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秋天的暗夜裡,因為烽火的狂虐而瀰漫紅透了整個天際,震天的嘶殺聲,令聽者聞之色變。戰爭的殘酷無情,正迅速的蔓延開來,籠罩住黑夜中孤獨無援的城堡。

「啟稟王后,唐軍已經殺進城了。王上正與他們交戰中……」來報的士兵,彷佛在宣告死刑般,慘白著臉說道。

聚集在後宮,因驚嚇而圍成一團的嬪妃、奴婢們,無不恐懼的面面相覷,甚至有人因受不了而尖叫出聲。

「那麼快?」坐在正中央椅子上的王后頹然地道,是啊!確實無法置信原本還在百里之外的唐軍,竟然在短短的數天之內,就已兵臨城下。難道這就是「黑旗軍」的可怕嗎?

「王后,您別擔心,臣一定會保護大家周全的!」坐在王後身旁的一名少年,從坐椅中站起身,眼裡凈是無畏且堅決的光彩,緊握在手中的劍絲毫不放鬆。

在場的女眷,聽到少年的話之後,就像吃下定心丸般,不再恐懼。

唉!這孩子的心還是一樣的柔軟啊!十萬的唐軍,又豈是一個人所能抵擋的?但善良的他,卻還是義不容辭的想保護每個人。

王后望著身穿白衣的少年,心中已然下了決定,抬起頭深深地吸了口氣。

「好了,我親愛的契丹王族們,我想大家都知道現在是我們國家的存亡之際,為了不負我契丹族的榮譽,我們也應該要有最後的打算了。」王后從袖裡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匕首,心想至少在被羞辱之前,也要保住王室的名譽。

在場的每個人也紛紛拿出懷中的匕首,個個視死如歸。

「王后!請妳們不要有這種打算,臣一定會盡全力保護各位的。」少年仍不放棄最後的一絲希望。

王后牽起少年的手,「里特,我希望你能在唐軍攻下這裡之前,儘快帶著兒玉逃離這裡。她還小,我實在不忍心讓她面對戰爭的殘酷。」

「不!王后,我不會離開的。我已經答應王子殿下了,我拚死也要保護你們,就算要走也要大家一起走!」里特眼裡滿是懇求,堅決的語氣訴說著自己的心意。只因為他在和王子道別時,已允諾過要保護王室的人;所以無論如何,他也要遵守自己對王子的承諾。

但里特的話才剛說完,就招來一記火辣辣的耳光。

「難道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王后皺起娟秀的眉,生氣地道。

「不是的……」里特使勁地搖頭。

「就算我拜託你,請你快帶著兒玉走吧!我們是不會離開的,至少這是身為契丹王族人的驕傲。里特你並非是我們的族人,所以請你在最後的一刻,至少要保住王室的一絲血脈。」

此時,圍繞在旁的王族人,也此起彼落地跟著附和。

「這……我知道了……臣一定會盡全力保護公主的。」里特抿嘴痛苦地點頭答應。

「那就好,你快帶著兒玉從密道離開吧!」王后寬慰的淺淺一笑,並不舍的吻了膝上兒玉的額頭。

而公主兒玉只是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不安地望向她的母后。

里特接過王后懷中的公主,對王后深深的鞠躬后,走到坐椅后的石壁前,移轉左方的燭台,旋即出現一道暗門。

里特就此抱著兒玉,以敏捷的輕功掩入陰暗的密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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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里特逃離契丹城后,須臾的時間,唐軍就迅速佔領了整座城,並長驅直入後宮寢院,但看到的竟是一幅撼動人心的畫面。

只見宮中倒卧著數十名早已自戕身亡的老弱婦孺。

「嘖!沒想到這些番邦蠻子,竟有如此的氣節?」身穿藏青色馬掛的青年感佩的嘆道。

而其中為首的人,只是皺眉看著眼前這副景象。

「來人啊,將這些人予以厚葬,還有!在四周看看是否有密道,我可不想有任何的漏網之魚。」歐陽晉威嚴地下令。

歐陽晉,官拜幽州都督府將軍,當今聖上御賜「北衛侯」,是大唐王朝五支旗軍之中,固守北方江山的「黑旗軍」之首,對敵人總是殘酷的殺無赦;而今這番局面,竟讓他對敵人感到由衷的敬佩!連已戰勝的事實,都無法讓他感到快樂。

