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道藍色的身影穿過長廊,吳常神情愉悅,唇角高揚地往處理吳家事務的靜心閣走去。
「親愛的行雁,你有空嗎?」
甫進門,便見吳行雁照著案上一堆大的批閱指示,筆不停歇地向各商家下訂貨數量,看來好不忙碌。
「真是可憐,還有這麼多事沒忙完,要不要我幫你啊?」吳常眉開眼笑,親切和善地道。
吳行雁瞥了他一眼,覺得他唇邊的那抹笑有股幸災樂禍的意味。
誰不知道,這堆批閱指示根本就是這個「好心」的大少爺所寫的。
雖然吳常依照他的期望,接掌了吳家的生意,他對於經商天資極高,擴大經營后,生意蒸蒸日上,偏偏這小子只出腦袋,寫個批閱指示,最後還是丟給他來執行。
唉,看來要少爺接掌生意的算盤是打錯了。
他不僅沒得清閑,還累得像條狗,只怕未老先衰。
「謝了,少爺只要把桌上那堆畫像看完,挑個順眼的好姑娘,就算是幫我的忙了。」唯今之計,只能盼少爺趕緊成親生子,將希望寄托在未來的接班人身上。
照這樣算來,必須再經過二十年的操勞,才能將小接班人栽培長大,到時近五十歲的他已垂垂老矣,嗚……實在是歹命呀!
「你知道我向來討厭毫無主見,沒有腦子,只會任人擺布的女子。」吳常看著那堆得像座小山的畫軸,嫌惡地皺了皺眉頭。
「那正好,裡頭的小姐們有好幾個出身書香世家,個個言之有物,上通天文,不知地理。要不要明天就送幾個來瞧瞧?絕對包你滿意。」吳行雁熱情地推薦。
「既然那麼好,那就送給你好了。」吳常顯得意興闌珊。
吳行雁的眉頭皺得死緊。他真會被這臭小子給氣死!眼光那麼高,也不降低一點。
「這些姑娘已是中上之姿,資質也算聰穎,你還不要,難不成要天仙絕色且聰明絕頂的女子你才滿意?」
如果少爺真的要,他也會想辦法弄來,不過世間真有這樣的女子嗎?恐怕也是後宮佳麗,后妃之選吧?
「就算是兩者兼具的女子,我也不要。」吳常認真地道。
天啊!連兩者兼具的都不要,少爺到底要的是什麼?吳行雁突然覺得頭暈,有種快昏倒的感覺。
「在我有生之年,還看得見少爺成親嗎?」他扶著頭,覺得希望越來越渺茫了。
看著一臉凄苦的吳行雁,吳常險些大笑,但是為了捉弄他,他只得忍住,一本正經地道:「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
「什麼?」聽不清這渾小子在說什麼,他只覺得頭痛耳鳴,全身無力。
「這些姑娘我當然不喜歡,因為我已經有意中人了。」看到吳行雁錯愕的張大嘴,他才放聲笑道:「你可以替我準備提親的禮品了。」
好不容易從震驚中恢愎,吳行雁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問:「是哪家的姑娘?芳齡多少?長得什麼樣子?」
「別急,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吳常笑得很神秘,不肯多說。「你現在上街採買些禮品,好讓我拜訪岳家,順便帶寶兒去綵線坊買些紅繩。」
他已無法再等待,決定先下手為強。
倘若事情生變,寶兒反悔不嫁給他,心已經脆弱得無法負載傷痛的他,再度失去所愛,一定會發瘋的。
「那位小姐已經答應了婚事?」連續的驚喜讓吳行雁險些連筆都握不住。
吳常勾起薄唇,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弧,順勢接過他手中的筆,在紙箋寫下採買的物品。
「她已經允了我『鳳凰于飛』,你應該知道是什麼意思吧?」
