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馬爺爺自殺,藍翎不堪承受,遂萌輕生;在寧靜湖中,與翟揚再燃愛情火花……

「右腿目前還沒知覺?那豈不成了廢人了嗎?」翟天剛扯住主治醫師的胳臂,吃力的站起。「我翟天剛的兒子怎麼可能如此?醫生,你再仔仔細細的檢查一遍看看,務必請你盡全力,就算花再多的錢,我翟某人也會在所不惜的!」

「翟老先生您先別激動,等公子清醒后,我們自會再替他做進一步的檢查,不過--」醫師求助的眼視投向站在一旁的翟靂。

翟靂會意地跨步趨前服侍翟天剛坐下,然後極力安撫著:「爸,您別激動,您的身子要緊。您放心,要有辦法能治好阿揚的腿,陳醫師絕對會儘力的。我們該回家了,您的氣色好差。」

「阿揚都變成這樣了,我的氣色還能好得了嗎?」翟天剛才老淚縱橫,顯露難得一見的自責之情。「都是我這做父親的不好,要不是我--」

「爸,您別這樣,阿揚的受傷和您一點關係也沒有。」怕翟天剛的心臟承受不住這慘痛的折磨,翟靂趕緊將父親推出病房。「您放心,阿揚他會沒事的。」

☆☆☆

馬爺爺!您沒睡著啊!」坐在馬坤二的床側低聲哭訴了良久,藍翎突然發現他老人家合閉著的雙眼溢出了兩行的熱淚,令藍翎大吃一驚。馬坤二緩緩睜開雙眼,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急急地問:「這些事情你怎麼沒告訴過馬爺爺呢?你說大少爺他是十年前的那樁連環車禍的肇禍者的話可是起初的?還有,大少爺他現在呢?有生命的危險嗎?」

「馬爺爺你別激!」見馬坤二撐著想坐想,藍翎趕忙扶上一把。

「您快回答馬爺爺的話,你剛剛說的可都是真的?」

「馬爺爺--」一直沒敢告訴他,就因為怕會影響馬爺爺的病情,哪曉得最後竟還是教馬爺爺給全數知曉了。她真的懊悔,真是擔心;她懊悔適才的哭訴,擔心馬爺爺羸弱的體力承擔不了這天大的意外。

「小翎兒啊--」馬坤二淚眼已模糊。「你一直都在默默地承受著折磨,而馬爺爺卻什麼都不知道。以前馬爺爺總以為可以替你擔下任何事的,但到頭來馬爺爺竟成了你的累贅。」

「馬爺爺,您怎麼這樣說呢?翎兒沒把事情告訴您,是因為--」

「好了,別說了,馬爺爺知道你全是出於一片孝心;但這也就表示,你大了,你已不再是個隨時需要馬爺爺護著的小女孩了。」

「馬爺爺,您別這麼說嘛!翎兒知道錯了--」藍翎掏出翟揚送給她的那條手帕替馬爺爺拭著淚。

「傻孩子,長在是件很了而且很正常的事,你沒有錯的。」他拿過藍翎手中的手帕,有所感慨地凝視了一眼,然後嘆了一口氣。「一條手帕,能教你保留了十年,翎兒啊,你是在壓抑跟欺騙自己的感情吧!」

「馬爺爺--」

馬坤二疼憐地撫摸著藍翎的臉龐,淚水又不知覺地掉落。「去看看大少爺吧!你們現在是相互需要的,即使大少爺他曾有過再大的過失,也該算是償清了呀!而把你交給大少爺,馬爺爺也才能放心。」他心中似已有打算。