「啟稟將軍,屬下發現堂後有道暗門!」在廳堂後方搜尋的士兵傳報。

「是嗎?」歐陽晉迅速地一個躍身,人已進入密道。

「將軍請您稍等一下!」那青年急忙喊道,但卻晚了一步,早就不見歐陽晉的蹤跡。

唉!他這個拜把大哥就是這樣,只要眼前一出現挑戰,就會奮不顧身的向前沖。

「來人啊!快隨我前去保護將軍!」哈!保護他?以大哥的武功是大可不必了,只是再怎麼也不能讓自己的將帥落單吧?齊越喪氣地想著。

就這樣,一群人隨著齊越,跟在歐陽晉後面進入密道。

追趕了沒多久,齊越一行人終於來到出口。

只見歐陽晉站在出口處,手扠著腰,一臉好象你們來得太慢的責備表情。

齊越無奈地看著他,聳了聳肩。

「將軍,不知您是否發現任何敵人的蹤跡?」齊越連忙避開話題。

「嗯,應該是有,你看!」歐陽晉指著地上淺淡不易讓人發現的足跡。

若不是有士兵手中火把的照明,在這漆黑的夜裡,根本就很難發現這些腳印,這時齊越不得不佩服歐陽晉的好眼力。

「看來這個人的輕功修為相當不錯。」齊越接著又道:「我猜將軍是想會會這個人吧?」他這個兄弟除了作戰之外,就是最好與強者比武了。

「你知道就好。」歐陽晉嘴角揚起了笑說。

「來人!備馬!準備去捕捉那條漏網之魚吧!」歐陽晉下了命令,臉上則是對未知挑戰的興奮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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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特抱著兒玉拚命的奔跑,只求能快點逃離目前的險境。

若是在一般的地形上,多少可以找到藏身之處,以供他和兒玉暫且躲避;但在這片無邊無際的遼闊荒原上,根本就毫無任何天然屏障,更是人跡罕見。所以,他也只能以輕功快速的向北方逃去。

身後由遠而近的馬蹄聲,令里特不由得加快速度,但說什麼人的腳步根本無法與馬的腳程相比;彈指間,便被數十名騎兵給團團圍住,里特只好停下腳步,蹙眉環顧四周。

可惡!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看來也只有一拼了。

下定決心,里特小心翼翼地放下懷中的兒玉。「公主,妳放心,屬下我一定會保妳周全的;稍後我會殺出一條路來,就請妳跟在我身後,往北方逃走吧!」他以契丹話說著。

「嗯!」兒玉勇敢的點頭答應。

「很好,兒玉公主最懂事了!」里特對兒玉報以一個溫暖的笑容,並疼愛有加的摸了摸她的小臉。

隨即起身拔劍,以冷然不若剛才溫和的眼神,瞪視周圍的敵人;氣氛剎那間凝窒,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動手!」歐陽晉喝令一聲,劃破了窒悶的氣氛,十數名騎兵刷地下馬一起圍攻里特。

里特以輕巧的身形護著兒玉,從容不迫地閃躲敵人的攻勢,只以手中的長劍攻擊對方的四肢。

然而看似微不足道的劍擊,卻讓中劍者個個皆倒地不起。

轉眼間,十數個人已倒在地上哀號不已。

在旁圍觀的士兵,無不大感意外,畢竟黑旗軍素以驍勇善戰為人所稱道,個個的武功絕對堪稱是一等一的好手;現下竟被一個看起來纖弱的少年給輕易打倒?

原本還以為只要十幾個人就可解決的,這下子為了黑旗軍的面子,其餘的人紛紛下馬加入戰局。

當然,歐陽晉自認還毋需下場,方才也只不過是想試試那名少年的身手;出乎意料的是,十幾名士兵竟敗得一敗塗地?

這讓歐陽晉更是興緻高昂,因為一開始他就覺得這名契丹少年並不簡單,相對於溫柔的笑容,竟能迅速變成凜然的目光及毫無畏懼的神情。一個人的轉變之快莫若於此吧!

