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羽翔昏昏沉沉的自睡夢中醒過來,她撥開堆在臉頰旁有些濡濕的長發,很快的將被子踢開。奇怪,有些熱!她想著,翻過身想繼續剛才的美夢。
這時她的手摸到了某個怪異的感覺,她任憑手在應該是枕頭的地方漫遊著。繡花?
好光滑的絲絹觸感!她詫異地回想自己的史努比棉布枕巾,何時變得這麼細緻了?
慢著,還有一股很特殊的味道……像是混合了煙草及男人身上古龍水的味道。不,還是一些屬於人體的體味!就像是爸爸每次跟我們打完籃球之後,瀰漫在客廳中,每次都被媽媽抱怨的味道!我的房間里怎麼會有這些不應該有的味道跟絲布呢?羽翔百思不解地睜開眼睛,馬上又閉上,眨眨眼之後,再瞪大眼睛看著自己所在的地方。
她用酸澀的手臂撐起上半身,咬著下層四處張望身旁富麗堂皇的裝潢及擺飾。首先是她所躺著的這張床,這大概是所謂的法式傢具或什麼的,床本身很典雅,鍍金的欄杆細緻地扭成各種圖案,四邊有四根柱子,連結頭頂上的頂篷,被下來的是很漂亮的而做成的屏風,上面是墨綠底而用金銀色絲線綉出許多花紋。
剛才摸到的絲質枕巾是跟床單被套同一系列的產品,羽翔拉起身下漂亮的床套,傻不愣登的坐在那裹發獃。這到底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裹?
她疑惑的努力回想有關於這個豪華房間的一切,奈何都快想破頭了,還是一無所獲。
會不會是我還在夢中?她伸出小指頭放進嘴裡,還沒咬下去她就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在作夢!「起來了,有沒有好一些?還有哪裹不舒服嗎?」程嘉澍用托盤端著一杯牛奶和一份三明治,正微笑地朝她走過來。
「嘉澍叔叔!」羽翔看到他的樣子就像是看到鬼似的,整個人僵住了。我不是在作夢,因為他不可能出現在我夢中;但是,我怎麼會在這裡?這裹又具哪裡?
嘉澍將托盤擺在床頭柜上,細心地先探探羽翔額頭的熱度,然後才滿意地把托盤裹的食物遞給她。
「宇湘,快吃些東西補充體力吧!我已經請醫生來替你檢查過了,醫生說你只要休養幾天,很快就會好。」嘉澍看著羽翔,和藹地笑道。
羽翔默不作聲的接過牛奶,考慮了很久之後才謹慎地開口:「嘉澍叔叔,我怎麼含在這裡?」
「你病得昏睡過去了。明昌已經回法國,據我所知你的家人似乎都在南部,所以我將你帶回來。」嘉澍坐在床前的椅子上,閑適地蹺起腳。
羽翔抿緊唇閃開視線,因為她發現穿著一身休閑服打扮的程嘉澍,在自然言談之間,竟然顯得十分地年輕,起碼比兩人彼此初見面時要平易近人多了。
「麻煩你真的很不好意思。嘉澍叔叔,我想我可以照顧自己了,所以……」羽翔將那杯原封未動的牛奶放回托盤內,急急忙忙地想要趕緊離開這裹。
「不,宇湘,醫生說你的臉色不好,而且也太虛弱了。既然你跟明昌已經決定要結婚了,明昌出國,我當然有義務代替他好好的照顧你,不是嗎?」嘉澍不等羽翔說完,含笑地打斷她的話。
羽翔驚慌地張開嘴,又頹然合起來。怎麼辦?他還一直把我當成宇湘,我該不該跟他說明我是羽翔,而不是宇湘呢?真正的宇湘已經陪明昌回法國去了啊!但是,他如果知道了真相,會不會真的斷絕對明昌跟宇湘的經濟支援?與其那樣的話,還是乾脆讓他繼續誤會下去算了!反正我又沒啥損失……「我想過了。為了讓明昌在法國能專心作畫,所以找會負責你的生活,這樣的話,你也不必拋頭露面出去工作。維持你單純的生活空間,我想明昌也會安心點。」正當羽翔心裡還在七上八下的天人交戰著要不要吐露實情之際,嘉澍已經像是在課堂上宣布功課的老師般,用那種堅決又不容反駁的語氣對她說話。
