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女人們的私房話

再毅跟潘甜兒走了，徐眉被懸在了半空中。

徐眉既不能像個潑婦一樣到再毅的工作單位去告狀、去揭露他其實沒有去內蒙、其實是和情婦一起去南京的事實，請求再毅單位的領導為她做主；徐眉也不能像個怨婦一樣躲在家裡整日以淚洗面，望穿秋水地期盼伊人歸來；更不能像個蕩婦一樣去招蜂惹蝶，企圖用若干個破碎的愛粘成一顆完整的心。

好在徐眉已經決定不再裝得若無其事、不再硬撐著，多少做一點全校同胞們能理解的事，徐眉把這稱為與生活和解。徐眉不再把生活和命運當成敵人、當成自己要去戰勝的對象，她要把生活和命運當成朋友當成合作夥伴。因為這段時間的思考徐眉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只見狂風把大樹摧折，何曾見狂風把小草連根拔起？世界上的大和小、強和弱有時真的很難說得清楚。有時最頑強的抵抗反而會招來更嚴酷的打擊，不如學會以柔克剛、以弱勝強的道理，順勢而為。

這個道理徐眉是從金庸的小說《倚天屠龍記》里得來的靈感。張無忌面對滅絕師太的那一掌，運用了《九陽真經》里的秘訣。「他強由強來，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結果雖然被打出去老遠，終是安然無恙。假如張無忌用盡全力拚死對接這一掌，那這個人就算不死也廢了。徐眉暗自感嘆，讀了十幾年的書學到的只是知識，不僅沒讀通反而把靈魂醬得沒了靈性。讀小說反而讀出做人的道理來了，所以從今往後小說一定要多看！

康玲終於回來了。

徐眉早就想找康玲說說話。徐眉的朋友不是剛結過婚沉浸在幸福之中，就是即將結婚置身於幸福的憧憬之中，徐眉不想用自己的痛苦打擾別人，畢竟每一個人都有資格幸福或者是憧憬幸福一把。康玲不一樣。康玲和徐眉同病相憐，並且康玲先於徐眉離了婚，徐眉實在想「請教」於這個「前輩」。

兩個人約好晚上一起吃飯。

都說中國人特別鍾情於吃飯，那是因為實在是沒什麼可以一起坐坐的地方。中國的「沙龍」「俱樂部」之類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起的，況且八十年代末的時候連茶樓之類的東西都很少，不去飯店沒處可去啊。總不能兩個女人跑到公園的連椅上坐著（公園的連椅基本上是情侶的專座），渴了就掏出一瓶水來喝喝。

晚上康玲來的時候還帶了一位朋友。康玲的介紹很奇特：「這是我的好姐妹唐靜，這是我的老同學也是好朋友徐眉，咱們三個都差不多。你們雖然沒見過面，但是都從我這裡聽說過對方。」

就這麼一句話，把剛剛還是陌生人的徐眉和唐靜一下子拉到了相逢何必曾相識境地。

她們在醉花樓要了一個包間，要了幾個菜還有三瓶酒，都是半斤一瓶的，一人一瓶，自己喝自己的。醉花樓離康玲家很近，三個人商量好一醉方休，走不了就住在康玲家。

三個女人各有特色。康玲玲瓏俊俏，徐眉端莊中帶一點書卷氣，唐靜卻是一種瀟洒的美。徐眉本來以為「瀟洒」這兩個字是用來形容男人的，可見了唐靜以後覺得非這兩個字不能形容唐靜的美。

唐靜大約一米七二的個頭，雙腿修長。穿著一件齊腰的短夾克，一條非常合體修身的長褲，一雙平跟鞋，這身打扮把唐靜的身材優勢顯露得恰到好處。穿長裙白長了兩條修長的腿，穿短裙過於造作。而且她居然穿了雙平跟鞋！讓人一下子明白真正的美腿是不用靠高跟鞋去襯托的。

