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到應天已經快一個月了,尉遲靖一如往常在近午時分來到「玲瓏閣」巡視。
鋪子里人聲鼎沸,許多熟客及古董商都來這兒搜羅稀奇的東西,無論想要的是多麼罕見的古董珍玩,「玲瓏閣」從來不讓人失望,總是有辦法替客人弄到手。
和幾個大買家談完生意后,尉遲靖將客人送出大門,正要轉身進去,就聽見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大哥哥,我……我終於找到你了……」好不容易,她總算逮著他了!
在京城的那一晚,她東想西想,天快亮了才睡著,醒來后卻找不到他的人,問了客棧夥計才知道他居然趁她睡著的時候走了,真是氣人!還好她憑著天眼術看見了這間應天的古董鋪,跋涉了二十幾天,終於找到他。
那聲「大哥哥」讓尉遲靖悚然一驚,會這樣叫他的,除了一個月前在北京撞上的小鬼,再沒有別人。
他回頭,果然見著一個熟悉矮小的身影,接著小人兒腿一軟,朝地面一頭栽去!
她實在撐不住了,近十天來,她的身體情況開始惡化,法力在她的體內劇烈波動,像要竄出她的身軀似的,讓她痛苦萬分,她一路忍耐,好不容易找來應天,但再也擋不下去了!
在她的身子和地面碰撞之前,尉遲靖長臂一伸,及時接住了她,眼神很驚訝;這小鬼怎麼找來應天的?又為什麼會弄成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他感覺到他冷的像冰,而且面無血色,呼吸很微弱。
難道病了嗎?不對,看起來不像!
他抱著小白迅速進入他的私人書房,將他安頓在椅中后,搭住他的脈搏。
小白的情況不妙,脈相紊亂、體內有一股氣息亂竄這不是生病,他分明身受重傷!
尉遲靖眉頭緊皺,啪啪數聲,在小白身上連點數穴。
「小白,你聽得見我說話嗎?快醒醒!」他拍著小白的臉,大聲喝道。
大穴被封,痛楚似乎平息了些,白瑪聽見尉遲靖的呼喚,努力睜開眼睛。
「大哥哥,我一路……問人,問他們有沒有看……看過一位白衣公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大哥哥……你收留我好……好不好?我一人無依無靠,只有……只有你對我最好!」白瑪急切解釋著,不時痛苦喘氣,眼中盛滿擔憂。
時間所剩無多,她千里迢迢找來此處,如果再被他趕走,這輩子就別想拿回經書了,她一定要讓他相信她。
聽他斷斷續續地咕噥著,尉遲靖大致懂了話中的意思,但此刻他卻懷疑別的事,「小白,你怎麼受傷的?是不是有人打傷你?」
白瑪一愣,「我,呃……沒有人打傷我。」她小聲地說,眼神很閃爍,心裡暗暗希望他別再問下去,因為她根本想不出理由來為自己這副模樣開脫。
她的希望落空了,尉遲靖眉頭緊皺,神情陰晴不定。
「沒人傷你?那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他逼問的眸光如劍,像能穿透所有秘密。
這小子居然帶著這麼重的傷,從北京追來應天,還能找到他的古董鋪,一切實在太詭異了!
「我……我也不知……」白瑪咬著牙,本想以不知道一句帶過,但隨著一陣強烈的力道衝擊開來,她劇痛難當,身軀好似被扯碎了一樣!
