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在死前最想做什麼事?
無聊時,偶爾會有人以這個問題當作話題。
於是就可以聽到一些溫馨或放縱的夢想。
有人說,只有到了不得不面對生死交替的那一刻,人們才會突然珍惜起短暫生命的分秒時光。
渴望完成什麼,然後滿足地說,不枉此生。
他年少時也曾經滿懷熱情,以為自己真能掌握自己的人生。
可是,當年紀再大一點,他就像是迷失在一場驟然降下的雨霧中。
即使是現在……
他究竟要為自己即將結束的生命進行什麼努力呢?
狄希亞凝視著酒杯里晃動的液體,出神地想著。
收到魔神塔克絲的邀帖后,至今已經過了第五天,他沒有向任何人哭訴。
畢竟,結界崩壞后,一年奉上一百個犧牲者的制度讓惶恐的人們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替將死的犧牲者哀悼難過。
他默默的接受事實,過了四天一如平常日子,終於在最後一晚,他來到這家酒吧,點了一杯的調酒,含笑飲著。
酒吧中,氣氛喧騰,人影錯雜。
這麼多人,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明天就要死了,也沒有任何熟悉的面孔和他說一句話。
或者該說是看他最後一眼。
可是,他還是抱著好奇心在等待著。這裡人真多,機率應該是比較高的,總回有人突然地看清他,即使是一剎那,還是會把他印入腦海中……
還可以的話,最好是有人能過來和他聊個幾句。
在這最後的夜晚,他只希望可以讓自己平淡的人生添上一抹刺激的色彩;不過,最大的可能是他就這樣沉默的成為明天的一具死屍。
他究竟期待什麼呢?
想遇到什麼樣的人?
他只是一個平凡的教師,今年25歲,教了三年的書;學院里都是同性質極高的中等階級分子,總是以溫和的步調看著、說著相同的事情。
他的生命中一直沒能經歷過什麼比較特殊的事件。
還有一件事,也就是他上個月生的那場怪病。
他突然的昏迷、突然的蘇醒,渾身上下完全沒有任何病痛、沒有任何異樣,可是他的確躺在醫院裡兩個禮拜。
就好象是有人突然偷走他兩個星期的時間似的。
不過,對現在的他來說一切已經不重要,因為時間對他就快喪失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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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進來時,狄希亞背脊起了一陣寒慄。
好俊美的男人。
黑色披風、同色系的窄腰長袍,利落的剪裁,更顯得他英挺逼人。
眼眸深邃如暗夜,一道劍眉,鼻樑高挺,性感的雙唇教人心跳不已,臉蛋完美得別說女人,就連男人都忍不住被吸引,可是,那高大健碩的身軀卻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傲慢氣息。
隨著他的走近,酒吧中熱絡的氣氛便變得有些凝重。狄希亞的腦中拚命想著適用於眼前這個不尋常的男人的形容詞,然而他才想一下卻馬上愣住。
只因那男人一雙幽暗的眼眸正直直地望著他,嚇得他心驚膽戰。
他明明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夥子,可是被那男人這麼,他真的只能獃獃的回望著他。
「喂!」
低沉沙啞的嗓音彷彿一道無形的牆,阻隔住狄希亞耳際喧鬧的聲音。
他不僅看了他,還對他說話?
狄希亞感動得才冽嘴想對他微笑時,只見那人眉一皺,魅惑人心的臉上迅速露出不滿的神情。的的確確是對他不滿,雖然一閃而逝,可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情緒立刻跌至幽谷。
那個男人朝他走來,一臉的高深沒測。
「你坐到我的位子了。」
修長的身形一下子便來到他的身邊,俯視著他。
「啊……對不起!」原來是這樣,所以他才會不高興。
狄希亞紅著臉慌忙起身,結結巴巴地道歉,轉身就要離開。
幸好在昏暗的燈光下,臉上的紅潮不會被看出來。
突地,他的手臂被人握住!
他倒吸一口氣,回頭看向男人。
「你可以坐在這。」那男人示意狄希亞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
呀抬頭望著這個俊美的可以攝人魂魄、迷失理性的男人,半響都說不出話來。他真的可以做在他身邊嗎?
「有人通知我,你坐到我的位子。」那男人收回抓住狄希亞的手,而他好聽低沉嗓音適時鬆緩原本緊繃的氣氛。
狄希亞依言坐在那男人指定的位子上。
一心期待的事真的發生,自己卻緊張得像是第一次約會的小夥子,他不禁在心裡暗暗嘲笑自己。
真沒用,這樣的他竟然還敢裝老成,為自己那些毛頭學生指點愛情迷津。
「我是藍瑞恩。你剛剛坐的是我的專屬位子,一旦坐上的人就是我的所有物。」藍瑞恩突然嘆了口氣后,一手撐著下顎,神態慵懶的說著。
狄希亞愣愣地聽他說完,無法馬上反應過來。
平時的他就算稱不上聰明,但也絕對夠冷靜機靈,然而在這個男人面前,他卻什麼應對技巧都施展不開。
所有物?
