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方雪莉與蕭莫遑進入飯店房間,這裡是他們以前約會後經常留宿的地點。
來房后,兩人沉默片刻。方雪莉看著房內改變不大的擺飾,心中暗嘆來的人一樣,卻已無當初的熱情。蕭莫遑看了下表,神情顯得有些不耐煩。
「好不容易能和你好好談談,卻見你綳著張臉。」方雪莉扯出個笑容說道。
蕭莫遑又看了下表,「我不記得我們有什麼事好談。」
忙了近兩個月,好不容易工作暫告一段落,他自認足以在胡爺面前昂頭挺胸告之他要胡莓。就在他打算今晚去見胡莓時,沒想到方雪莉卻冒了出來。
他這才發覺還有一名女友必須打發,在這之前他壓根忘了方雪莉的存在。
「我想你當然不會記得在這房裡發生過的點點滴滴。」方雪莉不是瞎子,早就看出他眼底的冷漠,明白自己完全不曾進入他心裡。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好傻,明知留不住的情該斷就得斷,偏偏她就是割捨不下。
「別告訴我你把那些全偷錄了下來。」蕭莫遑冷哼道。因為愛上胡莓,他才略微明白女人的脆弱,所以方雪莉開口邀約時,他沒有拒絕;他知道方雪莉是個聰明的女人,所以他也希望和她有個理性的結束。但是當她堅持來飯店房間時,他便心生警戒。從江依依那得到的教訓,讓他對方雪莉不得不防。嗯,等等,方才他很自然地說了什麼?因為愛上胡莓?嗯,要記得告訴莓這句話,她會受聽的。
「怎麼,我在你眼裡是個性卑鄙的人嗎?」望著他眼底突然升起的暖意,方雪莉明白那愛意不是對她。充其量她在他眼裡或許還有點特別,卻還是不足以擁有他的心。
鼻頭有些發酸,她仍扯出一線笑意說:「江依依來找過我。我知道你有真心對待的女友了,我祝福你。」
…依依?蕭莫遑冷瞪了她一眼,「既然祝福我,又何必來煩我?」
「今晚,」方雪莉邊說邊走向他,「就只有今晚,陪我好嗎?」鼓起勇氣說出口后,卻為自己的愚蠢想哭。眾人眼中獨立時髦的她竟會說出這種近乎可恥的話,但無妨,被瞧不起也沒關係,她真的渴盼他的擁抱,渴盼兩人最後的回憶。
她站在他面前,希望他擁抱她,即使那擁抱一點熱度都沒有也無妨。
然而,蕭莫遑卻無視她乞求的目光,逕自別開臉說:「可以是可以,不過先說好,只能單純的陪。」
方雪莉苦澀一笑,往旁邊走開。「你真的變了。」以往只要輕輕撩撥,不管是誰,他都能燃起火焰。現在他心中有人,其他女子在他眼裡已經什麼都不是了。
已經坐不住的蕭莫遑蹙了蹙眉,他變不變與她何干?
「聊那種無聊話題之前,我先打通電話。」說著,他拿出行動電話,「若不是因為你,我現在已經和她碰面,而且說不定正和她家人商談娶她的事了。」
「她真是幸運。」方雪莉努力擠出一句有禮的話。對於他傷人的態度,她知道自己沒資格抱怨,因為她迷戀的即是他的放縱、他的目中無人。當初她便看出一旦他的心定下來,認定了對方是他所愛,他便只會對那個人好。只可惜,他愛上的那人不是她。
蕭莫遑尚未按下電話號碼,電話鈴聲便先響起。他看了方雪莉一眼,走離了兩步后才接聽。
「你……你……」打電話的人因盛怒而口齒不清,不過蕭莫遑從聲音認出對方。
「胡爺,正好,我也正要--」他話尚未說完便被打斷。
「你這兔崽子!」胡爺破口大罵。「你對我的寶貝莓兒做了什麼?」
蕭莫遑身子一僵,急聲問:「胡莓怎麼了?」
「怎麼了?我才要問你對莓兒做了什麼?為什麼她會在街上昏倒,送到醫院后口口聲聲說不要再見到你!你……你這個混帳!」
「胡莓在街上昏倒?送到醫院?」他的心揪得緊緊的,「胡爺,是哪家醫院?我馬上趕過去。」
「莓兒說她不見你!你休想見莓兒!我只要你給我說個明白,你究竟對莓兒做了什麼?」胡爺又急又氣,幾乎要跳腳。
蕭莫遑臉色一沉,表情雖然很冷靜,但他的心卻為了擔憂胡莓而發顫。「等我見到她,我一定會跟您說明白。」
「你休想!這輩子都休想!」胡爺忿忿地掛斷電話。
「胡爺……該死!」蕭莫遑低咒一聲,回頭瞪著方雪莉,「是你!」
方雪莉沒見過他這般兇狠的目光,不自覺後退兩步,「怎麼了?」
「怎麼了?」他握緊拳頭,強迫自己別走向她,否則他一定會對她動粗。「我才要問你,你和江依依那女人做了什麼?」
方雪莉搖搖頭,她和江依依不熟,是江依依提及蕭莫遑,她才和她聊了一下話。