「啊——好痛!」她哭喊著,手臂環緊自己,身體不停顫抖,「我好痛苦,救我……求求你……」她氣若遊絲,聲音越來越微弱。
尉遲靖的眼神深邃難測,臉上沒有表情,眼看她難以坐穩,他乾脆將她抱進懷裡。
「好,我會救你的。」他冒出一句,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笑。
就算小白沒求他,他也會出手相救,因為他一定要搞清楚這小子來找他的目的。
小臉靠在他的胸前,白瑪痛喘不停,覺得體內的法力似乎想將她撕裂……
但不知為何,他擁抱的力道竟能平撫她的不安,讓她害怕的心情放鬆下來。
緩緩闔上眼,白瑪陷入昏迷,眼前只剩一片黑暗,但耳旁始終迥盪著尉遲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見他昏了過去,尉遲靖知道情況緊急,手掌按住他的心坎,立刻為他運功療傷;隨著真氣的流轉,他訝然察覺到小白體內隱藏著一股怪力,而且波動得十分劇烈,不管他怎麼努力,輸入的真氣就是無法抑止它的竄動。
他只好轉而以內力護住小白的心脈,希望這樣能阻擋衝撞的力道,將傷害降到最低。
過了許久,小白體內的激蕩好不容易平息下來,他這才收回功力,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張蒼白的小臉,嘴角綻出一抹極有興味的微笑。
真有趣,原本以為撞上小白是場意外,但現在看來,事情並不單純。
他是怎麼查出他的行蹤的?沿路問人——他不相信這種蠢話。
還有,這小子是他自己追來的,還是有人派他來的!他不認為他真是來投靠他的,整件事情的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麼企圖。
支著下頷,尉遲靖笑得很開心,黑眸閃閃發亮;自從那些死喇嘛消失之後,他已經無聊了好一陣子,現在來了這個小傢伙,他又有事可以費心了。
小白,你就好好待下來吧!不管你在打什麼主意,總有一天會原形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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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裡?微微張開了眼,白瑪覺得昏昏沉沉,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先前經歷的劇痛像場噩夢,現在回想起來,一切好不真實。她捂著沉重的額頭,撐著身體坐了起來,看了看四周,發現這是一間陌生的房間。
她只記得那時她痛得快暈過去了,全身無力地靠在那個男人的懷裡,然後……然後她就什麼事也不知道了。
也許,這是他的住處吧!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他了,她就有些得意。
雖然他在客棧櫃檯留下銀子作為補償,但誰希罕錢啊?她要的是經書,只要活著一天,不管天涯海角,她都要纏住他。
身子沒來由的發冷,白瑪里緊被子,想下床看看環境,但不知是不是虛弱的緣故,她絆了一下,重重跌到地上。
好痛!她皺著眉,眼淚差點掉下來,這時一隻大手無聲無息地出現了,把她持了起來。
「摔疼了嗎?」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人她的耳中。
白瑪嚇了一跳,抬起頭看見尉遲靖和煦的笑臉——房門是開著的,他竟然悄無聲息地進來了!
她搖搖頭,心跳微微快了起來,一個月沒看見他的笑容,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很懷念。
見他里著厚厚的被子,看起來傻兮兮的,尉遲靖眼一眯,忍不住取笑。
「小白,你怎麼把自己包的像熊一樣?」
「我……身體很差,總是全身發冷。」她小聲解釋,心裡有些酸楚。
任何人被關在地底深處、寒氣刺骨的密牢十年,都會變得像她一樣怕冷的。
「怕冷還好解決,把身體調養好就行了,但你莫名其妙地全身劇痛,這情形就很不尋常。」他淡淡笑說,雙眼直直望著他。
他的眼神像是探索,又像懷疑,白瑪被這樣瞧著,不禁一陣心虛。
「大哥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這麼難受……可能是一路走來應天太累了吧!」她眨眨眼,露出無辜的模樣。
尉遲靖在心底冷笑,這麼愚蠢的謊話也說得出口,小白以為他很好騙嗎?沒關係,反正時間多的是,慢慢來吧。
「小白,你我結識全是一場意外,相處的時間又很短暫,老實說,我真的沒想到你會不遠千里而來……」他頓了頓,伸出大手拍拍小白的頭,「你真的想待在大哥哥這裡嗎?」
白瑪不可置信地睜大眼,他會這麼問,是願意留下她嗎?她還以為她得費上好一番唇舌來打動他!
