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二）

景暘殿上。

偌大的殿中空氣沉溺地浮動，大門緊閉，毫無陽光透進，空氣中繚繞著陣陣揮之不去的龍涎香，只是這股香氣卻沉浸在寒流之中。

四根金碧輝煌的大理石圓柱屹立在殿中，游龍浮雕栩栩如生。牆上壁畫金光閃閃，金絲連綿，纏成一條翱翔於天穹的蒼龍，璀璨無比。

一人坐在殿上，象徵性的龍袍，炫目的皇冠，烏黑的絲綰成一髻，名貴的鑲金翠玉簪，輪廓完美無瑕，相貌俊美清秀，只是那劍眉微蹙，薄唇緊抿，烏黑的眸子一片無際寒意，彷彿隱藏巨大寒流。

他就是御兮國之帝。要問正在南巡的他為何平白出現此地，只因他並未出過皇宮一步，所謂南巡也只是借口一個。

「哦？聽你這麼說，她不僅沒有在霧中迷路，而且已經在宵萱苑住下，逍遙自得。」殿上人俯視著殿下，眸子仍一是一片冰天雪地，只是那嘴角，不知何時已勾起些許，露出一個不明顯的弧度。

「是的，芷軒看來，這個皇后，實在非同凡響。」芷軒佇立在殿下，笑意盈盈。

「如此贊她，難道小七愛上了我的皇后不成？」在他面前，自己永遠不會自稱朕。

「或許有可能呢，皇兄。這女子的美，實在不能用言語描繪出來，她的一顰一笑都足以讓人為之傾倒。」芷軒回想起今日那名笑靨如花的少女，不禁再次為之心動。

「後宮傾城女子多得是，這小小的女子卻讓小七你如此入迷？」殿上人不禁好奇，逐漸對這名讓七皇子傾心的女子。

「她的外表的確傾城，但她的美，並不在外表。」

「哦，這是怎麼說？」

芷軒笑笑，將今日自己在宵萱苑中所聞所見一一敘說。

聽后，殿上人不禁淡笑起來，眉宇之間的靈氣顯露無疑：「看來先皇為我挑了一個有趣的皇后啊。如此女子，我得見識一番。」

「雖知皇兄情歸胭脂姑娘身上，可還是告誡一聲，莫要見到憂兒便移情別戀啊。」芷軒調侃道，眸子里滿是揶揄笑意。

殿上人一怔，不禁朗笑，笑容宏亮，浩浩蕩蕩：「你這小子，居然敢警告我……看來這顏憂兒，小七是歡喜不得，可惜，她已是你的嫂子呀。」

殿上人未曾察覺，殿下人明亮的眸子比方才已稍黯淡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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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萱苑。

白霧在周圍繚繞，陽光覆蓋寧靜的大地，只是這苑內光景，可真讓人意想不到啊。

「桑兒桑兒，拿一些蘿蔔苗來，我想在這個位置種些蘿蔔。」一把清脆的聲音如香氣般在空中飄灑開來。

正在除草的桑兒抬頭，不看還真沒見識過，一目睹面前人兒，她險些暈厥過去。

只見憂兒捋起衣袖，小腳裸露，卻被骯髒的泥土所毀容，縫著白色花朵的裙擺邊沿也沾了些泥土，被一雙臟髒的小手扯起些許，已顯出褶皺。

「皇後娘娘，你怎麼……」

「蘿蔔苗。」憂兒討厭嘮嘮叨叨，不禁黛眉微蹙，「自覺」地跑去桑兒旁邊的竹籃子前，俯身一看，黛眉皺得更緊。

「桑兒，怎麼全部都是草，蘿蔔呢？」

桑兒抿嘴輕笑，從籃子里拿出一些草苗，笑笑道：「這就是蘿蔔苗。」

憂兒打量著那一棵棵仿似垂死的黃草，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然後就像魚兒躍水一般蹦蹦跳跳地跑回剛才的位置。

「憂兒，差不多都好了，我先回屋沏茶，你快點進來喝哦。」桑兒站起來，鬆了松酸疼的肩膀，看著好像聽不見又好想聽見了的憂兒，笑笑，轉身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