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說吧，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等侍者走開，辜至俊馬上火眼金星的進入審問狀態。
他們在聯通環球集團大樓對面的咖啡廳，因為他不想這件事讓任何人聽到，尤其是他的兄弟們，只要魔女人在公司里，就很容易走漏風聲，他一點也不想低估他那位秘書的傳播能力。
「不要這麼急好不好？」孟聽瑤慢條斯理的看著手中的Menu。「快中午了，我們先吃午餐再說吧。」
他蹙著眉，這魔女還是很善於吊人胃口。「我一點也不餓！我沒胃口……」
「媽咪，我餓了，我想吃披薩。」小女孩挨著母親坐得端正，秀秀氣氣、斯斯文文的提出要求。
忽然，辜至俊被小女生吸引了。
一想到她是他的女兒，他的語氣不由得放軟。「她幾歲？」
他看著漂亮的小女孩，忽然覺得小女孩也長得跟他很像……本來嘛，漂亮的人都會給人一種「長得很像」的錯覺，眼睛迷人、鼻子挺，以前，也有很多人說他們夫妻臉……
見鬼！又想起當年幹嘛？
現在他最不需要的就是當年的回憶，以免又掉進魔女的情網裡。
「想也知道，九歲啊。」孟聽瑤不客氣的賞前夫一記白眼。「寶貝是在我們分開之後我才發現的，你自己算算年紀對不對？不要說我硬把黑鍋給你扛喲。」
「你從來沒有告訴我。」辜至俊的聲音因不滿而驟冷。
他有一個女兒，他竟然直到女兒都九歲了才知道她的存在，如果她不出現，他豈不是一輩子都不知道有這個女兒？
「都離婚了，告訴你有用哦！」孟聽瑤扮個鬼臉，Menu遮住她嘴角的笑意。「當時你那麼氣，又那麼愛我，如果知道我懷了孩子，你還不用盡手段留住我嗎？哈哈哈，我太了解你了，俊～～」
辜至俊用殺人眼光瞪視著她。
魔女到底把他辜至俊當什麼了？永恆都想死黏著她不放的牛皮糖嗎？
「那你為什麼不幹脆點，」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咬音，俊臉快抓狂的變形了。「一不做二不休，把孩子拿掉，跟我徹底劃清界限不是更好？」
孟聽瑤無辜的看著他。「可是你也知道，我是天主教徒，我不能墮胎。」
「天主教徒也不能離婚，你卻跟我離婚了。」他沒好氣的提醒她。
想起那天早晨，她說什麼也要離開他的早晨，他的心一陣絞痛……
他依然還會為她而心痛，寫了這麼多年的羅曼史，在他筆下編織了多少纏綿悱惻、奇情浪漫的場景，他早把自己若有一天重遇她的想象給寫進小說里。
男主角應該是很瀟洒的、很滿不在乎的給她一個微笑，然後走出加州公路快餐店的大門，駕著紅色跑車絕塵離去才對。
但現在……
她突如其來的出現使一切都亂了，他甚至丟下要開的會，還破天荒的關掉手機，如果至酷找不到他的人，肯定會很想掐死他。
「我那時剛好信了佛祖，佛祖沒說不可以離婚。」孟聽瑤很頑皮的朝他眨眨眼。
辜至俊冷哼一聲。「你總有你的理由。」
他發現不能跟魔女過招，因為他毫無長進，經過多年，他的心仍被她鉗製得死死的，這種感覺實在差勁透頂。
「服務生～～喲厚！」孟聽瑤舉起手指猛彈。「我們要點餐嘍！」
服務生連忙走過來，掏出紙筆。「請問要些什麼？」
「一份海鮮披薩，這是寶貝要吃的，一份……咦？這什麼？」她感興趣地眼睛一亮。「吻仔魚芥藍拉裡面……怪名字，沒吃過耶，來一份吧，還有這個，海瓜子番茄扁舌面也來一份，兩份洋蔥湯，多吃洋蔥對身體很好哦，兩份拖鞋麵包，最後再來一份西班牙番紅花海鮮燉飯，甜點就你們的招牌提拉米蘇好了，要四份，謝謝你。」
她滿足的把Menu還給服務生。
從頭到尾，辜至俊的眼眸沒有離開過她閃亮亮的眉眼。
魔女沒變。
她食量依然驚人。
老天造人很極端，有人吸空氣也會胖，有人餐餐兩個便當也長年纖瘦，魔女就是屬於後者，有口福的那型。
老實說，跟她在一起時，他也吃得很開心，畢竟有一個好胃口的人在身邊，表現出一副吃什麼都是人間美味的模樣，另一個人當然也會胃口大開。
自從她走了之後，他發現自己對吃頓時了無興趣，不管什麼美味佳肴，他都再也提不起一絲一毫的興緻。
直到現在——
當年的感覺咻地回來了，她依然笑靨如花，依然坐在他面前大吃大喝，只不過蹦出了個女兒黏著她，一個漂亮的、馬上獲得他全心喜愛的女兒。