「大哥哥,我真的好想留在你這裡,你對我好好,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臉上漾著燦笑,她再認真不過地說,高興的神情掩住了笑里的心酸。
她說的何嘗不是實話?她的父親是布達拉宮的法王之一,而她是他的私生女,她從來沒有在父親的臉上看見過笑容,有的只是觸犯戒律的後悔。
其實她知道父親是愛她的,否則不會帶她進宮撫養,更不會在事情曝光之後苦求迦羅放過她,但除此之外,她沒有享受過溫暖的父愛,只感覺到自己是他的罪過。
而這個男人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卻用和善的笑容來對待她,就像暖和的冬陽,讓她覺得西藏的風雪離得好遠,她真的好想擁有這樣一位兄長。
見他一臉期盼,尉遲靖又拍了拍他的頭,「只要你喜歡,留下也無妨。」
「真的嗎?大哥哥,你不會突然趕我走?」她又驚又喜,連忙追問。
「當然不會,我一向說話算話。」唇角的笑意隱藏住他的心思,讓他看起來溫煦迷人,連眼中的精明,都深深隱藏。
小白的身上有無數的謎,他直覺地知道,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相逢即是有緣,小白,我很歡迎你住下來,從此以後,你就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吧!」就算這小子改變主意想走也來不及了,他的興趣已被挑起,一定要讓所有的疑點真相大白才行。
白瑪的不安一掃而空,她根本沒發現尉遲靖根本就不相信她。
「大哥哥,謝謝你。」她欣喜笑道,這下子她有很多機會可以尋找經書了。
尉遲靖眉一揚,笑容意味深長,「我要出去辦事,不能陪你了,如果需要什麼,儘管對下人說,不必客氣。」
「我知道了,謝謝大哥哥。」
尉遲靖大步離去,走向戶外燦爛的陽光下,步伐從容悠閑,一身白衣綻放著耀眼的光芒;白瑪的眼光不自主地跟隨著他的背影,直到他遠遠消失,再也看不見了,才回過神來。
她關上房門,一時間不知自己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獃獃地看著他……
唉,不管怎樣,她總算如願留下,希望《八葉真經》真的在這裡,這樣她才能擺脫活佛的法力,找回從未擁有過的自由。
但有了自由以後,她該去哪裡才好?天下之大,她孑然一身,什麼也沒有。
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這只是一句客套話吧?想著尉遲靖的笑臉,她苦澀一笑,不禁有點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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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兩天之後,白瑪發現尉遲靖真的對她很好;他吩咐屋裡的下人要好好招待她,而且親自幫她添了許多衣物,和她聊天時也和藹可親,好像真的把她當成了他的小兄弟一樣。
他對她越好,她就更加好奇,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為什麼會和經書、盜賊扯上關係?她向宅中的下人打聽過後,得知了他的姓名,也才知道他就是那間「玲瓏閣」的老闆,據說生意做得很成功,連一些王公貴族都來向他搜購寶物。
這下她總算明白了,難怪他會到北京去兜售《八葉真經》,一定是那個盜經的賊入托他把經書脫手,於是他就把真經當做古物來賣。
他也真滑頭,幫人銷贓就算了,居然還敢賣假貨,而且欺騙的對象竟是一個王爺,看來他的膽子比天還大,搞不好鋪子里賣的全是贓物,不然就是仿冒品!
她真不知該佩服他,還是替他捏把冷汗,但能待在這樣的男人身邊,生活一定很有意思,就不知如果她能不死,是不是真的可以永遠留下來?
……想歸想,最重要的經書卻不知在何方?