齊越轉過頭,瞧了身旁的歐陽晉一眼。果然,他出現一副只在面對挑戰時才有的神情,看來若大哥真的動手,就得全看那名少年自己的造化了。

里特面對第二波攻擊,仍是遊刃有餘,他一手牽著兒玉,一手俐落地揮舞著長劍,並特意往北方攻去,眼看就快要突破重圍殺出一條路來。

「納命來!」一名士兵舉劍刺向里特。

里特注意到左方的來人,立即向他右手刺去;怎知,那名士兵在這危急之刻,竟被腳邊的石頭給絆到!

那士兵一個重心不穩地向里特倒去,臉色瞬間刷白,因為他若順勢倒下的話,他的心口正不偏不倚的對著里特的劍。

「可惡!」里特憤怒的低吼一聲,猛然收起劍,抱著兒玉跳開,免得被那名士兵所牽連。

里特著地時,身形略顯不穩,隱約感到身體的不適,他不禁皺了下眉頭。

原來里特為了能在只攻擊敵人四肢的情況下,就使敵人無法反擊,是因為他在使劍時暗中注入一股真氣;然而剛才為了不誤殺人,猛然的收劍,反倒讓釋放的真氣反噬回來,且是原來的數倍,震得他的五臟六腑都受到傷害。

看出少年的情況,讓唐軍的信心大增,一群士兵更是猛烈的攻向他。

「停手!我來!」

一聲低沉的喝令下,原本鼓噪的士兵們都紛紛停下對里特的攻擊,並向四周讓了開來。

歐陽晉俐落地下馬,再一個騰躍就來到數丈外的里特面前,一雙鷹眼直視著比自己瘦小的少年。

里特不甘示弱的瞪視回去,但心中卻暗暗叫著不妙。

眼前這個人的一聲令下,就讓攻擊他的唐軍停手,想必此人就是那令人聞之喪膽的黑旗軍之首──歐陽晉。他的武功堪稱全天下數一數二的,若以自己平常的實力,也只有三、四成的把握;然而現在受了內傷,想全身而退根本就不可能。

里特放開牽著兒玉的手,「公主,等一下無論發生什麼事,妳只管往北方跑就是,懂嗎?」

「不要!我不要和你分開!」兒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就連她這個六歲小孩,也知道現在的情勢對里特一點也不利。

「妳放心,我隨後就會追到的。妳說,里特哥什麼時候騙過妳啊?」

「真的?那你一定要跟上來哦!」兒玉非常慎重的再確定一次。

「好!」里特笑著答允后,抬起頭,再以凜然的眼神望向眼前的敵人。

「講完了?那就動手吧!」歐陽晉等得不耐煩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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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二人已展開打鬥。

歐陽晉毫不留情的以凜厲的招式屢攻里特的要害,而里特卻只採取守勢,以上乘的輕功閃躲歐陽晉的攻勢,再伺機而動尋找可以反擊的機會;最重要的是,如此的拖延,更可讓兒玉有充裕的時間逃走。

因為場上打得難分高下的二人,全然吸引在場所有人的目光,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偷偷逃走的兒玉。

里特用眼角的餘光,看到兒玉漸行漸遠的身影,這才稍稍安心;但對於歐陽晉的攻勢,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另一方面,歐陽晉不禁在心中佩服這名少年,他剛才竟為了不殺死敵人,而讓自己身受內傷?

這對一向對敵人殘忍不留情的歐陽晉來說,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而現在面對自己刁鑽的攻勢,他竟然還能以受傷的身體來防守?一般而言,光是要躲開他的攻勢就非常困難了……他真的受傷了嗎?