「你不點啊？」孟聽瑤巧笑倩兮的指指腕錶。「中午了哦，老規矩，我可不會把我的分你吃，這你知道吧？」
他緊蹙著劍眉。「我不餓。」
真是不敢相信，他看見她，震撼得什麼都忘了，她竟還吃得下？而且點了一大堆。
沒良心。
「可是有個人最低消費耶。」她咯咯嬌笑。「對了，這攤你請，我只有美金。」
辜至俊沒說話，但心裡非常的給他不以為然。
魔女很會ㄠ人，從認識她開始的那天，他就被她吃得死死的，哪餐不是他請？
幸好，因為他母親太寵他們幾個的原故，又擔心他們在美國的生活，所以他的零用錢多到用不完，但至少有一半都入了她的口袋。
「我現在才發現你穿西裝、打領帶耶。」孟聽瑤用一種饒富興味的生動表情打量著他，語音伶俐清脆。「俊，你變得更成熟也更有魅力了，好迷人哦，應該有很多女人繞著你打轉吧？」
他冷冷的抬高下巴。「數不清。」
怎麼樣？後悔跟他離婚了嗎？
「我想也是。」她拋給他一個甜笑。「頂著『辜家富豪』的光環，把美眉應該無往不利吧？金龜婿對女人可是很有吸引力的哦。」
「偏偏有人不希罕。」他意有所指。
「OhMyGod！哈哈哈哈哈～～」她揚起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你是在說我嗎？都十年了，你還在記恨哦？不會吧？恨的另一面是愛哦，莫非你——嘿嘿嘿——」
她賊賊地瞅著他笑，明眸彎成兩道月。
「我沒有記恨，我早就忘了你。」他嘴硬地說。
這是男人的自尊，是她要離開他的，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她知道，這麼多年過去，她依然在他心深處。
如果不想跟他廝守一輩子，那麼當初就不該與他相戀，既然讓他深愛上她，就該一輩子跟他好好過下去。
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一句「厭煩了」，就拋下他離去？
他真的不能原諒她……
餐點送上來了，看她們母女倆吃得那麼開心，好像根本一點也不在乎他對她記恨與否，他又敗下陣來。
看來早把他忘了的人是她，但她為什麼又要出現來擾亂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湖？
他寫過太多莫測高深的女主角，可她們有個共通點，那就是都很深情。
不像魔女……
絕情。
很絕情。
一股幾近強迫的衝動令辜至俊超級想握住她的雙肩好好搖晃一番，大聲質問她為什麼要拋棄他？
與她離婚的十年後，他在魔女前妻面前差點顯露出內心崩潰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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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生收走凈空的盤碟，桌面清乾淨了，上了甜點及飲料，辜至俊原本點起一根煙，想到女兒在，連忙又熄掉。
試問，普天之下，有誰能了解他現在的心情？
如果魔女不活得那麼任性，沒有離開他，那麼他們漂亮的女兒就會在他們的愛護下快樂的長大。
他的女兒會成為辜家的小公主，他的父母肯定很愛她，尤其是他母親，一直遺憾沒有女兒，孫女或許可以填補她的遺憾。
仔細想一想，他真的很疑惑。
憑她一個人是怎麼扶養孩子的？
算一算，她生孩子的時候才十七歲，她大哥大嫂根本就不管她，這些年她到底是怎麼撐過來的？
她不會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比如出賣靈肉之類的事來養活女兒和自己吧？
他蹙起了眉心，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無法接受這種結果。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來找我的目的了吧？」他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魔女喜歡吊人胃口，而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被她捏在手心裡玩弄的感覺。
