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密信
紅玉已經走了,明蕙看著桌上的玉匣,一直看著,一動不動。
夜色降臨了,韓桐蔭走進房中。
韓桐蔭打破了沉默:「今天裴夫人來過了?」
明蕙道:「不錯。」
韓桐蔭沉默片刻:「她代寧王求婚?」
明蕙道:「不錯。」
韓桐蔭已漸漸激動:「你答應了?」
明蕙猛然抬頭,直視著韓桐蔭:「我有什麼理由不答應?他未娶,我未嫁,寧王能夠看上我,是我高攀了。」
韓桐蔭上前一步,用力握住明蕙的手:「明蕙,宮門一入深似海,你真的決定了嗎?」
明蕙的聲音漸轉無奈:「是不是我的決定,又有什麼區別。以寧王的身份,由得了我拒絕嗎?」
忽聽得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從遠至近。
韓桐蔭忙鬆開了明蕙的手。就見問菊一陣風似地卷進來:「姐姐,聽紅玉姐說你和寧王……」
明蕙忙笑道:「我的事不要緊,聽說你和衛公子要一起去劍南,什麼時候出行?」
問菊急道:「姐姐,你別打岔,我現在說的是你的事。這怎麼行,你明明喜歡的是韓先生--」
明蕙急道:「問菊,你胡說什麼--」
問菊叫道:「我可以求裴大人向寧王退婚,你和韓先生--」
明蕙厲聲道:「什麼我和韓先生,根本沒這回事,你小孩子家知道些什麼,出去!」
問菊頓足道:「姐姐,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也別把我當小孩子。你不說清楚,我不出去。」
明蕙的聲音緩和下來了:「問菊,那你是把姐姐當小孩子了嗎?姐姐的事,姐姐自己會處理的。這麼多年了,有什麼事情會是姐姐解決不了的。你看你闖進來毛毛燥燥的也不注意場合,韓先生也在這兒呢,你胡說八道地不怕人笑話?」
問菊猶豫道:「可是……」
明蕙幫妹妹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髮,微笑道:「姐姐嫁寧王不好嗎?紅玉姐姐不一直對寧王是讚不絕口的嗎?」
問菊不放心地再問一次:「姐姐,你真的願意嫁給寧王?」
明蕙笑道:「你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你和衛公子三天之後就要成訂了,還不快點去準備做新娘子,姐姐和先生商議一點事,等會兒再去幫你收拾,去吧!」
問菊雖仍是滿腹疑惑,卻被明蕙不由分說,一把推出房門去。
韓桐蔭聽得問菊遠去的腳步,耳邊卻一直迴響著問菊剛才的話:「你明明喜歡韓先生……」那一刻,他的思想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夏天,那個下著雨的晚上,十五歲的明蕙赤著腳跑到他的房中,向他表示了少女的純真愛情。他一生都記得那個晚上,明蕙是那樣的稚嫩與純真,那樣的清澈而熱烈的眼神,是任何人都難以拒絕的。
然而他拒絕了,一個是落魄的文人,一個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千金。作為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把握,怎麼能夠輕易地對一個女人的終身作出承諾。東方老爺對他有恩,臨終前將自己的三個女兒和整個家業都託付於他,他不允許自己犯錯。他永遠都記得明蕙受傷的眼神,然而,他必須這麼作。
他對自己說,那只是一個少女在極大壓力面前的一時脆弱而已,他不能利用她的脆弱而做出乘人之危的事情。對於他來說,明蕙只是他的一個夢,他願意一生都保護她,輔助她,看著她過上她自己的幸福生活。
自從那一個夏夜之後,明蕙對此事絕口不提。在商場中,她一天天地變得成熟,變得精明幹練,變得深沉無情。
而那個夏夜的純真和稚嫩,就永遠地留在那個夏夜,留下韓桐蔭的記憶之中了。
而今天,他忽然有心痛的感覺,曾經有一段感情在他的面前,而他卻不懂得珍惜。而今天,他將永遠失去明蕙了嗎?
