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你那支MTV拍完啦!」雪莉還是郭力恆工作上的夥伴,偶爾還是會找他閑聊,對於他就快和夏組琦步入結婚禮堂這件事,難掩失落之情。「那不是我的MTV,是別人的,」他糾正,「我不過像個臨時演員,在片子里晃一晃罷了,沒什麼太大的意義。」他並不以此為傲。「誰說的?你算男主角耶。」她很崇拜地望著他。「那又怎樣?」「有人因為拍了一支廣告就走紅港台,你當然也有可能因為拍了一支MTV而走紅。」「走紅哪裡?我又不會唱歌。」「那就演戲呀。」演戲?他笑了一聲,他是演了很久的戲,都快角色混淆、真假難分了。愈接近婚期,他睡得愈不安穩。除了他自己和夏組琦之外,大概沒有人知道即將上映的喜劇其實是一出荒唐的戲劇。罷了。人生如夢,夢如煙,煙如蛸。這只是一場遊戲一場夢,夢醒時分便人去樓空,一世兩相忘,相忘煙水裡。「這陣子有人頻頻跟我接頭,好像有意思要簽我。」見他半天不說話,她決定提前跟他商量自己的事。「簽你?唱歌出片啊?」「嗯。」「我建議你把眼睛睜亮一點,別被人騙了。」「應該不會吧。」她一臉對未來的期待,「雖然是家新公司,不過人家也捧紅了幾個歌手,去年剛出來的潔西也是他們在西餐廳發掘的,經過一年的集訓就完全脫胎換骨了,她走的是清純偶像路線,完全不同於以往往餐廳表演時的冶艷。音樂製作公司對旗下歌手的訓練和造型流程,他也清楚。「聽起來你的機會到了,恭喜。」他對她真誠一笑,「建議你先以靜制動,別暴露太早,表現太多,否則你手上的籌碼就愈少,處境也愈不利。還有,對未來有憧憬是人之常情!但是你也別好高騖遠,雖然有人在找你談了,但是離出片的風光時日可能還要好長一段時間,你得有耐心才行。他們會先改掉你的演唱習慣,如果你的習慣不是他們要的,可能還要你上一些課,此如口才訓練和表演,目的是為使你在宣傳期就成為媒體歡迎的對象。」這些她也聽說過,可由他口中說出的這番類似勸勉的話,在她聽來宛如一首動人的情歌。「其實你一點也不虛假世故。」「是嗎?」他不署可否。「嗯。你第一次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她忽地一聲輕嘆,「怎麼辦?我愈來愈難過了。」「難過什麼?已經有人想找你出片了,你有實力,如果能好好把握機會,可望走出一條長遠又長紅的路,有什麼好難過的?說不定下個偶像就是你。」「我愈來愈覺得得不到你好可惜唷。」可惜的事可多了。他只笑不答。「唉,讓我去你和夏組琦的愛巢參觀一下可以嗎?」見他沒反應,她又補了一句:「我已經認輸了,你就成全我這一點好奇心嘛。」他考慮了一下。夏組琦這會兒人在醫院裡,讓雪莉去「他們的家」恰當嗎?!「你在怕什麼?」又見挑釁。「好吧,我現在就帶你去看一眼,免得你一想不開又找我麻煩。」「謝啦。」愛情沒什麼道理。婚前最後一次值夜班的夏組琦,在急診室里遇上令她匪夷所思的事。她診斷出一位急診病人為需要住院接受徹底治療,病人卻說他辦不到,因為他後天就要去吃牢飯,因為妨礙家庭。她看病人長得一副忠厚老實相,一點不像會妨礙別人家庭的人。「你不知道你女朋友已經結婚了嗎?」「她說她早就離婚了,我也就信了。沒想到她和她老公聯合起來告我。」喔,是女人背叛了他。她忽覺這社會好像也沒什麼公理。不久之後,一個女人被送進急診室,一身是傷,顯然剛遭人毆打。她正在替女病患清洗傷口時,一個男人帶刀沖了進來,口中直嚷著要殺死賤人,還對一旁嚇呆了的所有人說他不會殺他們,只想殺他老婆。