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韓斐雨被解僱的消息,立刻就傳遍整棟神話大樓。

大家本來就對韓斐雨突地做了左佑南秘書一事,議論紛紛,而她在左佑南身邊待了一個多月,更是打破了左佑南一向的遊戲規則,這件事更是讓神話的員工驚詫不已。

有人認為左佑南愛上了韓斐雨,所以才會做了一連串破例的事,然而,韓斐雨這時卻突然被解僱了!

難道他們的總裁只是一時意亂情迷,現在興頭過了,便毫不留戀地把她拋諸腦後?

根據左佑南的無情個性,這十分像是他的所作所為,所以神話的員工也就認定,左佑南由始至終都只是在玩弄韓斐雨而已。

韓斐雨匆匆收拾了東西,便離開了頂層的總裁秘書室。

她搭乘普通職員的電梯下樓,沿途不少人都對她指指點點。

「咦?這不是韓斐雨嗎?」

人力資源部門主管——陳月琪甫進入電梯,看到韓斐雨,便揚起一道嘲諷的笑容。

「哎唷,韓大小姐要走了嗎?」

韓斐雨一臉木然,現在的她沒心情和陳月琪說一句話。

「你小時候有聽過一個童話故事嗎?灰姑娘最終不是和王子幸福快樂地在一起嗎?不過,這個童話故事好像不太應驗耶,至少,在你身上是的。」

陳月琪並沒因韓斐雨的冷漠而住口,仍舊繼續往下說。

「麻雀變鳳凰只是一個虛假的幻象,麻雀始終是麻雀,是不可能變成鳳凰的,作作夢還可以,現實中就別想了!哈哈哈……」

韓斐雨連正眼看陳月琪一眼也沒有,彷彿沒聽見陳月琪的話。

當電梯到達一樓大廳時,韓斐雨便走了出去。

「神話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快滾回鄉下去吧!麻雀女!」陳月琪在韓斐雨身後大聲地說。

早已失去感覺的韓斐雨,並沒把陳月琪的話放在心上,因為,她的心早被左佑南傷透了。

踏出神話大樓的那一刻,韓斐雨突地停住了腳步。

她抬起頭,看了神話大樓一下。

這裡太宏偉,不是她這種凡人老百姓該來的地方。

從一開始,她就跑錯地方了。

韓斐雨離開神話的兩星期後,去度假、才剛回來就聽到她被解僱消息的左學文,便找上門來。

「斐雨!」左學文叩門。「是我,學文。」

「學文,對不起,我暫時不想見任何人。你回去吧!」

韓斐雨現在只想一個人獨處,不想見誰,尤其是左學文。

此時此刻,她不想見任何和左佑南有關的人。

「……你有任何需要,記得打電話給我。」左學文不強迫韓斐雨,他明白這時的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左學文離去後,韓斐雨坐在沙發上發獃。

直至一陣刺耳的電話聲響起,才把她喚回神,但她沒有接聽。

然而,電話持續地響,在響到第二十聲時,她終於拿起話筒。

「韓小姐?」

「是。」韓斐雨有氣沒力地回道。

「我是齊醫生。」

她思索很久,才終於憶起齊醫生是誰。

「啊……齊醫生。你有事找我嗎?」連齊醫生都這麼困難才能想起來,可見她的病情實在是……

「你已經一個多月沒來醫院了!你忘了要回診嗎?」

從左佑南冷漠對待她開始,她便沒再去醫院。

身體和腦袋無言地告訴她,她去不去回診已經沒什麼關係了。

「沒忘,只是……」

「只是?」

「反正去不去,結果也是沒差的,不是嗎?」韓斐雨閉上眼。

「韓小姐,你不能放棄!」

「算了,醫生,我的情況你最清楚,近年我的情況一直在惡化,雖然藥物能穩住病情,但我最近發現,藥物漸漸失去功效,有些事,我開始不記得了。」在她的記憶里,連母親的面容都已經很模糊了。