鳳凰于飛?吳行雁眼睛一亮,歡天喜地的道:「我當然知道是什麼意思,沒想到你這小子真有辦法。」
接過紙箋,他立刻準備出發。
「等等。」吳常忽然叫住他,長指撫唇思考道:「待會兒先去綵線坊吧,單子上的物品,少買一,兩樣無所謂,唯有寶兒的紅繩,一定要記得買。」
「但是綵線坊要繞路,要費些工夫才能到,可以的話……」
「這是我的命令,行雁!」吳常以堅決的語調否決了他的提議。
「怎麼了?」這小子很少對事認真,這般強硬的態度還是頭一次。
「別問理由,照我說的做便是。」他避開吳行雁采究的目光,沉聲說道。
「真是怪了,這小子幹嘛這麼堅持?」吳行雁領命而去,嘴裡咕噥著,吳常也聽見了。
「這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事情本身就漏洞百出,只是你看不出來而已。」他低垂眼睫,原本的自信褪去,黑瞳閃爍著不安,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輕易識破他的騙局,當然包括冰雪聰明的寶兒。
相信她很快就會明白他真正的索求不僅僅是個繩結而已。
他要的是她的一生,她所有的傾慕。
但他卻無法捉摸她真正的想法,只知道她心裡存在著一道謎樣的難題,正等著他解決。
令人慶幸的是,寶兒是喜歡他的、所以才會讓他吻了她,但她是否能喜歡到放棄堅持,願意嫁給他為妻,他至今仍在賭。
寶貴兒呆坐在馬車裡,食指輕覆在唇瓣上,感覺吳常的餘溫彷佛還停留在上面,驀然臉兒通紅,又羞又氣。
吳常這傢伙……根本是乘人之危的惡霸。
不但在她迷迷糊糊的狀況下吻了她,還向她索求「鳳凰于飛」!
他難道不曉得,這種結是不可以隨便向人要的,甚至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就要吳大哥帶著她上街買紅繩。
他真的知道這個結是什麼意思嗎?
如果只是為了龍紋玉下方不再空蕩蕩的,那她可以做個「招財進寶」、「吉祥如意」結,就是別跟她要「鳳凰于飛」,她……不可以給任何人這個結的。
她咬緊了下唇,水眸浮上一絲酸楚。
一個女子給了男子這個結,是願託付終生,相約白頭的,然而,剩下沒幾個月可活命的她,已經失去了與他偕老的年歲。
嘆了口氣,她只能在心裡祈求著,但願吳常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要她編個一模一樣的結替代他母親所做的「鳳凰于飛」罷了。
「寶兒,寶兒,妳知不知道那件事啊?」吳行雁像發生什麼大事般語氣高昂的問道。
「什麼事?」她支著下顎,心不在焉地問。
「少爺有心上人的事啊。」他期待的看她,希望能挖出有關那位神秘女子的事。
心上人?
寶貴兒飄遠的心思立刻被拉回來,她張大美眸,臉上充滿錯愕。
沒想到他已經有心上人了!那麼,他向她要「鳳凰于飛」的舉動,真的如他所說的,只為了補全龍紋玉下的空缺,如此而已?
看來是她多心了,他根本無意於她。
「那個女子是誰?」方才心裡的祈求已如她所願,但她心頭沒有半絲欣喜,反而難受極了。
「原來妳也不知道啊。」沒想到這小子保密到家,連寶兒都隱瞞。
「大哥也不知道那名女子是誰嗎?」
「別說不知道,連個人影都沒見過,更別說對方姓啥名啥了。」吳行雁皺起眉頭,感到一陣氣悶。「這小子實在沒良心,連我跟他多年的情誼,也不肯透露半點口風。」害他簡直好奇得快發瘋了。
「少爺總是沒個正經,說不定他只是跟你開玩笑的。」她說這句話不知道是安慰吳大哥,還是為了讓自己安心,她想是後者多一點吧!
