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別墅

十一月二十二日

上午九點三十八分

半山，宋家別墅。

楊明志與謝蕊初並肩站在別墅門口。

黑色汽車度飛快，越開越近，無車牌的沃爾沃汽車，車身上滿是彈孔。車是好車，滿車身的彈孔讓車看起來破破爛爛。

別墅前除了他們兩個，並無一人。

「蕊初，你說這車開這麼快是來幹什麼的？是不是宋家的朋友？」楊明志悄聲問謝蕊初。

其實他很想躲到路邊，揮著手帕，大聲叫著，「歡迎來到宋家別墅」來表明他的立場。可是，謝蕊初就站在他身邊。在女人面前丟臉，楊明志覺得他現在還做不出來這種事。

他做不出來，謝蕊初卻做得出來，她退後幾步，站到路邊。

楊明志慌忙退到謝蕊初身旁，微笑著，向疾馳而過的汽車揮手。

黑色沃爾沃汽車沒有停留，直衝進宋家別墅的大門。

楊明志看著黑色汽車開進花園。

心中盤算，難道山上那麼多人攔不住這輛車？也是來搶箱子的？

謝蕊初開口道：「走。」

楊明志回過神，轉頭。許奎已經從別墅里出來，鄭旭森跟在他的身後，手裡提著白色的金屬箱。

許奎深深的望了楊明志一眼，領頭上車。

楊明志低頭看了看身上，摸了摸頭，心道：「他看我幹嘛？」

黑色汽車擺尾，兩條黑色的剎車印記長長的劃在地上。

刺耳的剎車聲讓小馬皺了皺眉頭。

車門打開，鄭吉撲出來，在地上一個翻滾，滾到車下，拿著手槍，警惕的環顧四周。

這裡是宋家別墅，宋老太爺住的地方，他們如此輕易的進到此處，讓他覺得很不對勁。

明明他們上來的是兩個人，打開車門后，居然只有一個人出來。吳正宇呢？又去了何處？

小馬躍起，落到車上，旋身躺在前擋風玻璃上。從衣服里拿出槍，調了調左右倒後鏡，他左右看了看，不用回頭就能看到車后。

不管鄭吉從什麼地方出來，他不用回頭就能看見。

小馬躺在擋風玻璃上，這個地方躺著並不舒服，不過他相信比起趴在水泥地上的鄭吉，他要舒服多了。

鄭吉聽到車頂咚一聲，車往下輕輕一沉，知道有人跳到車頂。嘆了口氣，吹起了地上的灰塵。

從衣兜里拿出一面小鏡子，已經碎裂，還能照出人影。

伸出，左右照。

小馬微微一笑，回手一槍，正中小鏡。

鄭吉縮回手，子彈擦過手指，手指已經麻木，他甩了甩手。

從子彈射來的方向，知道小馬是在車頭。

鄭吉費力的脫下衣服，翻身仰躺在車底，雙腳輕輕放在車底盤的一個突起上。他不敢太用力，就怕引起車身震動。

抖手從旁邊丟出衣服，同時雙腳一撐，整個人從車頭處滑出。

小馬兩槍正中衣服，感覺身下車身一抖，翻身左滾，翻滾下車。

兩聲槍響，他剛躺著的擋風玻璃上出現了兩個彈孔。擋風玻璃蛛網般龜裂。

小馬沒有看，落地后憑感覺甩手一槍。

鄭吉開了兩槍，也沒管打沒打中，就地右滾。順勢半蹲，平端手槍，戒備的看著車后。

他伸出舌頭，添了添乾裂的嘴唇。

小馬蹲地背靠車胎，反手兩槍。

鄭吉沒動，兩槍打在他身前的水泥地上。煙塵四散，他的手還是很穩定，眼睛也沒眨一下。

小馬好整以瑕的換了個彈夾。臉帶微笑，突然低身跑出，跑動時連扣板機，眨眼就打空槍膛內的八顆子彈。

鄭吉往後急退，邊退邊還擊。

他有機會躲到房內。宋老太爺住的房內。他不敢進屋。

小馬停下來，停在空地，站直身體，臉上笑容不減。

「好像你沒子彈了？」

鄭吉皺眉道，「好像沒了。」

他知道小馬不會給他機會換彈夾。

小馬晃晃手中的槍，「我也沒子彈了。」

鄭吉道：「怎麼樣？」

小馬笑道：「不如我們看看誰快？」

鄭吉道：「好。」

小馬從褲兜里拿出打火機，白色金屬打火機，隨手往空中一拋。

四隻眼睛都盯著打火機。

打火機落地，兩人同時動了。

鄭吉手一抖，手中槍內空彈夾已經彈出，另一隻手早已摸出新彈夾，往上一抬，眼看彈夾就要壓入手槍。

小馬手一松，好像沒能拿穩手中的槍，沒有子彈的手槍落在地上。

鄭吉心裡略松。小馬動作再快，也來不及從地上撿起手槍，再上膛。

槍響，鄭吉動作停頓，緩緩倒下。他的額頭已經被擊中，雙目正中，就像二郞神張開了第三隻眼。鮮血流出來不多，只有一縷，一縷而已，子彈卻已深入大腦。

小馬臉上笑容不減，搖了搖頭，拿出煙盒，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小馬並沒有撿地上的手槍，卻從衣服里掏出另一把槍。