更重要的是,嫁給寧王,明蕙真的能夠得到幸福嗎?
他握住明蕙的手,不能不說了:「明蕙,此事真的無可挽回了嗎?或許如問菊所說,寧王賢德……」
明蕙打斷他的話:「你怎麼也象問菊一樣天真呢?我以什麼理由拒絕?裴夫人說,寧王多情而剛毅,象他這樣位高權重而又如此性情的人,既然決定要一份感情,豈是一個明珠坊能夠回絕得了的。別的事情或可商量,可是拒婚,置皇家顏面於何地?」
韓桐蔭無力地鬆開明蕙的手,反反覆復地只說著一句話:「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明蕙勉強笑道:「咱們別說這些了,眼下還有許多事要辦呢!明珠坊怎麼辦?」
韓桐蔭一怔:「明珠坊?」
明蕙傷感地道:「明珠坊看來是要解散了。」
韓桐蔭急道:「這怎麼行。明蕙,明珠坊是你這十年心血,怎麼能解散?」
明蕙微微一笑,笑容掩不住她心中的傷感:「不解散又能怎樣。給問菊?問菊豪爽起來揮灑千金,連揮灑到哪兒都不屑一問。給吟蓮?吟蓮幾乎是不食人間煙火,恐怕她連錢有什麼用都不知道。而你--」她深深地看了韓桐蔭一眼:「我知道你是不會要的。先生的志向,素來是以治國平天下為已任。以先生之學問,當世罕有,只是命運作弄,與功名無緣。這十年來,如果沒有先生,就沒有今天的明珠坊。只是這十年,你的人留在明珠坊,可是你的心卻一直還在朝堂之上。明珠坊就算再成功,終究只是一個商行而已,所從事的,只是金錢的進出而已。你曾說過,若能在朝,可以輔佐天子,制定國策;若是出使外邦,必能揚我國威,安撫天下;若在地方,則可以造福一方百姓。」
韓桐蔭深深嘆息:「不錯,我曾說過,若讓我治理一縣,則這一縣必是大唐最太平,最富饒的縣。若讓我治理一郡,則這一郡必定是大唐所有百姓最嚮往的一郡。但是,這只是我十年前的想法而已。這十年來,我與明珠坊,與你、你們幾乎已經成為一體了。明蕙,不要解散明珠坊。」
明蕙抬起頭來:「那麼,先生願意留下來嗎?」
韓桐蔭毅然點頭道:「好,我留下來,我答應你,明珠坊將永遠不會解散。」
明蕙凄然笑道:「多謝先生。」
衛家到底是世族大家,第二日,便請了一位致仕的三品大官上門提親。
由於寧王也即將向大小姐明蕙求親,因此這件婚事也顯得不是那麼太不門當戶對,女方的媒人,便是裴應夫妻。
雙方談得極好,由於聖旨下來,衛子階十日後就要起程前往劍南上任,因此婚禮事項,一切從快從簡,以求在衛子階上任前讓兩人完婚,才可以有同行的名份。
饒是如此,只因為衛家世代纓簪,明珠坊財雄勢大,必得依足了《大唐開元禮》中種種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的繁瑣儀式行事。
首先是納采。《儀禮·士昏禮》:「昏禮:下達,納采,用雁。」鄭玄註:「達,通也。將欲與彼合昏姻,必先使媒氏下通其言,女氏許之,乃后使人納其採擇之禮。用雁為贄者,取其順陰陽往來。」男家派媒人去女家表達求婚之意,女家同意后,則行納采之禮,其禮物是雁。雁的出現,具有重要的象徵意義。鄭玄說是取其順陰陽往來,這至少有兩層含義。一是雁為候鳥,秋南飛而春北返,順應自然節律,男女的婚姻結合也是順應自然生理的,要不失時。二是開始區別男女在婚姻中的不同角色、地位。賈公彥疏曰:「順陰陽往來者,雁,木落南翔,冰泮北徂。夫為陽,婦為陰,今用雁者,亦取婦人從夫之義。」因雁是逐陽而行,以之為聘婦之禮。
