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萬赭牽著牡丹的手回到萬府，正在工作的下人全都停止動作，看著他們兩人走進書房。
待書房門關上后，下人們開始竊竊私語。
「主子該不會看上那位姑娘了吧？」
「就算是看上丁又如何？她生得極美，也沒什麼不好吧。」
「話可不是這麼說，你們不知道，那位姑娘好像會妖法啊！」其中一人心有餘悸地說，「我還記得那天，我與另一人奉主子的命令，看好她做事，突然間狂風大作，原本握在她手中的鐵鏟竟然無端碎成片片，可嚇壞我們了。」
「不會吧？真有此事？」眾人聽了直呼不可思議。
「是真的啊！我敢用自己的性命做擔保，所言不假！」為了令眾人信服，他還舉手立下誓言。
「那這下該如何是好？」他們一家人全要靠主子過活，要是主子被個會施妖術的妖女給迷住了，那該如何是好？
「只能小心提防她了。」主子待他們極好，他們絕對會保護主子不受到妖女的誘惑。
書房內，萬赭想起今天要為所有的牡丹施肥，便看著身旁的人說：「我要去花房，你跟我來。」
一提起花房，牡丹就有不好的回憶，「去花房做什麼？你該不會又想摘那些牡丹花了吧？」
不要，她說什麼都不要見到那場面，她會心痛的。
回想起昨個夜裡，他將那些牡丹花瓣灑落在她沐浴的木桶內，她整顆心又糾結起來。
「我有這麼說嗎？」萬赭擰起眉，對她的話感到不悅。聽她說的什麼話？好像他只會摧殘牡丹花而已。
「那你要做什麼？」她實在是對他沒有什麼好印象，直到昨晚他為她上藥，以及今天他說的話，才讓她稍微對他改觀。
他說的話她一直記在心頭，他真的視她為獨一無二的嗎？心頭有股說不上來的甜蜜感受，不斷擴散開來。
「你跟我來就知道了。」萬赭逕自離開書房，懶得再同她說下去。
她真當他是辣手摧花魔嗎？在她的心裡，他就一點優點都沒有嗎？多麼令人難過啊！
難過？他為什麼要為她的話及想法感到難過？萬赭將這要不得的情感拋到腦後，不再多想。
見到他離開，牡丹沒有多想便跟在他身後，與他一同來到花房。
雖說這裡充滿許多不好的回憶，可是看見她的同伴，她的心情跟著變得愉悅起來。
瞧瞧它們開得多美，一朵比一朵燦爛耀眼迷人。
萬赭挽起衣袖，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盆開得正盛的牡丹花，一旁的牡丹見狀，不禁吃了一驚。
「那不是我的真身嗎？」他何時將她的真身帶來花房的？或許是他命下人拿過來的，要不然她一直跟他在一起，不可能會不知道。
「是又如何？」萬赭毫不在乎地說，卻動作輕柔地為牡丹的真身更換較為肥沃的土壤，取過之前他命她處理的肥料，細心地與土壤混合在一起，最後再掬起一旁的清水淋在土壤上。
瞧見他動作輕柔地照顧她的真身，牡丹心裡有股感動。
其實他並非她想像中的可惡，他為人其實還算不錯。她對他的觀點一點一滴地改變。
萬赭將她的真身放在一旁，接著照顧其他的花，他的每個動作之輕柔，彷彿在對待心愛的人一般。
牡丹輕移蓮步來到他面前，輕撫著盛開的牡丹花，「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會這麼痛恨牡丹？卻又細心地照顧它們？」
看著它們盛開得如此燦爛，而這一切全是他細心照料而來的成果，他待花極好，卻又摧殘它們，這是多麼矛盾的情感啊！
她的問題令萬赭停下手中的動作，凝視著面前的她，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會對牡丹又愛又恨？他真的說不出來，打從他小時候就是如此，彷彿上輩子與牡丹有什麼過節。
「說不出來嗎？」牡丹直瞅著他，希望他可以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她真的很想知道他為什麼會對牡丹花如此？
他起身洗凈雙手，然後走到她面前，目光直視著她，「我知道的話，那又如何？也不會改變我之前對這些牡丹的所作所為，倒是你……現在還痛恨我嗎？」
「我……」不敢迎視他的目光，她連忙瞥開眼。
要她怎麼說才好？對他的恨意似乎沒有之前那麼深，還開始對他有些好感，這樣的話教她怎麼說出口？