警察倒是來得很快,與持刀男人僵持了幾分鐘,她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警察已將男人擺平,帶上警車。人民警察果然神勇,她在心底讚佩。劫後餘生的女病患哭哭啼啼地告訴醫護人員,說她老公懷疑她在外面有男人。究竟這對夫妻誰是誰非,她不得而知。也許,夫妻之間本就相互欠債,才會有緣共同生活,多珍惜緣分,少惹是非才是上策。她跟郭力恆呢?他們就要作夫妻了,誰又欠了誰?好像也是互相欠債呢,誰欠誰多一點?愛情真的沒什麼道理。她知道自己愛他,但他不知道。能告訴他嗎?不太好,這樣好像是要勉強他也要愛她。天快亮了,她快下班了,回家睡覺吧,一睡解千愁。才睡了兩個鐘頭不到,有人來按她的門鈴。披了件外衣,她很快就開了門。「雪莉?」「對不起,打擾了,我想來找找看,我的東西有沒有掉在你們家。」「你--什麼時候來過我們家?」她完全清醒了,「掉了什麼東西?」「昨天下午郭力恆帶我來過,我的一個耳環掉了。」雪莉答得臉不紅、氣不喘。「耳環!?」什麼意思?她這才欠身讓雪莉進屋。「可以讓我四下找找嗎?」「喔,你找吧。」雪莉直奔郭力恆的房間,夏組琦本能地跟進。她就站著看雪莉滿地找耳環。「為什麼你會認為耳環掉在他的房裡?」她忍不住就問趴在地上的雪莉,盡量不使自己看起來像個妒婦。「我--我其實想在床上找找看。」「床上!?」她驚問的同時朝床邊靠了兩大步,「你說你的耳環掉在他的床上?」「可能。」「好,我幫你找!」她激動地揮著郭力恆一向不疊的被子,彷彿想把棉花都揮出來,接著就爬上他的床,一陣地毯式的搜索。「沒有,什麼也沒有!」她抱著被子,鼓著腮幫子,坐在床上。沒想到自己是在這種情況下,上了郭力恆的床。雪莉胸有成竹地拾起一個枕頭,用力揮了揮。「奇怪了?真的沒有嗎?」夏組琦忽然瞪大了雙眼,盯著雪莉手中抱著的枕頭。「不要動!」她跳下床,從枕頭上拔下那隻藍色珍珠耳環。「是這個嗎?」「對,原來是扎進枕頭裡去了,難怪找半天都找不到。」雪莉接過耳環,把枕頭扔回床上,故作難為情地望了望女主人。「夏醫師,你跟郭力恆為什麼不睡一個房間呢?」「呃--那是我們的習慣,」她的心虛又蓋過了氣憤,急著解釋道:「睡不睡一張床不重要,一點也不影響我跟他的感情,你管得太多了吧?」「你說的好,這的確不關我的事,昨天我來是想給自己留個臨別紀念,沒想到掉了個耳環在這裡,很抱歉。」雪莉面無赧色地笑了笑,「那我走了,你繼續補眠吧,再見。」「不送!」雪莉走了,她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好個郭力恆,竟敢背叛她!她生氣了,這輩子還沒生過這麼大的氣。「再過幾天就當新郎了,還來上工啊?你都沒什麼需要張羅的嗎?」阿潘在後台和郭力恆閑扯淡。「該辦的事都辦了,已經沒什麼可忙的,她也還沒開始請假,每天照樣去醫院救別人的命。」阿潘感慨地嘆口氣,「我知道夏組琦這個人的時候,她是張人傑的女朋友;真正算認識她的時候,她要跟你結婚了。」他晃晃腦袋,「小郭,我問你個問題,你別在意喔。張人傑病了那麼久,她都沒有移情別戀,怎麼張人傑病好了,她反倒要嫁給你了?」「她早就跟我同居,你忘啦?她跟張人傑早沒關係了,她不過是站在朋友和醫師的立場上,關心關心他而已。」他笑了笑,「你知道她辦公桌上放了哪句座右銘嗎?一有病人在,不遠遊,遊必有方。」她對病人尚且如此犧牲奉獻,何況是對張人傑。」「你不怕她跟張人傑還藕斷絲連?」他再笑,「不怕,她這個人很懶,既然結了婚,她一定懶得離婚。」郭力恆對阿潘說得瀟洒,面對夏組琦這兩天的陰霾臉色時,可就瀟洒不起來了。