「您說什麼嘛,馬爺爺--」藍翎眸中難掩少女的嬌羞。

「乖乖,現在就快去看看他吧!該去做的事情就得及時,否則失了機會,你就後悔莫及了。」

「嗯--馬坤二的言語無疑化解了藍翎心中積壓的猶豫,一時之間,她似乎知道了自己所要追求的。

「那就去啊!」

「呃!那明天放學后,我再來看您。」藍翎收回手帕,走到病房門口,不放心地又回首朝馬坤二笑笑、揮揮手。

馬坤二也含笑以對,笑中有淚、有慈、有愛:「翎兒,看著你的成長,是馬爺爺這輩子最值得、也是最有意義的事。你能叫馬爺爺一聲『爺爺』嗎?」

藍翎才要邁開的步伐,馬上又縮了回去,她轉身緊緊地抱住馬坤二。「爺,爺爺,在翎兒的心裏面,你早就是我的爺爺了!」

☆☆☆

「別走過來!」瞧見站在病房門口的藍翎,翟揚的心口一陣的驚悸。在心靈深處,他是渴盼見著她的;但他這時卻別過了臉,冷冷地說:「你來做什麼?」

「我--」因翟揚冷漠的態度,藍翎胸中那股暖暖的情意瞬時也冷卻了。她不敢再跨進,只怯怯地站在病房的門口處。

「你是來看我應有的報應,是嗎?」打從出事至今,翟揚的右腿尚無知覺,這個打擊對他來說,實在太過殘酷了。他目前還無法面對任何人,尤其是藍翎。「你是來看我這廢了條腿的殘模樣,是嗎?」

「什麼?你說你的腿,你的腿怎麼了?」藍翎再也顧不得翟揚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她慌張地沖向床前。

「哼,原來你還不知道,難怪你還會願意來看我!」翟揚一陣冷漠絕望的冷之生,異常無情地說:「清楚的告訴你吧!在你面前的翟揚,已經是個廢了條腿的廢人了。往後,你無庸再擔心會有個衝動的傢伙隨時跑去找你了!因為,那個自作多情的男人,以後連走路都不便了,哪裡還有衝動--」

「你,你真的--」藍翎不相信地撫摸著翟揚覆蓋在棉被下的那條受傷的腿。

「你走,你走!該知道的你都已經知道了,你現在可以前去你父母的墳前暢快的祭告一番了。你走!你走!」

「你真認為我是這樣的女孩子嗎?」

「難道不是嗎?」翟揚違心地反問。

「你、你可別說氣話,我今天是誠心誠意的,你要是也--」

「我沒說氣話。」翟揚阻斷了藍翎的告白,他知道她要說的話,他怕她這時的真心話,字字句句都會傷了他的心。

他是真希望她能快快的走開,他不希望他這狼狽的模樣多一份刻印在藍翎的心坎,他要他在她的心目中的自己永遠是完整美好的。「你走,你趕快走,你先前不也曾對我說過這樣的話嗎?現在,我還給你,你快走啊!」翟揚出口的字字句句都錐心。

「好,我走,我走--」看他這麼怨恨她,藍翎以為他是在報復她先前對他的種種;殊不知冷漠的面具底下,翟揚深藏的還是那顆深愛著她、卻又矛盾的心。

「再見--」藍翎再一次深情地回眸,眸中閃著無限的愛意。她見翟揚沒回應,便頭也不回地步出了病房。

「翎兒--」瞧著藍翎真轉身出了病房門口,翟揚不斷地在心中呼喊著她的名字。他有一股衝動想衝上前去摟住藍翎,他心中告訴自己,要留下她,留下吧!但他的理智與自尊又告誡他,要冷漠、要無情。理智終於戰勝了愛情,他眼巴巴地看著她步離時的頹喪,感受著她離去時的心傷,他的心碎了,化了……

☆☆☆

「你少掰扯了,一個已確定是留級生的人,成天還直往學校里跑,你安的是什麼心,別以為我會看不出來!」曉梅像是守株待兔地在校門口等了好久,終於等到董瑋由校門口走出來;於是她也趕緊地趨向前,將董瑋像犯人似的押上車來。「你還不是為了尋藍翎嗎?我可真搞不懂,她到底是哪點好!?怎麼我大哥、二哥還有你,成天直想粘著她?」

「哎唷!她又哪點不好了嘛!怎麼你就老看不順眼?」

「你-哼?」搶下董瑋才點燃的煙,曉梅一腳就把它給踩熄了。「怎麼?你這樣苦守一天的成果,到底又替她阻退了幾個色鬼啊?」

「拜託,你說話別老是酸溜溜的嘛!老實的告訴你,藍翎今天並沒有到學校去上課!」話完,董瑋見曉梅的方向盤正要向左打,於是他急急地叫了起來:「喂,右拐,右拐!我今天可沒心情陪你去玩,我想先回租處去看看她回來沒!」

「你--」氣歸氣,曉梅還是將車給拐進了董瑋租處外的巷子里。「你若真的打心底就關心她,但也別在我面前表現出來,你這樣置我於何地嘛!?」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的才對吧?」董瑋心不在焉似地回答著。