「你什麼？」他勾起她的小巧下巴，要她直視著他的眼說話。他不愛跟不正視著他的人說話，那可是相當沒有禮貌的行為。
「我不知道……」在他那深邃眼眸的注視下，牡丹眨著充滿迷惘的美眸，道出此刻內心的迷惑。
是啊，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現在還恨不恨他了，那些對他的強烈恨意，似乎正一點一滴地被另一股陌生的情愫給取代。
天啊，她該不會對他有些動心了吧？
她想要推開他的身子，卻被他一把握住雙手，他一個使勁便將她擁入懷中。
牡丹整個人跌入他強健溫暖的懷抱里，傾聽著他的心跳聲，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彷彿快要跳出胸口。
怎麼會這樣？自從與他接觸后她就變得莫名其妙，怎麼也止不住狂跳的心。
「真的不知道嗎？」萬赭低笑出聲。既然她不知道，那就讓他給予她多一點的情感吧。
修長手指輕撫著她細緻的俏臉，撫上她的蛾眉、俏鼻，最後落在她那張性感迷人的紅唇上，來回輕撫著她的水嫩唇瓣。
他的動作輕柔，當他碰觸她的唇時，牡丹的心不禁漏跳一拍，眨著目光迷離的雙眼瞅著他。
他想對她做什麼？可悲的是，她一點都無法抗拒他，只能渾身無力地靠在他的懷中，要是沒有他的支撐，她恐怕早就跌在地上。
「你想做什麼？」看著他的眼，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應該不是她的錯覺吧？
「你說呢？」萬赭朝她綻出一抹似乎能勾人心魂的微笑，然後緩緩俯下身，額抵著她的，他的氣息也跟著繚繞她一身。
牡丹的心狂跳不已，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呃……我們要靠得這麼近說話嗎？」她真的很不習慣與他如此靠近。
她的心跳聲他可會聽見？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迷人氣息，讓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天啊，他可不可以不要再這麼靠近她了？她有些受不了。
「我可沒有打算要跟你說話。」誰要跟她說話來著？要說話他大可不必這麼靠近她，他其實是別有居心。
「啊？那……」他不打算跟她說話，那他們為何要靠得這麼近？她真的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因為我打算吻你。」說完，他的唇瓣便緊貼上她的。
「唔？」牡丹瞪大杏眸，驚愕的看著他，他在吻她？！
唇瓣傳來的溫熱感，是騙不了人的，他真的在吻她，但她卻使不出一絲力氣將他推開。
頭暈目眩得更加嚴重了，她全身無力地任由他摟著她的纖腰，親吻著她的紅唇。
為什麼要吻她？她的內心滿是疑惑，卻又問不出口，只因為她的唇瓣被他給緊緊地封住。
萬赭伸舌輕舔她的唇瓣，要她輕啟紅唇，一隻大手更悄悄地撫上她的酥胸，來回輕揉著。
「唔……」他對她做了什麼？牡丹快要暈厥過去了，心裡有股莫名的奇異感，彷彿自己再也離不開他身邊了。
趁著她低吟出聲的時候，萬赭的舌靈活地竄入她的櫻唇里，與她的小巧香舌緊緊交纏在一起，不許她避開。
她的甜美超乎他的想像，他說什麼都不會放開她，要她徹底愛上他，要她一輩子都留在他身邊。
要她愛上他？他怎麼會這麼想？還是說……這其實是他內心最大的期望？
那麼他呢？他對她的情感又是如何？是愛還是恨？他真能夠恨她嗎？每每在傷害她之後，他內心總有說不出來的難受、憐惜，還有更多的不舍與懊悔，不能否認的，他對她真的是有些心動了……
心動？對一名牡丹花精？他向來對牡丹又愛又恨，如今卻會對她心動？這樣的轉變，讓他有些錯愕。
萬赭連忙推開她的身子，沉浸在這個吻里的牡丹沒有料到他會突然推開她，她重心不穩地跌坐在地。
「哎呀！」好疼，他在做什麼？方才不是好好的嗎？他怎麼會突然推開她？
萬赭收回欲扶她起來的手，神情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冷漠的開口道：「我想要一個人靜一靜，你先出去。」
有些事情他得要好好想想才行，而她最好不要在他身旁，以免影響到他。