衛家採用自後漢始氏族的規矩,納採的禮物,則多達30種,且物物都有象徵含義,如法天地的玄纁,象徵夫婦好合的膠、漆、合歡鈴、鴛鴦,象徵柔順的蒲葦、卷柏等等。這些禮物,其經濟價值並不重要,主要是借其屬性被賦予的文化含義進行隱喻,成為象徵符號,以表達人們對婚姻的祝願。隨著時代、地域的變化,各地的婚儀用品雖然層出不窮,但變化紛繁的物品所要表達的象徵意義仍然在於祈求婚姻幸福、夫妻和美、多子多孫等。
《儀禮》在器物擺放的方式、人物的服飾、相見的禮節、步驟等具體的行為方式上也有詳細的規定:主人站於房子西面,西方的上階,右邊放著案幾。使者到的時候,有專門應接的人員來迎接,再進入請示。主人根據使者的服飾換上相適應的衣服,迎於門外,再拜,使者不答拜,只是揖入。到了正門,再揖入;第三次揖入,使者然後三讓。主人請使者高升,請入西面。使者升入西階,主人東面致命。主人沿台階上,站到北面再拜。授於楹間南面,使者走出,主人走出,然後接過下聘的大雁。
然後是問名。納采之禮畢,「賓執雁,請問名」。鄭玄注曰:「問名者,將歸卜其吉凶。」媒人詢問女子的名字、生辰八字,以便回去占卜。即為「合八字」,是看看男女雙方在屬相、命相上是否相衝相剋,如屬相上的「白馬犯青牛,雞猴不到頭」。命相則是據生辰八字推算出個人的命,如金命、木命等,再以陰陽五行理論,判斷是否相衝相剋。
其三是納吉。《儀禮·士昏禮》:「納吉用雁。」鄭玄注曰:「歸卜於廟,得吉兆。復使使者往告,昏姻之事於是定。」男方占卜后得吉兆,去告訴女家,婚姻於是初步確定下來。唐時已開始盛行婚書上(圖為敦煌卷子中記述的婚書格式)之俗,納吉時男家發出求婚書,並送一定的財禮,女家答書稱之為「報婚書」。大唐律法上它是有法律效力的。告知男女雙方姓名、生辰的帖子上,還會包括祖宗三代的姓名、官位。
其四是納徵,亦稱納幣、納成。《儀禮·士昏禮》:「納徵,玄纁、束帛、儷皮。」鄭玄註:「征,成也。使使者納幣以成昏禮。」就是後世的下財禮,男方把議定的聘財,送至女家。男女定婚後,立婚書,報於掌管婚姻的媒氏。納徵的禮物,除象徵意味外(《儀禮·士昏禮》鄭玄注曰:「玄纁者,象陰陽備也。束帛,十端也。……儷,兩也。」束、端都是古代布帛單位,十端為一束。而其為十者,則因「十者象五行,十日相成也。」(《周禮,地官·媒氏》鄭玄注)而一對鹿皮,當然象徵男女成雙。),無論布,還是皮,在周朝時都是可作貨幣之用,故又稱「納幣」。
其五為請期。《儀禮·士昏禮》:「請期用雁。主人辭,賓許,告期。」鄭玄註:「主人辭者,陽倡陰和。期日宜由夫家來也。夫家必先卜之,得吉日乃使使者往。辭,即告之。」男家用占卜擇定了吉日--現在也常以陰陽曆都是雙數的日子是好日子,往告女家,但不敢先自提出,而是請問女家主人,女方推辭,才告知。而所謂「陽倡明和」,定下了迎娶的良辰吉日,婚禮的準備階段至此告一段落。
婚期定於第七日,衛子階成親后三日,便要夫妻一起前去劍南了。
忙完這些程序,整個明珠坊上下,已經是人仰馬翻。
明蕙總算得了空,她坐下來,細細地盤算著賬目,因為她要將一部份的財產,作為給問菊的嫁妝。忽然,她皺起了眉頭,吩咐玲瓏:「把這三年中大掌柜經手過的賬目都拿來給我。」
明蕙翻看著賬冊,臉色越來越是惱怒,終於拍案而起:「叫卜世仁過來。」