儘管她嘗試把母親的照片帶在身上,一有空就看,以求加深記憶,但終究還是沒有用。

腦袋要不記得的話,無論多麼努力想去記住,最終都還是徒勞的。

就像愛情,他要是不愛你,無論你多麼努力去迎合他,去討他歡心,他仍是不愛你。

「就是因為病情反覆,你更要回來檢查!」

「從我媽去世,你發現我和媽有了相同的病開始,你就成為我的專治醫生,這種病你是最了解的,我根本不會痊癒。」她幽幽地道。

她只會慢慢地遺忘一切,然後,靜靜地死去。

「你不可放棄!你現在放棄的話,那過去兩年的治療算什麼?你還這麼年輕,難道這個世界已沒有任何人和事值得你留戀嗎?」

「本來有……不過,現在沒有了。」韓斐雨無聲地落下淚來。

「韓小姐,你母親在天之靈,一定不希望看到你放棄的樣子。」齊醫生動之以情。

韓斐雨的腦海在一瞬間,浮現出母親模糊但慈祥的笑容。

「韓小姐,有兩個消息要告訴你。」齊醫生在替韓斐雨仔細檢查後,神色凝重地說。

「好的,齊醫生。」她早有了最壞的打算。

「第一個消息是:你腦里的腫瘤變大了,記憶神經被壓著的部分益發增

加,我建議你試試美國新推出的藥物。」

「醫生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韓斐雨勉強地扯出一抹笑容,現在的她已不在乎能活多久了。

她現在唯一在乎的事,是她對那個男人的悸動,不知還可以保留多久?

說不定明天她的病情突然急轉直下,頃刻就忘了她曾愛過他的這件事。

她想保留愛著左佑南的感覺,就算多一秒也好。

「另一個是好消息,恭喜你懷孕了。」

她懷孕了?韓斐雨猶自反應不過來。

她居然在被左佑南甩掉後,才發現自己懷了他的孩子?

不過,就算之前發現,結局也是一樣,她還是不會要這個孩子。

「醫生,你說錯了。這個並不是好消息。」

齊醫生露出不解的神情。

「我是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的人,這樣的我怎麼可以做母親?」

「你不打算生下來嗎?」

沒料到韓斐雨會這麼說,齊醫生臉上驚愕一片。

「不。」她決斷地道。「醫生,你忘了我這個病是遺傳自我母親的嗎?我生下孩子,和直接加害他沒什麼兩樣。」

「你的病並不一定會遺傳給孩子!」

「但有機會,至少我就遺傳了。」韓斐雨苦笑。「我不能冒這個險,讓我的孩子來這個世界受苦。」

「韓小姐——」

「就算孩子不會遺傳到我的病,我也不會生下他。如果在他出生之前,我就知道他不會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不會有一個幸福的未來,不會有一個疼愛他的父親,我不會讓他出生。」韓斐雨語音里滿是無奈和苦痛。

「我在一個單親家庭長大,深切明白沒有父親的孩子有多凄慘。不但要忍受別的孩子對你的嘲笑,還要在母親面前裝出一副很堅強、不介意沒有父親的模樣,這樣的生活是很累的。我不想我的孩子過這樣的生活。」

她直視著醫生,堅決地道:「所以,醫生,我不能要這個孩子。」

吃了葯,她流掉了孩子,因身體異常虛弱,復加本身病情不穩,齊醫生要她留院靜養。

這天,正躺在病床上休息的她,遇上意外的訪客。

「學文?你……怎會在這裡?」韓斐雨驚訝。她入院的消息應該沒人知道的。

「你還當我是你的好朋友嗎?」左學文一臉難過。

「當然。」

「那你有事也不告訴我?」

左學文一直找不到韓斐雨:心焦的他立即雇了私家偵探去調查,最後終於得知韓斐雨入了醫院。

「學文……」

「你剛流產,對嗎?」他僱用的私家偵探只查到她流產一事。

韓斐雨不說話。

「不是意外,對不對?」

「學文……」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左學文反應極大。「那是你和我哥的孩子!哥知道你懷孕的事嗎?」

「學文,他知不知道對這件事沒絲毫的影響,這個孩子不該出生,因為他不會得到幸福。」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了解左佑南。」他絕不會因為一個孩子而迎娶一個女人。