「我沒有,我只是聽從她的建議,試著給自己製造一個無悔的回憶。」
「無悔的回憶?現在你得逞了,開心了吧?」說完,蕭莫遑轉身走人,用力地甩上門。
方雪莉咬住下唇,不準自己哭泣,她只允許自己有些感傷,感傷自己不是他愛上的那個人。
連日來蕭莫遑想盡辦法要見胡莓一面,卻四處碰壁。他一向不相信人的理智會被感情淹沒,但見不到胡莓著實令他心慌意亂,他將公事丟到旁不管,由他一手策畫的跨國、跨世紀合作方案也就此停擺。
一向把公司前途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長輩們什麼話都沒說,蕭莫遑就算再笨,也能看出他們在等著看他的好戲。誰教他從小一意孤行、不可一世的模樣,讓那些暗地裡受了一肚子悶氣的人張大眼睛想看他出糗。
說真的,他才不在乎其他人怎麼想,他只在乎胡莓。得知胡莓昏倒的地點在飯店對街,他便大致推敲出當時情況。不過他還來不及揪出江依依,她出車禍重傷的消息便傳進他耳里,那變態女人總算得到報應,他也懶得再理會她。至於方雪莉到底在那件事上有沒有插上一腳,他也懶得再追究了。畢竟這整件事他也該負一部分責任,因為一切都源自於他的風流花心。
現在的問題是怎麼做一個完美的結尾,讓他和胡莓有情人終成眷屬。他試過不下百次和胡家人聯絡,但對方不是一聽到他的聲音便掛電話,就是一見到他的人便緊閉門窗。
醫院方面表示胡莓只住了一晚便出院回家休養了,儘管她已無大礙,他還是擔憂不已。該死的!他的胡莓究竟怎麼樣了?他不相信她會說出再也不見他的話!
但他轉念一想,當她親眼見到他和方雪莉走進飯店,她會說出那樣的話也不無可能。老天!當時她一定傷心死了。
該死!什麼方法他都試過了,只差沒求爺爺告奶奶……等等,求爺爺告奶奶?這倒是不錯的方法。
不過若要請求尚在氣頭上的胡爺,恐怕不太可能,此刻胡爺根本聽不進他說的任何話。唉,看來他只好認栽,去找風家那個三八老太婆了。
風家老奶奶--標準吃飽沒事幹又不甘心安靜等死的老太婆;蕭莫遑一向這麼認為。本來他是很敬老尊賢的,不過得知這風老太婆整自己孫子和孫媳婦好友的過程,甚至發覺她連他也不放過時,他就對她不那麼客氣了。
他直接來到風宅老奶奶的書房,出聲招呼道:「老奶奶,您好。」
「喲,是你呀。」見到他這位不速之客,老奶奶坐在落地窗邊舒適的搖椅中訕訕回應。「你去哪兒玩了?弄得一身這麼狼狽?」
蕭莫遑聳聳肩,「老奶奶您可別說什麼都不知道,不然我會對您很失望的。」
他輕描淡寫的兩句話便激得老奶奶直起胸膛。「哼!當初我們是公平交易,你幫我撮合阿波和陸翰,我也答應你的條件,我可不記得我有欠你什麼。」
「是是,老奶奶從不欠人什麼,都是我們這些不知好歹的兔崽子欠您。」他沒啥誠意的說。
老奶奶站起身,和立在沙發旁的蕭莫遑有一段距離,不過她還是得略微仰著頭瞧他。
「你說,當初我湊和的人現在有哪一對不是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當初他曾指責他們幾個老人家想替年輕人牽姻緣線的動作無聊透頂,她可是記恨到現在。
「是是,如果當初您不插手,或許他們能更早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蕭莫遑假裝必恭必敬,不露痕迹地調侃。
老奶奶沒立刻聽出他的語病,叉著腰很是得意地說:「就是說嘛!若是當初我不……咦?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知道錯了。」他淡然道歉。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說,能哄她老人家開心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什麼?大聲點!老太婆我再背。」她才不想這麼輕易放過他。
「您就別再強人所難了。」死老太婆。蕭莫遑在心底暗罵。
「哼!不知道當初是誰義正詞嚴地跟我提條件,要我說服胡老放棄要你當他女婿的主意喔?」
「是呀、是呀,是哪個該死的傢伙呀?」奇怪,人不是一上了年紀,記憶力就該退化的嗎?