「啊？」跌坐在地上的牡丹，不敢相信她聽到的。
他說什麼？他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就在他吻過她之後？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在他心裡可有她的存在？
心頭湧上一股陌生的情感，是哀怨？還是心疼他對她的不在乎？她是這麼在乎他，他卻……
在乎他？她真的在乎他嗎？天啊！他究竟對她做了什麼？她的心竟然被他的身影佔據住了。
不，不可能的，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難不成她真的如他所說的一樣，不能夠沒有他？
不，這不會是真的！可是……她心底那份哀怨又是什麼？對他逐漸產生的愛戀又是什麼？
愛與怨竟然同時存在於她的心底？這一切來得太快，快得令她措手不及，不知該如何反應。
牡丹快步離開花房，不願待在他身旁，不願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她把自己的心遺失在他身上。
看著她奔離花房的背影，萬赭雙手握拳，硬是克制住自己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
是他要她離開的，為什麼還想要擁她入懷？他的心為什麼如此矛盾？究竟要他怎麼辦才好？
看著一旁她的真身，萬赭情難自禁地伸手輕撫花瓣，動作之輕柔，深怕自己會一不小心傷了她。
他對她的情感究竟是什麼？愛還是恨？他不禁迷惘了。
牡丹獨自站在外頭，冷風襲來，吹寒了她的心。
他究竟打算要怎麼對待她？他是要對她好還是要對她壞？如果可以的話……她反倒希望他像先前那樣嚴苛待她，這麼一來她就可以繼續恨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對他產生愛戀之心。
天啊，有誰能告訴她，他們之間在上一世究竟有什麼關聯？要不然她為何會受到這些折磨？
愛與怨，真的可以並存於她的心裡嗎？
就在此時，一陣淡雅芳香傳來，這是……水仙花的香氣？
下一瞬間，一名身著白衫的男子平空出現在牡丹的面前，他相貌俊逸非凡，一頭長發披散在身後，一看就知道他絕非凡人。
「牡丹花神，好久不見了。」水仙見她穿著人間界的下人服飾，以及那因為受傷包紮起來的雙手，不禁擰起眉。
許久不見，她竟然會變得如此狼狽，看來她在人間界所受的苦難還真不少。
「水仙，你怎麼會到人間？」眼前的水仙花神的高傲與自戀更勝於她，聞名於整個天庭與人間。
「我是奉天帝的命令前來，看看你是否有悔意了。」這污濁的人間界，他一點都不想多待一刻。
他不容許任何事物玷污他的身子，因為他是最高貴的水仙花神。
牡丹不解地望著他，「悔意？什麼意思？」他究竟在說什麼？她怎麼一句話都聽不懂？
她為什麼要有悔意？她又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你是不是被貶到人間界修鍊太久了，所以完全忘了天庭所發生過的一切？」水仙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彷彿是在嘲諷她。
在這污濁的人間界，她竟然可以安居，還將天庭的一切全忘了，多麼可笑啊！
「你說什麼？」在天庭發生過什麼事？牡丹仔細回想，但是卻徒勞無功，她什麼事情也想不起來。
她究竟是做了什麼錯事才會被貶到人間界重新修鍊？時間經過太久了，有許多事情她幾乎快要記不起來，現在她的腦海里全是居於人間界的事物。
「看來你真的還沒回憶起那件事。在天庭時，有一名長相醜陋的花匠，心底對你存著愛戀，可是你卻當面譏諷他，他因為過於悲憤，所以自毀元神而亡，你也因此被貶下凡間，重新修鍊，直到你有悔意，方可重回天庭。」
模糊的記憶隨著他的話，逐漸湧現牡丹的腦海。
「啊，我想起來了……」對了，要不是因為那名花匠，她現在又怎麼會在這人間界呢？
她怎麼會忘了這件事？就算是經過了千年，她也不該忘了那名該死的花匠，要不是因為他……可恨啊！
水仙輕挑一眉，「看來你已經想起來了。」
還有更多的事他還沒有告訴她，等他告訴她全部的事實真相后，她又會怎麼做呢？