「什麼?」羽翔簡直沒辦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負責我的生活?我又不是明昌,必須受他擺布自己的生活。
「我會告訴明昌這件事的。你呢,就安心地住在這裡,每個月我會撥一筆款子給你,如果明昌真的覺悟而願意好好振作起來,那麼等他一回來,你們就可以立刻結婚。
否則,在你當我客人的這段時間內,我也會確保不讓你有任何損失的。」嘉澍總結地說完,詢問地揚起眉。「還有問題嗎?」
「有,我不要住在這裡!」羽翔激動的揮揮手,以加強自己說話的語氣。「我可以住在我家啊!再說,我已經有工作了,不需要你負責我的生活。」
「工作?你不是在補習要考空姊嗎?」
「補習也不是天天都上課啊!我現在在貿易公司當會計兼出納,我很喜歡我的工作。」她防衛地說。
「哦?」嘉澍站了起來。「辭掉!」
羽翔氣呼呼地跪坐在床上。「為什麼?那是我的工作、我的生活,你憑什麼干涉這麼多?難怪明昌會受不了,想逃得遠遠的去放逐自己。」她氣昏頭,口不擇言地大叫。
嘉澍原本充滿笑意的臉瞬時沉了下去,冰冷的眸子中似乎閃動著一簇簇的火花。
「過幾天你人恢復得差不多后,我再陪你去把這份工作辭掉。如果你那麼喜歡當會計的話,駿永企業里有什麼地方缺會計時,我會通知你。現在,你好好休息。」
「我想回家。」羽翔磨著牙地說。「我要回家!」
「可以,我會規你身體情狀陪你回去一趟,你該把衣物什麼的搬過來了。」他擺明了沒得商量的態度。
面對他的輕描淡寫,羽翔覺得自己似乎是在跟一睹牆壁說話,因為他根本就無視於自己的激動。
「我鄭重的告訴你:我不要住在這裡,我要馬上回我家!」羽翔深深的吸了口氣,這才緩緩地說道:「你若硬要把我留在這裡,就是……就是妨害自由,還有綁架,我可以告你!」
「我知道,但是我的出發點有錯嗎?」嘉澍精明的目光閃爍著。「我為我的侄子照顧它的未婚妻,這也有錯嗎?而且,我使用暴力或要求贖金了嗎?」
「可是我不是……」羽翔在脫口而出之前,趕緊閉上嘴巴,無可奈何地瞪著他。
「我……」
「你不是什麼?」他靜靜的等著她說下去。
羽翔頹然地伸手捶著那個刺繡精美的枕頭。真是糟糕,我怎麼會把自己陷進這麼離譜的境地?不,不是我,是宇湘!但是……似乎也不是她的錯!這到底該怪誰呢?
「算了,我得好好想一想,我的頭好痛!」羽翔揉揉砰砰響著的太陽穴,喃喃的低聲告訴自己。
嘉澍見狀馬上趨前探視她,臉上漾滿了關心。「還好吧?要不要我再請醫生過來一趟P」
「不用了,我想睡一覺起來應該就沒事了。」羽翔在他的撬扶下很快的鑽進被窩。
「可是我還是要回家,等我睡起來以後,我就要回家!」
看著羽翔口齒不清又呵欠連連地進入夢鄉之後,嘉澍皺起眉,坐在她床前的椅子上沉思。
這可怎麼辦?我為什麼要用那些荒謬得可笑至極的借口企圖留下她?其實我之所以要留她住在這裹的唯一理由,就是我想要她停留在我身邊!儘管我為自己的行為找再多冠冕堂皇的解釋都沒有用,因為我心裡明白,這麼做的原因根本不是見鬼的為了明昌,而是為了我自己!在見到那張照片的剎那間,我深深的被她所吸引。雖然一再的告誡自己地是宇湘,是明昌的情人,但是我卻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她。
及至在大嫂那邊跟她見面之後,她像病毒般侵入我的四肢百骸、五臟六腑,時時刻刻、分分秒秒都佔據了我所有的思緒。到這時候我才覺悟到,她早已在我生命中下了某種致命的蠱,教我再也不能放開她了。
對於女人,我並非全然沒有經驗。但是在我身畔來來去去的女人里,有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各式各樣的女人像潮水似的在我身旁出現又消失,可是,我對她們卻未曾出現過如此刻般的迷惑情緒。
我被宇湘吸引著,將問題複雜化的原因在於她是明昌的。可是,不是誰說過的嗎?