明珠坊的大掌柜卜世仁是老掌柜卜石的兒子。卜石在明珠坊工作了三十年,為人可信,因此明蕙對他的兒子卜世仁委以重任,卜世仁精明幹練,他經手的生意,總是比別人多掙了兩三成。三年前卜石死後,就由卜世仁接任了大掌柜。
過了很久,卜世仁才來到明蕙面前,恭敬地問:「大小姐有何吩咐?」
明蕙將一疊賬冊重重地摔到他的臉上去:「你好大的膽子。」
卜世仁臉上帶著笑容,將落在地上的賬冊一本本拾起,道:「大小姐,明珠坊家大業大,在乎這點小錢作什麼?」
明蕙反而怔住了,看著眼前這個向來惟命是從的人,此時竟有如此的大膽。「小錢?你的手段可真高,若不是這次問菊出嫁我徹底清賬,竟不知道這三年來,你貪污了這麼多錢,整整是一個洛陽分行十年的利潤,你竟敢還說是小錢。這麼多的數額,我告到官府去,足以讓你坐一輩子的監獄。」
卜世仁冷笑道:「比起韓桐蔭得到了整個明珠坊,我這能不是小錢嗎?」
明蕙怒火又起:「你放肆,你是什麼東西,敢與韓先生相比?」
卜世仁露出駭人的眼光:「我有什麼地方比上韓桐蔭的?他來明珠坊不過十年,而我們卜家為你們明珠坊賣命三十多年了。到頭來,你卻要將明珠坊送給他?」
明蕙怒極反笑:「所以,你就在這半年內無所顧忌,瘋狂撈錢,就象一個人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一樣瘋狂?卜世仁,你以為你是誰,敢跟我說這種話。你們卜家三十年每一刻的工作我都已經付足了酬金,你有什麼資格再跟我討價還價。我東方明蕙能夠讓你什麼都有,也能夠讓你一無所有,能夠讓你成為大掌柜,也能夠讓你在牢里度過餘生。卜世仁,你給我聽著,看在你父親的份上,我放過你一馬。限你十天之內把所有侵吞明珠坊的錢全部吐出來,然後滾出洛陽城,休要再讓我見到你。」
卜世仁冷冷地道:「將我掃地出門,哼哼,大小姐,你好無情呀!」
明蕙冷笑道:「雷霆雨露,皆由我出。我的為人,你又不是今天才明白的,你敢做,就要敢當。」
卜世仁猙獰地道「你既無情,休怪我無義。」
明蕙冷笑道:「就憑你?」
卜世仁道:「我有一樣東西,想給大小姐看看。」明蕙坐在那兒,看著卜世仁走出去,看他究竟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過了一會兒,卜世仁手中捧著一個盒子走了進來,他將盒子放到明蕙的桌上。明蕙打開盒子,盒中是一封信,明蕙打開信,只看了一下臉色就變了:「卑鄙、無恥!」
卜世仁得意地笑道:「是很卑鄙,很無恥,但是很有用,是嗎?」
明蕙哼了一聲,道:「你捏造這些謊言,有誰會信你?」
卜世仁道:「不須要別人相信,只要寧王相信就行了。」
明蕙站了起來,怒道:「寧王,你竟敢去向寧王誣告?」
卜世仁道:「剛才在大小姐派人叫我的時候,我已經讓我的手下,把同樣的一封信裝在同樣的木盒中,貼上明珠坊的封條,送到長安給寧王了。大小姐,你一邊與寧王訂了親,一邊又與韓桐蔭行為不軌。這對皇家來說,可是欺君之罪呀!」
明蕙怒道:「姓卜的,你--」
卜世仁看著她的臉色,道:「此事不止牽涉到大小姐你一人,甚至於即將嫁入衛府的二小姐,還有三小姐,還有……韓桐蔭。不過,大小姐放心。信,我還是可以追得回來的。當然,事情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明蕙用力按住桌子,強行抑下自己的怒氣。以她的脾氣,早恨不得將眼前這個人一把趕出去。只是卻會連累到兩個妹妹和韓桐蔭,她只得強忍怒氣,好一會兒才道:「好,算你狠,那些錢,就算我不追究了。」