呵，這才是最為精彩有趣的地方，就讓他好好瞧瞧，當她知道那名花匠就在她身邊，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那又如何？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原諒那名花匠的。」要不是因為他，她又怎麼會在這裡？
也不想想那麼醜陋的他，竟敢對她存有愛慕之情？也不看看他是生得什麼模樣，怎麼可能配得上她？
還有，他要死就自己去死，又與她有何關聯；為什麼她要受罰？她怎麼想怎麼不服氣。
她怎麼可以忘了這件事？她怎麼能將那該死的花匠忘記？萬萬不該忘的啊！
「沒想到你還是這麼痛恨那名花匠。」不過，有沒有人愛戀他，對水仙而言一點感覺都沒有，因為他最愛的人就是自己。
唉，每每看到自己的相貌，他就更加愛戀自己，為什麼他會生得如此貌美與尊貴呢？任誰都比不上啊！
「那還用說。」牡丹氣得撇開臉。真想不到就算她到了人間界，那名花匠的陰影還是緊跟著她，怎麼也揮之不去。
「那要是我告訴你花匠是誰呢？」她還是一點悔過之心都沒有，看來該是給她一記重擊的時候。
可不要說他壞心，而是這些事她本來就應該要知道，這對她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
不過，他最感興趣的是，當她知道了那個人就是當初在天庭的那名花匠后，她會用怎麼樣的心態去面對他？
牡丹略顯驚訝，「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那名花匠也下凡來了吧？」該死的傢伙，她一點都不想見到他。
若是她見到他，定要好好教訓他一番，要不是因為他，她現在應該是在天庭而不是在這人間界。
她心裡充滿無限的怨恨，無法剋制住那不斷湧上心頭的怒氣。
可惡！她絕對不會放過那名花匠的。
水仙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沒錯，而且他就近在咫尺。」他這麼說她應該心裡有個底吧？
事情的發展越來越有趣，讓他更想知道他們之間的情況會變成怎麼樣。
「近在咫尺？」可是她並沒有見到跟花匠生得一樣醜陋的男子出現在她身邊啊！
見她還是一臉疑惑的模樣，水仙忍不住提醒她，「因為你當初譏諷他的緣故，所以他這一世變得極為痛恨牡丹，可是他身為花匠的技能並沒有絲毫改變。另外，人的每一世的相貌不一定會完全相同，這一世的他說不定會變得相貌堂堂，不似以前醜陋的模樣，在你身可有這樣的人物？」現在她應該知道誰是花匠投胎轉世了吧？
聞言，牡丹不禁慘白著俏臉，喃喃道：「不……這不會是真的！」
萬赭竟然是那位花匠的轉世？這怎麼可能？
她的心彷彿被人硬生生地剖開一個大洞，怎麼也補不起來，事實的真相教人措手不及。
他是那位花匠，他對牡丹又愛又恨，全都是因為她的緣故。
她真的不知道他就是那位花匠，如果她一開始就知道的話，她說什麼都不會對他動心。
動心？她真的對他動心了嗎？看著被他細心包紮的雙手，那晚發生的事早已烙印在她心底，怎麼也忘不了。
他對她說過的話，她更是小心翼冀地珍藏在心底，做為他對她說的最甜美誓言。
可是……他竟然與她在上一世有如此的糾葛，教她情何以堪？該怎麼去面對他呢？
上天啊，為什麼要這麼待她？她心裡的痛苦又有誰能知道？
「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你最近將會有一場劫難。」
牡丹抬起充滿痛苦的眼眸瞅著面前的水仙，「劫難？是什麼？」
究竟還有多少事會降臨在她身上？她快要承受不了了！
「若是我告訴了你，好讓你避開，那又算是什麼劫難？」佛曰：不可說。難道她還不明白這道理嗎？看來她的修行還不足呢。
這時水仙瞧見一道人影往他們的方向走來，不禁露出看好戲的微笑，「他來了，你就好好面對你所造的孽吧。」話聲方落，他施展仙術消失在牡丹面前。
「你在那裡做什麼？方才那名男子又是誰？」充滿極度不悅的嗓音自她身後傳來。
牡丹一聽到萬赭的聲音，心頭慌亂不已，此刻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