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快五點了，我們出去找個地方吃晚飯吧。」劉弦青輕快的說。

歐陽翊剛剛才被他突然大笑的樣子驚嚇到，現在聽他說要和自己吃晚餐，心裡怎麼樣也不願意。

他只想趕快離開這裡……

「喂，不能裝作沒聽到喔!」見歐陽翊不但動也沒動，甚至還發起呆來，劉弦青快步走向他，一把就將他拉起。

而這麼一抓他的手臂，他才知道他襯衫下的身體有多瘦。

真的是一個神經質的少年啊!

原來昨天那根本就不是什麼膽識，只是消極的退縮而已。

不過，躲在這副瘦弱的軀殼底下就能夠隔離外界的威脅，讓真正的自我不受到傷害嗎?

惹人愛憐的小傢伙。劉弦青凝視著他低垂著臉、消極抵抗的模樣，笑咧了嘴。

不管四周好奇的目光，他輕輕托起歐陽翊的臉，溫柔地說：「再待在這兒，我可不知道自己會對你做出什麼事喔，先走吧!」

完全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劉弦青那天使般親切可愛的笑靨，讓歐陽翊再次不確定起來。

他不能理解，劉弦青明明要傷害他，又何必這樣對他笑?

不過，再仔細一看，他可以發現劉弦青含著笑意的暗藍色瞳眸里，無法掩抑的堅定意志正熠熠發亮。

他大概是覺得這樣自己就會乖乖聽話吧!

的確，反正自己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如果能被溫和一點對待，他不但會聽話，甚至還會感激他。

而且，去到哪兒其實都一樣吧!

吃完晚餐，再任人宰割。

「你又發獃了。」笑了笑，劉弦青牽住他的手往門口走去。

他發現歐陽翊總是面無表情的臉蛋上，其實有著一雙憂鬱的大眼睛。

隱藏在乎庸的黑框眼鏡下的那雙眼睛，彷佛想要看清所有正發生在他眼前的真實，然後再疲憊又固執的抵抗一切……

為了不要遇上認識的人，劉弦青帶著歐陽翊坐上計程車，特地遠離這一帶，要司機開往天母。

一路上歐陽翊都低垂著臉，像雕像般動也不動·但就算這樣，劉紇青心情還是相當愉快。他態意的從側邊欣賞著歐陽翊又翹又長的眼睫、挺秀的鼻形、拘謹小巧的唇辦、凌亂髮稍下纖細白皙的細頸……然後胡亂猜測著他的性感帶會是在哪裡。

他見多了那種原本不接受同性性愛的純情男，結果爆發出驚人激情的例子。只要自己好好調敦，就算是陰沉的憂鬱少年，沒多久也可以變成很棒的性奴隸吧?

這樣想著，劉弦青嘴角不禁邪邪揚起。

好教人期待他的變化!

「呃……請問是要在過紅綠燈那邊的巷口，還是前面那個巷口下?」計程車司機的開口終於打破一車的沉默。他看著後照鏡，實在覺得氣氛很詭異。

那個戴眼鏡的少年像是自閉兒又像是畏縮的罪犯，臉一直低低的，而另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少年則帶著笑，從頭到尾盯著戴眼鏡的少年。他們該不會是正要去娜里談判，或者那個戴眼鏡的少年其實是被綁的肉票吧?

「司機，你幹嘛一直看我們?你怕我欺負他?」劉弦青嗤笑了一聲。「麻煩在前面巷口停。」

「啊，哦。」

「你別擔心，我跟他是同性戀，要一起去玩的啦!」他拿出鈔票，燦爛一笑。

就見司機跟歐陽翊同時驚嚇地震動身體。

「十塊不用找了。」愉快的打開車門，劉弦青先下車，然後彎腰笑望著還端坐在裡頭的歐陽翊。「快來啊，不要耽誤司機先生的時間。」

歐陽翊打開自己旁邊的車門，在另一端下車，神情又恢復沉寂。

十幾分鐘後，他們在一家裝潢連桌椅都採用深色原木的簡餐店坐下。

「我請客，你想吃什麼?」依舊笑容可掬的劉弦青用手撐著下巴，語氣輕快地問著一臉天真望著四周的歐陽翊。

「跟你一樣。」

燈光柔和，空氣中飄蕩著輕鬆的爵士音樂，這樣的氣氛讓歐陽翊不自覺地放鬆了一直緊繃著的肩，呼吸也變得比較自在。

歐陽翊很少來這種店，平時他若不是在家裡吃飯就是去自助餐店、麵館用餐。而且他幾乎沒有朋友，自然也就沒有聚會遊樂，甚至連電影院他都很少去。

視線輕輕地掃過一圈，歐陽翊低下頭，沒有看劉弦青。

「你幾歲?有沒有十七?」劉弦青微微一笑。瞧那稚氣的唇辦，說是國中生大概也沒有人會懷疑吧?

