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自從被孟仁撞破她的偽裝之後,蘭翩的計謀自然宣告失效,他們一行三人的行蹤與目的全曝了光,不方便去追著那些前帶上有玄黑星的紋的男人跑。
奇的是,那些男人卻也像是離奇失蹤似的,不會再見過——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不聽你的話,也就不會弄成這現在這樣,全無下手之處。」客棧房中,蘭翩極端自責地說著。
他們知道整件事若要窮本溯源,得往西南邊陲的三不管地帶找去。只是事已生變,谷不認為該再貿然前進,究竟下一步要怎麼做,得再靜觀其變。
蘭翩已經弄巧成拙過一回,危機全仗谷化解!此時已不敢再妄圖躁動,只聽憑他的決定。她多少體悟到,自己的確是救人心切,但若要說到救人的技巧與本事,她可是差了谷一大截。
是以雖然心急,但深深服膺谷的她,也只好捺住性子等待。
「事情並非沒有下手處,你不必如此自責。」谷安慰她。這些日子以來,他們成為最親密的愛侶;兩心相依,她的急切,他當然感受得到。
蘭翩默然不語,雙眉緊蹙。
「煩心的事,交給我就可以了,不許你再為此煩惱。」他揉開了她眉間的結。
趁著這幾日的空檔,蘭翩將過往的一切,包括紅珊與她相依為命的種種,都說給他聽,他從中聽出了蘭翩強烈的責任感。
她老是覺得,既然曾經承諾紅珊要照顧她,那她咬緊牙關也該做到。知道她的執拗,所以谷沒敢勸,但他深深覺得,她加諸在自己身上的責任太重了;紅珊再重要,也不該全然拘住她的心力。
坦白說,他希望蘭翩有擺脫這個責任的一天,她該給自己喘息的空間,並且讓他駐滿她的心,而不是要他與別人均分她的注意力。
這時,海潮突然推門而入,肩上停了只雪白粉鴿,手裡握著一個小捲筒,匆匆地向谷跑來。
「主子,有快訊捎來了!」海潮揚了揚手。
谷接過來,攤開來細看,幾經思索之後,終於露出了笑容。
「怎麼樣?有什麼消息嗎?」蘭翩撲到他的身邊,急切地問著。
「蘭翩,你那一著棋,反而讓我們能夠更快進入問題核心,不必再迂迴繞圈。」他輕笑著,彈指間心裡已經盤算妥當。
「什麼意思?」她看不懂他莫測高深的眸光。「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我們得快馬加鞭,立時趕到西南邊陲去。」他篤定地說著,轉頭對海潮交代道:「海潮,去準備一下,牽出寄放在馬廄里的馬匹,我們該啟程了。」
海潮聽命而去。
「蘭翩,我們真的要開始趕路了。為了節省時間,你和我共乘一騎二谷燒去那張紙條,起身打點行囊。
「為什麼行程突然變得這麼趕?」她愕然,之前不是還悠哉游哉地邊走邊玩嗎?怎麼突然就差這麼多?
「你也想早點去救人,不是嗎?」谷含笑凝睇著她,將大掌伸向蘭翩。「走吧,還有人等著見我們呢!」
「誰?」她不解地問著,總覺得一頭霧水。
谷好看的雙唇,緩緩地吐出方才剛從傳訊紙條上認識的名號。「薩亦。」
經過一天一夜的奔波,谷一行三人終於抵達了西南邊陲。
谷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朝此地最華麗壯觀的建築物馳去。通報過姓名來意之後,他們被迎了進去。
望著眼前的美麗庭園,蘭翩這才發現他們似乎被請進了大戶人家的府邸,觸目所及,小橋流水、迴廊樓閣、假山巨石,種種造景無不華麗非凡。
「這裡是哪裡?」在看傻了眼的同時,蘭翩仍念念不忘地問道。
「主子,這兒可不比你在京城的房產差哪,到底是誰的地盤?」經過長途跋涉的海潮倒不怎麼疲憊,見到新事物,反而很精神,大搖大擺地湊過來問道。
「既來之,別安之。」谷陵微笑地三緘其口。
雖然有他的笑容保證,知道這裡不該是危險的,但蘭翩仍是不安地左右張望。這佔地遼闊的放庭園來往的人們不算少,有僕役、也有妝扮得宜的姑娘家。
突然間,她的眼角瞥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她幾乎是驚喜交雜地衝上前去——
「紅珊!」直到來到那人的面前,她還莫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皮,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才會看到惦記得緊的人兒。「原來你在這兒,我終於找到你了!」
她這才多少有些了悟,原來他們來到一干少女被「囚禁」的地方。谷真壞,帶她到這地方來,為什麼不先跟她預告一聲,好讓她早點寬心呢?