不過,他連生命都即將失去,成為誰的所有物又有什麼關係?
狄希亞想著想著,心跳募地加速,他突然覺得自己之所以會來這裡,一定是下意識地希望發生一夜情。
「和平時的一樣。」藍瑞恩轉頭對酒保說道,舉止優雅得仿若貴族。
不一會兒,一杯透明、浮著冰塊的烈酒遞到他眼前。
拿起酒,他的氣質更加成熟迷人。
「我是狄希亞。」狄希亞微微一笑。「請問,你剛剛說的成為你的所有物,那會怎麼樣?」
只要不被虐待,不被打得渾身是血,他其實都可以接受不,反正他都快要死了。
藍瑞恩聽他這麼一問,突然露出一抹苦笑。
所有物只是他的一個遊戲,一個挑選情慾伴侶的遊戲——當然,決定權在他。可是他沒有想到,明天才要去拜訪的人竟然會先成為他的所有物。
「喝酒吧,這個我現在也說不清楚。」在這種場合不太好講。
看著眼前俊美的男人冷漠的點了下頭,然後別開,狄希亞心中感到莫明的失落。
緊揪著一顆心,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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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斥著肉體誘惑的「異端酒吧」,滿足半眯著眼眸尋求慰籍的人們。
閃爍變化的奇詭霓光,忽藍忽紫忽紅忽橙,誘惑著他們拋下一切,讓所有心神迷失在慾望中.
可是狄希亞完全無法融入,眼前所見、耳中所聽的歡笑浪語都沒有他的份。
沒想到到了這裡,心裡的寂寞卻更泛濫。
一定是因為待在陌生的環境,加上即將面臨生命的終結,平時不曾顯露的脆弱才會在此刻強烈的教人無法承受。狄希亞一邊想,一邊喝著酒精濃度頗高的薄荷酒。
他原以為自己多少還算長的端正清秀,只要肯鼓起勇氣走進這種頹廢、情慾墮落的地方,一定會有人願意陪著他直到他死去的。然而,從他坐下來直到現在!他卻想是透明無色的空氣般,根本沒有人在意。
狄希亞所不知道的是,沒人敢望向他、沒人敢前來向他搭訕都是因為他正坐在魔法師藍瑞恩的身邊。
其實,在藍瑞恩還沒出現之前的情形也是如此,一旦坐上專屬位子就行同是藍瑞恩的人,誰也不敢窺伺。
畢竟,高級魔法師是誰也惹不起的。
不過藍瑞恩沒有說,狄希亞就不會知道。
而後藍瑞恩一直沉沒著,沒有回答狄希亞剛才的問題,他微側著臉,一邊喝酒,一邊觀察狄希亞。
在變換不定的燈光下,藍瑞恩仍然可以清楚地看見狄希亞脫俗清秀的容貌,他很滿意他的長相。
可是對於他的性情,這就讓他有些卻步。
他屬於一碰就碎的類型,藍瑞恩從他渾身散發的緊繃感覺就可以得知。以往,他總是遠遠逼開這類型的人,不僅是為了對方好,也是為自己好。不過這次實在沒辦法,因為對方是自己進行任務的對象。
真是棘手。
笑了笑,藍瑞恩斜睨著狄希亞,終於開口打破沉默:「你好象很坦然接受自己就要死了的事實,跑來這裡安靜的喝酒,你不去找點樂子嗎?」
咦?
狄希亞吃驚的瞪大眼睛看著藍瑞恩,「你怎麼知道?」
他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為什麼他會知道?
「我是看守維多城的高級魔法師。」藍瑞恩微微一笑。
對於連續兩個問題都被忽略不答,帶著酒意的狄希亞立刻將不悅的情緒表現出來。
「我是問你,你怎麼知道,不是問你的職業!」他大聲的說著,一手還敲著吧台桌面。
明媚的眼波在燈光的閃映下,呈現詭迷的光芒,醉態掬人的臉上帶著怒意。
這樣的狄希亞可愛多了,藍瑞恩不禁輕笑出聲。
「犧牲者制度中,一個犧牲者搭配一個魔法師,難道你不知道嗎?我便是你的魔法師,現在才來找你是因為你原本負責的魔法師生病,提前退休,所以我臨時被交代這項任務。」
表情僵了一下,隨即狄希亞咯咯的笑了起來,眼角有些濕潤。「你是要取走我性命的魔法師?」
他真是有夠傻,還滿心感謝終於有人願意接近他,沒想到來人卻是為了取走他的性命,而自己還高興的像的白痴。
狄希亞自潮的笑了,酒喝的更猛。
藍瑞恩望著狄希亞的笑容,好一會兒,他沉凝的眼神才恢復原來的樣子。
「情行有點不太一樣,一時也說不清楚。別再喝了,你已經醉了。」輕輕拿走狄希亞周中的酒杯,面對他不滿的瞪視,他只是無奈的微笑、搖頭。
原本給人高不可攀印象的藍瑞恩,此刻變得像兄長一樣,讓人感到親切。
狄希亞醉眼朦朧地望著他,心中感到一絲溫暖。
「醉了也好,被你殺死是就不會感到太痛苦……」說著,狄希亞突然將臉湊進藍瑞恩,他想看清楚藍瑞恩眼底的情緒。迷樣的魔法師,死前可以有這麼棒的男人陪伴,也可以說是幸運的!