「十八。」歐陽翊抬眼看了他一下。

「大學生?什麼學校?」劉弦青笑意加深，他真的好喜歡他似小動物般無辜又防備的眼睛。

歐陽翊遲疑了一下，然後小聲的說出學校的名宇。、

「哇，同校，該不會真像駱瑛浩說的一樣我們也同班吧?你什麼系?」劉弦青興奮的將身體往前傾。

察覺到他的動作，歐陽翊立刻往後一退，一會兒後，他才緩緩說出自己的科系。

「你完蛋了，你註定是我的了!」劉弦青嘴角高高揚起，伸出一手，撫上了歐陽翊細緻的臉龐。

沒料到他會在公共場合這樣做，歐陽翊戰慄了下，立刻皺眉閃避。

他並不喜歡別人碰觸他，今天的種種遭遇實在讓他非常不舒服。

但他一點也躲避不了別人強加在他身上的對待。

「怎麼你之前不知道我是你同學?在人群之中我自認還算耀眼，你是故意假裝不認識我?」

劉弦青含笑的眼眸看起來淘氣又銳利，歐陽翊連忙別開視線。「我沒注意……上完課我就離開教室，不會特地記住同學的樣子。」就連自我介紹的時後他也是看著別的地方。

劉弦青大概知道了。想他自己應該也是因為歐陽翊老是低頭，所以根本沒去注意他吧!

「那你現在開始要好好記住我，我也會好好記著你的。」

手掌稍微使力，讓歐陽翊的視線回到自己臉上，劉弦青給他一抹像是溫暖保證又像是強硬命令的笑容。

沒來由的，歐陽翊發現自己竟然因為那樣的話語與笑容而深受撼動。

彷若一道帶著涼意的甘露突然澆灌，惹得人反射性的感到驚顫又忍不住心靈激蕩!

***

用餐的時候，劉弦青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銳利、數人心慌的氣焰全都收飲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不符合年齡的成熟沉穩。

他偶爾說些話，都是無關緊要的閑聊。比如說他去過哪幾家東西非常好吃的店，他今天看到哪些報紙上寫的有趣的事。

舒服，沒有威脅與壓迫感。

就算談話的對象真正開口回應的次數少得可憐，他的態度還是一派悠遊自在。

歐陽翊一直觀察著他，覺得他真是一個不平凡的人。

他竟然忍受得了自己……

「為什麼你媽一定要帶你哥去參加宴會卻不帶你去?」劉弦青一邊說著，一邊用濕紙巾抹抹嘴巴。彷佛隨意談及，這也是從他們進來之後，第一次提到在那問房間里發生的事情。

歐陽翊面對這個明顯需要自己回答的問題時想了一下，他覺得自己好像對他的戒心減弱了。

「因為我媽不喜歡我。」

從他出生以來，他一直很清楚自己是怎麼被母親冷落的。家裡有一個倍受寵愛的哥哥，對比就非常明顯。

「哦。」

劉弦青放下紙巾，突然直盯著他。

「怎麼了?」歐陽翊畏縮了一下。

「你的臉上好像有沾到醬汁，你要不要去洗手問弄一下?」

劉弦青比了比他自己的臉頰。

沒預料到他會這麼說，歐陽翊有些迷惘的點了點頭。雖覺得自己應該不會沾到醬汁，但還是起身走向洗手間。

劉弦青笑了下，然後轉頭召喚服務生。

「小姐，買單。」

***

「沒有啊……」

將眼鏡拿起來，歐陽翊照著鏡子，怎麼看都找不到哪裡有不乾凈的地方。

可能是劉弦青看錯了。

才這樣一想，劉弦青的身影就忽然出現在鏡子上。

「怎樣?有看到嗎?」劉弦青笑著走進來。說話的同時，他握著門把的右手輕輕地將門關起，順便壓下門鎖。

「好像沒有。」歐陽翊轉過臉望著他，並沒有聽見門鎖上時獨特的細微聲響。

劉弦青突然眼睛一亮，倍感驚艷的揚起眉毛。

拿掉眼鏡的歐陽翊，那雙圓黑眼睛四周的艷麗就像是烏雲散去後的陽光，光彩奪目!他看著忍不住笑開嘴，然後走向前，「在這裡啊……」

「咦?有嗎?」看見劉弦青伸出手來，歐陽翊雖有些抗拒，卻還是等待著他替自己指出沾到醬汁的地方。

可是，手……不只一隻，是兩隻。視線緊隨著劉弦青手掌移動的歐陽翊，突然覺得事情有點奇怪。

劉弦青想要幹嘛?

