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當她終於把粥煮好，正打算拿湯勺將粥盛進碗里時，廚房門口突然專來聲響。

她轉頭看向門口，看見傅逸烈穿著微微發縐的襯衫和西褲，頭髮微亂的站在那裡。

即使衣服縐了、髮型亂了，但他依舊俊美無儔，有種浪拓不羈的味道，讓她心跳加速。

「你在煮什麼？味道好香。」藥效讓胃痛的感覺消失了，他一醒來就急著找她，站在門口的他炙熱的目光落在她忙碌的身影上。

即使卸了妝穿著家居服和圍裙，頭髮也因為忙碌而微亂，額頭還冒著細汗，但她還是好美好美，如此嫻美的身影狠狠地烙進他的心口，讓他原本就為她怦動的心更加狂烈悸動了。

「我在煮粥……」她被他盯著有點窘，收回與他對視的目光，抖著手小心的將熱粥盛進碗里。「你胃不舒服最好別吃太油膩，所以我煮粥讓你墊墊胃，你吃不習慣也得吃。」

豬肉她還氽燙過，只放少油脂的瘦肉和白粥一起熬煮。

「粥？看起來很清爽很好吃的樣子，我應該不會吃不習慣。」他朝她走過去，靠在她身邊看著熬煮入味的粥，心裡萬分感動。「我有好多年沒吃過了，印象中小時候有跟阿姨在中國餐館吃過小米粥。」

「這不是小米粥，我怕白粥沒味道你吃不慣，特地加了豬肉絲。」他靠得很近很近，讓她很緊張。

他伸出手接過那碗熱騰騰的粥。「我來。」

「很燙。」她怕他燙到手。

「你也給自己盛一碗，我們一起吃。」他不怕燙，把粥端到餐桌上，桌上已經擺著一盤翠綠的青菜。

她肚子也餓了，沒拒絕他的建議，盛了另一碗端過來，在他對面坐下，拿湯匙舀起粥，吹涼後放進嘴裡吃了起來。

他學她，把粥吹涼再吃。

「好吃，味道很清爽，吃進去很溫暖。」暖了他的身，也暖了他的心。

「你可能是沒有機會吃其他女人煮的食物，才會認為這個很好吃。」她不想把太多心思放在他身上，因為現在的她沒有城牆保護，怕自己一個不察全然對他投降，所以只好低頭猛吃粥。

他一雙溫柔深邃的眸子再度緊緊地落在她身上，看她鼓著粉腮把粥吹涼，然後一口一口吃著。

她在他面前一點也不會造作，總是自然地流露自己的性格，這感覺很奇妙，她本來連看都不想看到他，現在卻為他煮粥，還陪著他一起吃。

「你剛剛說什麼其他女人？如果是其他女人煮的，我不會想吃。」他沉默一下才又開口。

「請你……別再說那些讓人誤會的話了。」她放下湯匙，抬頭對上他的目光。「今晚收留你是個意外，替你煮粥是怕你胃痛沒辦法吃其他食物，我所做的全都只是基於朋友的關心，沒有其他——」明明關心他、在意他、擔心他，就是嘴硬不願意承認。