「我知道你沒再婚。」孟聽瑤風馬牛不相及地說。
他頭上浮現一個問號。「然後？」
她露出一個天使般無害的笑容。「而我要再婚了。」
咚！
他只差椅子沒往後倒而已。
她要再婚了？
再婚？
她怎麼可以……
忽然之間，辜至俊像泄氣的車胎一般。
她為什麼不可以再婚？
他們都離婚十年了，十年是一段很長的時間，而她現在才二十六歲，還年輕得很，她應該有個伴侶陪她走完往後的人生旅程，但……
不是他。
那個男人不是他……
該死——
他又想仰天長嘯了！碰到魔女，他再也無法維持對女人的冷淡面貌，也無法對她的死活露出不感興趣的樣子來，誰叫他就是關心她！
「然後？」
他把聲音偽裝得像冰塊，其實內心很想大聲的質問她，她跟現在這個男人在一起就不會乏味、不會悶了嗎？
如果有一天，她覺得厭煩了、覺得乏味了，是否又會一走了之，讓她的老公死得不明不白？
「因為他不喜歡我帶著孩子，所以從現在開始，寶貝歸你養。」孟聽瑤皮皮地說。
聽到這裡，辜至俊忍無可忍的怒視著她。「你到底把孩子當什麼？把我當什麼？又把你自己當什麼了？你像一個媽媽嗎？怎麼可以為了男人不要自己的孩子？」
「我沒有不要寶貝啊，我只是說，從現在開始，寶貝歸你扶養，我有空時會回來看寶貝的。」說完，她還對小女生笑了笑。「對不對啊，寶貝，我們說好了，媽咪會說到做到。」
「知道了，媽咪。」小女孩乖巧得不得了，一邊吃著提拉米蘇，不知道大人的世界正在打架。
「孟聽瑤！你太過分了！」辜至俊拍了一下桌子，表達他的憤怒。
孟聽瑤的情緒反應並不大，只無所謂的看著他問：「是哦！你的意思是，你不願扶養寶貝嘍？」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我們有個女兒！而不是等到你要再婚了才把女兒帶來給我養，你這種任性的行為跟當年沒兩樣，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長大……」
「小俊是兒子，不是女兒。」相較於他的激動氣憤，孟聽瑤簡直冷靜到一個不行。
她太了解這個男人了，儘管經過了這麼多年，她仍有幾分把握，他不會變，至少他在面對她時不會變……
如果，他還愛她的話。
她打聽過，他身邊沒有親密女伴，但那並不表示他得繼續海枯石爛的愛著她啊，她孟聽瑤人雖美，但個性可沒那麼臭屁，她自嘲的想。
「啊？」辜至俊愣住了。
她在說什麼？為什麼他聽不懂？
笑意漾上她的眉眼。「我說，你弄錯了，我們小俊是男生，他不是女生。」
男生？
他愣愣的把眼光移到「小女生」身上。
拜託！魔女在耍他嗎？眼前這個白凈乖巧的小女生哪一點像男生了？連聲音也一點都不像啊。
「小俊，爸比不信你是男生，這樣好了，你們到廁所去，你把小雞雞給你爸比看一下……」
辜至俊連忙隔著桌子捂住她的嘴。
「不要對小孩子口無遮攔！」
她打掉他的手，笑得很開心。「誰叫你不相信，驗明正身是最好的方法啊，一目了然，哈哈哈哈哈……」
他實在會被魔女氣死！
他重新審視著坐在孟聽瑤身邊的「兒童」。
仔細看，他還是個女生，不管從哪個角度都找不出一絲絲小男生的影子。
完了，他辜至俊的兒子怎麼會被魔女養得這麼娘？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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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賓士轎車通過兩排壯麗的林蔭大道，直直駛入辜家佔地上千坪的豪華莊園。
聳立在前方的歐式建築宛如童話城堡，翠綠的草坪、五彩繽紛的季節性花圃、水光瀲灧的大水池，加上詩情畫意的高大楓樹環繞著建築物四方，落葉飄下時，更讓人有種置身歐洲的錯覺。
「媽咪，以後我們就要住在這裡嗎？這個公園好大好漂亮哦。」小俊好奇的趴在車窗上看著外頭。
水光幻影的水鏡噴泉引不起他的注意，但尿尿小童的可愛小型噴泉就令他好奇得瞪大了眼，有人牽著白馬走過去也令他驚訝，還有這車子的舒服感更是他從來沒坐過的，有飲料櫃，還有電視耶。