他兩手捧住自己的臉……為什麼要?

啊!

歐陽翊心臟突地漏跳一拍，他想起駱瑛浩強吻他之前也是這麼做的。

然而現在才覺悟已太慢了。

劉弦青的臉已經完全壓上去，歐陽翊眼前一暗，濕潤的觸感立即充滿他整個嘴

「啊!嗯……」歐陽翊背脊倏地僵直，眼睛也驚慌地睜大；第二次被吻，他同感到恐怖和不習慣。

可是他的雙手並沒有多做無謂的掙扎，他只是微微地發抖，同時緊抓著劉弦青的衣服。

劉弦青拾起頭，柔柔笑了一下。「你接吻的經驗好像不多。」

面對他那樣和善的笑容，歐陽翊一時間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閉上眼睛，去想像著我的熱度怎麼樣在你的嘴巴里騷動……然後手不要這樣緊握著，來，環上我的腰。」劉弦青輕哄的語氣像是正在對小孩子說話，眼神彷彿極度疼愛，一邊說著一邊還緩緩讓歐陽翊雙手環住自己。

歐陽翊聽著他的聲音、望著他和煦的眼睛，腦袋奸像怎麼也轉不動似的。

兩隻手就這樣乖乖的任他擺布。

然而這麼一來，兩人的身體就貼得更緊密，微熱的體溫、肉體的觸感也立刻穿透薄薄的衣物傳遞給對方。

他心頭猛地一顫。

自己究竟在幹什麼?胡亂就抱住人……

他鬆開手，不敢再看劉弦青會蠱惑人的暗藍色眸子，低下頭慌張的想要退開自己的身體。

可是劉弦青並不想放過他。

「怎麼了?我正在教你怎麼接吻啊!」他一手攬著他的背，一手環住他的腰，語氣還是軟如春風。

「不……不用了。」

歐陽翊知道劉弦青不過是為了逞私慾，才不是真的想教他接吻。

可是，他有什麼好吻的呢?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嗎?」無聲地邪笑，劉弦青緩緩地湊近他的耳朵輕聲細語：「我真的很厲害哦，我可以讓你很舒服很舒服……」

歐陽翊臉頰熱燙，拚命轉向一旁。

「不要，你放開我……」

「為什麼不要?臉都紅成這樣了還說不要，太難令人信服了。」劉弦青實在覺得他很可愛，不過稍稍哄一下，立刻就變得這麼嬌羞動人。打開他心房的方法還真是簡單。

「你……」

對啊，自己應該要斷然抗拒他的……如果他不是這麼溫柔的話。

啊，這是代表自己被他吃定了嗎?歐陽翊一驚，又開始掙紮起來。

「噓……別亂動，我那裡會燒起來哦。」

「那你放開我。」他僵了一下，語氣偏偏還是硬不起來。

「再給我吻一下就好，誰教你要長得這麼可愛。」

劉弦青一手托起他的臉，對他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

「你知道嗎?你的嘴唇剛剛沾了一點我的口水，看起來鮮艷欲滴，好好吃的樣子。」

「不要再說了。」歐陽翊聽得心臟狂跳不已，同時也氣自己竟然會有感覺，他明明知道這一切不過是甜言蜜語。

彷彿達成協議似的，低低的聲音在他耳邊訴說著：「那就來接吻吧!」

劉弦青低下頭，兩人嘴唇立刻又碰在一起。

歐陽翊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完全沒有抗拒。

甚至，腦中競隱約浮現劉弦青說過的每一句話。

他說要閉起眼睛，要想像……他稱讚他可愛，他說他的嘴唇有著他的口水，看起來很好吃……

「嗯……」

昏昏沉沉中，有奇怪的聲音出現。

是自己發出來的嗎?

好癢、好舒服……

這時，廁所的門被敲了幾下。但是，他們誰也沒聽見。

歐陽翊已經完全沉醉在劉弦青的吻當中了。

而劉弦青，他自謝為接吻高手，卻彷彿第一次享受到這麼美味的吻似的，毫不饜足地品嘗著歐陽翊嘴裡的每一分柔細、每一道濕潤……

他的神智飄遠，只剩下無盡蔓延的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