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林縣鎮上檔次最高的客棧叫黃鶴樓,四層樓宇兩重院落,前面是酒樓、後面是客房,巍峨地矗立在鎮子最繁華的地帶,頗有鶴立雞群之勢。華燈初上,樓內生意正火,倪荊直接在門前下馬,率先走進樓內,店前夥計過來牽馬,也不多問,好像早知道他們要來。

雪君抬眼看到大紅燈籠映照下的招牌,隨口念道:「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緊跟在她身邊的女孩失聲道:「這是唐朝詩人崔顥的詩。」

「咦?」雪君奇道,「你居然知道唐朝,還知道崔顥?」

「我還知道李白有首詩叫《黃鶴僂送孟浩然之廣陵》,可是黃鶴樓在武昌,這裡,應該只是一家酒樓吧?」

「武昌?」雪君激動得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臂,「你說的不會是長江邊上的武昌市吧?」

女孩畏縮了下,怯怯地點下頭。

「天啊!快告訴我,你還知道什麼?知不知道北京上海深圳、香港日本美國?」她用力搖晃女孩,「你快告訴我,快說啊。」

女孩被她搖得頭暈目眩,臉上卻難掩激動,拚命點頭。

倪荊已經進門,聽到聲音急忙回頭,拉住雪君道:「鳳兒,你這是幹什麼?」

雪君一把甩開他,吼道:「別打擾我。小姑娘,快告訴我,你怎麼會知道這些?難道……難道……」

她的聲音顫抖起來,「你也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

女孩怔怔地看著她,眼神由彷徨懷疑到淚水盈盈,突然用力抱緊雪君,「哇」的一聲號啕大哭。雪君抱緊她,本來想安慰幾句,結果一開口,也變成了嗚咽。俗話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她們同來自於二十一世紀,可比老鄉見老鄉感慨多了。

樓內所有客人都好奇地盯著兩人,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失散多年的姐妹重逢了呢。

樓上有人下來在倪荊耳邊說了什麼,倪荊看看哭成淚人的雪君,再看一眼樓上,囑咐盧明安置兩人,帶著秦威正先上樓去。

盧明為難地杵在一旁,真希望跟著上樓的是他。

女人的眼淚,是世上最可怕的東西。

好不容易等兩人哭夠了,盧明把她們帶進客房,雪君把房門栓上,跟女孩坐在床上大聊各自的經歷。

原來女孩叫夏瑞亭,今年十七歲,是個高中生,家在新疆。半年前,她在放學的路上遇到一級沙塵暴,整個人被吹得暈頭轉向,醒來時就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那裡的人講話她聽不懂,衣食住行都很奇怪,還有一群人圍著她叫公主,她害怕極了,卻不知道怎麼才能回去。後來有個懂漢語的丞相過來,她才知道那裡是安遲國,她就是安遲國的小公主,三天前在圍獵的時候失蹤了,後來在一處荒漠里找到昏迷不醒的她。大家都認為她是受了驚嚇,所以才瘋言瘋語,國王甚至把她軟禁起來,每天請巫師做法。她過了兩個月暗無天日的生活,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什麼也不能做,不過倒是把那個什麼安遲國的語言聽懂了七八層,只是不會說。突然有一天,王後來了,說國王吃了敗仗,答應跟大周和親,要把她嫁給中土的皇帝,第二天他們就把她五花大綁地押上駱駝,一路由武士護送。開始一段時間經過得都是沙漠戈壁,走了一個多月才到了人煙繁盛的地方,然後安遲國的武士把她交給周朝的迎親隊伍。沒想到迎親使者是個色狼,想要侵犯她,她一時心急捅了他一刀,並且趁亂逃了出來。她偷了套男人的衣服穿上,一路上躲躲藏藏,不知道該往哪兒走,只知道一直逃一直逃,就逃到了這裡。她在家向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到了這兒什麼也不會做,一面要提防被兩國的人找到,一面要小心遇到壞人,身上又沒有錢,只能跟人討東西吃,討不到就偷,偷不到就餓著……

說到這兒,女孩已經泣不成聲。

「可憐的小妹妹。」雪君把她摟在懷裡,比起她的遭遇,自己算幸運多了。

「姐姐。」夏瑞亭仰起淚眼看她,「我不是在做夢,我們真的穿越了時空對嗎?」

雪君點頭。

「天啊!」瑞亭抱住頭,喃喃叨念,「這些日子我不停地告訴自己,這是夢,是夢,可是卻怎麼都醒不了。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她敲自己的頭,「我那天學習學不進去,隨口說了一句,『要是能穿越時空回到古代就好了,什麼都不用做就有人養。』怎麼想到居然就成真了?我只是隨口說說的啊。」