掏槍總比換彈夾要快上少許。

這把槍他一直沒有拿出來，就是要給鄭吉一個印象，他只有手上這一支槍。

「不知道是誰告訴你，我只有一把槍。」

小馬準備拿打火機，看到地上，才想起打火機已經丟到地上。

俯身，手指剛碰到打火機。

四聲槍響，小馬身中四槍，仰面躺在地上。眼望藍色的天空，呼吸里**血沫。煙還叼在嘴上，他打著火，點燃香煙，伸出帶血的手指，深吸一口，吐出煙霧。

宋客慢慢從房內走出，手上拿著槍，槍口冒著青煙。

香煙從小馬嘴上滑落，小馬沒有動彈。

宋客走到小馬身旁，居高臨下盯著小馬，臉上沒有表情。

突然抬手，再扣板機，兩子彈正中腦袋。

沒有人在腦袋上中了兩槍還能活下來，小馬也不行。

所以，小馬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宋客掏出手帕，仔仔細細擦了擦手槍，然後丟在小馬的屍體上，再用手帕擦了擦手。

鬆手，手帕落下，落到小馬臉上。

宋客抬起了從未抬起的頭，平視前方，看著滿是彈痕的沒有牌照的沃爾沃，「真是好車，可惜。」

上午九點五十四分

鄭吉死亡

上午九點五十五分

小馬死亡

宋客轉身，走進房子，宋老太爺住的房子。

書房

宋老太爺拿著一碗參茶，慢慢啜著。

宋客進房，垂手。輕道：「小馬死了。」

宋老太爺把空碗輕輕放在桌上，拿起桌上放著的線裝書。沒有說話。

吳正宇拿著手槍，跑到花園小徑的盡頭，就看到站在草地上的孫興。

孫興低垂著頭，雙腳不丁不八，雙手背負在身後，倒提手槍。

孫興豎眉，抬眼，頭卻一直垂著，沒有抬起，露出笑容。

吳正宇的臉已經潮紅，沒有猶豫，抬手，沒有瞄準，開槍亂射。手腕亂抖，就像從來沒有拿過槍一般，一點準頭都沒有。

孫興倒地翻滾，心下有些驚慌，他並不怕瞄準之後再開槍，就怕這種近距離胡亂開槍的瘋子。他不記得是誰說過這麼一句話，戰場上最可怕的東西是流彈。

在戰場上，不知道子彈從何而來，可能是要打前面的人，可就是偏偏打中了後面的你。可能剛剛還在說話，下一刻，就被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子彈打中了頭。

孫興不想稀里糊途的被打死。

孫興連滾帶爬的進了小木板房。

這裡有花園，有花園就有花匠，有花匠就有工具。

這裡就是花匠用做放工具的小木板房，放工具的地方也用不著修得多堅固，所以，這裡四處漏風，到處都是破洞。

孫興爬在地上，很幸運，他跑進來沒有中槍，一槍也沒有中。

這裡到處都是工具。

槍聲略歇。

孫興突然現他的臉前就有個破洞，湊眼上前。清楚的看到吳正宇正在換彈夾。

孫興抬手，將槍口抵在木板牆上，比了比，連開二槍。

碎木飛濺。牆上又多出一個破洞。

沉闊的槍聲劃破長空。彷彿就在耳邊響起，吳正宇撲倒在地，已經換好了彈夾的手槍對著木板房亂射。

孫興從來沒有這樣子被人堵著射。

吳正宇臉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他換上最後一個彈夾，爬起身，沖向木屋。

外面槍聲停歇，孫興站起身，跳出工具屋，開槍。

吳正宇剛衝到木屋前，身上已中數彈，抬槍，扣動板機。

孫興不躲不避，獰笑著，對著慢慢軟倒的吳正宇射擊，一直打空槍中彈夾，他沒有停，繼續扣動板機，槍的撞針出空撞的嗒嗒聲。

慢慢坐倒在地，伸出手指，捻了捻身上槍傷流出的鮮血，仰天倒下。

孫興在地上蠕動，努力掙扎著站起來，他身中四槍，有一槍打在他的上，一槍打中他的肺。心道：「我一定要活下去。」

小徑上慢慢走來一個年輕人。

孫興抬眼，咳著，笑道：「康祥，扶我一下。」

康祥臉上帶著笑，慢慢走到距孫興四步的地方，站定。靜靜的看著孫興。

孫興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盯著康祥。

康祥伸出手，手上拿著槍。

孫興開口道：「五十萬。放過我。」

康祥笑著搖了搖頭。

「一百萬。」

康祥手中的槍響，正中孫興雙眼之中。

康祥臉上笑容不變，看也不看孫興的屍體，繼續往前走。

上午九點五十七分

吳正宇死亡。

上午九點五十九分

孫興死亡。

上午十點整

許奎，楊明志一行人正坐在下山的車裡。

王昆等人的小貨車早已進入市區，正往半山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