酒過三巡，徐眉酒量最差，已經是面泛桃紅，康玲和唐靜都面不改色。康玲忽然嘆了口氣道：「我覺得我們三個也不比別人差啊！」

話音剛落，徐眉和唐靜異口同聲道：「誰說我們比別人差啊？」

三人相視大笑。

「那我們都為什麼留不住男人。」康玲還在追根問底。

「笨。」徐眉回答得挺簡單。

「笨女人多了，我看她們都過得挺好」唐靜反駁徐眉。

「你要是自己不哭著喊著要離婚你現在也過得挺好。」康玲道。

「那叫很好？他都一妻一妾了！」唐靜不服。

「你不吭聲你不說誰知他一妻一妾，像這樣沒離婚的還不多得是！」康玲接著爭辯。

「那倒是，我們一定不容忍、一定要離婚就是覺得我們不是很差，不至於要忍氣吞聲。」

這句話大家都同意，所以一起幹了一杯。

「唐靜是過去完成時，現在進行時，還是將來時？」徐眉問康玲，問得很含蓄。

「過去完成。」康玲回答，並且又補充道：「唐靜比我資格老。」

徐眉趕緊把手伸到桌子對面去跟唐靜握手，恭恭敬敬地口稱：「前輩。」然後徐眉看著唐靜認認真真地說：「我覺得那個男人一定眼神不好，要不這樣的老婆為什麼不要？」

「外遇啊，外遇！哪個男人不是吃著碗里看著鍋里？」唐靜帶著唱腔回答，一臉的看破紅塵。

「她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給老公當情人的。」康玲在一旁提醒。

徐眉一愣，不相信似的看著唐靜。徐眉想起來了，康玲是說過這麼回事。唐靜的老公盧群本來有一個女朋友，也談了好長時間了。誰知一見唐靜立刻驚為天人，天上地下地死追不放，原來的女朋友也散了，最後跟唐靜也結婚了，還生了一個女兒。誰知就在唐靜懷孕生孩子的時候，盧群原來的女朋友又想法子把盧群追了回去。唐靜一怒之下和盧群離了婚，可是盧群並沒有跟那個女人結婚，只是同居。後來不知怎麼搞的，唐靜又和盧群纏上了，成了盧群的情人。這個男人就這麼在兩個女人之間搖擺，兩個人都不肯撒手。

徐眉借著酒意看著唐靜問：「是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還是你以為你是伊麗莎白.泰勒這輩子和理查.波頓結了離離了結地能糾纏一輩子？你真的就這麼愛他？」

唐靜嘆了口氣道：「我是不甘心。」

「不甘心你可以不離啊！何必跟另一個女人一起把個男人搶來搶去的？那不長了那個男人的威風滅了咱自己的志氣？」徐眉不依不饒，平時的含蓄都被酒沖跑了。

「你以為那個男人好受，早被兩個母狗搶來搶去撕成一堆爛肉了！」康玲笑著接腔。

徐眉笑得一口酒噴了出去，正好噴在唐靜伸在外面的腳上。

「你丈母娘個逼，噴我一腳」唐靜笑罵。

徐眉一邊嗆咳一邊說：「唐靜罵人還真創新，我怎麼會有丈母娘，她偏偏罵丈母娘。」

「沒有才罵，自己姊妹能隨便罵嗎?當然要罵沒有的。」康玲一邊幫徐眉捶背一邊振振有詞。

「你還愛他？」徐眉喘過氣來問唐靜。

「早就說不上愛了，只是要賭一口氣。現在他真的要跟我復婚了，其實我一點都不想復婚。那個女人到現在都沒嫁，還是個禍害。但我看見我們家女兒那麼高興......哎！再說離婚的女人麻煩多了，誰都想頭緒。不信你問康玲，她的桃花運正旺著呢。」

「啊呸！我這能叫桃花運嗎？適合嫁的男人一個沒有，打歪主意的到處都是，」康玲越說越生氣，接著又道：「我就是不願意，下工地就下工地，他是經理又怎麼樣？我看他能把我怎麼樣！」康玲滿臉地不屈服。

徐眉這才知道康玲下工地的原因。

「徐眉說說你吧，我們都離過了，說也沒用。你們到底是為什麼？」唐靜問。

「他說我沒情趣。」徐眉回答得挺簡單。

「怎麼個沒情趣法？」康玲追問。

「他說**像奸屍。」徐眉咬咬牙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放他的屁！沒辦法讓自己媳婦進入狀態媳婦是他自己沒本事！」康玲憤憤不平。

「你不會真的那麼笨吧？」唐靜問，然後又補充了一句：「用不用我們教教你，給你貫徹一下作業規程？」

徐眉沒料到她會這麼說，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臉漲得更紅了。

「你看她這麼靦腆，她要是離婚，都不用那幫男人，就那幫娘們都能把她欺負死。」唐靜手指著徐眉對康玲說。

「你啊，臉皮太薄。」康玲也附和著唐靜說徐眉。

「我要是臉皮厚剛才應該怎麼說？」徐眉只好虛心請教。

「你要說：『看來你們一個個都是高手啊，趕緊貫徹，我洗耳恭聽。』，那就輪到我們沒話說了。」唐靜面授機宜。

「你一定要潑辣，別人才不敢欺負你。」康玲總結。

看到徐眉不語，唐靜又道：「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你不想做這樣的人是不是？你以為離了婚別人還會當你好女人？離了婚你就是另類。別管你是因為什麼離的婚，所有的女人都把你當成准狐狸精，防你跟防賊似的。所有的男人都認為你一定是寂寞得性饑渴了，個個想好事。你要是不理他就得罪他了，就像我們經理，往死里整康玲。幾個花邊新聞過去你就是貨真價實的狐狸精了，沒人管你是不是冤枉。」

康玲在一邊拚命點頭，表示贊同。徐眉驚得兩眼圓睜，不知該說什麼好。

「徐眉啊，最好不要離婚。」康玲總結。

「假如實在過不下去呢？」徐眉都不好意思說再毅還沒離婚就跟潘甜兒跑了。

「那就離，趕快離。只當男人死了，趕快找一個嫁了，晚了連嫁都嫁不出去了。」唐靜幾乎是惡狠狠地說。

這一次徐眉喝多了了，在康玲家住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