愛情是沒有原因跟理由的!每當面對宇湘,我的心便被那股油然而生的愧疚感波動得不能自己;我想接近她,但是在我們之間卻永遠有著一團白霧:那就是明昌。
兩她對我的排斥也是基於明昌的存在;或者,還有其他的原因?我有沒有可能獲得它的心呢?
長長嘆了口氣,嘉澍掙扎在禮教與心裡的慾念之間。
我想要宇湘,我這輩子從沒有像現在這般強烈的想要一個屬於我的女人。但是,明昌……他每叫我一聲叔叔,我的良心就嚴厲的譴責自己一次,我竟如此覬覦它的女人|我要她。這個念頭突然蓋過了所有的猶豫,他將被單拉到她下頷,仔細地端詳著睡夢中的宇湘。我要她陪伴在我身旁,即使她愛的是別人也無所謂,只要她能陪在我身邊,那就足夠了!而時間將是我最好的武器,我向來以有耐心在股市中蟄伏而聞名於商場。對於你,宇湘,我自信也能以相同、或看更多的耐心來感動你。或許你對我的執著不以為然,但是,宇湘,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再看看已經微微出汗的宇湘,他將室內的室溫調低,這才躡手躡腳的關上門走出去。
羽翔嘟著嘴看著面前的雞湯,這是剛才嘉澍端給她的。兩個人就這樣面對著那碗雞湯僵坐在那裡,雞湯從冒著熱騰勝的蒸氣到現在,表面上的油都有些凝結了,在湯麵形成一層薄膜。
「宇湘,趕快把雞湯喝了,然後我帶你到你的公司去辭職。」嘉澍翻過報紙的另一面,眼睛直直地盯著報紙,用跟小孩子說話的口吻哄著她。
「我不要把我的工作辭掉!」羽翔頑固地說著,連頭也沒抬的趴在桌子上。
「不要像個小孩子一樣無理取鬧啦。我已經說過了,如果你喜歡過上班族的生活,我可以在駿永企業中為你安插個職位,為什麼你非要在別人的公司上班?」嘉澍仍然是一副慢條斯理的模樣。
羽翔不耐煩的皺起眉頭。「可是那不一樣嘛!」
「有什麼不一樣?說出來,我是很民主的,你可以把你想說的話都說出來,我們再好好的溝通溝通。」嘉澍放下一份報紙,又再拿起另一份報紙的財經版。
「這有什麼好溝通的嘛?我告訴過你的,在你的公司裹上班,人家只會說我是因為明昌的關係才進去的;可是在其他公司上班,我就只是唐羽翔而已,別人才不會懷疑我的能力!」羽翔試圖盡量解釋清楚,但她挫折的發現,嘉澍又再一次的漠視它的話。
「宇湘,這不是問題啊!只要你的能力夠,日子久了大家還是會認同你的工作能力的。」嘉澍突然盯著她看。「你使我很驚訝。因為明昌所交往的對象,絕大部分都是好逸惡勞,嘉歡吃喝玩樂的人。沒想到你竟然是個例外,看來明昌的品味似乎有些進步了。」
羽翔暗自叫苦的低下頭,驚覺自己剛剛說溜了口,還好他沒察覺。老天爺,我差點就穿幫了!有的時候我根本就把自己正在假扮宇湘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以後我得多留心點,否則後果可就不好玩了。
「也不是這麼說啊,我只是覺得應該有個工作做做,否則整天沒有事做也是挺無聊的。況且我那個工作又很輕鬆,同事們都很好相處,不會說我任何閑話。我想,這總比到你的公司被人家傳出一大堆流言來得好吧?」
「唔,你說的也很有道理。」嘉澍狀似漫不經心地打開另一版報紙。「但是我認為你還是必須把工作辭掉,因為我不放心你。看看你自己,一個小小的感冒就把你打垮了,我得多留意你才行。」
羽翔將舌尖擱在牙齒之間,命令自己從一數到十,若不如此的話,她怕自己又要忍不住對他破口大罵了。
每次都這樣,不管她再怎麼說明、解釋、請求,嘉澍總有能耐將話兒口原起點要地辭掉工作。
「可是……我已經說過很多次,我不要住在這裡,我也不要辭掉工作,我是個大人了,我有權利決定自己要過什麼樣的生活!」羽翔告訴自己一定要很有禮貌、很有耐性地恨他吧話說清楚。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哪還有人這麼熱中用長輩的權威壓迫人?說得更清楚明白些,他跟明昌只是沒有血緣關係的親戚,再看,宇湘也還沒嫁給明昌最重要的是:這干我什麼事?