「那個吻呢？別否認你對我依舊有愛，你跟我一樣投入，不是沒感覺。」他打斷她。

她愣住，眼神閃過複雜和一絲矛盾。

「好吧，就當你只是對我這個朋友的關心吧，那麼你留在巴黎這幾天，可以像這樣跟我和平相處嗎？」他再度請求，想利用這個機會跟她拉近距離。

「如果只是朋友間的相處，我不會拒絕。」言語間，她還是堅持立場，「不過你不能再隨便吻我，我跟我的朋友不會做這種過度親密的舉動。」

他深感無力，看來她的態度是他的罩門，即使他再怎麼聰明睿智，卻很難說服她，讓她承認自己愛著他，願意接受他，成為他的女人。

「假如你不同意的話，那我們——」

「我同意。」看她態度如此堅決，他也只能同意了。

在心裡無聲地嘆息，他低頭專註地吃著熱粥暖胃，一碗粥下肚后，他的飢餓感消除許多，但心情卻很低落。

「吃點青菜。」她把青菜推到他的面前。

他悶著頭挾起青菜吃著，爽脆的口感讓他把整盤青菜吃得精光。

吃完粥和青菜，他主動起身把空碗盤拿到洗碗槽里，打開水龍頭衝掉上頭的殘渣。

「碗我來洗就好，你去休息吧。」她趕忙起身，走過來關掉水龍頭。

「這裡有洗碗機，你不必親自動手。」說著，他走到一旁，拉開一個木質櫃門，隱藏在櫃門的的就是洗碗機。

「你怎麼知道這裡有洗碗機？」她懷疑地看著他把碗盤放進裡頭，「這間房子……不會是你提供的吧？」

他微微一僵，而後關上櫃門，轉頭面對她，承認道：「沒錯，這是我的公寓。」

「看來，我好像被你算計得很徹底，為了讓我來巴黎，你真是花費了很多心思。」她有點惱怒，若不是礙於他身體不適的關係，她真想直接把他轟出門。

「你喜歡嗎？我是說這間公寓的布置。」他刻意忽略她眼底的怒氣，自顧自地說起來，「這裡的布置完全是遵照我母親生前最愛的風格，我看過我母親的遺物，有一張小公寓的照片，裡頭的布置很古典溫馨，碎花窗帘、格紋沙發、原木搖椅和白色的的雕花壁爐以及古典風格的木質廚台……」

說到這邊，他驀地頓住，看著房子的眼神有一股懷念和感傷。

她被他的眼神給震懾住，他說這是依照母親遺物中的照片所打造出來的公寓，那麼他的母親已經過世了，所以他感到哀傷？

「你跟你母親的感情一定很好。」她的情緒起了波動，對他有分同情。

他收迴環視的目光，對上她流露同情的眼眸，「不……我母親因為生我時難產而過世，我從沒見過我母親，也沒機會被她溫柔的抱過。」

她驀地紅了眼眶，對他的同情加深，也對他眼裡的哀傷感到疼惜，忍不住走過去抱住他，「我很抱歉，我並不知道——」

他低下頭，抬起手臂擁住她的背，「這間房子是為我母親打造的，我很少來這裡，這裡一直是空著的，所以我想讓你住進來，讓這間房子有喜歡它的女主人，薇兒，就算我們只能當朋友，我也希望你能擁有這間房子，鑰匙別還我了，往後當你肯來巴黎跟我這個朋友相聚的時候，我們可以在這裡見面。」

他退了一大步，不再逼她，因為他瞬間領悟到，越逼著她只會讓她越拉開距離，為了讓她主動來到他的身邊，他得學著往後退，才能讓她心甘情願靠近。

「好。」她沒有拒絕，因為她矛盾的也想擁有一個跟他聯繫的理由。

即使當不成情人，那就當朋友吧，可以互相關懷、可以這樣擁抱的朋友。

合作案經過一連四天的討論商談后，一切進行得很順利，雙方已經確定合作計劃。

倪明薇把這件事傳達給在上海的大哥知悉，大哥讚許她，更要她談公事之餘別忘了到處走走，趁這機會放鬆一下，因為回國后她又將投入忙碌的工作。

這四天，傅逸烈總會在晚餐時間出現，來吃她準備的簡單晚餐，然後在她的監視下吃了葯。

晚餐后，他會打開筆電坐在餐桌前辦公，倪明薇則在客廳處理合作案的事。

這段時間兩人相處的感覺很微妙，他們雖然儘力維持著朋友間的互動，但其實兩人心裡都明白，他們的心中渴望著彼此。

有幾次，傅逸烈多想將她拉進懷裡親吻，想告訴她他要的不會只是這樣淡淡的關係，他要她。

但怕她又轉身將彼此的距離拉遠，所以他逼自己按捺著。

而倪明薇更是極力隱藏已經脫離軌道的心，她也想靠近他，也想靠入他的懷裡汲取他的溫暖和深情，但一想到一旦點了頭，她將成為他的地下情人、成為他的情婦，讓她不得不極力壓抑內心的情潮。