「你--」停好車,曉梅好沒氣地先行下了車。

董瑋緊跟在後,他實在怕了這位千金大小姐。「彆氣啦!我會這麼急著找她,還不是因為她昨晚一整晚沒回來嘛!走吧,我們先上去看看!」

兩人才剛踏進鋪內,房東太太的嗓音就自店鋪內急切地傳出:

「董瑋,你可回來了!」接下來就是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不消一會兒,房東太太一身臃腫的身軀就已擋在兩人的面前了。

「藍翎的人呢?你還沒找到她嗎?哎呀,那可就慘了!剛剛醫院的人才打電話來通知說--」

「說什麼呀,房東太太?」

「說馬老先生他割腕自殺死了,要藍翎趕快去醫院一趟!」

「自殺?」董瑋一聽這個噩耗,當場就愣住了。馬爺爺怎麼會割腕自殺-死了!死了!怎麼會呢?怎麼會這樣呢?這噩耗,他要怎麼去對藍翎說啊,藍翎她人呢?現在她到底在哪裡?她承受得起這個打擊嗎?」一連串的問號,問得董瑋自己都傻眼了。

「喂!」曉梅推了推董瑋。「你在發什麼愣啊?趕緊代她上醫院去才是呀!」

「呃,對,對!」董瑋才朝門外跨出的步子又收回。「不,應該是先找到藍翎才對--對,應該是先去找她!」

「你要上哪兒去找啊?她想回來時自己就會回來的!」

「你別吵啦!你先回去,讓我好好的想想她會去哪裡了!」

「你-…」

「拜託你現在別再吵人了行不行!?回去啦!」董瑋極不耐煩地,因為他正在搜索著藍翎可能會去的地方。

「你--哼!是人家的馬爺爺死了,又不是你家的爺爺翹了,你陪她難過個什麼勁嘛!?」曉梅鑽進車內,用力地甩上車門,並難忍委屈地留下了一個白眼。

☆☆☆

「大哥,你也真是的,不僅害我跟二哥白跑了一趟醫院,也辜負了爹地的一番好意啦!」曉梅坐在翟揚母親遺下的舊房子大門外的石階上嘟囔著:「爹地在你的房裡添了好些的設備,說是要讓你的起居能盡量的自在舒服,可是你呢?你卻自個兒辦了出院,又住回這大媽留下的舊房子來了!」

曉梅望一望這一棟大門深鎖的舊宅,又看一看手中的表,她在這兒自言自語已經快要一個鐘頭了,屋內的翟揚卻似無動於衷,難道他真忍心讓自己的妹妹吃閉門羹嗎?

「哥,你快出來跟我一道回家嘛!爹地他已經知道錯了,你也知道他老人家是不容易低頭的;而現在,他為彌補過錯,他對你都做到這種地步,你還想怎麼樣嘛!?」

「曉梅,你回去吧,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

「哇!你總算肯開口啦!」曉梅站起,對著仍緊閉的木門又叉起腰來。「我還當你的耳膜也撞破、耳朵也撞聾了呢!大哥,你還是跟我一道回家去吧!你現在不是得拄杖、就是得坐輪椅的,行動這樣的不方便,你怎麼自己生活嘛!」

曉梅的這番話激醒了翟揚一顆想逃避現實的心。他實在難以忍受這股錐心的痛。「你走吧,我是絕不會跟你回去的!」

「哎呀,你怎麼就這麼的固執嘛!」曉梅本想負氣地一走了之,但一樁原沒想告知翟揚的消息於這叉腰踱步之際又湧上了心頭。她想:若白跑這一趟,那豈不教她爹地和二哥給看低了她的辦事能力,這哪成了?!於是她決定說了,決定以此則消息為餌,而至於說后將會導致什麼下場,她可管不著,還是先顧眼前的事比較要緊。於是她又步回石階上。「大哥,這樣吧!咱們交換個條件如何?只要你肯出來跟我回家,那就告訴你一件你鐵定會有興趣想知道的事!怎樣?」曉梅沒聽見屋裡的回應,於是她又加強了一句說:「是有關藍翎的喔!」