嘉澍似乎對她的話感到很有趣似的,似笑非笑的盯著她看,徐徐的噴了口煙才開口:「看你這麼有精神的樣子,我想你的身體應該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快把雞湯喝了,然後我們還有很多事要辦。」
羽翔頗不以為然地瞪視著他。「什麼事?」
換上輕鬆的笑容,嘉澍傾身向前。「你想知道的話,快把雞湯喝了。」
疑思滿腹的羽翔眯起了眼睛。「我說過了,我……」
嘉澍很快舉起手制止她未說出口的話,他只是弔兒郎當的將煙叨在嘴角,咧嘴一笑,露出他潔白的牙齒。「別再把那幾句話拿出來背啦,我保證都是好事。」
羽翔判定再問下去也是白搭,是以她沮喪的端起雞湯,皺著眉頭將湯麵上那層油膜吹開。「看到你那副德行,我會相信你說的話,那才怪哩!」
令她詫異的是,嘉澍聽到這話,不但不以為忤;相反的,還開懷大笑,似乎樂不可支的模樣。
「宇湘,你知道嗎?這是我們認識,不,應該是我照顧你這麼多天以來,你說的最有幽默感的一句話。」
苦著臉喝了口油膩的雞湯。「很高興你覺得有趣,起碼錶示這世界上還是有人過得很快樂!」她將碗放下,厭惡地用湯匙將那層油膜挑去。
「唔,宇湘,我想如果你肯放棄那些對我的成見的話,以後我們相處起來會更愉快。」嘉澍為自己倒杯咖啡,向羽翔舉起杯子地說。「我並不全然像明昌形容的那樣。」
「這我倒是很懷疑……」羽翔喃喃的瞪著雞湯,開始覺得自己似乎是陷入泥沼,又像是掉進網裹等著蜘蛛來終結生命的小蟲子。
嘉澍沒有說話,只是帶著笑意繼續看他的報紙。
事實證明羽翔的預感果然沒有錯,嘉澍堅持要她辭掉工作,甚至威脅要親自去找她的老闆談。莫可奈何之下,羽翔只好自己進公司帶著萬分歉意的遞出辭呈,面對老闆及同事們的殷切挽留,她只能苦笑的加以回絕。
「怎麼氣嘟著一張臉出來,老闆為難你了?」嘉澍一待羽翔坐進車裹,把著方向盤覷著她問道。
「沒有,我們老闆人很好,他一直挽留我。」羽翔沒好氣的瞪著前方,磨著牙的回答他。.
「火氣很大喔!」嘉澍將車子停在斑馬線前,揮著手要那些在路旁等候的小學生們快速通過。「我比較喜歡見到你笑意盈盈的模樣。」
我又沒有必要討好你!羽翔在心裡暗罵著,等哪天宇湘跟明昌在法國結婚回來了,我看你還能這麼得意嗎?