連續幾天晚上，他們平靜而溫馨的相處，沒有親吻，只有輕輕的擁抱。

每晚他在十點離開時，都會給她一個擁抱，屬於朋友間的擁抱。

來到巴黎第六天了，還有三天的時間，她就將離開巴黎。

這三天全是她的私人時間，因為跟「吉得」的合作案已經達成初步共識，接下來就等著雙方擬定合約細節，不過這部分尚須時間，後續可以透過網路傳遞訊息和電話溝通，等簽定正式合約后才需要再前來巴黎一趟。

平白多出三天的時間，倪明薇已經跟好友約好明天碰面敘舊，至於今天，倪明薇沒有拒絕傅逸烈提議的出遊請求，一大早就打扮好準備出門。

她將頭髮綁成馬尾，纖細的身段穿著白色的合身高領衫，外罩一個粉色格紋帽短外套，下身則穿著單寧褲及球鞋，讓她更顯清麗。

搭著電梯下樓時，她又遇上了幾天前跟她攀談過的年輕男子，他也是一身輕便的運動服、球鞋打扮，看起來很有活力。

「嗨。」對方一踏進電梯便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你好。」她回以笑容。

「你要出門？剛搬來這時應該不是很熟悉吧，我很樂意當你的導遊，反正我今天也沒什麼事，我帶你參觀這一帶好不好？」他被她明艷的笑容電到，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想要更進一步認識她。

「謝謝你的好意，我已經跟朋友約好了。」她婉轉的拒絕。

「喔，那好吧，希望改天有機會。」他的語氣明顯充滿失落。

她微笑不語，因為她很確定他應該不太有機會，後天她將離開巴黎返回台北，往後能否還有機會來到巴黎，她自己也不清楚。

叮!電梯抵達一樓，男子率先踏出電梯，替她打開門廳厚重的大門。

她說了聲謝謝，走到外頭張望一下，傅逸烈顯然還沒到，她只好先在原地等著。

男子看她不急著離開，趕緊抓住機會，跟她聊著這附近有什麼商店和特色咖啡廳，並介紹她一間平價又好吃的小餐館。

倪明薇靜靜聽著，對於對方的好意她不好意思說什麼，只能虛應。

這裡，一輛銀色敞篷車停在人行道旁，傅逸烈一身帥氣的休閑裝扮現身，他凜著俊容走過來，冷冷地看著那個還對著倪明薇聒噪不停的男子。

「薇兒，我們該走了。」他嫉妒的出聲打斷兩人的交談，伸手握住她的手。

「你來啦。」倪明薇這才注意到他，瞥了一眼他與自己相握著的手，直覺想抽回來。

「嗯。」他卻緊緊握住，不肯放，冷瞪身旁的年輕男子一眼后，便拉著倪明薇走下階梯，大步地朝他的跑車前進。

倪明薇轉頭跟對方揮揮手。

傅逸烈看見了，立刻打開車門將她輕推進車內，接著關上車門，繞過車頭上駕駛座前又給對方一記森冷的眼神，眼裡有掩不住的嫉妒和怒火。

對方打了個寒顫，趕緊撇下臉跑下階梯，朝另一個方向快速走掉了。

傅逸烈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跑車很快駛離公寓門口，朝某個方向急馳而去。

一路上，他緊繃著俊顏，想開口要她別給其他男人接近的機會，但到口的話又硬生生吞下，因為他沒有權利管她，兩人目前的關係只是朋友，不是情人。

倪明薇知道他在嫉妒，不過他沒開口說什麼，表示他應該知道自己的立場，她放心之餘也湧起一絲落寞。

兩人說好只當朋友，所以他沒權利嫉妒，而她也得想辦法跟他保持距離，以避免自己的心出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