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不說就不說,反正他本來也睡不好覺。「郭力恆,你醒了沒?醒了就來幫我做事。」他的准丈母娘在房門外高喊,這下他連躺都躺不得了。「來了。」他立刻出房門向呂珠雲報到,「媽。」他已經多年沒媽可喊,托夏組琦的福,他又可以重溫媽媽的味道。「你們兩個實在有夠懶啦,」呂珠雲一見他就掉頭往女兒房間走,他緊跟其後,「我要是不幫你們買這些東西來,你們新婚之夜就繼續用舊的是不是?」他看著丈母娘買的全套床具用品,不敢頂撞。天知道這個房間他只進來過一次--挑不到衣服的那一次。「還不趕快把新的拿出來?」她已動手卸著舊的枕套、床單和被罩,一邊喊著叫他跟著動,「再怎麼說結婚也是喜事,該怎麼樣還是得怎麼樣,」她促狹地看著他,「雖然你早就知道小琦屁股上有顆痣,但是喜床還是要布置布置的。」屁股上有痣?哪一邊?他莞爾。他只知她胸懷大志,想博愛世人。「我把這些丟洗衣機里,你先把新的鋪上。」「喔。」呂珠雲接著又在屋裡拾掇一陣才離去。望著丈母娘口中的喜床,他感慨萬千。結婚之後,他和夏組琦還是各睡各的吧?這件事他們都沒有提出來討論過。到現在他還不太相信自己就要跟一個接吻三次的女人結婚。他突然很想看看夏組琦,想在婚前再到醫院去一次,回味她在醫院裡的風采--他初見她時的那種風采。他上醫院來了。掛過號之後便耐心地等在她的看診室外。十三號燈亮起,他進了去。「是你?」夏醫師嚇了一跳,這才看了眼桌上的病歷表,果然是郭力恆的。「你來看病?」她又打量了他一身上下,「看起來沒事呀?」他以眼神提醒她,一旁的護士很多餘。「Miss陳,請你出去一下,謝謝。」護士認得他,日前剛得知他已成為夏醫師的准夫婿。她識趣地退下,心中十分羨慕夏醫師有個這麼浪漫的另一半,都快結婚了還裝病到醫院來會心上人。「發生什麼事了?」沒有外人在場,她前兩天的氣又冒了上來,礙於所在之地叫作醫院,她不便提高音量。「很久沒上醫院來了,很想念這裡的味道。」他說得浪漫,「我不是因為病了才來看醫生,是因為想念醫生才來看醫生的。」原來這種話還滿中聽的。只不過她依然覺得頭有點暈,口有點干,頸子有點酸,胸口有點悶,肚子有點脹,四肢有點麻木。他從沒向她這樣表示過。不,他表示過一次,但他那次說的是夢話,所以她才沒被嚇跑。「郭力恆,我--」「你被我的話嚇到了?」她困難地咽了口唾沫,澀澀地說:「你先回去好不好?我會找時間跟你溝通。」考慮片刻,他同意了。「好,但是必須在我們結婚之前。」「我答應你。」對他而言,這已經是很有效的處方了。他滿意地走出看診室。夏醫師在病患郭力恆的病歷上記錄的是:誤戴劣質耳環,耳垂髮炎;聽進忠言,可望痊癒。當天深夜返家,郭力恆發現夏組琦的房裡沒有亮燈,而他的房門是開著的,房裡的燈是亮著的。她現在就要跟他溝通?在他房裡?白天說,晚上就做,她還真有效率。他踱回房裡,果然看見她正襟危坐在他的床沿。「還沒睡啊?」他還是這一句。「嗯,我等著問你一個問題,問完就走。」「什麼問題?」他在她身邊坐下。「我想問你我想問你--」他看見她的唇在抖,手也在抖。「你是不是穿得不夠暖?我去替你拿件外套來。」他要起身,她拉住他。本想對他說,不必麻煩了。沒想到他還沒站穩,竟被她拉倒下來,把她壓倒在床上。他本可以迅速起身,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可是他不知自己怎麼了,竟沒有那麼做。他無意冒犯她,但她聞起來是如此清香,她看著他的眼神是那般--他的唇靠向她了。她應該會及時阻止他的,就靠她了,不然他是停不下來了。