「其實,撇開那些明昌所灌輸給你的成見,你會發現我並不是那麼冷酷無情的人。
你不要否認,我知道你一定會這麼想,認為我很獨裁而且干涉太多。」
羽翔抿著唇平視前方。雖然被他說中了自己的想法,但我可一點也沒有想道歉的意思,因為這都是他自找的,沒事硬要強迫別人辭掉工作,什麼跟什麼嘛!嘉澍看看面無表情的羽翔,搖搖頭又轉回前方,在燈號變幻中駕駛著車子向前衝去。
「但是你在對我下評語之際,也請你用客觀的角度來看這件事:明昌是駿永企業的繼承人,可以說它是駿永最大、最珍貴的資產,但是因為他從小就在歐洲長大的背景及他身為藝術家的天性,你必然也發現他相當的沒有責任感跟實事求是的態度。」
羽翔挪挪身子,但仍平視前方。「他本來就是學藝術的,不精於商業那也是正常的事。」她不由自主地為明昌辯白著,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大概是因為明昌向來都像個熱情又明朗的大男孩,再加上他跟宇湘的關係,所以羽翔自然而然的已經將明昌歸於自己這一邊了。
「我承認這一點。可是對於駿永企業,明昌有他應該負起的責任;如果他不願意負起經營駿永的責任,那麼他起碼要做到不辱沒了駿永好不容易打起的招牌。另外,還有我對他父母的責任,所以,我要不擇手段的激他站起來,遠離那些狐群狗黨、酒肉朋友。」
羽翔沒有再接腔,她只是用懷疑的目光看著越來越熟悉的街景。他到底想幹什麼?
「你要帶我到哪裹去?」羽翔在他將車子停在自家公寓的大門口時,不客氣的問道。
「這不是到了嗎?我給你兩個鐘頭的時間收拾行李,兩個小時之後我會回來接你。」
「你憑什麼以為我會乖乖照辦?」
「宇湘,你很愛明昌不是嗎?」嘉澍探出頭對著佇立在紅磚道上的羽翔說道。「想想在法國的明昌吧!我恨他約定好,只要他能再開一次恢復水準的個展,我立刻撒手不管他的事@@包括你們結婚的事及你們以後的生活所以他現在很需要專心作畫。如果,我斷絕了它的經濟支援的話……」
「你怎麼可以這樣做?」羽翔想到此刻正跟明昌在法國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的字湘。如果明昌真能好好振作起來,那我的犧牲也算有些代價吧!
「我什麼都可以做。我剛才說過了,為了要使明昌像個大人、像個男人般的站起來,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懂了嗎?」嘉澍架上太陽眼鏡,將煙刁在嘴角,得意的朝地做個舉手禮。「我跟朋友約好談些事情,兩個小時后我在這裹等你。如果你不在這裹的話,我會親自上去幫你整理行李的。」
羽翔嘲弄地盯著他搖搖頭。「你還真是有自信我會那麼聽話,難道你不怕我跑掉?」
嘉澍嘴角的笑意很快消失,他緩緩取下叨著的煙。
「如果你真的那麼愛明昌,為他忍受這麼一點的不方便,應該不會是太大的痛苦。
假若你為了自己的一些小彆扭,而不顧慮到明昌的話,那就證明了我原先的假設,你是為了明昌的名聲跟所要繼承的財富而跟他交往,對於這種追逐名利的女人,跑了也好!」他冷冷地控訴著。
「我才不是那樣的女人!」宇湘也不是!羽翔偷偷的在心底加上一句。
「而你也很愛明昌?」
「那當然!宇……我當然很愛明昌,她……我們都已經論及婚嫁了!」羽翔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該死!我差點又說溜嘴了。
嘉澍兩手一攤的聳聳肩。「那麼,我兩小時之後,應該可以在這裡見到你啰?」
「對,兩個小時之後我會站在這裹等你出現!」羽翔看著他哈哈大笑地張揚而去,心中懊惱得無以復加。唉,我怎麼這麼不小心,跳進他話裹的陷阱而不自知呢?