話才落定,屋內馬上傳來急切的詢問:「藍翎她怎麼了?」

「哼!我就知道你只對她的事關心。」

「你快說她到底怎麼了?」這迴音調更急促了。

「哼!你要不跨出門來,我是不會對你說出半個字的。」曉梅可也是耍倔的高手。

經過了一陣的沉靜,大門終於開了。屋內的翟揚,拄著一根拐杖,連日來未修邊幅的模樣,像極了路邊、天橋底下的流浪漢。曉梅實在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自己的大哥--翟揚。

「大哥,你這幾天大概都沒照過鏡子吧!你真應該看看你自己現在這副德性,你這樣子回去,準會把爹地和--」

「你快告訴我藍翎的事!」

「這麼急幹嘛!」被打斷話的感覺可真是不舒服,曉梅也準備要好好地吊一弔他的胃口。

「你快說啊,快說!」翟揚跨出廳大門,利用空餘的一隻手托住曉梅的肩頭。「藍翎她到底怎麼了?」

「要說,也得等你跟我回家才能說啊!否則--」

「你快說,快告訴我!」

「哎唷,你弄疼我了啦,大哥!」曉梅一把扯開翟揚的手,直揉著肩頭。「說就說嘛!這麼不講理,我也不管你回不回去了啦!告訴你,老馬自殺死在醫院裡,而藍翎不知去向,大家都在找她--」

「藍翎失蹤了?她知道老馬死了的事嗎?」

「不,還不知道!」看翟揚那因激動而布滿血絲的雙眼,曉梅害怕地退下右階,吶吶地說:「就因為還不知道,所以董瑋才很急著去找她,聽董瑋說她是前一晚就沒回租住處的!」

前一晚就沒回家--啊,那不就是她去探視他的那天嗎?糟了,她一定是受不住那天他對她的言語刺激,才會--

「寧靜」?他又想到了「寧靜」湖!她徹夜未歸,應該就是待在那兒的。

那地方董瑋也知道的,要是董瑋在他之前先到了那裡,而且將事情全盤出,那藍翎她,她一定會承受不住的。於是翟揚當機立斷:「曉梅,你快載大哥去一個地方!」

「哪裡啊?」

「回家!」沒心情多作解釋,翟揚脫口而出「回家」二字。

「哈,你還是被我給說動啦!回家就回家嘛,幹嘛說什麼『一個地方』呢?才出外幾天,對家就生疏成這樣啦?」曉梅自說自話,翟揚一顆心早就飛到了「寧靜」湖。

☆☆☆

「藍翎,皇天真是不負苦心人,你總算是被我給找到了!」董瑋焦急地奔跑了好幾處地方,最後總算想到了這處叫「寧靜」湖的地方,果然也找到了藍翎。

他氣喘吁吁地奔向前,跪坐在藍翎的身旁,顯然他是累壞了。

「走,快跟我去醫院呀!」

「跟你去醫院?馬爺爺、馬爺爺他怎麼了?」藍翎虛弱憔悴的面容出現一陣的惶恐。

「是--,哎呀,你快跟我去醫院就是了!」這噩訊他實在是不忍開口。

「你先告訴我,我馬爺爺他怎麼了?」

「這--」看來不說是不成了,但瞧她這樣兒,他實在是擔心。

「你快說呀!我馬爺爺出了什麼事了?」

說就說吧!反正都是事實了,她早晚都要知道,瞞得過一時,也瞞不過一世。「你馬爺爺他--他在醫院裡自殺死了!」

「什麼?--」藍翎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說--」這時她才覺得自己竟連說話也吃力、模糊了。

「藍翎你還好吧?」董瑋緊扶住她,就怕她一個暈眩跌進湖裡了。「你要節哀啊,馬爺爺年紀大了,總會有這麼一天的,你該早有心理準備的才對呀--」

早有心理準備的?沒錯,她是早有心理準備的,她準備的是此後要全心全意的照顧、陪伴馬爺爺。而今馬爺爺走了,她連生活下去的最後支撐力都沒了。」

「走,我們快去醫院吧!」

「不。」藍翎阻止了董瑋的攙扶。「我,我還想在這兒多待一會,我要靜靜地想,好好地想;你先去醫院幫我料理馬爺爺的後事好嗎?」她面無表情地望住湖面,讓人感覺得出是一種超乎尋常的平靜。「我床側的柜子下,底層有本存摺,書包里有顆圖章,存摺里還有些錢,你去把它領出來。」怪了?依藍翎的口氣聽來,好像是要他一手包辦馬爺爺的後事,這真是有違常理呀!死去的是她最敬愛、也是唯一的親人,她怎麼?難道她已把他當成一家人?如果真是這這樣,那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他也是百分之百的願意。「你要快快來喔!」董瑋站起,拍去膝處的黃泥,叮嚀著。