其實她考慮過,要不要試著開口向他借經書?但如果他不肯,而且把她趕出去,她不連最後的希望也沒了?所以算了吧,她還是偷偷找經書,偷偷借用比較好。
東方天邊的曙光漸露,白瑪朝凍僵的手掌呵了口熱氣,從一間花廳溜了出來。
「今晚又白費了。」她咕噥著,神情有些沮喪。
這兩晚她都沒睡,趁著夜深人靜,理了許多空房間,但想也知道一她根本沒發現什麼秘密,看來經書就算藏在宅里,也一定在尉遲靖的房中。
她嘆了口氣,回到自己的房間,而這時,尉遲靖從迥廊另一頭的暗處走了出來。
這小子連著兩晚不睡,到底想找什麼?他無聲地笑了笑,沒想到以偷為生的自己,也有遇上小賊的一天。
他優閑地踱至書房,總管早已候在裡面,為他沏好了茶。
「爺,您早!」見他進來,總管恭謹地說。
「早。」他舒服地坐進椅中,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總管,你猜昨晚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
「是不是那個小孩又在東翻西找了?」總管捻著小鬍子,瞭然地問。
宅中的事,他沒一件不知道的,要不是爺要他別管,他早就把那小子抓起來了。
「沒錯,他還真不嫌累,這樣瞎找,能找出什麼?」尉遲靖嘖嘖兩聲,實在服了小白。
白天他要出門的時候,小白總會用散心作借口硬要跟著他,晚上,則在家裡翻箱倒櫃……他該說他精力旺盛嗎?
「爺,這小孩真的很古怪,不知在打什麼主意,昨天還向下人們詢問了您的姓名,好像完全不清楚您的底細。」總管疑惑地說。
尉遲靖眯起眼;自從相遇以來,他的確從未對小白得過自己的名字,但這個小鬼想要接近他,卻連這麼基本的事都不知道?!
「沒關係,他怪的地方可多了,別管他。」他撫著下頷,露出老好巨猾的微笑,覺得很有意思。「對了,那些西藏喇嘛真的離開了嗎?」
「爺,這個月來,您的眼線每日來向小的回報,都說城裡早就沒有喇嘛的蹤影,想必他們真的離開應天了。」總管很確定地說。
尉遲靖滿意地點點頭,數月之前,那些喇嘛為了奪回《八葉真經》,居然從西藏追來應天,他看苗頭不對,立刻帶著經書去北京避風頭,順便還帶了一些稀有的玩意兒去做生意。
他在京城耐心等待,直到消息傳來說喇嘛們已經放棄離開了,他才讓手下先帶經書回應天,他則慢行一步,然後就在啟程上路的那一天,撞上了小白。
小心謹慎是他處事的原則,特別是對於那些會天眼妖術的喇嘛,更不可大意。
「你告訴眼線們注意一點,那些喇嘛可能只是暫時離開,一定要繼續追查。」交代完,他揮手讓總管下去,但突然又說:「等等,去把小白帶過來,我有話要對他說。」
總管領命而去,不久之後,便領著白瑪來見尉遲靖。
眨著惺忪睡眼,白瑪迷茫地進屋來,跨過門檻時,還差點絆了一跤;忙了一晚,她才剛剛上床睡覺,都還沒入夢呢,就被人給拖下床,好累!
「大哥哥,這麼早叫我起床,有什麼事嗎?」她忍住呵欠,揉了揉眼睛。
尉遲靖眉一挑,「真沒精神,昨晚看你挺早睡的,難道還睡不夠?」他壞心地說。
白瑪用力眨眨眼,提醒自己振作一點。「不,我睡飽了,只是因為剛起床,還沒回神……」她可憐兮兮地笑了笑。
尉遲靖微微一笑,眼神深邃;這小子好像快累癱了……也難怪,做了一整晚的小賊,當然睡眠不足,一臉迷迷糊糊的樣子,看起來比平時更加文弱。
瞧那張小小的瓜子臉,柔嫩似水的皮膚還有水汪汪的眼,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男孩子該有的模樣,非但如此,連女孩都少有比他出色的。
小白真的是個怪胎——尉遲靖下了如此的結論。
「小白,我現在要出門談生意,你既然喜歡跟著我,就一起去吧!」啜了口香茗,他突然說。
「什麼?這麼早就有生意要談啊?」她暗暗叫苦;尉遲睛都在中午以後才去「玲瓏閣」,從來沒有清晨就出門去的。
「那位老爺是個大忙人,只有今早有空,為了做生意,我不在意配合他的時間。怎麼,你今天不想出門?」他笑看著他,眼神挺愉快的。
觀察了兩天,他認為小白根本搞不出什麼大名堂,反而因為多了個小姦細在身邊,日子變得滿有意思的。
「我要去!」白瑪趕緊說,生怕一不盯緊尉遲靖,就會錯失尋獲經書的機會。
「好,我們走吧!」尉遲靖放下茶杯,倏然起身。
他從容地整了整衣衫,接著長腿一邁,轉眼間就出了房門,白瑪只好頂著昏沉沉的腦袋,一邊緊跟上去,一邊匆促地打量了一眼書房的擺設。
這間書房,是全宅中惟一上鎖的房間,她知道尉遲靖一出門,總管就會立刻來將房門鎖上,避免閑雜人等進入。這麼嚴密的防範,讓她懷疑經書是不是藏在這裡!