「若我跟他說,我懷孕了,他一定會以為我是打算利用孩子,威脅他跟我結婚。跟他說,也只是換來他無情的冷嘲,既然如此,何必說?」

「斐雨……」

「我沒事。」韓斐雨給左學文一個淡笑。「從一開始,我就對左佑南沒任何期望,自然不會有失望。」

聞言,左學文禁不住心酸起來,沒想到,他最要好的朋友竟被他哥傷得如此之深。

「……你什麼時候可以出院?」他轉一個話題。

韓斐雨沉默一會,她覺得到了這個時候,不該再隱瞞左學文。

神話集圈總裁室

韓斐雨走了,左佑南當然要請一個新的秘書。

新上任秘書的能力絕不比韓斐雨差,甚而比她反應更快,常常不用左佑南指示就已辦妥了他要的事,照常理來說,身為總裁的他理應沒什麼不滿。

可他就是看那個新秘書不順眼。只要她犯錯,不論那個錯誤有多微不足道,他都會把她罵得狗血淋頭。

「這點小事你都給我弄錯?你是三歲小孩?不夠斤兩就別待在神話丟人現眼,惹我心煩!」

「對不起,左總裁!」女秘書馬上抖著肩道歉。

「對不起一點用處都沒有,你不知道嗎?」左佑南驟聞對不起三字,臉上寒冰更是加深。「給我滾出去!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結果,那秘書做了一個多星期就辭職了。

下一任新秘書情況如出一轍,左佑南又是動不動就發怒,結果,這次的

秘書只撐了五天,就哭著走人。

接著繼任的總裁秘書,都因為左佑南沒來由的火爆脾氣,一個接一個的離職,而每一個任職的時日,都不停地在縮短。

這事已惹起所有員工的注意。

「左總裁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脾氣怎麼變得這麼差?」

「脾氣差?不只這種程度吧,左總裁現在的模樣簡直可媲美火山爆發的情境!」

神話上下的人都不明白,為什麼向來成熟、穩重的左總裁,會忽然一反常態,脾氣變得這麼火爆。

事實上,他的失常舉動已不隻影響到他的秘書,其他員工也難以倖免於難。

巡視大樓內各部門營運狀況的左佑南,甫抵達營業部,臉色就沉了下來。

「這裡不是營業部嗎?怎麼和菜市場沒兩樣!」

「左總——」營業部主管正想解釋,可左佑南並沒給他這個機會。

「我付你那麼多薪水,這就是你給我的表現?」

「不!左總,請聽我說——」主管面如死灰。

「從這一刻起,你不再是神話的人,馬上給我滾!」

韓斐雨離開神話越久,左佑南就越是挑剔、越是嚴厲,整幢神話大樓的人都希望,他們尊貴的左總裁能早日回復昔日的樣子。

雖然以往他是冷漠得像一塊千年寒冰,但總比現在那副暴躁恐龍的樣子好多了。

也因為左佑南超難伺候的脾氣,總裁秘書一職出現了史無前例的懸空狀況。

本來他的心情已經有夠煩躁,再加上沒有秘書的協助,情緒更是糟到頂點。

今天,他一如之前,思緒混亂一片,根本沒法集中精神做事,想抽抽菸梢為放鬆緊繃的神經,但打火機卻偏要挑在這個節骨眼罷工。

「可惡!」左佑南氣怒地丟開打火機。

連這個天殺的打火機都來找他麻煩!

胸膛內的無名火苗像是被完全挑起,他大手一揮,辦公桌上的東西、文件……所有的所有都被他掃到地上去。

滿目瘡痍的景況嵌進他眼底,左佑南深吸一口氣,試圖控制自己失控的情緒。

他近來到底是怎麼了?

左佑南閉上滿布紅絲的雙眼,問著自己。

脾性變得這麼暴躁,一點也不像他……

什麼時候開始的?奸像自那個自以為是的白痴女人離開之後,他就……

「沒有這回事!區區一個韓斐雨,怎能影響到我!」他大吼,彷佛在說服自己一樣。

「對……沒錯……從來沒有女人能夠左右我……以前沒有……現在更沒有……」

他頹然坐回自己的辦公椅中,聲音轉趨低微,臉上凈是疲憊的神色。

近日他的糟糕心情,不但嚴重影響到他處理公事,甚至連他的睡眠都受到極大的波及。

他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了。

每當他躺在床上,他的腦子總是不自禁地湧起千絲萬緒,而在這億萬條絲線的另一頭,站著一道他再熟悉不過的女性身影……

她不該會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他已經下令她從此消失了啊!

主動拋棄她的人,是他。

可心情紊亂的人,也是他。

自從韓斐雨從他眼前消失後,他就每分每秒都在想她!

