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爐火盡熄,四周空氣隨著即將破曉的天際,透露出一抹清新的氣息。

柔和的旭光隨著晨風喚醒了沐璃,眨了眨眼,感覺到自己腰際邊的大掌,她憶起了昨夜的激情,不禁赧然。

側了身望著他,雖然不是第一回這麼打量著他,但這些日子她總會不自覺幻想著,她與他的孩兒會是怎樣的模樣呢?

是像爹多一點,還是像娘多一些呢?

以指劃過他英氣勃發的雙眉、挺直的鼻樑,沐璃知道自己的心早已一發不可收拾地淪陷。

她好愛眼前的男子啊!縱使這些日子來,她流過的淚遠比以前來得多,但她的心仍是懸繞在他身上。

淌著淚,繁雜的思緒在腦中打轉,絲毫沒察覺古放雲早已睜開眼看著她許久。

「還不打算告訴我,你究竟在煩惱什麼嗎?」他打破她的凝思,扣住她在他臉上游移的纖指,憂心忡忡地開口問。

「我擔心你,擔心無法如期交劍。」望著他的眼,沐璃坦然地開口,但僅說出部分事實。

「你不信我?」

「我怕!未來總存在太多不可預知的變數……」她幽幽開口,話未說完,已被他緊緊擁入懷中。

「你的腦袋瓜里永遠裝滿我無法理解的多愁善感,我的璃兒啊!你究竟要我拿你怎麼辦呢?」

沐璃但笑不語,僅聽著他低沉的嗓音揉著笑意與無奈,心中竟不可思議地感到滿足。

「雲大哥!」過了好一會兒,她抬起頭輕聲喚道。

「唔!」微蠕動著唇,古放雲慵懶地咕噥了聲。

「你又睡著了嗎?」由他圈緊的手臂鑽出,沐璃拍了拍他已長出鬍髭的俊雅臉龐。「起來,我有事想說。」

「你還想要嗎?」猛然睜開眼,他瞅著沐璃胸前春光盡露的雪白凝脂,唇邊揚起了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要?要什麼?」眨了眨眼,沐璃一臉純真地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你明白的。」他低語,澈亮的黑眸蒙上了層讓人微醺的氣息。

順著他狂肆的眸光,沐璃才意識到他的意圖,嬌俏的臉龐立即染上紅暈。「你說些什麼啊!沒半點正經的,人家是同你說正經事,唉呀!你……怎麼……」

沐璃語未完,古放雲便強勢地以吻封住她的唇。

「雲大哥……」她輕呼,原本鬆開的手再次繞至他頸后,最後她仍是不爭氣地臣服在古放雲的溫柔繼緩下。

激情過後,沐璃蜷在他的懷裡。「昨晚我突然有個想法,可以知道受劍者的身分是……唉呀!你不許鬧了啦!」

抬起埋在她頸窩處的頭,古放雲露出個頑皮的笑容,隨後才正色開口:「聽說是鎮守邊境九鎮,最接近塞北的拓遼將軍——項雪沉將軍。」

「那贈此劍后,不就言明往後會有其他八把劍的出現?」

「倘若真能在短期內交劍,這應該是必然的。」

低吟了會,沐璃不疾不徐地開口說:「正所謂『刀光照寒夜,陣色明如晝』,既是抗敵用,血溝的刻劃便極為重要。」

他聞言一怔,訝然開口道:「血溝……你也懂得?」

「當然!血溝就是劍脊與劍刀間的縱向深度,除了揮刀時能增其流線感外,更可加速敵人快速流血至死。」她毫不掩飾地得意一笑,眼中迸著灼熱光彩。

「讓我幫你繪出其他八把劍的設計稿,可好?」沐璃圈著他的腰,半仰起頭哀求著。

他寵溺地擁著她,終於明白沐璃的目的。

才想開口,沐璃卻又徑自開口:「劍如人心,縱使這第一把劍的鑄期過短、時機又不對,但鑄劍者的正氣會改變劍氣,我根本不用操心。不過至少讓我出份力,免得玷污了咱們鑄劍世家的招牌,好嗎?」

瞧著她眸中的熱情,古放雲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全依你了。」

「真的!」

「我的話這麼不可靠?」

他反瞅著她,還來不及細思,沐璃便面帶羞怯地賞了他一個香吻。

聽到他的應允,沐璃難得真心地暢笑出聲。那眼波流轉間的嬌美,讓古放雲心生蕩漾,但還來不及一親芳澤,沐璃已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讀出他眼中的懊惱,她笑了笑。「我自己回房就成了,鑄房裡待細部銼磨的粗胚品質應在中上階段,你得好好斟酌斟酌。」

「璃兒……你不會嫌我一身鐵鏽味吧!」

凝著她嬌俏的背影,古放雲遲疑地開口,為什麼在沐璃燦爛的笑靨里,他卻讀到了一絲不安的思緒,是他的錯覺嗎?