就在蘭翩衝出去的當兒,本來要阻止她妄動的谷,卻因為她的輕喊而頓住。看來,蘭翩已經找著了她要找的人,這可比他預計的時間早上許多。
「蘭姐?」在庭園裡散步,一身典麗打扮的紅珊,也不敢相信地愕視著眼前的蘭翩,只不過她的俏顏上只有驚、沒有喜。「你怎麼會到這兒來?」
蘭翩因為太興奮了,以至於沒有注意到她冷淡的神色。
「這事說來話長,不過,最重要的是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我找到你了。紅珊,你受了苦吧?」不等她回答,蘭翩便誠摯地說道:「沒關係,一切都過去了,你再忍耐一會兒,我很快就會帶你離開這裡。」
乍然見到尋找已久的故人,欣喜的蘭翩一直沒去細看紅珊臉上的不對勁,但是谷峰卻將一切全看在眼中。
看來,紅珊顯然不願意見到蘭翩,也不像她所想的那樣,了心等待她的救援。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谷思索著。看來,她們之間一定有認知上的誤差。
正待紅珊要開口的時候,一個管事模樣的男人出現了。他面無表情地稟告道:「薩爺正在廳里等著見你們,請跟我來。」
蘭翩依依不捨地放開紅珊。「我過一會兒再來找你。紅珊,你等我。」
紅珊匆匆別過,一語不發,但是她不悅的神情,蘭翩始終沒有發現。
隨著管事進入正廳之後,蘭翩本能地倚偎在谷身旁。廳里的擺設十分華麗,一個神情冷凝的男子不苟言笑地坐在正前方,他氣勢凜凜,眼神陰鷙而犀利。
宋栩與唐沃就垂手立在薩亦身邊,看到谷一行人進來,心驚膽跳。
「歡迎。」薩亦冷然地打量了谷一圈,眼神在半空中與他交擊出初次見面的火花二沒想到我派出去請你來作客的人馬都還未探出一個影兒,你就自行找來了。」
「在下得知,一方梟霸薩爺想會一會在下,又怎能不儘速趕來?」谷悠然輕笑著,神情自若,幾乎是廳里惟一一個未被薩亦氣勢震倒的人。
一個是陰鷙寒凜、一個是爾雅清悠,宛如兩道旗鼓相當的力道,在這廳里相互抗衡著,不分軒輊。
薩亦忽然笑開了,眼中有著對谷真切的激賞。「我才發出邀請令不下幾天,你就找來了,足見你的本事不小。」
「哪裡。」谷輕笑,大方地收下這個讚賞。
他得知,薩亦要人請他們上府里一敘,便立即帶著蘭翩、海潮趕到;自行現身比被人架請著更從容不迫,也更能宣示自主的立場。
所幸,從剛才的眼神交會中,他對於薩亦已有初步的了解。外傳薩亦是一個可怕的男人,但谷看出他的眼神中有著睿智與明理的銳光,絕非無理之人。
「我的主子不是本事不小,而是本領一局強!」這時,一個小小的人影突然沖了出來,尖細的嗓音劃破了僵凝沈滯的空氣,讓眾人一呆。
海潮括著腰,直挺挺地站在薩亦面前。他不懂,除了主子之外,為什麼所有的人看起來都很怕薩亦?他就不覺得這男人有什麼好害怕的,反而還覺得他的五官輪廓讓自己感到熟悉親切呢!