二人不分軒輊的戰了一刻鐘之久。

終於,里特看出歐陽晉的破綻,一劍向歐陽晉刺去,但求速戰速決。

歐陽晉雖看出里特的企圖,但起手時已然慢了半拍。

「不要!放開我啦!」兒玉拚命的掙扎。

突然的一陣叫喊聲,吸引住里特的注意,讓他分神望向聲音的方向,全然忘記自己的處境。

說時遲那時快,原本比里特還慢一步攻擊的歐陽晉,正好一劍刺入里特的左胸。

里特不敢置信的回過頭,雙眼圓睜地看著歐陽晉,意識到自己被劍刺傷,而早已身受內傷的軀體,更因侵入的外力,使得他猛咳出聲。

里特伸手捂住嘴巴,但口中濃稠的鮮血,卻猶如流水般不斷湧出;沒多久,一身的白衣上綻開無數艷紅花朵。

他堅定的告訴自己不能輕易在敵人面前倒下,但是逐漸渙散的意識和瀕臨死亡的身軀,讓他不能自己的向後仰倒。

正當里特就要倒下之際,歐陽晉出人意料地伸出手扶住他。

歐陽晉著實訝異於自己的舉動,只是看到那契丹少年快要倒地,他的手便不自覺的伸出;不過他心裡非常清楚,剛才要不是對方一時分神,那倒下的人肯定是自己。

而好不容易擺脫齊越的兒玉,跑到里特的跟前。

她哭泣的猛搖著里特,「不要!我不准你死!你不是答應過我了嗎?我不要你死!」她拚命地對里特喊著,她不要他就這麼的死去。

在朦朧間聽到兒玉的聲音,里特勉強睜開眼,抬起手輕撫她的臉頰,想出聲安慰她,卻連一點說話的力氣也使不上來,只能虛弱的囈語:「別哭……」而後,他便陷入了昏迷。

「不要!」兒玉尖叫出聲,眼淚撲簌簌地直掉,她不要這樣子,她已經失去了父母,不能連里特也失去,即使必須要損害她王族的名譽,她也甘之如飴。

兒玉跪下抓著歐陽晉的手,以生澀的漢語懇求道:「拜託!請你救救他吧!只要你能救活他,身為契丹公主的我,願意成為你們的俘虜。」

在一旁的齊越聽到這番話,很是佩服一國的公主能為自己的部屬這樣請求敵人,但這對黑旗軍之首的歐陽晉來說,是毫無作用的;畢竟從他和歐陽晉一起征戰以來,就從沒看過他對敵人仁慈過。

可是,歐陽晉接著所說的話,差點沒讓齊越嚇破膽。

「妳放心,我會救他的。」歐陽晉牽起兒玉,並順勢將倒在懷裡的里特給抱了起來,還對士兵下了命令:「來人,去準備一切醫治需要的物品。」

但是卻沒人有動作,只是呆愣地立在原地。因為大家都和齊越一樣,被嚇得反應不過來。

「還不快點!」歐陽晉怒吼道,眼神如一道寒光掃視四周。

這時,數十名士兵才開始動了起來。

歐陽晉抱著里特上了馬,朝駐紮在契丹城外的營地馳去。

「齊越!你還不快點先回去準備治療啊!」歐陽晉以更生氣的語調對著仍發獃的齊越吼。

「是!」齊越終於回過神,倉促的牽起韁繩,正準備上馬時,卻發現那契丹公主竟緊拉著他的衣袖,執意要跟去的模樣。他只好順手拎起她,讓她一起坐在馬背上。

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怪事?沒想到大哥竟反常的會去救一個敵人,實在是太不尋常了,真是教人怎麼想都想不透。

齊越百思不解的看著疾馳在前面的歐陽晉,但一看到那轉過頭來瞪視他的銳利眼光,他急忙地抽了下韁繩,加快速度的往軍營奔去。

唉!管他什麼尋不尋常,反正他只知道若不順著大哥的意去做,那自己可真要有倒霉事了。齊越哀怨的想著,更加快速度的遠離暴風圈。

歐陽晉怕速度太快,路上的顛簸會傷到懷中的少年,於是特地放慢速度,以緩慢的步行走回營區。

審視著陷入昏迷的少年,感覺到他在懷裡那若有似無的微弱呼吸,意想不到的竟讓他感到安心。

幸好,還沒死……

只是,為什麼他會想要救他呢?身為叱吒風雲的黑旗軍之首,向來對敵人只有斬草除根的想法,可他竟會對敵人出手相救?

