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沒有!怎麼會沒有!」万俟芸看著那缺頁的書本,每翻幾頁就讓人撕毀了一部份,擺明看就是有人想要隱藏什麼。

好樣兒的千海帝,他如此謹慎,不留痕迹,究竟想保護么?

「芸兒姑娘彷彿極為失望?」冉大夫的聲音打斷了万俟芸的思緒。「唉,我來瞧瞧你想查些什麼東西,說不準有我能幫上忙的。」

不等她有機會隱藏手上書卷,冉大夫立刻湊上前看個究竟。「嗯?七年前的?你想得知七年前的事?那麼久遠的東西有啥好知道的?」

「沒,我隨手翻翻。再說,七年前,冉大夫也還沒進宮吧?沒事。」

不知為何,万俟芸總覺沒必要太過聲張,尤其這事牽連到千海的秘密,不知他樹立多少敵人,能多防備一些是一些。

而且,對於冉大夫的示好,她不想欠人情,她既對人家無意,就別接受人家幫忙免得日後麻煩。

「七年前,我確實還沒入宮奉仕,不過私底下,倒也聽過不少流言。」以手支顎,冉大夫目光飄向另一端的門口,他緩緩地說:「說起七年前最大的事,該是千海帝舉行年屆二十的慶祝祭典吧。由於這代的三王都還年幼,所以唯一掌政的千海帝,慶祝祭典辦的格外熱鬧。聽說當時,他原本有意在當天冊妃,所有儀式及祭禮都已備下;可祭典前幾天,他卻臨時將一切全部取消,而後一連失蹤數日,完全沒有任何解釋。」

聞言,万俟芸胸口一震。就是這個!

「為何取消?理由呢?那位預定的妃子到底是誰?」她顧不得冒犯,只管揪著冉大夫連聲追問。

「這個……據說千海帝神秘兮兮的沒多交代,只聽聞他打算親迎她入宮,應該是他很重視的姑娘吧。至於取消的理由,雖然不清楚,不過,能肯定的是,事後,千海帝嚴令,誰敢對此事多提半字,便摘誰的腦袋。」

万俟芸猛然明白,宮中眾人噤聲不語所為何來。看來,要想查出千海帝到底隱瞞什麼,非得問他本人了。

「既然陛下已有嚴令,冉大夫還肯告訴芸兒,真是感激不盡。」她欠了欠身,握拳一轉身,決定另找法子。

「我告訴你這些,不過希望能為你分憂,即使必須賭命。」冉大夫攔住芸兒,握住她手腕,一臉熱切。「也許芸兒姑娘覺得很突兀,可錯過這機會,或許再沒親近姑娘之時。」

雖然万俟芸對冉大夫還談不上喜歡與否,但讓他這樣拉扯,她卻自然地意識到這太逾矩。蒼炎民風雖還算爽朗直率,可也只有在祭典或是慶祝節日上,男女才有互相示愛的行為,何況那還是彼此熟悉到一定程度才會這麼做。

「請放手,冉大夫,原諒芸兒還有別的事,不多留了。」

万俟芸婉拒無效,反而讓他抓得更緊,使她不免有些冒火。

她是基於禮貌才忍耐著沒動手,他反而得寸進尺?

說喜歡她,為何進宮數年從不表白?趁著兩人獨處時動手動腳,只會令人覺得他太狡詐也太膽小,與他說的話完全不符,根本不可信任!

「姑娘也到了該嫁娶的年紀,難道你從沒想過要出宮嫁人?