但除了尉遲靖在這兒的時候,平時她根本進不來,真教人煩惱。
白瑪悶著頭邊想邊走,但這時,突然有股奇異的感覺劃過心頭,讓她驚愕站住。
她轉頭朝左手邊看去,只見書房深處的那面牆上,掛著幾幅俊逸縹緲的山水畫。
可是她的視線並未停留在那些畫上,而是繞著那面牆左右梭巡;奇怪,剛才的一瞬間,她似乎感應到經書的存在,那是錯覺嗎?她對經書的感應力應該消失殆盡了……
沒聽見腳步聲,尉遲靖頭一側,正好捕捉到小白若有所思的神情,他眼一眯,眸中凝起寒光。
小白為什麼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面牆?在那牆下,正是他收藏寶物的密室,這個秘密除了他自己,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難道他看出了什麼端倪?
「小白,快過來,我們要遲到了。」他招手,臉色再自然也不過,彷彿未曾發現任何異狀。
聽見他的話,白瑪回過神來,趕緊跟著尉遲靖一起離開書房。
現在不是好時機,等到晚上大家都睡了,她一定要想辦法進來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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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白瑪就展開行動,她趁著夜深人靜潛向尉遲靖的書房,想要好好的跟那個門鎖周旋一番,可是來到門前,她發現房門竟然沒有上鎖!
眉一蹙,她覺得事有蹊蹺,但既來之則安之,還是找經書要緊。
她溜進房中,來到那面掛著山水畫的牆壁前面,伸手在牆上四處摸索,想知道這是不是可以開啟的機關牆;就在她努力不懈的時候,牆壁深處突然傳來了喀、喀的聲音,雖然微弱,但聽的極為清楚!
白瑪驚愕地縮回手,迅速退開一大步。
奇怪,她並沒有觸碰到特殊的開關,為什麼牆壁會自動傳出聲音?她來不及多想,整面牆便在眼前無聲升起,一道階梯出現在黑暗中,從地面往下延伸,不知通往何處。
她拾級而下,進入一間寬廣的密室,只見室內排滿了美麗的檀木案,每張案上堆滿了捲軸、瓷器和琳琅瞞目的古董珍品。
看來這裡一定是尉遲靖的藏寶室,他是否也把經書藏在這兒呢?她四處尋找,視線滑過了無數的寶物,直到最後,她的目光終於凝注在密室深處。
「經書!」她低喊一聲,急忙朝最裡面的木案飛奔而去——在那上面,擺著一卷金光燦爛的皮筒。
這是真的嗎?有過一次被騙的經驗,她的心情緊張極了!她拿起皮筒,迫不及待地拔開蓋子,取出了裡面的羊皮紙,但看清紙上的藏文後,她立刻皺起眉頭,滿臉的興奮化為烏有。
又是一些唬人的佛經!這和「唐王」給她的那捲一樣,都是騙人的假東西!
「可惡!他到底仿製了多少假貨?」她暗罵一聲,氣惱地放下手中的皮筒,突然有膽想要殺死尉遲靖的衝動,再這樣下去,只怕到死她也找不到經書。
但這時,寂靜的空間里突然傳出一陣涼涼的笑聲,差點嚇停了白瑪的心跳。她悚然四顧,發現密室的角落開啟了一扇小門,一個人影站在門中。
「恭喜你,努力沒有白費,你終於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尉遲靖走出暗門,一步步朝她而來,臉上掛著冷笑,好似很滿意抓到了老鼠。
沒有上鎖的房門、自動開啟的密牆……白瑪心一沉,糟了,她上當了,他是守株待兔的狐狸,老早就在這裡等她!