轉過頭,沐璃的眉睫毫不掩飾地染上了笑意。「我就愛你這鑄劍郎。」

沐璃看著他嫣然一笑,但當她推門而出時,心卻墜入谷底。

雲大哥……我只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些了。

一回到寂寥的寢房,娘親昨夜的話再度在耳邊盤旋不去。

她眉頭深鎖地甩了甩頭,卻拋不去心中千斤重的思緒。

於是披了件薄袍,索性起了身走向書案,開始動手為自己研墨。

將素凈的白紙往桌案一攤,筆頭一沾染墨液,她興緻一起,開始在上頭疾筆而行。

將盡的燭火在桌案上飄搖,火光明明滅滅,這感覺讓她回到了初鑄柳羽劍時的感覺。

她向來孤獨慣了,支撐著她活下去的意念只有「為父報仇」四個字。

這意念雖然沉重卻簡單,無需去牽挂在乎某一個人,直到嫁與古放云為妻后,她開始學會感受著平常人的生活。

倘若她與放雲不是在如此敏感關係下相遇,那兩人又會是怎樣的結局呢?

她的思緒百轉千回,在想象著每一種可能性時,筆亦不曾停歇。

當燭光燃燒殆盡,晨曦悄悄來臨。

放下手中的筆,沐璃半伏在桌案前眼皮逐漸沉重,嬌俏的臉蛋上儘是一抹祥和而滿足的微笑。

七月,炙人的炎暑正午後的一場雷雨後,終於得到一絲解放。

雨落不至半刻,豆大的雨滴驟轉為輕風斜雨,微微紛落在天地間。

推開窗子,沐璃再也抑不住心中童稚般的想望,伸出了手讓懸在檐下的雨滴落入掌心、接著匯聚成小水窪。

一次、兩次,她定神凝著,突地身後一聲促狹的笑聲打破了她的凝思。

沐璃一臉詫異,掌心中的小水窪因她的動作瞬時流盡。

「嚇著你了?」換上一身乾淨清爽的衣著,古放雲輕笑地瞅著妻子。

「只是有些詫異罷了。」背抵著窗欞,她愉悅地揚起笑容,但隨即又不安地問著:「發生什麼事了?」

為了鑄劍,這幾個月來她已略適應了沒有古放雲的生活,他的突然出現讓她不免心生疑竇,一顆心始終懸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沒事、沒事!瞧你緊張的!」長臂一伸,古放雲長腿一跨直接翻窗而入。「不過倒真有重要的事得提。」

重要的事?她微征,心緒翻飛,兩道秀氣的眉頭攢得更緊了。

「碔釋劍已完成了,而今天咱們必須見一些人。」

「劍完成了?」撫著胸口,沐璃凝定著思緒,許久才開口。「這比預定的日子快了十多日。」

「身負『重任』,我不得不提前進度。」濃眉微揚,他加重了語氣,清澈的眸光里閃著他鮮少表露的嚴肅。

「我爹的事?」

他微微頷首,濃眉因沉重而微擰。「這攸關鑄劍四傑,生者流落何處,死者因何招禍?」

「已經……已經查到頭緒了?」沐璃心頭一顫,擱在窗欞上的手不自覺加重了手勁。

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古放雲轉身走向她,厚實的大掌安慰地落在她的纖肩上。「今日,要你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你願意與我們站在同一陣線嗎?」

抬頭望向古放雲,沐璃竟覺得他那深若黑潭的眸子流露出擔憂的神色,她不假思索地將自己的手覆在他手上。「你擔心我是不是?」

「我的確擔心你……」瞬也不瞬地瞅著她,古放雲面容微黯地撫著她的臉。「先不談這惱人的話題了,詳細情形,晚些見著了『那些人』咱們再談!」

「雲大哥!」

從她眸中,古放雲窺得她的思緒,於是掀唇笑著說:「別急!今晚會讓你明白所有有關『鑄劍四傑』的事,不過現在的重點是,我餓了!」

揚起唇,沐璃斜睨了他一眼,心底卻為自己的粗心自責,他鑄劍的這段期間,她顯然當了個不稱職的妻子。

圈著他結實卻瘦削的腰際,沐璃愧責染上眉梢。「我真不是個好妻子,既沒為你縫製過衣裳,也不曾為你洗手作羹湯。」

「我不要你為我做這些,只要你能開開心心地做我的妻子,那便是我最大的幸福了。」握緊她的手,古放雲真情流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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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不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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