「你真是消極得徹底,為什麼你不求我救你?」
藍瑞恩任狄希亞近距離的凝視自己,漾著笑意的黑眸同樣也梭巡著狄希亞姣好的面孔。
圓亮的大眼像小鹿般無邪,端正清新的長相極討人喜歡。
如果吻了那兩片豐潤的紅唇,滋味一定像果凍般的柔軟甜美。
可惜,這樣一個美麗的生命竟那麼沒有活力。「你才25歲,為什麼對生命這麼不執著?太過消極的話,你會錯失很多東西哦。」藍瑞恩一手支著臉,輕輕地說著。
聞言,狄希亞抬眼瞪著眼前剛剛才認識的魔法師。
他在說什麼?他又懂什麼?忍住一個強烈的酒嗝,狄希亞哼了一聲,坐直身子。
「被說中不高興啊?」藍瑞恩一副自得的樣子。
狄希亞看了忍不住生氣。不過,他還是很感謝藍瑞恩,因為有他陪自己說話,他才不會真的無聊到死。
「方正我無可救藥了。」狄希亞把頭埋進臂彎中,放棄爭辯。對生命沒有熱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自己也曾相當苦惱過。
「你怎麼會這麼說?我不是在責怪你。」藍瑞恩微笑地說。「是你自己不想跳脫出來的,你應該知道自己該做的是有那些吧?一味的逃避只會把自己弄得更糟。
狄希亞痴望著他,心頭暖烘烘的。
藍瑞恩長的真的很好看,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嘴角邊的笑紋好性感,真想就這麼一直看著他。
這樣是不是一見鍾情呢?
「我就是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現在他只想看著他,如果他能陪他聊天聊到天亮,他就很高興了。
「是嗎?那你為什麼來這裡呢?」藍瑞恩含笑望著他,剛進門時的;冷淡生疏好象從來不曾存在過。
狄希亞臉一紅。「我因為從來沒來過。」
「所以你還是對一件事有興趣嘛……啊,我該回去了,我家的小貓要吃宵夜,明天我會再來找你。」
狄希亞望著他優雅地起身,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小貓?是女人嗎?
思及此,一股空虛突然向他襲來。
這人不出現就好了,害他現在更難受。
「再見。」藍瑞恩瀟洒的轉身。
「喂,你走了我會很無聊的,你要負責。」狄希亞突然迸出這句話,把自己也嚇了一跳。
他在搞什麼?他和自己不過才初次見面,他能要他負什麼責?虧他為人師表,竟秀逗到說出這種只有小女生才會說的話。
「咦?」藍瑞恩挑眉,回過頭望向狄希亞。
看著藍瑞恩覆住耳朵的髮絲,長長的劉海,一派瀟洒的摸樣,狄希亞突然覺得渾身熱烘烘的,難以呼吸。
他的心跳快得就像誤入陷阱的小動物一般年。
然而他迷人的回眸是最邪惡的餌食,誘得他直直跳入永不復生的痴纏煉獄。
他愛上他了。
「你該負責。」臉紅心跳,但狄希亞依舊任性的說。
他直覺藍瑞恩一定不會不管他,總之他今天是賴定他了,誰叫他要跟自己扯些有的沒的。而且,還害他愛上他。
「什麼?負責?」藍瑞恩看見狄希亞泛紅的臉頰,唇角邪氣地揚起。「你真的這麼無聊?那你要不要到我那裡?」他靠近狄希亞耳邊低聲說道。
狄希亞聽了嚇了一跳,看著藍瑞恩越來越深沉的眼睛,他心中突然有某種預感,讓他不由得緊張起來。
他真的是很有魅力的男人,被他這樣一看,他馬上就暈頭轉向。
狄希亞這樣的想法表現在臉上,讓藍瑞恩忍不住輕笑出聲。
「你怕我吃了你?走吧。」這小子還真可愛,傻裡傻氣的餓,真看不出來是位25歲的學院老師。
藍瑞恩懶懶地伸手拍了下狄希亞的頭,轉身走向酒吧門口。
「我……好啊。」狄希亞仍然傻傻的瞪著他的背影看。
聽他這樣說,似乎去他家裡並不會發生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