歐陽晉迷惑的看著懷中的少年,怎樣也找不出任何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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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看樣子情況並不樂觀。」齊越看著躺在床上、慘白的少年說。

這句話讓站在齊越身旁的歐陽晉皺了下眉頭。

齊越放下里特的手,走到床邊的水盆前洗凈雙手。

「他已經昏迷七天了,身體的狀況卻毫無起色,而且一直未曾醒過,唉!連我也沒有把握,他是否能活過來?」齊越說完,轉頭看著那個一直在少年身邊照顧的人,等待他的響應。

說來這一切實在奇怪得緊,原本大哥想救這契丹人,就已經夠稀奇了;沒想到將人帶回都督府後,大哥竟然拒絕讓僕人照顧他,反而堅持要自己看顧。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向來對人總是漠不關心、毫不在意的歐陽晉,竟會去在乎敵人的死活?這……真的是太匪夷所思!

這件事若讓回京的三弟知道的話,肯定會不敢置信到眼睛凸出來吧?或許這形容是太過誇大,但是三弟這個人行事一向就很誇張。

「我不管你怎麼想,把它當成命令也罷,反正你就是得醫好他!」歐陽晉沉聲道,雙眼還是注視著床上的少年。

齊越無奈的應了聲,「這個我知道……」並開始為自己哀悼。

要他救活他?這談何容易啊!

雖然他曾拜過天下名醫──高叔南為師,但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更何況這名少年一開始就先被自己體內的真氣,反震得五臟皆已受傷,又被大哥一劍刺入左胸,在回到軍營中還一度因失血過多,而沒了脈動。

現在要他醫好他?那他可真的成了大羅神仙了!

齊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從袖中掏出一個藥包交到歐陽晉手上,鄭重的叮嚀:「大哥,這是今天的葯,你一定要按時讓他服下才行。」

「你放心,我會按時讓他服下的。」歐陽晉點頭接下藥包。

「好吧,那我這就去尋找看看有沒有其它的辦法,就容小弟我先告退了。」齊越苦澀一笑,很認命的去尋找別的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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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幽冥之中,里特微微睜開沉重的眼皮,望了望四周,隨即因混沌的意識,又忍不住合上。

呃,不對!這裡不是在契丹城裡。

彷佛遭雷擊般的念頭竄進里特的腦海里,他驚恐的睜開雙眼,猛地起身,想要查明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怎知突然的一個大動作,身體傳來的陣陣痛楚,不由得讓里特皺了下眉頭,摀著胸口,接著就是一陣猛咳。

「你好不容易清醒過來,還不能隨意亂動!」

不等里特會意過來,就被突然出現在床邊的人,一手又壓回床上。

里特被人這樣不由分說的壓回床上,憤怒地瞪視回去;卻在看清這個人是誰時,明亮的雙眼充滿敵意和警戒。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黑旗軍之首──歐陽晉;他不僅傷了他,更是滅了契丹的敵人!

不在意里特的瞪視,歐陽晉兀自笑道:「沒想到我只是去幫你換盆水而已,你就醒過來了。」

不見里特反應,他又接著說:「你己經昏迷半個多月了,原本已被宣告無法救活的;直到最近幾天才稍有好轉,卻又發了一場高燒……」他大致說明了事情的經過,但見里特仍是瞪著自己不發一語,他不禁惱怒的蹙眉。

嘖!他當初為什麼會想救他?還不眠不休的照顧他?現在可好,換來的卻是他的怒眼瞪視。他這麼做分明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喂!我說,你好歹也要對自己的救命恩人道謝吧!」歐陽晉故意加重仍壓在里特肩頭的手勁。

感覺到歐陽晉惡意的對待,里特不悅的揮開他的手,反擊道:「我可沒拜託你救我。」

「哦,不錯嘛,你會說漢語,省得我麻煩;不過,聽你這麼一說,我算是多此一舉啰!」歐陽晉冷笑。

「沒錯,對你這種向來對敵人不留情的人而言,竟會去救一個敵人,這實在令人不得不懷疑你是否別有居心!」

可惡!這傢伙竟然徹底否認他的好心相救?