卜世仁冷笑道:「多謝大小姐不追究,我卜某倒不在乎錢,我只有一個條件,只要大小姐答應我這個條件,我不但可以追回信件,而且從今以後,還會永遠忠心於大小姐,忠心於明珠坊。」
明蕙冷笑道:「謝了,你的『忠心』,我消受不起。我倒要聽聽,你有什麼條件?」
卜世仁忽然跪了下來,道:「我要娶吟蓮。」
明蕙大怒:「你作夢,你也配提吟蓮,就算我死了,也不會讓你得逞。」
卜世仁的眼神狂熱:「大姐,我真的愛吟蓮,雖然這麼多年,我只能遠遠地見上她一面,可我已經為她發狂了。就因為我愛她,為了能夠配得起她,我才拚命弄錢。只要你能夠答應這門婚事,叫我作什麼我都願意。」
明蕙冷冷地道:「那你就去死吧!」
卜世仁站了起來,他又變回那個狡如豺狼的卜世仁了:「大小姐,難道你就不顧及此事的後果?」
明蕙冷冷地道:「天大的罪名,我自承當。卜世仁,我得確會受你要挾,不管你要多少錢,甚至是整個明珠坊,權衡輕重之後,我還是會做這筆交易。可是你竟敢對吟蓮起非份之想,我就算死,我也會先要了你的命。」
她大喝一聲:「來人--把卜世仁給我捆起來,關到柴房嚴加看守。」
一群護衛衝進來,將卜世仁捆了起來,卜世仁掙扎著叫道:「東方明蕙,你會後悔的。」
明蕙走到他的面前,直視著他,一字字地道:「如果你真的送出了那封信,我向你保證,你一定會比我先死。」
卜世仁被押下去了,明蕙掃視眾護衛與丫環們,吩咐道:「剛才的事,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韓先生。」
眾人都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明蕙一人。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她忽然覺得全身冰冷而無力,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和虛弱襲上心頭,她不禁雙手緊緊抱住了自己的肩頭。
傍晚時分,韓桐蔭出現在房門前。
明蕙無視於韓桐蔭關切的眼神,把頭轉了過去,道:「先生怎麼這會兒就回來了?」
韓桐蔭微嘆一聲:「我以為大小姐會有事與我商議。」
明蕙強笑道:「正是。昨日裴夫人對我說,裴大人要調任為西北道大總管。重任在肩,很希望能夠有人幫他。我想先生若能前去,正是再合適不過了。西北雖是荒涼之地,卻正能讓先生大展才華,開發西北成為繁榮之地。」
韓桐蔭道:「三天前,大小姐不是還希望我能夠接掌明珠坊嗎?」
明蕙道:「我想過了,那天我只希望能夠留住先生,卻沒想到會因此將先生的才華只拘於一個小小的明珠坊,那未免太自私了。」
韓桐蔭怒道:「你的確是太自私了。你自私想地把所有的一切都一人承擔起來,連我都不告訴。原來這十年的相處,我還不是個能夠和你分擔一切的人嗎?」
明蕙低下了頭:「你都知道了。」
韓桐蔭道:「就因為卜世仁的威脅,所以你想調開我。明蕙,不可能的,我不會走。」
明蕙退後一步:「先生,你這又何苦?」
韓桐蔭上前一步,將明蕙緊緊地擁入懷中:「明蕙,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走的。明蕙,十年前我錯過一次,但現在,我決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傷心了。不管寧王會有怎麼樣的怪罪,都由我來承擔。要生要死,我們都在一起。」