莫非芸兒姑娘當真對千海帝有意,才願意無名無份留在宮中?「

万俟芸像被說中了不肯承認的心底話,而這些事,外人管不著!她維持著表面輕笑,可眼神卻是惱怒之至。壓抑想甩出暗器砸人的衝動,不想把和平扯破。

「冉大夫,我對陛下除了君臣之情,別無其他,芸兒當下僅求完成自己本分,無暇多想婚事。」懶得多費唇舌,万俟芸掉頭就走。「假使真有那層關係的話,冉大夫不覺得你更該自重,以免招來禍端嗎?」

自己不過打聽個消息,卻無端被人糾纏,擾得万俟芸只想趕緊撇清關係快快走人,如果……她能走得了的話。

才開門跨出房間一步,万俟芸便愣住當場。

「原來你在這兒?」就見千海帝靠在外頭門扉上,雙手抱胸,閉著眼眸若有所思。當万俟芸踏出書房一瞬間,他不曾抬頭,卻理所當然地喚住她。

「大王!」她心跳加快,腦中有不祥預感浮現。他怎麼在這裡?胸口彷彿被壓了顆石頭,一口氣就是無法好好咽下。

他在門外站了多久?會不會聽到了她與冉大夫的對話?如果讓他知道他有禁令在先,她卻還不聽話的私自查訪,觸犯他忌諱要是往常她一定怕的直打哆嗦,裝做若無其事,可現在,她卻莫名的想要逞強,她想知道他的反應。是會震怒,或是有可能對她坦白?

「剛煉了新葯,正在找你。」沒有喜怒的冷凝表情,讓人完全無法從其中窺見他的想法,可他的話卻比命令更具威脅性。「別在這裡蘑菇,回丹房吧。」

他……什麼都沒聽見嗎?不知心頭惆悵由何而來,万俟芸只是重重長嘆一聲,任憑身子早巳習慣地自動跟上他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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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地下密室的丹房,陰暗冰冷的氣氛,老是讓万俟芸感到害怕。空間彷彿被什麼執著意念緊緊包圍,呼吸間,備受壓迫的空氣常讓她有即將窒息的錯覺。

七年來,至長三天,至短半日,每當千海帝新葯一完成,就會要她試喝或試吃那些材料未明的怪東西。

她光瞧瞧千海帝背影,再瞧桌上蓋著紅布的托盤,強自鎮定的咽了咽唾沫。

應該就是紅布下那個鼓起的東西吧?盯久了,她還眼花得覺得那東西會動哩。

不行,她得冷靜些。她輕拍著胸脯垂下頭嘀咕不停。

往常吃了,大不了也只是發個高燒,驟生惡寒,或者四肢發疼,什至五臟六腑像被燒灼似的疼得亂七八糟……唉,至少性命無虞,她不應該害怕的。

千海帝對於她的重重心事,卻一點也沒察覺。「哼,明知本王在等你,還不做正事,自顧自地跟別的男人有說有笑。看來你是忘了,你是誰的奴婢?」

站定一旋身,千海帝陰森冷笑的威壓感幾乎嚇得万俟芸驚跌三步。

「反正,你對本王除了君臣之情,別無其他;這些年,被逼留在本王身邊侍奉,難為你了。」讓人摸不清楚緣由,自他力持鎮定的眼眸之後,陡然炸開熊熊火花,無法遮掩的怒氣四散進裂,彷彿能燒毀所有倒楣出現在他面前的人事物;而首當其衝的,自然是她。

万俟芸瞪大眼睛,感覺畏懼的同時,卻覺得自己好無辜。他怎麼偏偏聽到所有對話裡頭,最非出自她真心想說的那句話?「不是那樣,其實……」

她那時不過想要清楚表明自己的立場,但似乎說的過於無情。可是,他在意這點是否太沒道理?

他從來不曾將她當成一回事,只是什麼都不解釋的欺負她,她也沒說錯不是嗎?以為自己好歹也算是他的親近侍女,可當他就算危及他自身安危,也不肯讓她為了保護他而盡心時,她才知道,也許自個兒最感到受傷的,並非他的高傲姿態難以親近,而是他始終不曾……將她視為心腹,給予同等的信賴與倚重。

虧他倆相處整整七年,說到底,她一點也不了解他。雖然人就在他身邊,彷彿他拿她當成什麼特別的人,結果在他心中,她什麼也不是。

一切是她過於高估自己,無端想太多。

「其實那時我想說的是……」不知怎的,她就是失去了辯解的力氣。讓他誤解又如何?反正他倆的關係再也不會比現在更糟了吧?