雪君抓住她的手安撫,「別責怪自己,這不是你的錯,要是哪個隨便說說都能成真,那時空不就亂套了?像我,從來沒有過穿越時空的想法,不同樣來到這兒了?」

「梅姐姐!」瑞亭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說觸電的方法是不是真有效?你那根銅線能帶我們回去嗎?」

雪君嘆氣,「我也不知道,我看在明年春天之前,雷電都沒希望了。我是觸電來的,所以想到電擊的方法;你是沙塵暴刮來的,有沒有想過用同樣的方法回去?」

「同樣的方法?什麼方法?沙塵暴?」

「也許可以試一試呢?」

「怎麼試?」瑞亭沮喪地低下頭,「我們經過沙漠的時候,每天都颳風暴,嚴重的時候人和駱駝都被流沙埋起來了,可是我還是在這裡。」

「唉!」兩個女人相對嘆氣。

瑞亭躺在雪君大腿上,獃獃地看著頂棚,哽咽道:「梅姐姐,我想家,想爸爸媽媽。」

「我也是。」雪君輕輕撫著她的頭頂,柔聲道,「睡會兒吧,你太苦了,不管能不能回去,姐姐以後都會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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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雪君在夢中突然驚醒,本能地抬手摸向身邊,碰到一副熟悉的胸膛,她慌忙坐起來細看,身邊人果然是倪荊。

倪荊也醒了,握住她的手道:「怎麼了?」

她急切地問:「瑞亭呢?」

「誰?」

「那個小姑娘。」

「哦,我讓盧明把她送到隔壁客房。」

雪君的心稍稍放下,想了想,起身下床。

倪荊拉住她,「你去哪兒?」

「去看看她。」

「這麼晚了看什麼?等明日一早給她些銀兩,打發她走吧。」

「不行!」雪君大聲道,「我要把她留在身邊。」

倪荊沉下臉,「不行!」

「不行也要行!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留下她。」

「鳳兒!」他低喝,「不要任性。」

「我不是任性,我是認真的,如果你一定容不下她,就連我一起趕走。」

「為什麼?」他困惑,「你們萍水相逢,為什麼要這麼護著她?」

「因為……因為我們是老鄉。」

「老鄉?她是歷城人?」

「她是……總之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

「鳳兒啊。」他拉她坐下,「不要人家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她是個來歷不明的小賊,誰知道她的話是真是假?也許她是看我們出手闊綽,想賴上我們呢?」

「我可以肯定她說的是真的。」

「你憑什麼判斷?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就是知道!倪荊。」她搖他的胳膊,「你相信我,她不是壞人,我們倆是同病相憐,你就讓我留下她,反正咱們家也不在乎多一張嘴吃飯。」

「這不是多一張嘴的問題,我這次任務緊迫,沒有多餘的精力照顧你,你隨隨便便撿一個人在身邊,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你就一定要這麼多疑嗎?在你眼中,是不是所有來歷不明的人都不能信任?」

「鳳兒!」他語氣多了點惱怒和無奈,這小女人又在跟他較真了。

她轉身背對他,「我還是那句話,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你看著辦吧!」

他沉默半晌,從身後擁住她。

她一扭身甩開,口氣冷冷地道:「少來,這次你別想來軟的那一套。」

他也生氣了,沉聲道:「早知你這麼麻煩,就不該帶你出來。」

她一聽火氣上來了,「是我要跟的嗎?當初是你硬要帶著我,現在反倒嫌我了?好,天一亮我就帶她回府去,免得在這兒礙你的眼。」說完一甩手,赤著腳跑出去,直接闖進隔壁客房,把門閂緊。

夏瑞亭被門響聲驚醒,本能地抓起手邊東西防衛,就著月光看清是雪君,心下鬆了口氣,緩緩放下枕頭,輕聲問:「梅姐姐,你怎麼深更半夜地過來啦?」

雪君氣沖沖地「哼」了一聲,爬進她被窩,氣悶地道:「我來陪你睡。」

倪荊追到門口,望著緊閉的房門,徘徊一會兒,嘆口氣,轉回房間。他心底也認為那女孩不是壞人,因為她有著純凈的眼神。可這次他是奉了皇上的密旨出城,必須要謹慎從事。大周與安遲連年征戰,好不容易達成議和協議,安遲還特地送來銀鈴公主和親,以表誠意,沒想到剛到周朝境內人就跑了,還傷了迎親的慶王爺。事關兩國邦交,無論如何都要趕在安遲武士之前找到銀鈴公主,押回皇宮,不能讓安遲國王有借口對本朝發難,更要揭穿安遲假意求和實則行刺的陰謀。