歐陽晉生氣地俯下身,伸手粗魯地抓住里特散落在枕上的長發,逼視這個輕易就讓他發怒的人。

里特無畏地瞪視只離他幾寸之隔的臉,二人就這樣僵持了半刻鐘。

「嘖!沒想到你們這些化外之民連一點基本的禮儀都沒有。」歐陽晉譏諷的嘲笑著。

「是嗎?不知道當初是誰害我身受重傷的?」里特一點也不示弱的反駁。

「呃……抱歉,我一時失手,不小心傷了你。」歐陽晉一開口說完就非常後悔。

見鬼了!他何必真的向他道歉啊?

被壓在床上的里特也好不到哪兒去,只見他雙眼圓睜,彷佛像是看到鬼一般,不敢置信的看著歐陽晉。

他向自己道歉?天底下有人會在傷了敵人後,還向他道歉的嗎?

歐陽晉看著里特,不禁莞爾一笑,怎麼他的反應比他還激烈?瞧!他現在不正以質疑的眼神看向自己。

鬆開箝制里特頭髮的手,歐陽晉優閑的坐在床沿上,右手托著下顎,笑容滿面的看著他。

「不過,好歹也是我救了你。怎麼,原來你是如此忘恩負義的人?」歐陽晉又把問題丟給里特,還說得好象兩人已熟識很久。

「嗄?」里特回過神,看著一副優閑等待自己回復的歐陽晉,苦澀的說:「哈!那還真是感謝你的多此一舉,救了我一命哦!」

雖是道謝,但不難聽出其中不甘願的語氣,儘管如此,還是讓里特紅了臉而眼中充滿懊悔,要他向敵人道謝,實在是有違自己的心意。

歐陽晉看到兩頰已添上兩抹紅暈的里特,笑容漾得更開了,或許他們的敵對關係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嚴重吧?

里特仍是怒紅雙眼瞪視坐在身旁的人。

「唉!對於這個心不甘情不願的道謝,我是還能接受啦;可是,你不覺得不公平嗎?你都已經知道我是誰了,我卻不知道你的名字。」歐陽晉優閑的放鬆身體,靠在床柱旁看著里特。

「無所謂公不公平,因為在一個滅亡自己國家的敵人面前,稱呼根本是多餘的!」

「哦!好一個高風亮節的『亡國奴』,在敵人面前也不示弱?」歐陽晉故意加重的語氣,直指里特現在身陷敵方的處境。

「無名!反正我是被人撿到的,所以名字也只是別人給我的一個代號罷了。」里特執意不說出自己的名字,畢竟在敵人面前顯示身分,只會讓自己更陷入險境罷了。

「呵,好一個『無名』!」

歐陽晉又是一陣笑,而且笑得比之前更大聲、更狂妄,反正他早就知道這不知名的少年,是不會對他吐露真實姓名的。

「你昏迷那麼久了,看來也需要點食物來補充體力,我去吩咐廚房煮些東西,你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歐陽晉熱絡的問著。

「我不餓!」相對於歐陽晉,里特的語氣顯得有點冷淡。

彷佛沒聽到里特的話,歐陽晉兀自起身走向房門,在門前停下身,轉過頭笑著對里特說:「我看還是幫你準備些易入口的粥。」

「可惡!你沒聽到我說不餓了嗎?」里特怒吼,但因為太過激動,牽動胸口的傷,他忍不住又咳了幾聲。

歐陽晉全看在眼裡,有點幸災樂禍地道:「小心,別太激動,要不然又會加重傷勢。」

「你!」里特想反駁回去,但一念及身體的痛楚,只好噤口,以眼神怒視著他。

「很好,這樣才對嘛!」歐陽晉滿意的點頭,然後又惡劣的開口:「呵……你不用再不舍地目送我了,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說完,他便大笑的離開,留下忿忿瞪著門口的里特。

*****************

歐陽晉是一副愉悅的神情往廚房走去,其實他大可隨便抓一個僕人去辦就行,但他就是不想假手他人。

說也奇怪,他在那個連名字都不肯吐露的少年面前,竟會如此多話、喜怒皆形於色?根本和自己冷酷、惜字如金的形象不符。若是被其它人看到,想必會認為自己中邪了吧!

唉!從遇到那個契丹少年開始,一切好象都改變了,而不可否認的,他挺樂於和那個少年吵嘴,就算他的話很容易激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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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的戰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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