「而我答應你的前提是,有朝一日你可別求我讓你愛胡莓,你還回答我,老奶奶您可真愛說笑。一幅你若愛上胡莓,你會笑破肚皮的模樣,你還記不記得呀?」
「老奶奶該不會是為了等待今天的到來,才活到現在的吧?」該死!她怎麼什麼都記得那麼清楚。
「你不想見胡莓嗎?」她提醒他的處境,不怕他不開口求她。
「想是想,就不知道您老人家有沒有這個能耐讓我見到她?」蕭莫遑狡猾地用激將法對付她。
「你這小子居然敢看不起我!你知不知小莓她現在就在--」
「胡莓現在在哪裡?」蕭莫遑連忙追問。
「想知道?」老奶奶自認居上風了,當下擺起架子。「還不好好跟我道個歉?」
「那不成問題,就怕您老人家又耳背。」蕭莫遑陪笑道,但吐出的卻是讓人火大的句子。
「你--」老奶奶被他氣得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老奶奶,」老早等在門外的胡莓耐不住想見蕭莫遑的渴望,乾脆自動現身。「您就別再為難莫遑了。」
「莓……」朝思暮想的人兒終於出現眼前,蕭莫遑腦海一陣迷亂,直看著胡莓發愣,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見。
「莫遑。」胡莓緩緩走到他面前。
「你沒事吧?」蕭莫遑急忙審視她全身上下,握著她雙肩問:「還有哪兒不舒服?」
他的關心令胡莓心中湧上一陣暖意。「對不起,莫遑。其實我醒來后,我就後悔說出再也不見你的話。因為我曾答應過你,不論發生什麼事,都會相信你。」
「其實我和方雪……」
胡莓輕捂他的嘴,「不用解釋了,我都明白。」方雪莉曾私下找她解釋,而她也首次從他人口中得知莫遑有多在乎她。
「莫遑,我……」她看看在一旁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老奶奶,滿腹的情話登時不敢說出口。
蕭莫遑知道她顧忌老奶奶,於是重重咳-兩聲,暗示電燈泡該走人了。
「幹嘛?」自知又無緣目睹重頭戲的老奶奶不開心地拉高聲音問:「你喉嚨不舒服啊?要不要來顆喉糖?」
看著站在自己地盤上有恃無恐的老奶奶,蕭莫遑突然明了了某些事情。他輕輕攬著胡莓的腰,柔聲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胡莓不疑有他地老實答道:「那天我醒來后,便吵著要見你,爺爺拗不過我,只好答應。可是老奶奶卻提議要測試你的真心,不讓你輕易見到我。」
糟了!老奶奶知道事情不妙,連忙說道:「小莓,這下子你總可以放心了吧,這小子對你是……」
「老奶奶。」蕭莫遑走近老奶奶,交握的雙手像在摩拳擦掌。他就說嘛,若是沒有她插手,大家都能更早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干……幹嘛?」她好像聽到他扳弄手指關節的聲音,她不禁縮緊雙肩。
「我和胡莓好不容易能在一起,麻煩您讓我們獨處一下好嗎?」對方畢竟是長輩,蕭莫遑有禮地請她走人。
「這……這裡是我的書房耶!」哪有主人被趕的道理?
「所以我在徵求您的同意啊。」
「那我不答應是不行-?」
「您說呢?」蕭莫遑微笑的看著她,又在玩自己的手了。
「呃……那好吧!」該死!她恨這小子!老奶奶不甘不願地走向書房門口,嘴裡仍叨叨絮絮地說:「我幫你們準備了幾個套子,就放在書桌左邊第二個抽屜里,不過胡老大概允許你不用,大概吧。但你可得准一點兒,別弄髒我的地方呀!」她走出了門口還捨不得閉嘴。「我走了,你們隨意,我會吩咐人別打擾你們的,呵呵!」終於關上了門。
這個三八老太婆!蕭莫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他走回胡莓身旁,握著她的手與她一起在沙發上坐下。「真的沒事了?」
胡莓盯著他瞧,點了點頭,「真的。倒是你,這個時候在這裡沒關係嗎?」她知道他的工作已經進展到緊要關頭了,他不去公司行嗎?
蕭莫遑凝望著她,一手扶著她後腦勺,輕輕吻了下她的臉頰,「莓,我是不是有些沒出息?」這些天為了她,他完全無心工作。
「對啊。」胡莓回吻他臉頰一下,驀然臉紅。
「嘎?」蕭莫遑聞言愕然,沒有想到她會認同他沒出息。
「可是我喜歡你的沒出息。」胡莓笑得頑皮,伸手環住他的脖子,主動送上香吻。
蕭莫遑抱緊她加重吻的熱度,突然想到什麼,才依依不捨地中止親吻。
「我有沒有告訴你我愛你?」他捧著她細嫩的雙頰問道。
胡莓一愣,眼中閃爍淚光,搖了搖頭,「是我自己沒有早一點告訴你我想聽。」
「那我現在可以同你說我也想聽嗎?」蕭莫遑問,聲音低沉得極為性感,像在訴說情話般。
胡莓望著他,開心的笑了,含淚的眼睫彎成美麗的弧度。
「我愛你,莫遑。」她柔聲說出他想聽的話。更加甜蜜的親吻和擁抱因他們的互許承諾而悄然展開。
愛的字句不斷地在有情人心中回蕩、回蕩直到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