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馮醫師是阮家的家庭醫師，來到阮家為阮靜作診斷。

阮靜兩眼眨也不眨地盯著馮醫師，等待他的說明。

她的肚子里很可能有了瑞翰的孩子這個想法帶給她希望，如同在黑暗中見到一絲曙光。

「小姐……並沒有懷孕。」馮醫師說。

阮靜只覺耳邊轟地一聲，又被打人黑暗中!

阮母則是鬆口氣，但仍有些不安，「可是她反胃想吐……我剛問她，她這個月的月事也沒有按時來……」

「這是因為她久未進食，生理、腸胃的不適引起的身體反應。」馮醫師打開隨身的醫護包，「她的身子很虛弱，我幫她吊瓶點滴，補充營養。」

「嗚……」

現場響起凄楚的哭聲，阮母忙走到女兒身旁，「靜兒，你怎麼哭了?」

馮醫師幫阮靜看診過幾次，第一次看她情緒如此激動。她掩臉痛泣，壓抑不住的哭聲令人動容。

他忍不住安慰道：「只要你們夫妻都有意，想有個孩子並不困難呀!」

「靜兒，依你們現在的情況，沒有孩子對你是比較好的啊!」阮母勸道。

「不，我想要……我想要他的孩子……」強裝出的堅強，在希望落空后徹底崩潰。「我好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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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瑞翰回到與阮靜共有的家。

阮靜的母親打電話給他母親，說阮靜因為沒有懷孕而痛哭，說她身體虛弱卻仍堅持一個人回家等他，請母親轉告他，別再避不見面，就算他執著分手，也請他同阮靜把話說清楚。

分手……提出離婚那天，他是堅決的，但事隔幾日，情緒冷靜了些，他猶豫了。

阮靜背著他與以往喜歡的男子碰面，之後又違背與他的約定，他仍然在意得很。只是，在娶她之前，他就曉得她心中有別人，並撂下由他撫平她內心傷痛的大話。

新婚夜，他承諾將讓她永遠幸福。

結果，他讓她痛哭失聲、食不下咽。

他決定放了她，而她，不想走嗎?她並非失去他的孩子，而是一開始就沒有，她卻難過得放聲大哭……她不願與他分離，除了以往戀慕的人另有愛人，多少還是因為她在意他嗎?

那天，她說愛他，並不全然是作假?

岳母請他同她把話說清楚，可是，他想怎麼樣，自己也弄不清了……

在玄關換上室內拖鞋，戴瑞翰走進客廳，熟悉的纖柔身影迅速奔來他眼前。

她好瘦，憔悴的面容直對著他，雙眸發亮——

見到他，她真這麼高興?

他聽見瓦解的聲音……內心對她築起的城牆，在瓦解……

「你回來了……」阮靜不敢置信地喃道，突地踮起腳尖圈住他的脖子，「不讓你走了!」她親吻他，「不讓!」

「靜……」當她的唇印上他的，他心上一陣酥麻，遑論她下一秒奮力吮吻他的頸項時，帶給他身體的反應有多大。「等等……」這樣下去會失控的。

「不等。」她解他衣扣，吻上他的鎖骨，「我要你。」原本她一心一意想著只要有了他的小孩，或許能留住他的人、他的心；但是，當他出現眼前、當她如願碰觸了他，她對他變成單純的渴望!「要一直要……」

「等……」

他對雙頰緋紅、兩眼迷濛的她說：「要一直要的話，不能這麼急。」說完，他吻上她。

熾熱的深吻立刻令她整個人虛軟，他索性抱起她，持續深吻，一邊往樓上走。

還是失控了……

算了。遇上她，他早就一再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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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愛得比以往狂烈，激情過後，飛快的心跳與急促的喘息，過了許久才慢慢平復。

「累嗎?」

「不。」她更偎向他。如果他還想要，她還是受得住。

他俯視她小巧的臉龐，知道她已有睡意，哄道：「閉上眼睛休息吧。」

她卻搖頭，薄被下的玉手抱住他的腰，「你又會不見。」

「不會的。我已經明白，我放不下你。」懷中的可人兒乖巧地合眼，他發出輕嘆，嘆息中帶著喜悅與些許惆悵。「只是，這一回我無法向你保證讓你永遠幸福快樂，因為不知道哪一天，我又會愛得太痛苦而傷害你……」