本想推開他的雙手,臨時改變了主意,自作主張地圈住他的頸項,她發現自己比想像中更渴望親近他。甜蜜的可怕,可怕的甜蜜。也許等一下她就後悔了,可這一刻,她不願推開他。他開始品嘗她的櫻唇、她的面頰、她的頸、她的肩、她的--她緊閉雙眼,深深陶醉的身體輕輕地扭動起來,彷彿不明白摩擦生熱的原理,又似乎急著靠摩擦生熱。她不知道她的每一次蠕動都在考驗著他的意志力嗎?他想用力定住她,無聲地請求她停止對他的折磨,她卻好像感覺不出他的痛苦,全身細胞都在吶喊著要他。「夏組琦--」他低吟著痛苦,思索著要不要叫她喊停。他一點也不想傷害她。不管她有沒有過經驗,他都不要她在事後後悔。而她,輕咬著下唇,用心感受他在她身上印下的每一記溫柔、每一抹憐愛。他在占她便宜。他突然變得理智,現在並不需要演戲給誰看,他可以找任何一個女人上床,除了她。他一定是因為太久沒碰女人了,才會變得如此饑渴。狠狠親了下她的前額,他奮力跳出暴風圈,重嘆一聲。「對不起,我一定是誤會了你的意思,剛才這一切,就當沒發生過好了。」「等等,」一瞬的驚愕之後,她急急喊住他離去的腳步,「你怎麼這樣說走就走了呢?」「你要我怎樣?我已經向你道歉了。」他回頭,一臉挫敗。「道歉?我看你是不滿意我的表現吧?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我技不如人?我--我的表現有那麼糟嗎?你為什麼受不了我?我哪個反應不如雪莉了?」她豁出去了,該說什麼就說什麼。生氣的感覺其實還不錯。「雪莉?」他愕於她的說法,愕於她氣惱的樣子,「跟雪莉有什麼關係?我是跟她上過床,可是我剛才停下來是因為不想乘虛而入,我不認為自己有權假戲真作,我沒有挑剔你的意思,」他停了停,「事實上,你的表現很棒。」一說起這個,他立時又血脈奔騰。她一點也不因為他的讚美而雀躍。激情被阻斷的惱火還留在她的胸口,更可惡的是,他親口承認跟雪莉上了床--她此刻身下的床。「郭力恆,你不覺得自己對我有義務?」她想傳達的訊息是:他不該背叛她,雖然還沒結婚。他收到的訊息是:他該對她履行夫妻同居的義務,雖然還沒結婚。「你這樣子都是我害的,我剛才太衝動了,容我再說一句對不起,」他緩點了下頭,「對不起。」氣死人了,跳下床,她繞過他,衝出房間,找出媽媽買來的捲筒衛生紙,一卷一卷對著他砸。他邊躲邊問:「你怎麼啦?我說錯什麼了嗎?」「你豈止說錯?你還做錯,錯得可恨,」她扔,他躲,「你竟敢跟雪莉上床!」他不躲了,因為她已扔畢所有的炸彈。對視一陣,她跑回自己的房間。雪莉果真是他的剋星,郭力恆無奈地想著。跟她上床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夏組琦應該也早就知道了,別說她根本不該生氣,現在才生氣,反應也太慢了吧!「唉,後天就是你大喜之日,怎麼還一臉頹廢啊?」雪莉又在後台與他攀談。「你離我遠一點,我不想在婚前暴斃。」他下意識地摸了摸頸上的金項鏈,考慮著是不是要換條重一點的。雪莉大抵猜出他在煩什麼了。事實上,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的惡作劇帶來何種程度的災情。「跟老婆吵架啦?」她問得體貼,於是他沒再趕她走。「別這樣啦,夫妻吵架是很正常的事,『床頭吵,床尾和』的道理你不懂嗎?」她又對著他眨眨兩把刷子。在這張床的床頭吵,去另一張床的床尾和嗎?郭力恆啞吧吃黃蓮,有苦不能言。「唉--看來真的是『解鈴還需系鈴人』,」雪莉一副阿沙力的口吻,「我去跟夏組琦把實話說了吧,免得造孽。」「實話?」他終於有反應了,「你在講什麼?」