「不,聽說他已經跟那個女子要了『鳳凰于飛』,還要我上街買提親用的禮品。依我看,那小子肯定是認真了。」吳行雁搖搖頭,推翻她的說法。
這會兒,寶貴兒不僅僅是錯愕,而是震驚了。
「少爺他……只跟一個女子要過這個東西嗎?」她急切的語調有些不穩。照這樣看來,吳常肯定知道這個結代表著什麼意思。
「妳別看那小子平時弔兒郎當,但是若愛上一個人便很死心眼,絕對不會再看上別的女人,所以我很擔心。」他嚴肅地道。
「大哥有什麼好擔心的,獨鍾一名女子並沒有什麼不對。」她垂眸,眼裡儘是複雜的光芒,心頭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鍾情一人當然無妨,但問題出在他的性子愛恨分明,若是掏心挖肺得不到回報,他不但會受到嚴重的傷害,更會轉而恨那個人,這才是我所憂心的事。」
寶貴兒突然一顫。
記住,我只要「鳳凰于飛」,其他的什麼都不要。在它完成前,別把玉還給我。
想起吳常這句話,還有他認真的眸光,她的心頭頓時變得沉重。
「為什麼他的愛恨如此強烈,不是愛一個人,就是恨一個人?」她喃喃低語,秀眉微蹙,芙蓉股的俏臉浮上愁雲。
吳行雁看到寶兒因為他的杞人憂天,也跟著擔心起來,突然覺得不好意思。
「不過妳別擔心,既然對方已經答應給他『鳳凰于飛』,而吳家又是名門大戶,相信這樁親事一定談得成啦!」
他好心的安慰,卻使得寶貴兒的心情更加沉重,胸口突然覺得似乎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大哥,在這裡放我下來好嗎?」再不離開這裡,一定會被吳行雁看出異樣的。
「可是綵線坊還要轉個彎才到,少爺堅持一定要送妳到門口。」他有些猶豫。
「才一小段路,我用走的就行了,你不是還有許多東西要採買,前面就是聚豐庄了,你買完再來接我也不遲啊。」
她說得合情合理,令吳行雁很難拒絕。
「好吧,那妳自己要小心喔!」吳行雁停下馬車,在她下車時不忘叮嚀道。
「好。」她微微一笑。
背對著馬車后,她唇畔的笑才卸下,眸中頓時盈滿憂愁。
「鳳凰于飛」究竟給或不給,她已陷入兩難。
寶貴兒嘆了口氣,雙腳有如千斤重一般緩緩的往綵線坊的方向走去。
選擇被愛,或是被恨,眼前只有兩條路可走,但兩者都非她所願,如今硬是要她抉擇,她該往哪一條前進?
心情沉重的她,經過貼滿布告的街角,突然聽到有人說道:「今年的選秀名單已經出來了,沒想到鄰縣首富寶家的小姐真如算命仙說的一樣,真的被選進宮了!」
寶貴兒渾身一霞,難以置信的朝皇榜看去,上頭清楚地列著她的名字。
「怎麼會這樣?」她的畫像尚未完成,哪來的東西送進宮裡?
「寶家的小姐不是已經跑了,怎麼還會出現在選秀名單里?」張三問身旁的人道。
「傻瓜,有錢可使鬼推磨啊!反正寶家有的是錢,要砸多少錢尋人都無所謂。」李四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聽說為了尋找女兒的下落,寶老爺還懸賞一萬兩黃金哩!」
「一萬兩黃金?」張三咋舌:「寶家小姐那麼值錢啊?」
「人家是天生的富貴命嘛!」李四嘆道。哪像他們是窮人的命格,不值幾個錢。
「一萬兩耶!寶家小姐如果被我遇上,我這輩子肯定是不愁吃穿了。對了,寶家小姐長得什麼模樣,說來聽聽。」張三興緻勃勃的問。
什麼,爹懸賞一萬兩黃金要人抓她回家?
寶貴兒大驚失色。這可糟了,重賞之下,想找她的人肯定多不勝數,恐怕只要模樣與她些微相似的女子,便會被抓去寶家領賞,這下她得小心了。
她還沒將他們的對話聽完就匆匆離去,直到遠離人群,才稍稍安心些。
「寶家小姐,妳該回去了吧?」
寶貴兒一抬頭,一名黑衣的壯漢不曉得什麼時候站在前面,擋住她的去路。
她心頭一驚,轉身欲逃,不料被地上突起的石塊絆倒。
「不!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寶家小姐。」腳踝傳來劇痛,她仍勉強站起,額上已經是一層薄汗。
「妳的畫像貼在街頭,我已經看過上萬次了,不會認錯人的。妳最好乖乖跟我走,否則別怪我老粗不憐香惜玉!」壯漢一把抓住她,瞇眼笑道,箝住她手腕的蠻力驚人,手指立刻陷入她細緻的皮肉中。
寶貴兒皺起眉頭,痛得流下冷汗,心知這會兒她是插翅也難飛了。
在靜心閣里接手處理生意的吳常,運筆如飛地寫著與各店家往來的書信。
這時,他胸口倏然一震,含滿墨汁的筆尖一顫,一個不小心,如雪的白紙上立刻渲開一片黑霧。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何他的心頭會惶惶無措,思緒不寧?