不過,就算如此,還是不許他有一點點看輕主子的意思。要是有人輕視主子,豈不是也連帶地輕視了他海潮?念在此人住在西南邊陲!搞不清楚京城風雲,他就好心來介紹一下吧。
「欲,你叫薩爺是吧?我告訴你,我的主子是很有名氣、很有本事的喲;只要他想,天底下可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呢!」
海潮那隨便喳呼的口氣,讓許多人都驚喘了起來。
薩亦眯起眼,望著這個自鳴得意的小傢伙,一種奇異的感覺兜上心來,像是曾經認識這個寶裡寶氣的小鬼,卻又模模糊糊地感到不真切。「你是誰啊?」
「我是海……」海潮下巴驕傲地一抬,正想跨腳出去,大聲宣布自己的名字?
,單憑這小鬼露的這一手,他就可以鐵口斷定,小鬼頭一輩子也學不會上乘的武功。「小心。」
「哈、哈、哈……」這是海潮的喘氣聲,他正低頭拍著自己,還不忘有始有終地說完自己的名字。「……潮」他仰起頭,垂落的髮絲往後滑去,露出了小巧可愛的耳垂。
右耳上的一抹失紅,引起薩變的注意。從海潮進廳后,一直都沒有注意過他的薩變,幾乎是震驚地瞪著海潮看,像是不置信他的打扮,眼神久久他移不開。
「喂,你看什麼看?」海潮還在輕喘著,口氣依然不小。「嫉妒我長得俊美非凡嗎?
薩亦不語,依書莫測高深地瞪著海潮的耳垂。那抹失紅其實是一個耳飾,紅艷似血,材質堅硬特殊,造型也奇異緊,像是摔成一半的圓,缺口很不齊整。
「海潮!」自從這小傢伙往薩亦撲去之後,嚇呆了的蘭翩這才清醒過來。那可怕的男人揪住了海潮,久久不放,到底是想做什麼?「谷,你快叫他放手,別抓住海潮!」
谷望著這一幕,將薩亦駭異之至的神情盡收眼底,心裡正在思量著。
倒是蘭翩的呼喚震醒了薩亦。他回過神后,很快地收起了眼中的情緒,驚濤駭浪全平復為岑寂。
「站好,別再拐拐扭扭,當心摔斷脖子。」他出乎眾人意料地,以溫柔的命令口氣說道,大掌在海潮頭上揉了揉。
這麼親昵的小動作,所有的人都看傻眼了,反倒是海潮一點也不覺得奇怪,還傻呼呼地對著他扯開了彷彿是相熟的笑容。
薩亦鬆開海潮,回到自己的位置,回歸正題,雙眼直視著谷。「要你到這裡來,是想弄清楚一件事。」
「請說。」
「有人告訴我,你對我不敬。」
谷冷冷地看著薩亦身邊的唐沃和宋栩。「也許這個人,把他手下所做過的好事略之不提,只揀了對自己有利的話說而已。」
「看來,你也有一番情由。」像谷這等厲害人物,並不是可以隨傳隨到的,薩亦很清楚,谷親自到此必有他的理由。「你所為何來?」
「那些被唐沃獻來的少女。唐沃命人拐帶了她們,那些女孩的家人,有些正為她們憂心如焚,請託我來尋找。」打開天窗說亮話,谷直陳理由。
「那些少女?都帶回去吧。」薩亦揮揮手,本來就不稀罕的東西,他並沒有留著的打算,只是,他的眼神竟然別有深意地往海潮晃了一下。「她們都不是我要的女人。」
「薩爺!」唐沃驚喊,沒想到薩亦竟然不承他的情。
薩亦的眼神森寒地掃了過來。「閉嘴。谷,他的手下對你做了什麼好事?」
「他們企圖染指我的女人。」
說到這件事,谷仍然是震怒異常的,偎在他身邊的蘭翩,就能夠清楚地察覺到他的身子陡然僵硬,蓄滿了無堅不摧的力道,使她無暇去理會薩亦語中的意思。
「你的女人?你為了一個女人將他的手下打成重傷?」薩亦玩味地說著,眼神有著濃厚的興趣,沒想到這個男人動怒的理由居然只是因為一個女人。
「他們不該打她的主意,我的女人除了我以外,誰也碰不得。」谷嚴酷地說著,眸中驟發的冰冽寒氣竟與薩亦別無二致。「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很想向唐沃唐大爺請教一下,我保護自己的女人,與對你不敬,其中有什麼關聯?」
「唐沃,你來說說看。」薩亦命令著。
」這……」唐沃囁嚅著,只覺得死期不遠。
「或許是唐大爺怕在下洞悉了這件事的始末,所以欲先除之而後快?」谷冷冷地說道。想使借刀殺人如此淺顯的伎倆?門兒都沒有!