「我跟你們開了個小玩笑,」她笑笑,「想試試你們的愛情有多堅貞。」他這才認真地看她。雪莉於是娓娓道出惡作劇的過程。他認真的眼睛里持續變換著多種情緒。他先是有股衝動要狠揍雪莉一頓,最後,他想抱她起來親一親。他什麼也沒做。「怎麼樣?我去向她認錯好不好?」她一臉真誠,帶著點頑皮。「我有說我跟她吵架嗎?」他是這麼瀟洒地回答,「告訴你,我老婆度量大得很,她主動把你去我們家找耳環的事告訴了我,她不但沒生氣,還問我有沒有忘了避孕。她還說,如果你不幸懷孕了,她會介紹婦產科名醫為你做人工流產手術,手術費由我們來出,還會請人幫你調養身體,免得你以後生不出孩子來。」雪莉聽得臉一陣青一陣白。「看不出夏組琦是這麼毒的女人。」她也不甘被屈,「既然她的胸襟這麼大,那你婚後不是照樣可以打野食嗎?吃完了記得把嘴擦乾淨就好。」「我還打什麼野食?她一個就教我吃不消了。」「哦?這我也看不出來,她的床上功夫那麼了得呀?罩得住你的女人恐怕不多吧。」「我是會委屈自己的男人嗎?我說她罩得住我就罩得住我,有必要騙你嗎?」「你是說你現在連後補人選都不需要了嗎?」「對,有她就夠了。」還有三個鐘頭。郭力恆望了眼牆上的鐘。再過三個鐘頭就是三月二十九日青年節--他和夏組琦的大喜之日。她在繼父家待了一天,該回來了吧?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回來了。她沒有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回自己房裡。他在不久后推門而入。「還沒睡啊?」她用他的慣用句問他,邊在衣櫃里找換洗衣物。「我們好像還有件事忘了溝通,我一直在等你回來,我認為結婚前必須把這件事搞清楚。」他倚在牆邊,說得不疾不徐。她把衣服扔在床上,走近他一些。「哪件事?」「明天起,我們就是夫妻了。」「這一點我們已經召告天下了。」「明天起,我睡哪裡?」「你愛睡哪裡睡哪裡。」「你生氣的樣子很迷人。」「謝謝。」「承認生氣了?」他笑,「為什麼生氣?因為我跟雪莉上了床?」她本來已經沒那麼氣了,他最後一句話又教她血壓遽升。「明天起不准你再跟外面的女人上床,否則我會告你們。」她沒勇氣拿著手術刀砍賤人。「為什麼?因為我是你的丈夫,必須對你忠實?」他已明白她先前所提的「義務」了。「民法上是這麼規定的。」「那我是不是該去籠絡一下張人傑律師,以後才好請他替我打官司,為我辯護?」他這種看似溫和幽默,實則咄咄逼人的口氣,教她突感無措。「我以為你明白,我們的婚姻里沒有愛情這項配方,我們都沒想過用結婚證書來約束對方的自由。」他還在逼她。「你到底想說什麼?」擠了半天,她終於擠出這一句話。「我想說『愛』。」他不忍心再逗她了,「夏組琦,我覺得我應該告訴你,我愛上你了。」他的浪漫眼神教她無措更深。「我現在對你表態,應該不會出什麼狀況了吧?還是你會被我嚇跑?演出逃婚記?」她又覺得頭有點暈,胸口有點悶,四肢有點麻。「我的確跟雪莉上過床,不過那一次是唯一的一次,我在第二天一早就到醫院找你告解了,你記得嗎?」她倏地抬眸向他,「你是說--」「耳環的事是雪莉的精心策畫,她故意的,目的大概是想讓我們的結婚進行曲變調。她主動來找我招了供,我也已經原諒她了。」「真的?」「你的眼睛告訴我,你相信了。」他伸手將她拉進懷裡,「我很感激她,她的又一次錯誤,讓我發現了真相--你很在乎我。」她只是緊圈住他的腰,沒想說話。「你太節儉了吧?回饋我一句話都捨不得嗎?」他托起她的臉,「難道你只是因為在不知不覺中和我相處了那麼久,所以才習慣了有我在身邊的日子?