「對啊，我們就要住在這裡。」孟聽瑤笑咪咪的摸摸兒子的頭。「等到寶貝習慣這裡之後，媽咪再回美國，但媽咪會再回來看你，所以你一點都不需要擔心，因為你爸比會照顧你……還有，這裡不是公園，是你爸比家裡的花園，你爸比家很有錢，所以蓋了一座漂亮的大花園，知道了吧？」
辜至俊努力的在忍耐。
說得……好像她只是去美國買個菜就回來一樣，這魔女到底有沒有良心？
等她再婚了，又生了孩子，她還會記得小俊嗎？就像忘了他一樣，她會把他們父子忘得一乾二淨，自己再去追尋認為精採的新生活。
那他們父子，對魔女的人生而言，到底算什麼？只是點綴品而已嗎？
他的心好痛，胃部整個糾結起來。
她可真會傷他。
十年前傷他一次還不夠，現在又狠狠的再傷他一次。
他為自己對她付出的感情感到不值得，也為自己到現在還會關心她感到厭惡。
可憐的小俊，他可憐的兒子，跟他這個爸爸的命運一樣，長得再英俊有什麼用？還不是被魔女媽媽給拋棄了……
「OhMyGod！你在哭？」孟聽瑤驚訝的看著坐在身邊的男人，不經意的一瞥，竟看到他眼中滑淚。
天啊，她真的傷害了他，對吧？
她的心臟一陣緊縮。
「當然不是，我眼睛不太舒服，熬了幾個晚上寫……」辜至俊住了口，不想讓她知道他的「地下工作」。
她酷愛看羅曼史，尤其是那些情節火熱又纏綿悱惻的，往往可以看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加一把性慾，用掉好幾卷面紙跟他的「庫存」。
但是她的文筆非常差，而他恰好相反，他從小就文採過人，所以……
「這樣好了，反正你念化工只是為了跟你爸唱反調，你根本就一點興趣也沒有，不如以後你寫羅曼史給我看，要火辣辣那種的哦，嘿嘿嘿，我把我腦袋裡天馬行空的情節告訴你，稿費分我一半。」
她常開玩笑地這麼說。
後來，他真的實現了她的願望，成了羅曼史界的第一把交椅，但她卻永遠不會知道。
「嘖嘖嘖，熬了幾個晚上寫公文對吧？」孟聽瑤嘖聲連連地搖著頭，故意順著他的借口講，不然她也快要哭了。「真不知道你怎麼會回來你爸的公司上班，以前你不是很排斥也很沒興趣嗎？」
「人總會變，不是嗎？」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你不也說過，今生今世只愛我一個，現在呢，要去嫁給別的男人了，我又能說什麼？」
他父親的病情並未對外公開，赴美就醫也是秘密進行，因為怕影響聯通環球的股價。
「你……一直單身嗎？」
這魔女，在他心這麼痛的時刻，竟然眨著一雙水眸，甜絲絲的對他粲笑。
「跟你有關嗎？」他聲音更冷了。
早知道她沒心沒肝沒肺，想不到她連人性都沒有，盡會在他傷口上撒鹽，這女人，早晚嘗到被人拋棄的滋味。
「噯，有好對象就跟人家交往看看吧。」她一笑，「我知道我很優，但你也別太死心眼了，雖然世界上已經找不到第二個像我這樣有吸引力的女人，但次級品也可以考慮啊，你就別再為我守身如玉了。」
他死死瞪著她，「誰為你守身如玉了？」
該死！
她怎麼知道？
知道他這十年來幾乎過著無性生活，所有的「性趣」都寫在書里了，他無法再對女人有感覺，而且越來越厭煩。
而這個罪魁禍首，還在那裡說風涼話！
「我呢，是不會為你守身的，你也知道，美國是個開放社會，像我這種有姿色的漂亮少婦，很多人搶著把，我呢，光是一夜情的經驗就多得數不清，那些猛男個個都能滿足我，所以我早就忘了跟你上床是什麼感覺了……」
「你住口！」辜至俊臉色鐵青的抓住她手腕。
跟數不清的男人上床，她很引以為傲嗎？
忘了跟他上床的感覺，她很得意嗎？
而他，卻是對她身體的每一處敏感帶還深烙心田，甚至閉起眼睛，他就可以描繪出她的胴體。
每一次寫到性愛場面，他腦中唯一浮現的人選就是她，但他騙自己，騙自己說已經忘了她，會想起她都只是因為劇情需要而已……
而她，卻已經跟別的男人有過經驗了……
他這份執著是不是太傻了呢？
「不說就不說嘛，幹麼這麼凶，這樣會嚇到我們小俊耶。」孟聽瑤甜笑，不著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
他握得好用力，她揉著發紅的手腕，一顆心隱隱作痛。
他真的還很在乎她，他真的還沒忘記她，她不知道應該高興或煩惱？
唉，為什麼他要記得她，她對他很過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