「痛苦?」窩在他懷中，聽著他的心跳，呼息也跟著平穩的阮靜不禁睜開眼。

「我太愛你了……愛得自己覺得怕。」戴瑞翰緩緩道出心事。「那一天，我氣得想抱藍意真，但沒有多久，我便停住了。我問自己，戴瑞翰什麼時候淪落成這樣，竟必須藉由抱一個自己根本不想要的女人來報復另一個女人……我被自己對你的愛嚇著了。」

輕撫阮靜的秀髮，他苦笑，「在那之前，我正在主持一個重要的跨國視訊會議，卻只在電話里聽見你的名字，便拋下一切到藍意真指定的地點見她……

「我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沒有人相信我戴瑞翰會愛得迷失自己，但我終究發了狂——愛你愛得發了狂……所以，我提離婚，決定放了你，忘了你，力圖振作，找回自己……」

停頓一會，他微笑，「但是，現在不一樣子……靜兒?」發覺懷中的人兒沒有動靜，他以極輕的聲量問：「睡著了?」

他又笑，將她攬得更緊些，下顎輕摩她頭頂幾下。「好吧，明天再說。」經過這些風風雨雨，他看清許多事。她的過去他沒能參與，但他有明天、後天，有無盡的未來可以向她傾訴心中情意，毋需急在這一時半刻。他會等，等她完全遺忘過去，讓他徹底取代那個佔據她心底的某人。

連日來他也未曾好好合眼，這時候一放心，倦意立刻襲來。他合眼入睡。

一串淚珠，從阮靜臉龐無聲落下。

愛一個人的痛苦，她也嘗過。若讓她選，戀上黎悠宇的那段日子，她絕不願意再來一回。而他……他卻只擔心以後可能又因愛得太痛苦而傷害她。

這麼完美的人，她怎能束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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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戴瑞翰醒來，不見心愛妻子身影，只找到一張紙條。

瑞翰：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你給了我許多，我卻只給了你痛苦……我不過是和你真正愛的人長得有點相像，憑什麼得到你這麼多愛?

所以，我答應與你分開，讓你找回自己。

靜

「傻瓜!」她在想些什麼呀，不是說不一樣了?

他都跟她說現在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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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過去，戴瑞翰仍查不出阮靜的下落。

看來阮靜的父母不僅隱瞞她的去向，還刻意干擾他找人，讓他委託的人忙了兩個月，仍然一無所獲。

這是她的意思?她當真這麼捨得下他?

低下頭，戴瑞翰又盯著她離去時留下的字條。

我不過是和你真正愛的人長得有點相像……

他愛的人只有她，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輕拍桌，桌上一堆等著他處理的公文，他卻完全定不下心。

真是可笑，當初他竟以為和她分開，他就能變回從前的自己。

這兩個月證實身邊沒有她，他只會更不專心。他最有效率、衝勁的時候，是他們剛結婚、關係親密的那一段期間。

為了集團事業，為了他自己，非得把她找回來不可……他周旁的人一定也贊成他這麼做。所以，與其鎮日坐立不安地留在辦公室里，他決定親自去找她!

他相信她還在國內，至少出境紀錄中一直沒有她的名字。

他起身，繞過辦公桌時，弄掉先前進來時隨手放在桌上的公事包，裡頭的東西散落一地。

「嘖!」他咋咋舌，彎身撿拾文具和資料。

「這是……」他從中發現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女子肖似阮靜——或者，那根本就是阮靜的照片，只是眉眼經過特殊的處理。

誰把照片放在他的公事包裹?他拉開公事包看裡頭底處，有地福自己的東西被動了手腳，竟一直沒有發現。

他盯著照片思索著，有著不解，也有了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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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到她了?」藍意真心頭一驚。

戴瑞翰盯著她，「沒錯。過兩天有空，我會親自去接她回來。」

他直率的目光令藍意真不太敢面對。

「你想跟她複合?不怕她又背叛你?」

「怕。」戴瑞翰的眉尾輕揚了下，「但這一回我會對她更好，讓她一點也不想背叛我。」

「你何必特地來跟我說這些?」那天趕走阮靜之後，她主動求愛，孤男寡女，慾火延燒得很輕易，她很快地全裸在床，他卻中途喊停——那時她便知道兩人之間不可能了。

「因為我們會走到這一步，絕大部分算是托你的福。」戴瑞翰的口氣淡然得讓人聽不出別有所指。「多虧了你，我學到感情的維繫不能單靠愛，還得有信任和包容。所以，接她回來前，先跟你道聲謝。」

藍意真背過身，「哪裡。」她回得有些不情願——知道兩人之間不可能，不代表她就此祝福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尤其是那個可惡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