她苦惱的踱進客廳,還來不及放下皮包就看到閃著紅燈的答錄機。她馬上衝過去按下鍵「嗶!姊,我們剛下飛機。沒事,跟你報個平安。」
「嗶!姊,我們已經到達明昌在巴黎的畫室了,明天就要轉到明昌他朋友在鄉下的別墅去。」
「嗶!姊,今天我跟明昌的朋友們去逛巴黎。老天,我真的到羅浮宮去「看蒙娜麗莎的微笑」,到處都是新奇的事物,我想,我愛上巴黎了。」
「嗶!姊,你怎麼又不在家呢?算了,我把我們的電話留給你好了,有空可以撥過來,拜!」
羽翔提起筆很快的記下那串電話號碼,然後不假思索的撥電話過去。電話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但是就在羽翔想放棄而掛掉之際,那頭有人接起電話了。
「喂?請問……」羽翔這時才想起那些時差跟語言的問題,但箭已在弦上,她只好硬著頭說下去。
「姊?姊?我是宇湘!」電話那頭傳來了宇湘興奮得有些哽咽的聲音。「你怎麼半夜不睡覺打電話過來呢?我才在想你不知道睡了沒有?我在答錄機裹留了話,但是你都沒有回!」
「宇湘,你還好吧?」羽翔好不容易才逮到宇湘說完話的空檔,趕緊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唉,應該還算不錯吧!」
「怎麼啦?難道明昌對你不好?」羽翔一聽之下,一顆心開始往下沉地追問。「還是碰到什麼困難了?」
「也不算是什麼困難啦!你是知道的,我念的是觀光科系,選修的又是日語,可是在法國,其、日文都沒什麼太大的用處……就拿跟明昌出去吧!他的朋友們在說些什麼,我根本都聽不懂,所以找不太喜歡跟地出去。」
「那怎麼辦呢?」羽翔焦急的說完,突然靈光一閃。「你可以去學法文啊!這樣問題不就解決了。是不是缺錢?我可以匯過去給你。」
「我知道,我也已經找了個大陸留學生教我。說到錢,姊,好奇怪,程嘉澍竟然匯錢進明目的帳戶,我跟明昌都覺得很訝異!難道他真的放棄管明昌的事了。」
「他沒有,他還一直以為明昌是一個人回法國。」
「那他怎麼……你怎麼知道?」
羽翔嘆口氣,將事情重新說一遍。「所以,他到現在還把我誤認為你,千方百計的用明昌來威脅我!」
「羽翔,對不起,為了我的事拖累了你,如果你實在受夠了那個程嘉澍的話,你大可一走了之,我現在也找了個在圖書館整理中文書的打工機會,我想我跟明昌的生活應該不成問題的。」
「明昌的情形怎麼樣?」
「他現在靈感非常充沛,每天都畫到二更半夜。他到現在還沒休息呢!都半夜快雨點了。」宇湘打著呵欠。「我得去幫他煮個消夜……」
「這裹還是早上九點多而已。」
「時差嘛!法國比台北晚七個鐘頭啊。羽翔,說真的,如果你忍受不了那個程嘉澍的話,不要理他!我跟明昌會想辦法生活下去的。」宇湘堅決地說。
羽翔訝異於宇湘的轉變,看來愛情跟現實的壓力已經使宇湘成熟了不少。
「唔,這倒沒什麼,反正我工作都已經辭掉,現在我倒想看看程嘉澍他還要耍些什麼把戲!等到有一天你跟明昌回來,開個轟轟烈烈的畫展時,我看他還得不得意!」
宇湘突然安靜下來,然後才小心翼翼的開口:「羽翔,謝謝你,可是如果他太過分的話……」
「不會的,他不是那種人。我只是想看看當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以為唐宇湘就在他身邊,沾沾自喜的以為能控制住明昌跟我,而我們實際上是在跟他玩遊戲……他那時候的表情一定很滑稽。」羽翔忍不住在腦海中勾勒那個畫面,但浮現出來的都是他那似笑非笑、弔兒郎當的模樣。
我怎麼老是想到他那溫柔的眸子,還有親自燉雞湯,溫柔的哄我喝的神態呢?羽翔困惑地甩甩頭,意圖搖落那些莫名其妙一再出現的畫面。
「羽翔,聽我的勸,你自己要小心。聽明昌說程嘉澍是個很不好惹的人物,而且他最痛恨的就是別人欺騙他,所以,你……」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你快去煮消夜給明昌吃,自己要多保重。」
「嗯,羽翔,再見。」
「再見。」羽翔依依不捨的等宇湘掛了電話,才把話筒放回座。
宇湘,我們彼此保重吧!她靠在窗前,望著窗外正開滿玫瑰的盆栽,默默的在心裡說道。