「其實不論如何,也都與我無關!」他背在身後的右手,將自個兒左腕握得死緊,那重重纏繞好的紗布幾乎又滲出了艷紅的色彩,他也執拗地不肯鬆手。

方才他到達之時,恰巧見到那大夫似乎在糾纏芸兒,他不是不明白她這傢伙也許為了脫身而口不擇言,只是,她就連隨口敷衍他幾句中聽的場面話也不肯?

思及此,他更為惱怒。假若他不是利用手上的傷痛逼自己保持理智,也許他早就一掌毀了自己苦心為她煉好的葯;既然兩人終究湊不在一塊兒,他又何必如此為她盡心?

他從來就不是什麼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仁德之人,只是出身蒼炎帝家,有他無法逃避的責任;對芸兒的事,難道他做的還不夠,非得明說才成?

想當初,是她欠他,是她負他,如今還擺出一副無辜樣,這不是耍他是什麼?

多年愛恨糾纏,既然始終理不清結果,乾脆任兩人同歸於盡罷了!

他氣急一提掌,高高舉起,眼看就要往桌上落下——她眼見他燒紅雙眼彷彿發狂的神情,想起那一夜他大開殺戒毫不留情,心中一凜,倒抽口氣,舉起雙腕護在眼前,縮起身子直往後退。「不——不要過來!」

他,難道想殺了她嗎?正如謠言所說,對於追究七年前往事的人,他一律不饒,也包括跟隨他身邊整整七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她?

他當真連一點舊情也不念?

万俟芸那一聲充滿害怕的拒絕,瞬間驚醒千海帝。

他在想什麼?自己竟發了瘋,企圖毀掉她?

高舉的左手收不回也放不下,人僵在原地,最後,他左掌懊惱地重重拍落在額上,雙眼緊閉,不甘心地低咒。

畏懼眼神與刺耳語句與當時竟然半分無差,就像是無形盾牌,完全擋下他的怒氣。她怕他?是的,她怕他。

七年前,就是這樣的舉動深深刺傷他,叫他從此以高傲築起防壁,不想讓自己再次嘗到那份心碎欲裂的感覺。

他能怪她現在總是害怕的躲他嗎?平日總是拚命壓抑的怒氣,一旦爆發,卻遠比任何人都來的瘋狂,他明白自己失控的後果,怎能怨她害怕?

怨不了了,無論多惱怒,他仍無法當真怨她,唯能自責。

一切真相,她都不知情啊……而他,害怕她再次逃避,所以從不明言。

如今這樣的難解局面,該怪誰?

