情!

我目睹過這種情形,所以我無時無刻不躲著他,因為我也不想在大家面前,讓他有機會把我家祖宗十八代一個一個叫出來輪流臭罵。

其實沿途不是只有繆排副在罵,其他人也都把心情表現在臉上,有些還跟著繆排副一起罵。感覺上我應該是要支持連長的,但我卻也想罵,因為我實在是無法和他站在同一個陣線上。

進了機車庫房,我不想坐在前面捧他的場,自然的就坐到後面去,躲在其他戰士身後……

「喂!那個情報士,前面位子這麼多,你躲到後面去幹嘛。」黃排一副要整我的口氣和表情。

「……」我用眼神告訴他,『不要太白目喔!在座的士官里。我也算得上是老的,想整人也得看對象。還有,你那是什麼欠扁的嘴臉,小心我找人扁你……」

黃排這隻狗非但不怕我的犀利眼神,居然還繼續狂吠……

「叫你到前面坐,你還懷疑是不是?」

我還是不說話也不動作,雖然大家都在看。我還是堅持不鳥他。這時連長帶著酒意走進來……

「怎樣?」

「報告連長,我叫周明信坐到前面來,他還在撐,那麼菜還敢躲……」黃排的這些話,讓我不得不和他結下樑子。

「哦!你說周明信啊!我知道……」連長一句模糊的話就堵住了黃排的嘴,也沒有人曉得他在知道什麼,「……今天要大家來開會,最主要是我想了解一下營部連的廄性,然後順便也認識一下大家。所以,等一下大家要向我報告你們手上掌管的業務……」

我心裡不斷盤旋著最高級的三字經,因為黃排真的把我給惹毛了,毛到讓我把臉側向坐在機車上的吳杞仁和士官長,就算前方有我的他,我也不想把視線朝前,因為那賤人黃排就坐在連長旁邊。

每個人開始輪流報告他們本身的業務,而我則顯得很無聊,因為我的業務連長並不需要知道,所以我也不需要報告。

不過氣歸氣,我還是忍不住偷瞄了一下連長,想不到他也正好把臉轉向我,我抬了一下眉,和他打個招呼,而他則給我一個微笑,讓我忘了賤人黃排對我的無禮。

聽繆排副長篇大論著該如何整頓營部連的廢話,眼角的餘光讓我覺得他好像在看我,所以我就假借頭皮癢之名,把頭斜向他抓頭。果然他正在盯著我,而且還不等我對他示意,就自己笑了起來。

我迅速皺眉,向他表示不要,他別笑也別再如此看我,便馬上移開我的視線。

但是我們好像欠缺這方面的默契,感覺上他好像還是不時的朝我這邊看,我覺得再這樣下去肯定會露餡,所以我趕在被大家發覺之前。再給他一次眼神的暗示……

誰知道,這一次他居然被我的表情暗示給笑到低下頭去,根本就沒有在聽繆排副說話。

我無可奈何的皺著眉把視線移開,卻剛好接上吳犯仁和士官長的視線,他們剛好從連長那兒把視線轉到我身上。頓時,我覺得我的臉比喝了酒的連長還紅,從心裡散出來的熱氣燙得我也得趕緊低頭……

『都是他!都是他……』

我心裡不停的數落著他,卻還是難掩那心頭的甜意,甜到全身都熱了起來,在冷冷的一月天里飈著汗。

另外,我發現吳杞仁目睹了我和連長的眉目傳情,讓我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感。可能是因為吳杞仁也是個妹子吧!而且還是個滿有看頭的妹子。

晚點名后,我簽了夜辦坐在營辦室里,桌上還是散落著掩人耳目的卷宗和資料夾,腦袋裡卻全是他……

「為什麼我總是想不通他怎麼這麼喜歡公開的和我……算是調情吧!是因為我們都還沒有機會在那一夜之後,去表達對彼此的態度嗎?』

記得那一夜我們才正要幹什麼,我媽就已經起床了。我們在我老媽隔牆的監視下緊閉房門,偷偷的卿卿我我,不敢發出一絲淫聲浪叫,但這種擔心害怕的緊張氣氛,反倒是讓我和他都感到刺激萬分。

因為心臟承受了兩種快速的跳動,就像坐雲霄飛車下滑時呈現的無重力狀態乘以二,雖然我們有點草草了事,但卻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

起床時,我們彼此還有點羞於見到對方,我趁著出去應付老媽的時候,一溜煙地逃進廁所。用馬桶衝掉那一夜還留在床頭的證物,然後順便照照鏡子,發現二十五年來集中一次的解放,果然讓我容光煥發不少。

接著我自信的走回房間,見他坐在床緣,一臉像是無辜又像抱歉的緊張表情,讓我不後悔那夜的放縱。

當時我們的話不多,所以我猜不著他心裡的想法,只知道自己想把和他的關係在那美妙的一刻下,劃上模糊的完美句點……

誰知道我上輩子不曉得是燒了什麼好香,奇迹似的又遇上了他,而且,他的表現讓我覺得他是在乎那一夜的,雖然表現得有點太超過,但我喜歡!