「我……」唐沃發青的臉色,已經不打自招。
「很好,水落石出。」薩亦滿意卻陰鸞地點點頭,眼神冰寒至極。「唐沃,你竟敢將我當作是拔除眼中釘的利器!很好,你將有機會見識欺騙我的下場。」
「薩爺,求求你饒命!」
「以往對你說過這句話的人也不少,怎麼就不見你饒過他們的命?」唐沃傷害過不少無辜,是一個該殺之人,薩亦早該收拾他了。「鐵總管,看著他,等我回頭再來發落。」他向下人吩咐著,隨即轉頭向谷說道:「我有一件私事想與你商討,不知道閣下有沒有意願到書房一敘?」
「薩爺的請求,是在下的榮幸。」谷微微一笑,不卑不亢。
「鐵總管,帶那位小……『小兄弟』到偏廳去吃些茶點,小心招呼著,不許怠慢。」薩亦下巴一抬,指向海潮,因為他眼裡所見到的海潮,正是小廝打扮。
「有茶點可以吃嗎?」海潮眼睛一亮,搓搓手,很是興奮的模樣。「謝謝你啊,薩爺。」
「不必跟我客氣。」薩亦起了身,頷首向谷與蘭翩示意,領頭離開。「這邊請。」
焚著檀香,薩亦的書房一片煙霧裊裊,牆上設置許多書櫥,整齊地堆放了書籍。窗外是一株老松,當清風吹來,松香就會溢滿整個書房,懸挂在牆上的字畫捲軸微微揚著,龍飛鳳舞的字跡就像要躍了起來,很是風雅。
「你知道我要談些什麼嗎?」領著谷與蘭翩進屋之後,薩亦坐在書案后,取了一隻錦盒,粗糙的手指輕輕地摩弄著。
谷心下已有幾分瞭然,遂快人快語地說道:「敢問是否與海潮有關?」
「你很聰明,谷。」
「你……你不許打海潮的主意。」蘭翩努力地鼓起勇氣,薩亦的身上有種邪魅的氣質,壓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但她仍不放棄守護海潮的責任。「否別,我非跟你拚命不可!」
「拚命?」薩亦聞言不怒反笑,他玄黑神秘的眸神盯著蘭翩瞧,頗有興味。「海潮是歸你保護的嗎?」
「不錯。」她悍然守衛著。
「那我可真要重重答謝你了。」
「謝我什麼?」蘭翩困惑地問著。不知道為什麼,一說到海潮,這氣息迫人的可怕男人,眉眼之間竟也有著寵溺與疼護,冰凜的神色滴滴答答地消融。
薩亦沒回應,只將手邊略顯陳舊的錦盒打開,遞給谷。
谷接過手來,蘭翩湊過來一看,簡直大驚失色。「這……這不是海潮的耳飾嗎?」
在盒子里靜靜躺著的,正是那件鮮紅似血的半圓型飾品。
「看清楚一些,這和海潮戴著的,是一雙,而非同一個。」薩亦解釋著。「如果你們拿這件耳飾去跟海潮的對合,絕對可以湊成一個完整的圓。」
谷與蘭翩相顧默然,都知道他的話不差。
天底下,不可能再有一件物品可以和海潮的相合。這件耳飾,材質十分特殊,再加上缺口是那麼不齊整,能相合的,惟有眼前這一件而已。
薩亦十指交握,放在案上,沉肅地說道:「我尋找耳上戴著這件耳飾的人,已經很久很久了。」
「你如何斷定海潮就是你要找的人?」許多的驚訝與猜測,讓蘭翩沒有心思去管恐懼他的事,只是不解地問道。
「這個耳飾,一旦戴上了身,是終生都取不下來的。」
「真的嗎?」蘭翩回頭問著谷。
「沒錯。」他頷首,同意了薩亦說的話。「那個小傢伙,因為嫌自己長相清秀,再戴上耳飾更顯娘娘腔,所以一直想要把它拔掉。不過它卻像是牢貼在耳朵上,怎麼也拔不下來。」還勞駕了海潮發了好幾頓脾氣。
「你為什麼要找海潮?」蘭翩悉心地問著。「你是海潮的什麼人?」如果海潮有親人的話,又怎麼淪為小乞兒?