他黯然低垂下頭,沒讓她察覺地發出一道彷彿像是自嘲的苦笑;而當千海帝再次睜開眼眸之時,怒氣已掩去大半。罷了,眼前,先想法子喂她葯才是正事。

「哼,你嚷嚷什麼不要過來?我過去作啥?是你該過來吧?」

他掀了衣擺,好整以暇的旋身坐至桌前,俐落揭開前方盤上蓋著的紅布,亮出已經放涼了的一小碗葯湯以及幾塊厚耙糕點。

「本王喚你來沒別的事,只為試藥而已。試完,你就可以回去了。」

「試完就可以離開?」万俟芸將遮擋的雙手擱下,喜出望外地探出頭。他主動鬆口說要放她走?錯過這機會恐怕又要被整上好久。

眼見他坐在桌前,甚至一臉平靜、幾乎要讓万俟芸懷疑,剛才那股山雨欲來前的狂亂暴風是她的錯覺。將視線收回桌上,她皺起眉頭,「呃,這是啥玩意兒?」

千海帝的老毛病沒改,將他那一堆怪葯擺第一;瞧瞧,一提到要她試喝,他馬上變了個態度。唉,算了,這樣也好,總比惹他發怒被劈的屍骨無存好。

万俟芸用眼角餘光偷瞄千海帝,遲疑好一會兒,最後大著膽子,捧起那碗乍聞之下味道還算正常的湯。其實聞起來還挺香的,但那原料令人膽寒之處太多……

雖然顏色黑的讓她懷疑這場裡頭摻了墨;說不定還真的有摻……唉,她還是別問別想太多,喝了就快走。

她咽了咽口水,屏住呼吸,假想自己喝的是最補中益氣的湯藥,強忍身子反射性抗拒的保護自覺,閉起雙眸仰起頭,好似即將慷慨就義。

「哼,今天你倒是挺聽話的,沒逃沒躲,甚至沒問我裡頭放什麼?」她愈是屈服於他的威壓,乖巧柔順,就讓他無法剋制……滿肚子怨氣。

「總之,大王的命令是絕對的,芸兒立刻就喝。」她只差沒有捂起耳朵大哭跑開,先知道是什麼才喝很噁心,喝了以後才知道更令人反胃。

無知也是一種幸福,而懦弱的她,寧願沉浸在這樣的幸福里就算了。

「你不想知道?可我偏想告訴你。」對,他是很惡劣,明知她會害怕卻不願意錯過嚇她的機會。

不整她,那他七年來,心裡老在這麼反反覆覆懊惱氣憤悲傷的情緒中,掙扎擺盪受苦是假的嗎?

「裡頭放了北面沙遙河底百年紅蛇皮,東方迷霧森林火龍鞭,西邊沉默沙丘白髮沙蟲卯,南方雙妹山……」

「噗——咳!咳咳!」不等他把材料說明完畢,她明就已經吞進咽喉的湯藥,又一股腦兒的回到碗中,像是碰著什麼燙手山芋,連忙把碗扔回桌上。

她理智雖清楚他說的那些東西只在傳說中聽過,可他說的煞有介事,憑他本事搞不好還當真找的到。一認真想,她實在沒勇氣喝下那堆可能致命的玩意兒。

過去沒出人命,不代表這回不會啊!何況她才剛剛惹惱他,呃……性命堪虞。

「這個……可不可以,別喝啊?我現在,唉,挺飽的,喝不下這一大碗;喝不下,萬一沒什麼效果,不就白費大王的心血了?」她早已煉就一堆漂亮的表面話,不過要鼓足勇氣說出口還是不容易。

「不喝?可以,你知道,膽敢不聽話違逆我,就得接受懲罰。」

他有力的指尖在桌上輕敲,滿面笑容,充滿危險意味。「我給你兩個選擇,你是要進寒風冰窟,或是上煉獄火池都可以,沒破解機關以前,你就不用出來了。」

他提出這些選擇,擺明就是挖坑等她甘願跳。

這兩處地方聽來都是新機關。這些密室機關道具什麼的,又不是說做就能做出來;她敢發誓,他一定早八百年前就把懲罰的內容決定好了。

他存心要欺負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嗚嗚……

眼見她一臉發白沒動作,他優雅的將雙手支於顎下,不像發怒,倒像是在期待什麼的朝她眨了眨眼,引起她全身直打顫。

「很好,你不吃?當真是要忤逆我的意思?」

她頭手搖得宛若波浪鼓,向後退了數步。眼尖的望見桌上銀盤裡,那兩塊看來挺正常的厚耙;反正橫豎是要吃的,不如速戰速決,挑個容易人口的交差了事。

「我、我吃就是。」她倉皇吞下哽在喉間的唾沫,把心一橫,抓了其中一塊就張口咬下。硬著頭皮拚命啃,咬幾口,意外發現很香氣四溢,東西還出人意料的美味,畏懼不再,反而像是鬆了口氣。

「啊,這還蠻脆的,裡頭包什麼,咬起來卡滋卡滋的……」她噙笑看看手中剩下半截的麵餅,不覺屏住氣,當場呆然。

是她眼花嗎?怎麼那厚耙里,有半截焦焦黑黑的長滿了細刺、不知是啥甲蟲的腳……

那,她方才已經吃下的幾口裡……嗯!是頭的部分嗎?

