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這一晚,雲曦月被噩夢糾纏了一整夜。

睡夢中,流希和母親帶淚的容顏交錯蓉不斷出現在他面前。

噩夢裡,他面前出現了兩條同樣黑暗,同樣望不到盡頭的道路。

一條時不時傳來母親的呼救聲,而另一條則傳出流希充滿悲戚的嘆息聲。

站在路的起點,雲曦月看看左邊,又向右邊不時張望。

明明很容易就能前行的腳步,此刻卻重如千斤,無論如何都抬不起來。

到底該如何抉擇?

雲曦月頓時犯了難。

就在他猶豫的當口,卻突聞得母親的叫聲越來越凄歷。

心頭震蕩不已,再也顧不上其他,雲曦月一咬牙,邁開腳步,直接向母親所在的方向走去。

就在雲曦月作出抉擇,向左邊邁出第一步時,眼前的黑暗頓時被光明代替。

看著同時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母親和流希,當他觸及到流希滿是悲憤和絕望,布滿淚痕的容顏時,他不禁黯然神傷。

這一次,母親和流希同時對他伸出了右手。

望了眼流希白皙玉潔的小手,還有母親那隻布滿老繭,只能用粗丑難看形容的大手,他眼裡的掙扎越發明顯。

為什麼?為什麼要他選擇?為什麼他不可以同時擁有他們兩人?為什麼老天如此殘忍?讓地只能二中選一,得到其中一個,就註定要失去另一個。

老天,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受傷害的是他自己,而不是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如果可以選擇的話……

唇,因雲曦月內心鬥爭越來越激烈而被他生生咬破,直到口中嘗到血腥味,他才想起要鬆開。

「可愛的曦月,我可愛的兒子,到這裡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正當雲曦月內心交戰不已時,微笑中的母親卻突然開了口。她的聲音既輕又柔,有種迷惑人心的感覺。

聽到這聲音,雲曦月的眼眶濕潤了,「媽,媽媽……」

這一瞬間,流希哭泣的臉龐和悲痛的呼喚聲被他拋之腦後,此時此刻,他眼裡只有微笑著的母親。

邁開步子走向母親的同時,雲曦月的眼裡全然沒有了流希的身影,有的,只是母親微笑凝視自己的模樣。

可就在他的手指觸及到母親時,站在母親邊上的流希,卻一下子碎成了千千萬萬片。

在雲曦月驚駭的注視下,流希一點一點地化為空氣中的塵埃……

夢到這裡,被嚇醒的雲曦月,「砰」的一聲從床上彈跳而起。

連連喘息中,他瞪大雙眼卻茫然無措地看向前方某一點。

天亮了嗎?