或是因為在眾目睽睽下和我接吻三次,所以才當自己已被我註冊?還是因為你很懶惰,不想結婚又離婚,所以就準備接受我作你一輩子的丈夫?」很難啟齒,她把臉藏回他的懷裡。「或者,你認為我們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兩個人,我們的婚姻有隱憂?」他悲觀的話教她抬頭。「兩個世界又怎麼了?我們有相通的橋樑呀。」「有嗎?」他問。「有,是愛。郭力恆,我……好像也愛上你了。」總算她也表態了,他深呼吸一口。「那晚在我的房裡,你是不是真的不希望我停下來?」他眨著戲謔的眼。「現在還問這個做什麼?停都停了,我已經知道自己魅力不夠。你的下半身遇到了我還能保有人格,這是我的恥辱我願意獻身,你卻不屑要。」這句話很值得推敲。「你--不曾和男人上過床嗎?」他急急地又解釋,「我沒有取笑你的意思,也保證不吃醋,請你回答我好不好?」「沒有,跟女人也沒有。」「所以沒有人知道你屁股上有顆痣?」他發現自己很自私,因為這個事實令他想大聲歡呼。「你--你偷窺我?」「沒有。是你媽無意間提起的。」「我媽--」「別怪她,她不知道她女兒跟我是假同居。」「郭力恆,你是不是覺得跟我上床是件麻煩事?而且很吃虧?」「從你那晚的表現來看,應該不會很麻煩。」他俯首,將唇湊到她的耳邊,「我們可以現在就試一試,我一點也不介意你占我便宜。」接著他就吻上她的唇,吻得酣暢淋漓。也許他該提前一晚去睡眼前的喜床;也許他該立刻看看她臀上的那顆痣;也許她在床上也可以浪漫。慾火燃燒了兩人的全身細胞。喜床上,他們傾泄了深埋許久的激情。「你睡覺的時候都不把項鏈摘下來啊?」她像只懶貓,溫馴地趴在他胸前,騰出一隻手,扯弄著他頸上那條金項鏈。他一直撩撥著她的長發,滑溜的感覺在指尖是這般真實。「懶得每天摘了再戴。礙眼嗎?」「礙事。」她又像貓似地舔著他的頸。「替我摘下來吧。」她利落地完成指令。「以後都不要戴了,好麻煩喔。」「我也覺得。反正你會當我一輩子護身符。」「我有什麼好處?」「有這個好處。」他迅速攫住她的唇,庫存激情熱力大放送,開始另一波肆意恣睢、長驅直入的攻勢。他現在相信愛情可以到達一個叫作永遠的地方。「郭力恆--」「什麼事?」「如果來得及的話,我想在三十五歲之前生完兩個小孩--」他忽覺哭笑不得。她真的很會利用時間,做愛的時候講這個?一點也不浪漫。「我盡量不讓你失望就是了。」說著他便將全身的體溫送進她的體內。「你看我們……要不要……排個……做愛……時間表?我們的……作息時間……很不一樣……」「夏組琦--」「嗯?」「請你記住一件事,上床之後,嘴巴就不能用來講話了。」他接著就以行動示範,嘴巴用來做什麼。「郭力恆--」「你很不受教耶--」「講什麼都不行嗎?」「不行!」「沒道理呀,『枕邊細語』不在床上講,要在哪裡講?」「你想講什麼?」「我愛你。」「講這個可以。」「謝謝。」「你剛才那句枕邊細語我沒聽清楚,再講一遍好不好?我洗耳恭聽。」「少來!」-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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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戀拍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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