明蕙顫聲叫道:「韓大哥--」將頭埋入韓桐蔭的懷中,失聲痛哭。自從十年前的那個夏夜之後,她再也沒有這樣縱情地大哭了。
韓桐蔭撫著明蕙的頭髮,久久沉默。
留守府。
明蕙和韓桐蔭將一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裴應夫婦。
紅玉驚叫道:「那怎麼辦,我們已經將玉璧送去西京長安了,要不要馬上去追回來。」
裴應搖頭道:「早就來不及了。紅玉,信使是十天前出發的,現在早已經到了西京了。」
紅玉問:「有什麼其他辦法?」
明蕙搖了搖頭:「寧王的訂禮是我接下的,主意是我拿的,事情是我做的。我不能拿吟蓮的終身,和那個卑鄙小人做交易。」
紅玉轉了轉眼珠子:「要不,咱們先來個緩兵之計,想法先拿回那封信再說。」
明蕙道:「東方明蕙素來一諾千金,更何況卜世仁在明珠坊這麼多年,他一向狡猾,如果沒有確定的保障,他怎麼能可讓我們對他用得上緩兵之計。」
眾人商議了半晌,竟是沒有一個萬無一失的。正焦急間,忽見裴府家丁急匆匆送來一封信:「大人,這是驛館剛派人送來的信。」
裴應拆開信一看,急道:「糟了,這是寧王的信。」
紅玉急問:「信中怎麼說?」
裴應看著手中的通道:「寧王信中說,他已經收到明珠坊的玉璧了,十分感謝我們。他將要在十天之後親自到洛陽來。」
紅玉驚道:「這麼說,寧王馬上就要到了,這怎麼辦?」
明蕙反而鎮定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要來,還不如早些了斷。」她轉過身去,對紅玉道:「裴夫人,我可否請你幫我一個忙,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問菊知道,否則的話,以她的脾氣,真不知道會闖出什麼禍來。問菊三天後就要與衛公子成親,成親之後,他們就會去劍南平亂,不會被我連細。問菊的火暴脾氣,吟蓮的不諳世事,都是最叫我不放心的。裴夫人,我若有事,請看在你與我和問菊相交一場,代我照顧吟蓮。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她。」
紅玉握著她的手,眼圈兒不禁紅了:「明蕙,你放心,我會的。」
明蕙的眼圈兒也紅了:「多謝。」
裴應吃了一驚:「那問菊的婚禮,難道還要照常舉行嗎?」
明蕙挺直地站著,毅然道:「照常舉行。現在我們該做的,就是及早將問菊嫁出,將她送到劍南,免得她和衛公子的親事夜長夢多。現在正好借著衛公子要去劍南的借口,一切從快從簡。」
韓桐蔭道:「那吟蓮呢?問菊成親,吟蓮豈不是也要來?」
明蕙毅然道:「不,就以日子太緊,吟蓮體弱為名,讓吟蓮留在終南別業別回來了。再讓明珠鏢局派人去那裡保護,一旦有事,也可讓她早早躲開,不要捲入現在的紛亂之中。」
紅玉嘆了口氣:「明蕙,你真是一個好姐姐,在這樣的情況下,先想到的,還是保護兩個妹妹。我去求寧王,不管怎麼樣,我決不會讓你有事的。」
明蕙淺笑:「多謝裴夫人。只要兩個妹妹能夠至身事外,我也就別無他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