薩亦避重就輕地解釋道:「海潮的爹娘,就是我的爹娘。」
「原來你和海潮是手足。」蘭翩很自然地朝著他暗示的方向想去。
聽聞「手足」二字,薩亦淡淡地笑了,他的神情像是隱瞞了什麼,卻不肯輕易開口透露,寧可蘭翩誤會。
谷就不是那麼容易地接受了這種說辭,但並沒有立即盤詰他。事實上,以薩亦與海潮的長相模樣來看,也看不出來他們是手足關係。
「這幾年來,海潮一直都是跟在你身邊的嗎?」薩亦急著想多知道一點海潮的事,於是問道。
「不,海潮以前是在乞丐巷裡當小乞兒,被當成男孩撫養,直到兩年前,才因緣際會地跟了我。」
「乞丐巷?男孩?」薩亦的臉色愀然一變,難看之至。「堂堂的南宮府千金,竟然成了女扮男裝的乞兒?」
「你知道海潮是女的?」蘭翩低呼。她心裡想著,這又印證了他的確是海潮兄長的事實。
「我當然知道,我看著她長大的。」薩亦理所當然地回應。
「南宮府千金?」聽他這麼一說,谷陡然觸動記憶。「你指的可是六年前,遭遇不明原因滅門之禍的江南南宮府?」那件牽連一百多條人命的案子曾經轟動一時,南宮府一夕傾滅,逃過死劫的惟有年僅六歲的小千金,南宮柔雲。
「正是。」
「沒想到海潮的來頭這麼大。」這是收留這個小乞兒時始料未及的。谷輕嘆,如果不是滅門之禍,那個愛吃愛玩愛吵鬧的小傢伙,應該會是個知書達理的豪門大小姐,整日綉繡花、養養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吧。
想到這裡,谷已然確切地明白,薩亦究竟想要和他商討什麼事了。
「我希望海潮能認祖歸宗,不知你意下如何?」言歸正傳,知道海潮在外頭吃了不少苦頭,薩亦決然而直接地說道。
「如果海潮願意的話,我沒有意見。」谷爽快地一口答應。
「等一等。」蘭翩輕喊道。「總得要先把海潮找來,講個明白吧。」
「我讓人送海潮過來。」薩亦拉鈴喚人。
半晌之後,鐵總管恭恭敬敬地將海潮送到。這個小傢伙直到踏入了書房,還不知道改變一生的事兒正在醞釀著,只是握著一根烤雞腿,愉快地邊走邊吃。
「主子,你們找我啊?」海潮嘴裡塞滿食物,語音含糊地說著。「你們談正事,找我來幹麼呢?我還有一疊四色果點還沒嘗到味道呢。」
「海潮,過來一下。」蘭翩拿起錦盒裡的另一隻耳飾,扣到海潮耳上的那一隻,果然緊密相合,毫無縫隙。
無庸置疑的,海潮的確是薩亦找尋的南宮家千金。
海潮掙扎著。「蘭翩姐姐,你做什麼?我討厭人家注意到我的耳飾!」
「海潮,仔細瞧瞧,這隻耳飾和你的是成雙的,你是這位薩爺找尋的人呢。」蘭翩愉快也鄭重地告知海潮。
「薩爺找尋的人?他要找什麼人?」海潮十分懷疑。
在薩亦的應允之下,蘭翩緩緩地將方才他們的談話告訴海潮,聽得海潮驚疑不定,過多的訝異使他沒有去留意到「南宮家千金」所代表的性別意義。