望著已然透過窗戶照射在床頭的刺眼陽光,雲曦月不禁眯眯眼。

半晌后,他總算回過神。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黏糊糊的冷汗讓他的身體一片冰冷。

想起之前所做的噩夢,雲曦月不禁抿緊唇。

如此不祥的夢境,難道說流希他……

想到某些不好的可能,他的心頓時和身體一樣,都寒至冰點。

掀開身上的薄被,雲曦月連梳洗都顧不上,直接衝到門口。

猛然拉開房門,冷著臉,他對守在門外的侍衛低喝道:「讓逐雲立刻來見我!」

」是!」

見侍衛領命而去,雲曦月重又關上門。

片刻后,急急趕來的逐雲,神情凝重地跪倒在雲曦月面前。

「怎麼樣?有消息嗎?」一見到逐雲,雲曦月迫不及待地問道。

「對不起,曦月少爺。雖然昨晚我們加派人手四下尋找,可依舊沒有薔薇的消息。」愧疚地低下頭,逐雲不忍看見雲曦月失望的臉龐。

「還是沒有消息嗎?」聽到這話,雲曦月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椅上。

「對不起,曦月少爺。是屬下無能!」說這話時,逐雲的頭幾乎低到了地上。想到等下雲曦月可能出現的震怒,饒是逐雲也不禁冷汗直流。

可讓他意外的是,雲曦月非但沒有大發雷霆,就連呵斥他都沒半句。

等了好半晌,總不見雲曦月有任何動靜,遙雲忍不住抬起頭來。

「逐雲!」就在逐雲抬頭的瞬間,雲曦月卻開了口。

「是的,曦月少爺,您有什麼吩咐?」立刻恭敬地低下頭,逐雲應道。

「中午我有些急事必須出去,尋找流希的事就交給你全權處理了。」

聽聞此言,逐雲不覺一怔,「您要出去?」

「是的。」雲曦月頷首,「逐雲,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找迴流希。不管付出多大代價,也不管花費多少人力、財力,我只要流希完完整整,毫髮無傷地回到我身邊!」

想到昨夜的噩夢,雲曦月的心口再度抽痛起來。

「是的,曦月少爺!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把薔薇找回來,請您放心。」

「嗯……那你先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說著,逐雲起身退出房間。

見逐雲離去,看看時間也差不多的雲曦月嘆息著站起身。

梳洗后,雲曦月換上筆挺的新衣。遲疑半晌,他終於還是回到床邊,俯身拿起被隨意丟棄在床上的那個小東西。

看了眼掌心裡的金色物件,雲曦月眼裡的哀愁越發濃重,但最後,他還是把它放進上衣口袋。

確定沒有遺漏后,雲曦月臉色一肅,不帶任何錶情向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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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經過難熬的漫漫長夜后,流希在緊張與不安中迎來了清晨明媚的陽光。

但不知道是有意還是其他,火凌直到中午時才出現在他面前。

看到流希略顯憔悴的容顏,知他沒有睡好的火凌臉上閃過痛惜。但與此同時,他心底也升起微許喜悅,流希果然不像他嘴裡說的那樣相信雲曦月。

「流希少爺……」

火凌剛開口,就被流希不耐地打斷,「我們什麼時候走?」

「如果您都準備好了,那我們現在就可以去。」凌好脾氣地笑道。

「先幫我把這個解開。」流希指著腳踝上的鏈子說道。

「抱歉,是我疏忽了。」微笑著低下身,火凌取出鑰匙打開金環。

「我們走吧。」離開睡了一夜的大床,流希率先向外走去。

驅車一個多小時后,流希與火凌達到目的地。

走下車,呈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一幢有些破舊的老式小洋房。

兩層樓的洋房原本可能是紅色的,但在時間以及雨水的侵蝕下,現在已經斑駁得看不出原色,只有點點遺痕依稀可辨。

從外表來看,這裡沒有任何異樣。流希不由得把視線轉向火凌,火凌則但笑不語。

「我們進去吧。」說著,他順手關上車門,向房子邁進。

流希見狀,快步跟上。

推開門,流希又是一怔。

只見客廳里所有物品上都蓋有白布,布上堆積著大量灰塵,怎麼看都是久未有人居住的樣子。

「凌,這到底……」

「呵呵……跟我來就是了。」火凌故作神秘。

流希滿心疑惑,卻也只能緊跟其後。

在火凌的帶領下,兩人穿過客廳,走入廚房。

毫不費力地掀起設在廚房裡的地窖暗板后,火凌先行步下陰暗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一角堆滿各種雜物,另一邊剛放滿食物,流希還是沒能看出這裡與尋常人家有何不同。