唉,還是快點收拾些東西吧!要跟程嘉澍翻臉,至少也要等到宇湘的法文流利些再說,否則它的家教費也是筆不小的負擔啊!她想著,不由自主的加快手上的動作,只有在把東西都打包好之後.才有空坐下來休息一會兒。
「唔,到底你還是沒有跑掉嘛!」當羽翔辛苦地提著那一大箱衣服出現在公寓門口
時,那個斜倚在大門邊,雙手抱胸,嘴裹叨著煙的男人馬上開口。
「就像你所說的,為了明昌跟我的未來,我何必跑呢?」羽翔將旅行箱擱在地上,彎下腰喘著氣的說。
嘉澍揚起眉看著她一會兒,最後一言不發的拎起她的旅行箱放進後座,逕自坐進駕駛座。
看到他那副不苟言笑的樣子,羽翔只好聳聳肩地坐進他身旁。他倒也不多話,只是很快地起動車子。
「好啦,我工作也辭掉,東西也都打包好了,請問接下來我還要做些什麼呢?典獄長大人。」羽翔按下電動窗,讓郊區的空氣隨著風吹在車內流動著。
「你很不以為然?」看到她那淘氣的玩著電動窗的態度,他總算打破沉默。
「也不盡然,我想勢必得想個法子讓自己開心!否則過著像個人質般的生活,大概不用三天我就會崩潰的。」
「沒有人會把你當人質的。」他尖銳地反駁她的話。
羽翔看著他的表情就好似他說的是個笑話。「是嗎?那請問你怎麼形容我們今天這個情況?」
「你可以把自己當成是到我家做客的心情,我從來沒想過要把你當作人質看待;相反的,我會很熱誠且盡心儘力的款待你。」
「因為明昌的關係?」羽翔望著窗外,漫不經心的問道。「畢竟你們是親戚。」
聽到她所說的話,嘉澍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她的話狠狠的擊中他的要害,教他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虛。
親戚,是啊!這是個不容否認的事實。在我無時無刻不為宇湘感到魂牽夢繫之時,這個殘酷的事實也不時的自我理智的那一面跑出來警告我自己。
我明白這樣下去不啻是在玩火,但是每當我武裝好了自己的信心之後,只要再見到宇湘,那些決心馬上就似老舊的牆壁掉落的油漆灰燼般片片落地,消失無蹤。
只要面對宇湘,世俗約束的力量便自動自我心中移去,使我甘冒任何大不諱,只要能跟她接近。在她面前,我只願彼此是平凡至極的男人跟女人;而明昌……他實在想不出該如何解決這個棘手的情況,真的不知道!心想,只能順其自然了,也許,船到橋頭自然直吧!羽翔用眼尾偷偷的打量著他,其實他說的也沒有錯,它是應該用做客的心情來看待這件事,因為於她叉有何損失呢?她愉快地回想著跟宇湘的對話。
只要我掩飾得當,不穿幫,就讓他以為我是宇湘又何妨?這樣可以盡量為明昌跟宇湘多爭取些時間,等哪天宇湘跟明昌回來了,再一起當面跟他揭穿這個誤會。到時,那必然是件值得慶祝的事了。
「你似乎很能自得其樂。」嘉澍決心將那些困擾自己的煩惱先拋開。何必想那麼多,畢竟明昌還沒有回來不是嗎?況且依明昌過去在法國社交界的名聲,說不定他早忘了宇湘還在台灣等他這回事了。
「不然要怎麼辦?坐在路邊哭,還是回家找媽媽告狀?這都是最下下策的做法,事情碰上了就要想辦法解決嘛。」羽翔聳聳肩,朝他伸伸舌頭。
她的話似乎令程嘉澍頗感意外。「唔,看得出來你很理性。」
「理性又怎麼樣?反正啊,我現在一心一意只等明昌自法國回來,其他的事我不必也不願想太多。你自己說要負責我的生活,這樣說起來我是絕對不吃虧,頂多只是失去些自由,還有什麼好抱怨的!」羽翔忍不住有些調侃地說著。想到宇湘跟明昌回來之後真相大白的情景,她幾乎忘形地開懷大笑。
「這樣就好,我還一直很擔心你又要跟我拗半天了。你放心,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不會虧待你的。」嘉澍看著羽翔,相當認真地說。
羽翔沒有接腔,只是一再地躲避著他的目光。不知道是自己多心,還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一百感到他說的話裹似乎有另一層她所不知道的含意?唉,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