「薩爺是……我的大哥?」聽畢之後,海潮將信將疑地轉過頭去,努力地看著薩亦,想從他俊朗的模樣中看出一絲絲往日的記憶。「怪不得我剛看到他的時候,總覺得有種親切感,不覺得他可怕。」
「海潮,過來。」薩亦喚著海潮,待海潮靠近他的時候,他粗糙的大掌撫著那細緻的臉部肌膚,低喃地說道。「都過六年了,當時你還小,真的還依稀記得我嗎?」
「記得的,我記得這種感覺。」那指尖摩挲著臉的觸感,海潮似乎還抓得住一些記憶。海潮閉著雙眸感受著,再睜開眼,眸中儘是欣喜的神采。「原來,我不是沒爹沒娘的小乞兒,我是有親人的,我也有家!」
「海潮,薩爺是希望你能留下來認祖歸宗。」看著海潮欣喜若狂的神情,蘭翩也很替她高興。她柔聲地問著:「願意嗎?」
「主子的意思呢?」因為和谷感情極佳,所以海潮也不忘徵詢他的意見。
「只要你願意,什麼都可以。」谷慨然地承諾著。
「那太好了,我要留下!」海潮回頭纏著薩亦,充滿了許許多多的疑惑。「大哥,告訴我,我們的爹娘是怎麼樣的人,還有,我以前是什麼樣子的……」
看著海潮孩子心性,很快就投入和薩亦的對話之中,渾然忘卻了他們,蘭翩替海潮感到高興,卻也有些傷感。她知道,海潮找到了自己的家,意味著他們從此就要分道揚鑣了,因而感到一陣陣的不舍。
「爺,我帶你們出去吧。」這時,鐵總管突然出現,對他們低聲說道。「薩爺與南宮小姐多年未見,一定有許多話要講,恐怕沒有時間招呼二位了。」
此言一出,谷與蘭翩便知道忠心為主的他,是委婉地在下逐客令。
「勞煩你帶路。」他們都是知情識趣之人,就算再不舍海潮,也只好離開。
當他們靜靜地退出書房之後,蘭翩忽然掩嘴輕呼。「對了,我都還沒好好地告訴海潮,她其實是個姑娘的事實呢,怎麼辦?」海潮會不會就這樣糊裡糊塗地過完一輩子?
「這點不勞姑娘費心。」鐵總管面無表情地說道,加快了腳步。「有薩爺在,定能讓南宮小姐轉回以前的性子的。」
「可是……」做事從不半途而廢的蘭翩猶豫著,沒辦妥這件事,總覺得心裡不安。
「蘭翩,你不是很想帶紅珊離開嗎?」谷轉移她的注意力。「方才薩爺不是說過,那些被拐來的少女可以讓我們帶走嗎?」
「可是海潮……」那個承諾本來是可以讓蘭翩愉快安心的,但此時她卻因為不確定是不是真的要丟下海潮不管,而無法為此感到高興。
「海潮的事,從今以後就交給薩爺負責了。」牽起蘭翩的柔莧,谷堅定地往外走去。比起海潮,紅珊才是蘭翩眼下的一個大問題。「先去解決紅珊和那些少女的事情吧。你遠迢迢地追到這裡來,不就是要尋找她們嗎?可別前功盡棄了!」
蘭翩聽他的話說得有理,也只好乖乖地別了海潮,隨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