這幾近荒誕的事,竟然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現下的他,根本就不是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那個左佑南!

「可惡的韓斐雨!」左佑南氣憤地雙拳緊握。

「我不在乎你!你以為自己是誰?我一個堂堂神話總裁,怎可能會在乎區區一個你?你只不過是我多如繁星的其中一個玩具!一個玩完即棄的玩具而已!這樣卑微的你憑什麼來煩我?!」他高聲地咆哮。

「對!我不在乎你!完全不在乎!」可是……他為什麼這麼想念那個他一點也不在乎的女人?

他不只想她,還想見她……好想好想見她……

他為什麼想見她?他明明一丁點也不在乎她啊!

尤其令他心煩的是,每逢下雨時,他的思緒總是不能自控地系在韓斐雨身上。

儘管他嘗試著做其他事分散注意力,但最後他還是——想著她。

偏偏這三個星期常常沒幾天就下一場雨,一絲又一絲的雨,彷彿把他對韓斐雨的思念,一波又一波的勾起。

不過,他卻從不肯承認,他的心思、他的情緒被她牽動。

她對他根本沒有絲毫影響力,而他也不在乎她,對,就是這樣!

可是,為什麼,他卻很想她……

「不,我的確是不在乎她!我想她只是因為我沒跟她講明白,叫她以後永遠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也不要再來煩我!只要我跟她再見一面,把一切斷得乾凈,分得清楚,我就再也不會想她了!」

左佑南在找了個很好的理由之後,便不再強行壓抑自己極欲往外跑的雙腿,連西裝外套都忘了拿,隨即如一枝箭般飛奔了出去。

左佑南很快便開車來到他買給韓斐雨的高級住宅區。

然而,無論他按門鈐按了多久,應該出現的韓斐雨卻沒來應門。

沒什麼耐心的他,在等了一分鐘後,體內的怒火開始竄升。

「韓斐雨,你給我開門!」

左佑南高聲喊著,同時大手大力地拍打著門板。

「韓斐雨!我知道你在家!馬上給我出來!」

又叫了一分鐘左右的左佑南,再也控制不了怒火,差點當場一腳把大門踢開。

此時,住在韓斐雨隔壁的人打開了家門,探出頭來,皺著眉頭。

「先生,你是要找隔壁的人嗎?隔壁自從裝潢完畢後,好像都沒人住過,平日我都不見有人進出。」

左佑南拍打大門的手,倏然停了下來。

「你說什麼?」他的語調冰冷凍人。

「我說……隔壁好像沒人住……」女人被她嚇了一跳,吞吞吐吐。

沒人住?左佑南感到臉上的肌肉在抽搐。

「韓斐雨,你居然敢不住我買給你的公寓?你好大的膽子!」怒火攻心,他一拳猛地擊上韓斐雨的大門。

勉強壓下熊熊怒意,左佑南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馬上給我報告我附卡所有的刷卡情況!」

不用十分鐘,對方便把情況報告給左佑南聽。

他聽罷一愣,霎時臉上更是陰霾一片。

「好啊!韓斐雨,你不但不住我買給你的公寓,竟然還一次都沒刷過我給你的卡!」

他毅然離開高級住宅區後,來到韓斐雨的舊居。

他是吃了秤鉉鐵了心,今夜一定要見到韓斐雨!

一心以為她定會在這裡,可最後左佑南只落得在她家門外發怒的下場。

他萬萬沒想到,在叫她馬上消失後,她真的就給他來一場失蹤的戲碼。

「韓斐雨,你到底跑到哪去了?!」站在她舊居門外,氣憤過後,稍微平靜下來的左佑南,呢喃出聲。

那找不著她,這也找不著她,他……不會自此再也見不到她吧?

他那句「我不要再見到你」,不會一語成讖吧!

天,那只是他氣頭上的話……

突然,他的心一陣慌亂。

商場上再大的風浪他都見過,他從未慌亂過,可現下,他卻嘗到何謂慌、何謂亂、何謂焦、何謂急……

因為,他失去了一個女人的下落!

「韓斐雨,你到底在哪……」幾不可聞的聲調自他唇中吐出。

這時,暗黑無光的夜空,落下豆大的雨水,頭上沒有片瓦遮蓋的他,頃刻間就淋得渾身濕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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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裁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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