他瞥了眼被他放回案上的皮筒,「好不容易找到的寶物,就這麼隨意攔著,不怕我搶回去嗎?」
「這哪是寶物,根本就是假的!」她不滿地嘀咕。
尉遲靖稀奇地笑了,他從頭到腳掃視了小白一番。
「呵,沒想到你看得懂藏文……」這小鬼八成是從他教人胡亂抄上去的藏文中看出端倪的,「所以你是藏人?」
都已經被他當場逮住了,她還能隱瞞什麼,如果照實回答,再試著向他解釋一切,也許還可能求他一借經書。
「……是。」她承認了。
「原來如此,你果然是西藏來的……」他眉微掀,冷然的眸中帶著嘲諷之色,「一個小鬼能幹些什麼,你的同伴呢?」
「什麼同伴?」她茫然不解。
「那些布達拉宮的喇嘛啊!他們緊迫不舍,應該是想除掉我吧,怎麼現在卻不肯現身了?」他眯起眼,冷笑地說。
白瑪雙眉緊蹙,臉上浮起厭惡之色,「大哥哥,我和那些來殺你的喇嘛不一樣,我不是迦羅的走狗!」
尉遲靖看出了小白的不悅,這引起了他的興趣。
「哦?你倒說說,迦羅是誰?」他挑著眉,銳利的眸緊盯著他。
「他是布達拉宮的法王之一,最有勢力的一個,他已經控制布宮許多年了。」她的眼中露出濃濃的恨意。
尉遲靖暗忖,如果那叫迦羅的就是布宮的首領,那麼那些追來應天的喇嘛都是他派來的嘍?可是小白,好像很恨他……
他睨著小白,臉上似笑非笑;他就奇怪,那些喇嘛再笨,也不至於派個根本不會武功的小鬼來接近他吧?果不其然,他並不是他們的手下。
「既然你和迦羅沒關係,為什麼要偷經書?」
「我要經書是為了不死——」她話沒說完,突然一股力量湧向她的胸口,像火藥——樣在她體內炸裂開來。
「啊——」她慘叫一聲,痛苦地捂住心坎。
糟,法力又開始作亂了,而且這次翻騰得更加厲害!她緊咬著唇,眸中盛滿痛苦,整個人癱軟下來。
尉遲靖立刻夾住她的手臂,讓她不至跌倒。
「把話說清楚,什麼『不死』?」他輕輕一提,把小白虛軟的身子持到眼前。
但她痛本欲生,根本無法再說話了,法力就像一把尖刀,在她體內橫衝直撞,不斷削過她的五臟六腑,讓她痛得痙攣起來。
發覺情況不對勁,尉遲靖伸手一搭她的脈搏,臉上浮現驚愕之色,「小白,你體內的力量為什麼又衝撞起來了?那到底是什麼?!」
白瑪嘴唇蠕動著,卻發不出聲音,一絲鮮血緩緩沿著她的嘴角滑下,接著連鼻孔也流溢出鮮血!