門外的腳步聲沒了,雪君知道倪荊回了房間,心中既慶幸他沒有追進來刨根問底,又有些埋怨他沒誠意哄她。唉!她長長地嘆氣。

「梅姐姐。」夏瑞亭側身躺著看她,「跟你老公吵架啊?」

她不做聲。

「因為我?」

她急忙道:「不關你的事,他那人天性多疑。我會保護你的。」

「梅姐姐。」瑞亭輕聲喟嘆,「我真羨慕你。」

「羨慕我?」雪君不明所以。

「你就像小說中的女主角一樣,穿越時空回到古代,遇到你的白馬王子,幸福快樂地過日子。哪裡像我,掉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語言不通,爹不疼娘不愛,被當做禮物一樣送去給人和親。若真像小說中一樣嫁給皇帝,迷死他,讓他為我廢掉後宮放棄江山,也算我過了把癮,可偏偏皇帝還沒見到就遇到色狼,差點被強姦!逃出來之後才發現一切都跟小說中寫的不一樣,古代人既不善良也不白痴,更沒有什麼王爺啊將軍啊堡主啊之類的帥哥出來英雄救美。梅姐姐,你說老天為什麼要這麼捉弄我,讓我遇到的都是壞人?」

雪君笑笑,「你不是遇到我了嘛。」

「是啊,幸虧遇到你,不然我恐怕就被活活打死了。」瑞亭湊近雪君懷裡一些,「我就不明白,女主角穿越時空不是因為有白馬王子在這兒等著嗎?我的白馬王子死哪兒去了?」

雪君再笑笑。瑞亭畢竟年紀小,吃了這麼多苦,哭著喊著要回去,心中卻還想著能遇到白馬王子。那麼她呢?因為有個倪荊,所以她的靈魂才穿越而來嗎?是冥冥中註定的情緣,還是老天跟她開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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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雪君睡得極不安穩,瑞亭夢中不停囈語,又是汗又是淚,雪君摟著她的頭安撫幾句,才又睡得沉了。反反覆復幾次,天已放亮。雪君揉揉腫脹的眼睛,心中暗嘆:無數次夜裡,她夢中驚擾的時候,都是倪荊在身邊安撫她,近一個月來,她幾乎忘了噩夢是什麼滋味。

她起身,幫瑞亭掖好被角,開門出去。輕輕關上房門,還沒來得及轉身,身子就騰空而起,她剛想驚叫,就聞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本能地伸出雙手抱住他的脖子,正好對上倪荊的眼睛。

他盯著她,輕聲斥道:「赤著腳就跑出來,不會先找雙鞋穿嗎?」

她沒回嘴,反倒把頭埋進他懷裡,輕輕摩挲。這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氣息,是她最安穩的避風港。不敢想象,在這個陌生的時空里,如果沒有遇上他,她現在會如何?

難得見她溫順,倪荊把斥責的話吞回去,將她抱回房裡,彎身給她套上鞋。鞋穿好了,她沒有起身,就勢抱住他粗壯的腰,懇求道:「倪荊,你讓我留下瑞亭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歡這孩子。」

倪荊的大手在她頭頂輕撫,嘆口氣道:「我說不好有用嗎?難道真任你賭氣回府?」

「倪荊!」她喟嘆,起身湊到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他的耳朵騰一下紅了,連脖子都變成了醬紫色。

雪君刮著他的耳根「嘻嘻」笑,他大掌在她腰上拍了下,口氣嚴肅,眼神卻溫柔,「你這女人,當真不懂什麼叫矜持!」

她眨眨眼道:「好啊,我學著矜持,以後這三個字再也不對你說。」

他突地一把摟緊她,唇壓上她的耳根,啞聲道:「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喜歡你的不懂矜持。」

說罷嘴唇移到她的唇上。

「叩叩!」房門輕響,盧明的聲音在門外道:「將軍,王爺差人來請。」

倪荊把雪君的頭按在胸前,平穩呼吸,朗聲道:「知道了,回稟王爺,我們立刻就到。」

「是。」

門外腳步聲漸遠,雪君抬起頭來,疑惑地問:「什麼王爺?」

「親國公慶王爺,皇上的親叔叔,我這次來林縣,就是幫他解決點小麻煩。走吧。」他拉起她的手,「我給你引薦慶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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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帥的男人!梅雪君從進屋開始,眼睛就沒離開過坐在主位的男子,他大約二十幾歲,唇紅齒白、衣著華貴,活脫脫一個苗僑偉版的楊康。原來古代真有這麼賞心悅目的男人!而他居然還是皇上的親叔叔。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右手吊在胸前,看樣子是受了傷。

慶王爺看著她直勾勾的眼神,莞爾一笑道:「倪將軍,這位就是嫂夫人?」

哇!笑起來更瀟洒哦!