他盯著眼前的墨漬,正皺眉思索時,有個丫鬟慌張地跑進來。
「少爺!」她氣喘吁吁地稟告著。「街上有壞人要欺負寶兒,吳總管跟他打起來,結果不小心受傷回來了。」
有人敢對寶兒動粗!吳常擰起眉頭,面容頓時浮現怒意。
「寶兒受傷了嗎?她現在在哪裡?」他沉聲問道。
「大……大廳。」丫鬟沒見過少爺這麼嚇人的模樣,勉強地吐出兩個宇回應,等她回過神,只見少爺已經像一陣狂風般迅速離去。
吳常懸著心踏進大廳,便見到吳行雁受了傷,大夫正為他推拿手臂,疼得他慘叫連連,而寶兒則蒼白著小臉坐在椅子上,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他疾步走到她面前,心疼地問道:「妳沒事吧?」
寶貴兒搖搖頭,見他盯著她腳踝上綁著的白布,連忙說道:「這是我不小心跌倒扭傷,過幾天就好了,不礙事的。」
「我不是囑咐你要跟在她身邊,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吳常隱含怒意地問吳行雁。
吳行雁自覺理虧,正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時,話便被寶貴兒搶了去。
「那不是大哥的錯,是壞人動作太快了,他反應不及,才會發生這樣的事。幸好大哥挺身相救,我才能夠平安的回來。」若非吳行雁心中不安,掉頭來找她,說不定她已被抓回寶家。
想到剛才的情景,她就覺得害怕,怕從此再也見不到吳常了。
「那惡徒為何要對妳動粗?告訴我,他長什麼樣子,我絕對繞不了他!」
吳常感覺她在顫抖,他滿是擔憂,伸手握住她的柔荑,不巧恰恰按著她被那漢子抓傷的地方。
寶貴兒痛得險些叫出來,仍勉強自己以平淡的語氣說道:「只是醉漢的無禮舉動罷了,毋需在意他,大哥已經教訓他一頓了。」
「真是如此?」吳常十分懷疑,轉頭問吳行雁。
寶貴兒投給吳行雁一眼,暗示他別多說。
「對……是這樣沒錯。」吳行雁心虛地低下頭,不敢看吳常的眼睛。
「行雁的功夫不怎麼樣,下次妳想去哪,由我陪妳去。」吳常轉回頭對她說道,卻發現她的額間沁出冷汗。
「好。」她痛得快昏倒,說話已經有點顫抖。「我累了,讓我先回房休息去吧。」
吳常倏然察覺到不對勁,低頭看見她露出袖外的右手隱約有著青色的痕迹,立刻捉住她的手指,將衣袖拉起。
她雪白纖細的手腕上有道五指指痕,已經幾近烏黑。
他皺起眉,旋即明白這件事並不像她所說的只是醉漢的無禮舉動。
傷她的人不但是個練家子,而且目標明確,手段殘忍,若她不從,甚至不惜以捏碎她的手腕作為警告。
「可惡,你們兩個同時對我說了謊!」吳常的冷眸掃向吳行雁,怒聲說道。
「別怪大哥,這是我拜託他的。」寶貴兒臉色慘白,仍冷靜地面對。「這是我們兩個的事,別將他拖下水。」她意有所指地這麼說。
「妳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給吳行雁說話的機會,吳常抱起她大步往謫仙居走去。
在吳常的懷裡,寶貴兒不發一語,在心裡反覆思索著待會兒要怎麼跟吳常談。
雖然她不相信命運天定這種事,無奈挫折卻總是緊緊跟隨,教她不得輕忽它的存在。
如今她已經被選入宮,隨時可能被貪婪之徒抓回家領賞,想要在他身旁多陪伴些時日,已變成一種奢望。
即使沒有發生這件事,她心裡也清楚,自己不可能永遠待在這裡的。
當生離或死別的日子來臨,她總是要離開,不是嗎?