不能再拖了,他還沒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這小子可不能死!尉遲靖把他打橫抱起,沖人暗門。
「撐著點!」他飛也似的急奔著。
白瑪緊閉著眼,痛得不住喘息,小手緊緊揪著他的衣襟,似是攀著救命的浮木。
他要帶她去哪裡?她想睜眼看看,卻連這點力氣也沒有;現在的她,只能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他的體溫上,盼望這種溫暖的感受,能驅散死神逼近的寒冷。
她真的覺得,自己逃不過這一劫了。
順著密道直奔,尉遲靖的身影像是疾射的飛箭,他沖向盡頭,大掌一揮,掃開了厚重的密們,奔人光明之中。
這裡是他的卧房,毛中密道四通八達,是他故意沒計的。
他才將小白平放在床榻上,他就開始翻滾起來,喉中發出痛苦的呻吟,床單上摘滿了他吐出的血。
「糟了!」他立刻封住小白的周身大穴,接著按住他的胸口,裊裊白煙由他的掌心竄出,灌進他的體內。
強大的內力源源不絕地運行著,即時護住白瑪的心脈,也讓痛楚減輕了一些;她喘了口氣,掙扎地睜開眼,視線雖然模糊,但隱約看見了尉遲靖的臉,恐懼的心情竟然平靜不少。
「我……會死,你救不了我的……」她對自己的命運早有心理準備。
「我當然救得了你,先前我不就救過你一次?」這小鬼真噦嗦!他利眼一掃,滿臉篤定。
只要護住心脈,撐過怪力竄動的時間,小白就不會有事了。
白瑪的身體痛的像要碎了似的,但她的心卻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真的沒想到,他竟然對她這麼好,雖然她要偷經書,可是他仍然費心救她
她閉上眼,不再去想生死的問題,因為能遇上尉遲靖,她已經了無遺憾了。
但這時,尉遲靖突然驚吼起來!
「小白!你……這是怎麼回事?!」他的冷靜一掃而空,臉上露出驚駭之色。
「怎麼了?」她睜開眼,微弱地問。
尉遲靖瞪著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無法用任何言語解釋眼前的景象——小白開始急遽長大,速度快的不可思議,過小的衣服裝不下增大的軀體,「啪」的一聲全裂了開來!他的髮絲也跟著增長,柔順的黑瀑被垂而下,直直散至她的腰部,剛好取代裂開的衣物、遮掩著她纖瘦的身軀。
但這些還不夠驚人,最教尉遲靖不敢相信的是,他竟在髮絲和碎布之間,隱約看見小白的胸前隆起一對女性的胸部,就算他的眼睛出了問題,掌間柔軟起伏的觸感還可證明這絕對不是錯覺!
他腦中一片空白,眼光停滯在白瑪幾近透明的小臉上,久久不能回神,他從沒見過這麼清麗可人的容顏,純潔空靈、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細緻的肌膚蒼白若雪,秋水般的眸惹人心憐,整張雪顯上惟一的顏色,是唇角那抹嫣紅的鮮血。
這張絕美的臉,這副窈窕的身材,如果不是做夢,眼前的小人兒絕不可能是一個男孩兒!
「你是女的?」他厲聲質問。
「你、你怎麼知道?」白瑪努力睜大雙眼,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知道?當然是用眼睛看啊!尉遲靖用空著的手揉了揉自己發疼的額頭。
原來她是個女孩子……但她是用什麼西藏妖法,讓自己從小鬼變成大人的?
他很快就恢復冷靜,繼續將內力運進小白的體內,絲毫不敢疏忽;既然有這麼詭異的事情在眼前發生,他就更不能讓她死,他的好奇心絕不容許自己錯過這一切!
他的真氣綿密地包裹住小白的心脈,不讓她再受到衝擊的傷害,直到波動的法力完全平息下來之後,他才收回功力,靜坐在一旁調息。
睜著朦朧的雙眼,白瑪見到尉遲靖滿面臉汗水,似乎因為耗損太多真氣而有些疲憊。
「謝謝……你救了我。」她微喘著,聲音細若遊絲,終至完全聽不見,昏了過去。
他靜靜望著她,眼光無法由那張單薄纖細的臉兒上移開,眉目如畫,指的就是這般令人傾心的容顏吧!
他伸出手,為她抹去唇角的血,輕觸之間,驚覺於她肌膚的細嫩,大手忍不住撫上她的臉頰。
像是住在雪裡的精靈,又像是芙蓉花中的仙子……望著那張迷人的小臉,尉遲靖的心竟然猛跳了一下。
果然很有意思,原以為自己留下了一個有趣的小賊,沒想到傻兮兮的小白竟然搖身一變,成了一名令人神迷目眩的美姑娘,這……是老天爺對他開的玩笑,還是送他的禮物?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笑裡帶著新奇,還有一絲微不可覺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