突然間,門口窸窸窣窣的,我彷彿聽見了他的聲音,抬頭想仔細看清楚那黑黑移動的身影時,新任的連長傳令就走進來了……

「班長,這是連長要給你的。」連長傳令放了一杯最近很受歡迎的燒仙草在我桌上。

「你騙人!」我大叫了一聲,像是在給注視的眼光一個交代。

「我騙你幹嘛!我和連長一起出去買的,他要我拿一杯進來給你,不相信的話你跟我出去問他,連長現在也在外面。」他邊說邊往外走。

我無言以對,默默地看著燒仙草,不知該怪他說得太仔細,還是該怪自己為什麼不安靜地接受就好,偏偏不打自招的把事情搞大……

隱隱約約我還聽見門外傳令在解釋我的反映給連長聽。

我想此時此刻,不論我說什麼都是枉然,而且才一天的時間,大家就已經懶得再來問我這檔事了,全都裝作沒事發生一樣的繼續做他們自己的事。所以我也學大家以靜制動,獃獃地盯著桌上的那一杯燒仙草。

雖然我早已經迫不及待地想體會這杯我最愛的燒仙草,到底能在寒冬裡帶給我什麼樣的溫暖,但礙於……唉!只能先獃獃的想像它的滋味,想像它帶給我的快感……

『嗯——我的體內充滿了不正常的熱對流……』

一直撐到營辦室只剩我一個人時,我才把那杯燒仙草給吃了回寢室。

遠遠的我發現連長室的燈還亮著,我怕又被叫進去,所以刻意地想避開經過連長室,誰知……

「周明信,你進來一下!」

連長站在窗口等我經過時,就把我叫住。原本我今天想早點就寢的,卻因為一杯燒仙草讓我等到一點多,而現在卻還得陪他!

我閃過安官的守備溜進到連長室。有點發脾氣的問……

「幹嘛!」

他酒氣衝天卻裝可愛的說,「聊一下嘛!」

「這麼晚不睡,還喝那麼多酒。」

聽我這麼訓他,他突然揚聲起來……

「這只是小意思而已好不好,我……」

「噓——那麼大聲幹嘛?」

「那我們去裡面聊。」他沒等我回答就自己往裡頭走。

我搖搖頭,輕聲的跟著進去,才發現裡頭別有洞天,連個人衛浴都有。

「你好像很怕別人知道我們……」他不曉得被什麼難以啟齒的話卡住,「……嗯……」

我知道他想問什麼,可是我怕會講一個沒完沒了……

「好啦,你趕快睡了!都這麼晚……」

「誰叫你這麼晚回來。」

「你還怪我,還不都是你,給我那杯燒仙草。害大家……」

我趁機把苦水吐得一乾二淨。使他的口氣變得有點拗……

「那我以後就不買了。」

我覺得他有點生氣,馬上緊張的忙著解釋……

「我的意思是……其實我很高興也很喜歡吃燒仙萆的,只是……」

他恢復了先前的語調插話……

「我懂——因為你不想讓人家知道我對你好!」

「……對呀!你幹嗎對我那麼好?」

「……」他遲疑了一會兒才說:「……你不知道朋友就是要誠懇在一起嗎?」

他說的這句話讓我一頭霧水……

「什麼?」

「你把這句話念成台語看看。」

「……」我意會出他的話中話,但還是故意裝不懂,「……你在講什麼啊!」

「你不懂嗎?!『朋友要先困鬥陣啊!」』

他話一說出來,我就開始害羞的打他……

他總是會講一些讓人心花朵朵開的白痴話語,讓我無法抗拒這種邀約,儘管滿屋子的酒氣和一百多人在外頭作見證,還是阻擋不了我們彼此眼前的對方!而剛剛下肚的那一杯燒仙草慢慢的又在我體內燒熱了起來、融化、滾燙……

一個多小時后,他已經累到不行的癱在床上。我整理一下衣著,幾乎只用氣在跟他說……

「明天我要補休喔!」

他眼睛雖沒張開,但還是認真的回答……

「沒關係!」

「那我要走羅!」

「嗯!」

回到我自己的床上,我的眼睛無法閉起來,心跳一直高速的搏動著,重複溫存著剛剛的一切……突然,我覺得好像有什麼事快要發生似的,因為這一切又太美好了,我實在很怕會物檄必反……

這時,我彷彿聽見了從他房裡傳來的打呼聲,每一聲都清晰的傳到我的耳里,規律的調節和鎮定我的心跳和我的不安,我不再庸人自擾,而且我也累了。

***

「妹妹……」阿Red突然靠過來,仔細盯著我的臉瞧,「你是不是皮膚變好了?」

我有些害羞還沒來得及回答,一旁的妖女已經語帶鄙夷和挑釁的說:「你不知道妹妹出門都會化妝嗎?」

這種說法讓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對阿Red說:

「是因為最近心情太好了……」我不理會妖女。一邊回答阿Red的問題,一邊拿出面紙在臉上擦拭,「……和我的連長打得正火熱呢……」然後我轉向妖女,把擦過的面紙擺在妖女面前,理直氣壯地說:「……你看,我哪裡有化妝。」

妖女看了自知理虧,巧妙地把話題扯開……

「小愛——你看妹妹又在講他的連長了。」

此時,大家臉上也因為「他的連長」這四個字而露出竊笑的表情……

這天我們在「Friday's」姐妹聚會,而妹妹則是我在姐妹面前的小名。

講到這群姐妹,他們可是我生活中歡樂的來源,也是我的精神支柱,因為我們總是分享身旁大大小小的人事物;但自從我跟他們提及我和連長的事,他們就認為這一切只是我在瞎扯,把我當成為他們眼中的笑柄。

其實妖女和小愛是我的國中同學,而阿Red那一掛則是小愛的五專同學,我們因為小愛的牽引,而成了一群無話不說的死黨姐妹,就連第一次體驗三溫暖,我們也合演了一出姐妹攜手闖「大番」的戲碼。

可是最近我老是覺得很不爽,原因都是出在妖女;虧我和他都已經是十年的朋友了,他居然還把我和他分享的第一手軍中情史扭曲之後,當作八卦在姐妹中流傳。而我最生氣的就是姐妹寧願相信他的鬼話,卻連聽都不想聽我這個主角說半句話。

也許是我對這個圈圈還不是太熟悉吧!也或許姐妹們只想製造笑料吧!我曾經想過,是我的軍中戀情太難有說服力,他們才會如此嗎?

總而言之,我覺得妖女不需要如此加油添醋的抹黑我,這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反倒是姐妹之間的笑聲已經傷害到我了。

更可怕的是,姐妹們的默契真是無懈可擊,一件八卦一旦開了個頭,就能無窮無盡的惡毒、誇張下去,把我和連長的事當作是我一人獨自幻想的嘲弄,實在是令人難受也難過。

接著,我還不能拒絕演出《飲食男女》中的楊貴妃,只活在自己的幻想塔里;然後我還得在《等愛的女人》里演上一角,演吳家麗那種只要被男人看一眼,就當作人家已經愛上了自己的花痴……

我真是受夠了這一切!

以前他們懷疑我的身份時,老是糗我,說我在裝;現在我漸漸看清自己,需要前輩的諫言時,他們又不相信我、笑我,害我得自己去揣摩、測試我的愛情。

有幾次我真想把妖女的秘密給抖出來,讓姐妹們知道他自己才是個笑話;因為他自己當了半輩子的賠錢貨,只要一談戀愛,不出三天、一個禮拜,他就會說他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對;男人對他說有多好就有多好、說有多大就有多大、說多有錢就有多有錢。

而他的男人只要一感冒,他馬上就熬了稀飯,雞湯,在男人家樓下按電鈴;或是男人只是隨口說說想換窗帘什麼的,他就馬上到IKEA、家樂福瞎拼一番;甚至男人只是提到內褲穿起來不太舒服,他就馬上買個半打凱文克萊寄過去。有時候男人根本一句話也沒說,他也會主動幫男人洗衣服、打掃房間。

儘管他賠錢到了家,他的戀情總是很難超過從認識到結束的一個月。而他分手的理由卻總是千篇一律,什麼對方是個死妹子之類的。

我不曉得他為什麼永遠演不膩這種戲碼,從甜蜜的相識到真心的相愛,然後馬上出現莫名其妙的分手理由。這不管怎麼聽,無疑都是一出出的大爛片,可笑也可悲。

但我還是得在他的低潮時刻,聆聽他的午夜傾心。每每我除了告訴他別愛得太早、別主動為男人作太多事之外,最常叮嚀他的,就是別當賠錢貨。

面對我的忠告,他總是先臭罵男人一頓,再揚揚言他不會再做傻事來便宜那些臭男人,但過不久,我就又得再次聆聽他換湯不換藥的新戀情。

像這種賠錢的豐功偉業,我只要把它說出去,不需要添加任何的猛料,就足以讓姐妹笑掉大牙了!

但我還是算了,因為我沒有必要像他一樣。

其實我也曾經私底下找阿Red試圖解釋我的初戀,不料我非但無法改變阿Red先入為主的想法,反倒也惹了一身腥臭。

現在,我已經不再為我的初戀多作解釋,畢竟我的生活還是要我自己去過、去面對。至於別人怎麼看、怎麼笑,還是分享與否、證明與否,都是其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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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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