「咳,咳咳!」倪荊用力地咳了兩聲,拉回雪君的心神,口氣不悅地道:「鳳兒,見過慶王爺。」

「噢。」雪君下意識地吐吐舌頭,匆匆施了一禮,「見過慶王爺。」她平日只見過小荷等人給倪荊行禮,具體怎樣她也不會,只好依葫蘆畫瓢。

眼見慶王爺愣了一愣,隨後笑道:「嫂夫人不必多禮。」

倪荊有意無意擋在雪君身前,遮住她的視線,推她一下道:「你先下去吧,我跟王爺有正事要談。」

什麼嘛!在人前端大男人的架子,女人就不能參與正事嗎?她偷偷踩他一腳,心不甘情不願地往門口挪動。只聽身後慶王爺道:「一百幅畫像已經準備好,還請倪將軍儘快安排人手下去。」

雪君走到門口,忍不住回頭看。帥哥啊,哪個不想多看一眼?她目光還未觸及慶王爺,卻先看到一疊厚厚的畫像,畫上是個身穿異族服飾的女人,濃眉大眼、鼻挺口小、眼窩深陷,這是……她不由自主走近,遲疑道:「這不是瑞亭嗎?」抬眼看倪荊,發現他也是一臉震驚。

慶王爺霍地站起身,幾步跨過來,大聲道:「嫂夫人,你見過畫中人?她人在哪裡?」

雪君被他突如其來的肅殺之氣嚇到,不由倒退兩步,本能地靠向倪荊。

倪荊握住她的手,沉聲道:「王爺放心,末將馬上把人帶到。」他眼色一遞,盧明立刻轉身出去。

看這陣式,絕不是好事。雪君盯著慶王爺吊起的手臂,腦海里迅速閃過瑞亭昨夜講述的遭遇。難道他就是瑞亭口中的色狼?不!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瑞亭羊入虎口。

她放開倪荊的手就往外跑,倪荊一把拉住她道:「鳳兒,你去哪兒?」

「放開我!」她奮力掙扎,高叫,「我不准你們傷害瑞亭。」

樓下一陣騷動,夾雜著女人的尖叫,是瑞亭的聲音。倪荊死死抱住雪君,她掙扎不開,轉身哀求:「倪荊,我求你,不要傷害瑞亭,她是無辜的,她只是個孩子。」

「她無不無辜自有王爺定奪,鳳兒,此事你別再插手。」

「這個世界上我是她惟一的親人,她的事我怎麼能不管?」

慶王爺目光一寒,若有所思地瞥向雪君。

倪荊急忙道:「內人前些日子風邪纏身,一直未好,有時候會胡言亂語,王爺不要放在心上,我立刻帶她下去。」說罷抱起雪君就走。

「放開我,倪荊,你相信我,瑞亭是無辜的。她跟我一樣,只是一不小心闖入這個時空的靈魂,她什麼都不知道啊……」

房門開了,盧明扛著夏瑞亭進來,她在他肩頭扭動嘶叫,一眼看到雪君,急急喊道:「梅姐姐,救我。」

「瑞亭。」雪君想要上前,被倪荊的鐵臂困住,強行往門外拖。

「梅姐姐——梅姐姐——」瑞亭的呼喊突然頓住,彷彿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

雪君徒勞的掙扎,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房門在她眼前合上,最後看到的是瑞亭無助的淚眼和慘白的臉色。

「不——」她用力揪緊倪荊的肩頭,哭喊:「你們不能傷害她,求求你,不要傷害她。」

倪荊恍若未聞,直接把她抱出客棧,喝令一聲:「威正。」秦威正立刻跟上來。

他把她丟上秦威正的馬背,抽出腰帶三兩下捆住她的手腳,厲聲道:「立刻送嫂子回府,由你親自看守,不准她踏出房門半步,明白嗎?」

秦威正雖滿臉詫異,但什麼都沒問,點頭道:「末將明白。」

「倪荊!你這個混蛋!」雪君趴在馬背上,嘶聲大吼。

他手臂壓住她的後背,眼神複雜,鄭重地道:「鳳兒,我是在救你。」

她停止掙扎,看進他的眼,看到了他的焦灼、擔憂和疑慮。良久,他們只是這樣怔怔地看著彼此,是眼神的較量、是理智的抗衡、是心靈的掙扎。

她吐了口氣,緩緩點頭道:「好,我回去,但你要放開我。」

他遲疑了下,鬆開她的手腳,把她扶正了跨在馬上,朝秦威正道:「啟程吧。」

「倪荊!」她彎身拉住他的手,滿眼渴求,聲音嘶啞,「幫我保住瑞亭,如果她有什麼不測,我會恨你。」

他猛地一震,神色更暗了,垂下眼來,什麼也沒說,在馬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

「駕!」秦威正的呼喝聲在空氣中回蕩,她轉過頭來,看到倪荊頭也不回地轉進客棧,那背影寬闊、結實、卻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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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子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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