地下室的空間很小,才三、四步就走到了盡頭。

站停在那堵暗灰色的舊牆前,火凌撥開面前的雜物,隨即飛快按下隱藏在雜物后的按鈕,接著一塊巴掌大的密碼鎖出現在兩人眼前。

輸入密碼、核對指紋后,牆壁緩緩向內打開。

流希定睛一看,竟然又是一堵牆!只不過這次牆體不再是破舊的紅磚,而一面由合成金屬製成的銀白色高牆。

隨著兩人的進入,他們身後那堵牆徐徐合上。

站在密閉且空無一物的房間里,冷著臉的流希耐心全無。

「你到底想幹什麼?」

「流希少爺,您以為雲曦月當著您的面,會一字不漏地說出所有真相?」似笑非笑地看著流希,業凌毫不在意他粗暴的語氣。

「那現在我們站在這個什麼都沒有的鬼地方,就能讓他乖乖說出一切?」雙手交叉覆於胸前,流希冷哼。

「呵呵……不要急嘛,好戲很快就會上演,請您再靜待幾分鐘。」語畢,火凌向前一步走到金屬牆前。他在牆上按了幾下,牆面立刻變透明。原來這竟是一堵類似於魔術鏡的牆體。

隨著牆體漸漸透明,出現在流希面前的是一間裝備先進的研究室。

看著牆那邊到處都在閃光的儀器,流希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他的眼緩緩從各種裝置上滑過,最後落在一台約三米高、玻璃圓柱形的機器上。

龐大的機器里注滿淺藍色液體,還時不時有小氣泡冒出。

雖不知道這機器的用途是什麼,可流希直覺地對它不抱任何好感。

厭惡地轉過頭,流希的視線無意間落在了坐在儀器前,笑得一臉愜意的男人身上。

男人看上去頂多三十五、六歲的樣子,淡金色的長發在頭頂燈光的照耀下顯得燦爛無比,帥氣有型的臉上鑲嵌著一雙魔魅金瞳,隨著眼珠的轉動,美麗的眸子散發出流光般的異彩。

讓流希最為驚訝的是,他和火凌所處位置,理論上男人應該看不見的,可他卻微笑著對自己揮揮手,雙眼更是直視自己、分毫不差。

「凌,這牆……」

「牆沒有問題,外面絕對看不見這裡。」

「可、可是……」

「呵呵……」知道流希吃驚的原因,凌輕笑起來,「牆的確沒問題,可在擁有魔魅金瞳的律面前,卻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律……嗎?」流希若有所思地重複道。

「嗯……律原本是雲翳的私人助理,自從雲翳離開后,他也跟著消失了。直到上個星期,才突然與我聯繫。」

「律是翳的助理?可我怎麼從沒見過他?」流希不明。

「因為雲翳的授命,律一直在私下為他辦事,等於他的暗棋,所以你我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那你又怎麼會和他聯繫上?」總覺得這個叫律過於神出鬼沒,流希微吟後繼問道。

「前些日子我派人打探雲曦月的事情,沒想到雲曦月的事沒打聽出什麼,反倒是讓我找到了律。呵呵……不過也一樣,找到律,也就等於掌握了雲曦月的弱點。」說到此處,火凌笑得得意。