但被留下來的吳常該怎麼辦?他的心可能會受傷,再度碎裂成千萬片,倘若沒有她在身旁,他可能再也補不回完整的一顆心了。
她愛他,寧願他恨她,也不要他再次沉淪在黑暗裡。如果兩人之中必須有一個人要遭遇受別離之苦,那麼就由她獨自承受吧!
吳常將她帶進房間,心裡雖氣,仍小心翼翼地將她安置在床榻上,然後拉了張椅子坐在她面前。
他還沒有開始質問,她便率先開口了。
「抱歉,我不會回答你任何問題,也不能給你『鳳凰于飛』。」見他突然愣住,她嘆了口氣道:「像我這樣來歷不明的女子,你不該要的。」
來歷不明?她擔心的只是這個嗎?
吳常唇角一揚,對她的傻氣感到好笑又心疼,認真地對她道:「在我的眼裡,妳是為了讓梅樹復活、心思靈巧的寶兒;天冷飢餓時為我添衣加飯,體貼入微的寶兒;遇到挫折與痛苦時,撫慰我悲傷的寶兒,身分和來歷對我來說,並不是問題。」
望見他眸子里的坦然,寶貴兒有點不知所措,但很快地又找到理由拒絕他。
「我有可能是十惡不赦的罪犯,難道你不怕嗎?」
「我可以陪妳浪跡天涯,」他真誠的笑道。「還有什麼問題,不妨一次說來。」
「還有,我討厭男人三妻四妾,在外風流。若想娶我就得發下毒誓,這輩子只愛我一個人,否則遭天打雷劈,下輩子投胎當女人,嘗嘗被男人拋棄的滋味。」
「這容易。這輩子我吳常只……」他舉起手正欲起誓,卻被驚慌失措的她阻止。
「不要!」她捂住他的嘴,眼眸漾起水霧。「這些話不要輕易的說出口,誓言有可能會成真的。」若真是如此,年輕的他恐怕在往後漫長的歲月里,只能孤獨一人過日子,她又怎麼捨得啊!
吳常看她表情沉重,於是輕輕拉下她的柔荑,溫柔地說道:「妳不用擔心會有誓言成真的一日,因為我是不可能背叛妳的。」
「謝謝你的傾心相待,但我不是你該愛的那個人。」寶貴兒搖搖頭,眼角的淚滑了下來。
他伸手欲拭去她頰上的淚珠,卻讓她避開,懸在空中的手只得收回,心頭頓時覺得很受傷。
任何的承諾都說服不了她,到底為什麼?
難道……他目光一黯。
「說再多的理由都只為了拒絕我,其實,妳心裡已經有人了是吧?」
她臉上閃過驚詫的神色,接著立刻鎮定下來,心中已有了決定。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騙你,我的心裡確實有了人。」她別開頭去,不想看見他眼底的心傷。「你的情感讓我很困擾,以後我們可不可以維持主僕的關係,別再踰矩了?」
「別再踰矩?妳指的是被我吻,還是被我抱的那些事?原來妳覺得很困擾,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吳常揚起唇角笑了,但沒有笑意的黑眸裡帶著心碎。「放心,我以後不會再碰妳了。可以告訴我那個幸運兒是誰嗎?」
「我……」她一時語塞。
此時,正巧吳行雁從外頭奔來。
「少爺,少爺,你不可以責怪寶兒,這件事都是我不好!」因為怕寶兒被責罵,他傷處還沒包紮好,就趕緊從大廳跑來。
寶貴兒像是見到救星,連忙從床上溜了下來,躲在吳行雁身後。
「妳說的人難道是行雁?」吳常瞇眸,打量著他們親近的樣子,胸口燃起一陣妒火。
寶貴兒驀然一僵,知道吳常誤會了。
如果這時候她將錯就錯,順水推舟將事情推給吳行雁,相信他會死心的。
但倘若他失去理智,可能因此遷怒吳行雁。讓兩個親如手足的朋友反目成仇,這是她不願見的。
看著吳常的黑眸中燃燒的怒意,她在自私與良知間徘徊,遲遲無法決定。
可是她知道,吳常如果不得到一個答案,是不會放過她的。
「那個人是……行雁大哥身邊的人。」她深吸一口氣,只希望這個回答不會給吳行雁帶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