「嗯--」藍翎仍直望湖心,連一眼也沒有看他。

「那我這就趕去醫院口羅!」

「謝謝你,董瑋!」

「哎呀,還跟我客氣什麼!?先走嘍!」

☆☆☆

過家門而未入,在翟揚的迫使下,曉梅心不甘、情不願地將車駛至了五米小路的盡頭來。在受騙的不悅感中,曉梅這才知道翟揚所說的「一個地方」原來就是她早懷疑、真存在、卻總尋覓不到的那方「府外洞天」。

要不是好奇心的驅使,她實在是不願意挽著拄杖的翟揚,辛苦的走在這種蘆草叢生的野地上。「小心點嘛,大哥!」她扶起踉蹌倒地多次、早已沾得一身污泥的翟揚,不禁又數落了一句:「急也不能急成這個樣子嘛!」

翟揚站起,泥也不拍、傷也不看,便又繼續急行。他可不敢稍有耽擱,藍翎的生命存危彷彿就在與他的時間賽跑著。

「噗通」一聲,翟揚一個不小心又跌落了小窪坑裡。

「哎呀,你看你啦!又跌倒了,又弄得一身髒的--」

☆☆☆

當湖水的冰涼由腳底傳導至腦門時,藍翎只覺生命中的牽牽絆絆全都消失了。人,竟可以是這般的輕鬆。

她移動腳步,面帶微笑,她不求這美麗的湖水將賜予她美好的來生,但求這清澈的湖水能凈除她此生背負的仇恨。在這生與死的一剎那,她只想留住翟揚的情,翟揚的愛,她只要擁抱與翟揚的回憶入夢--

她不再怨上蒼的不公,起碼,在她生命的終結還留一面湖給她,讓她獨亨寧靜。她的腳步又往下移,眼前,湖水已浸至她的胸膛--

「翎兒!」翟揚的呼叫聲驚醒了正朝死亡路上行走的藍翎,她急急地想要回頭,不料一個踩空,藍翎竟真的滑入了湖裡。

「別做傻事啊,翎兒!」翟揚趕至,眼見湖水就要淹沒了藍翎,他奮不顧身地甩開曉梅的攙扶,一跛一蹌地跳入湖裡。「阿揚--」在湖中急急抓住水草的藍翎,她親眼看著翟揚這般拚命地前來搶救她的生命,這時她尋死的決心崩潰了;原來上蒼,並未奪去她的全部,她再一次告訴自己,她要好好地活下去。

跳入湖裡的翟揚,一時間竟忘了自己的行動不便,他本能地滑著水,來到了藍翎的身邊。

「翎兒!」翟揚雙腳踩入湖中的泥濘地,一把便抱住藍翎,心疼地直嚷著:「你怎麼能這麼做呢?你怎麼能做這種傻事?翎兒--」

冰冷的感覺褪了,翟揚暖暖的擁抱又教她枯萎的生命之花再度復活了。藍翎熱淚盈眶,這生死一線間的感動,這輩子是說也說不完的了。

翟揚吻去她的淚,吻褪她的哀傷,吻盡她的絕望--

她熱烈回應著,回應著她的愛,她一生一世的情。

立在湖邊的曉梅也落淚了。她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年,竟不知有個「寧靜」湖;她虛度二十載,竟不知這世上的真情愛。她凝目地望向湖中,心頭的妒恨已然全消。

☆☆☆

翟天剛終於應允了翟揚和藍翎的婚事,翟靂和翟曉梅也欣然的接受。

婚期就訂在藍翎二十二歲生日的當天。距今還有兩年。婚後,他們倆決定仍將暫居翟揚母親遺下的舊樓房裡。

藍翎答應翟揚的求婚,提出的唯一條件不是要他承諾永遠愛她或予她什麼,而是,要他接受「復健」。

「要是我這條腿一時間好不了,你願意跟個拄著拐杖的男人步入禮堂嗎?」

「當然願意!」

「那要是--我這條腿一輩子就將這樣了,你--」

「我會一輩子纏著你的,也請你今生今世都牽著我的手。」

「翎兒,會的,我不只要今生今世牽你的手,我要生生世世都牽你的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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