雖然他對律也不熟悉,律的自動出現也曾讓他心存疑慮,可是管它的呢,只要對自己有利就行,其他什麼的,他都懶得考慮,只要能扳倒雲曦月,讓他從流希心底徹底消失就好。

「曦月的弱點?什麼弱點?」流希詫異地詢問道。

「還能有什麼?自然是他的母親。」

「曦月的母親?你找到她了?」流希動容。

「嗯……律就是那個負責看管雲曦月母親的人。」點點頭,火凌唇角笑意更深,「律告訴我,他曾經和雲曦月打過一個賭。

「打賭?」隱隱地,流希心頭開始感到有些不安。

「是的,打賭。賭約的內容就是您。」

「我?」流希的心狂跳起來。

「沒錯。律和雲曦月打賭,只要您能在恨他恨到極點的程度下再度愛上他,那麼律就釋放他母親。反之,他就必須一輩子為雲氏賣命,而且再也見不到他母親。」

終於說出手裡握有的最大籌碼,凌沒有意外地看見流希因為自己的話而全身大震。

「你,你說什麼?」火凌的話就像一個悶雷重重劈在流希頭上,讓他腦子裡一片空白。

臉色慘白,神情激動的流希一把抓住火凌,他的聲音虛弱無力,整個人更是搖搖欲墜。

「我想您已經聽得十分清楚,不需要我再重複。流希少爺,在這整件事里,您完全被雲曦月騙了。」火凌的眼底帶著深深憐憫。

「住口!你給我住口!」猛力搖著頭,流希厲聲高喊:「我不要聽!我什麼都不要聽!你在騙我……我什麼都不相信!」用力打開凌抓在自己臂上的手,流希拉開與凌之間的距離。

「好吧,您可以不相信我,但如果是雲曦月自己說的……您總該相信了吧?」收回被打痛的手,火凌沒有靠近流希,視線越過他投向律。

順著火凌的眼,流希轉過頭,看見了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間里的雲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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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來……到底有什麼事?」警戒地看著面前笑的一臉悠閑的男人,雲曦月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月,你的身體最近是不是不太好?常有暈眩的情況發生?」嘴角帶著淡淡笑意,律起身走向雲曦月。

「我母親呢?她在什麼地方?」望著比自己還高一個頭的律,雲曦月不自覺地倒退一步。

不知怎麼地,他對律總有種說不出的懼怕。雖說長久以來他都掩飾得很好,可每每律站在他面前,他的身體總會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

「呵呵……心急的小鬼,你和我的賭約履行了?」低頭俯視雲曦月,好笑地看著他眼中閃過的恐懼,律雙手抱胸,止步不前。

「賭約……我和你的賭約……」想起那個已經成為自己心魔的賭約,雲曦月臉上血色盡褪。

「是啊,我們的那個賭約你有實現嗎?如果有,讓我看證據。」伸出大手攤在雲曦月面前,律的金眸有意無意地扭向站在牆那邊的流希身上。

「我當然有實現。」低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捏成拳,倔強地抬起頭,雲曦月不示弱地看向律。

「哦?那就拿出來給我看看吧。」

「給你!」說著,雲曦月從口袋中掏出那個金色的記錄器,直接拋給律。

看了眼掌中的記錄器,再望了眼雲曦月,律扯動唇露出一抹淺笑。

不等雲曦月再開口,律徑自打開記錄器。

很快地,記錄器里便傳出流希媚中帶嬌的低吟,在那纏綿悱惻的情愛中,時不時地傳出流希對雲曦月的喃喃愛語,時而低沉、時而激情的聲音里,包含著數不盡的濃情蜜意。

熟悉的聲音才入耳,倍受打擊的流希臉色慘白,腳履不穩地向後倒退三大步,整個人抵在了冷冷的牆壁上。

如果他沒有聽錯的話,這些都是他第一次與雲曦月結合時所說的,原來……雲曦月他真的從一開始就……

情人的背叛與欺騙讓流希腳下一陣發軟,身體沿著牆壁頹然下滑的同時,更多淚珠如斷線珍珠般從他眼中紛紛滑落。

望著曾對自己吐露無限甜言蜜語的戀人,流希覺得自己的心正被人用手狠狠地撕扯、捏弄,現在的他,就連呼吸也會覺得劇痛無比。

他的世界……那個由愛人築造起來的,只屬於他們的美麗世界……就這樣被毀了。痛苦、哀慟以及無盡的絕望瞬間充滿他的心,美麗的世界頃刻被灰暗籠罩。

「流希少爺?您沒……」心疼的火凌飛快衝到流希面前蹲下身,正想伸手扶他起來,卻被他一把推開。

「不要碰我!」聲音沙啞地拒絕了火凌的好意,流希努力支撐起失去力氣的身體,藉由貼在牆上的雙手,緩緩直起身。

「流希少爺……」見流希臉上掛滿淚痕,明亮的眼瞳更因此而變得黯然,火凌突然有些後悔,他對他……是不是太殘忍了?

沒有理睬面露愧疚的火凌,流希的視線依然徘徊在牆對面的雲曦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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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薔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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