「怎麼不吃了?你不是才說好吃?」始作俑者展露一臉人畜無害的無辜笑容。

「大、大、大王!你到底包了什麼在裡頭——」

她雙手顫抖的把東西緩緩放回桌上,還不放心地往前推遠了些。

「不吃?」他挑了挑眉,狀似寬容。「不然,換那邊那一個也行。」

「但……」遲疑著,要下決心比方才還困難萬倍。那邊那一個看來還正常些。

她再次提起勇氣,正要伸手去拿——啊?她碰到了那東西。

万俟芸臉色發青的將手停在離桌面還有一寸高的地方——「啊?」那塊厚耙就在前一刻突然彈了上來打到她的手。

她汗流浹背的看著那東西,表情僵在臉上。她的眼睛該沒看錯吧?為什麼那塊麥粉做的糕點會在她眼前一跳一跳的?

她滿身發抖的抬起頭,恭敬問道:「陛下,那個是、是『能吃』的厚耙吧?」

厚耙不都是用炸或烤的嗎?熟透了的食物怎麼還會活跳跳的?

那裡面到底包了啥?這種怪東西怕也只有千海帝做的出來!她怎麼學不乖?

打一開始她就不該相信千海帝真會做出什麼正常的東西給她。

「真是傷腦筋,難得你這麼不聽話啊。」他站起身,緩慢的繞著她打轉,近乎凌遲的溫吞步伐幾乎要退瘋她,等他宣判她的下場,這一刻彷彿有一輩子那麼長。

「那麼,不得已,你就準備領受懲——」

已經做好受死覺悟的万俟芸,等了半天卻遲遲等不到千海帝的結論;最後她看向他,發現他的心思似乎被什麼給吸引住,正聚精會神的轉頭看向密室一隅。

打斷他企圖將她送進機關房的,是一道微乎其微的細小鈴聲;聲音自角落傳來,清脆而急促。當年蒼炎王宮設置密室地道之時,便精巧的在室內設下集音通路,即使千海帝人不在地上宮殿里,也能自密室清楚探知王宮大部分地方的動靜。

而那道鈴聲,便是大臣或親信想要晉見老埋首於密室的千海帝時,用以尋人的銀鈴。「護衛們似乎有事要稟報。我先回議政廳。至於你!!」

千海帝明明笑的雲淡風輕,可卻讓万俟芸拚命點頭應允。

只因他笑道:「我不多求,你就在湯藥和厚耙中,二選一服下。最好別讓我知道,你給我偷偷倒掉扔掉;不然,密室這道門,你是別想出來了。」

万俟芸哀怨地瞪著眼前的食物。吃了,她恐怕更走不出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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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榭陷入苦戰?」聽完部下由前線十萬火急送來的密報后,千海帝不由得挑了挑眉,表情顯然有些意外。不動聲色地伸手至眼前扶著額頭,像是有些靈光。

「幾日前,他為了找尋出宮的皇妃,於半途遇上潛伏在東部邊境的亂賊,這我知道;可是,他怎麼會連小小的賊寇都沒辦法擺平?這該是他拿手之事才是。」

「冷榭大王說他一定能得勝,只是回宮的時間得往後延些。」

千海低忖好一會兒,才緩緩指示:「回覆冷榭,就說我明白了。」

即使待其他人都離去后,千海帝仍然坐在議政廳,思索著這些天收到的情報。

「東方邊境……」正如日前他與冷榭談過的,東方有不安分的旌羽族,尤其鄰國那個老想攻打他國的旌羽族驍勇元帥穆沖雲,說不定成了東方亂賊的靠山?

原本不論東方或西方邊境,自蒼炎立國之初起,就存在少數不願意順從蒼炎律法的部族。假若他們不擾民生計,蒼炎都還由他們去。

可惜近年來,自給自足的邊境部族,逐漸不甘屈於貧瘠的土地,數次企圖掠奪蒼炎;這其中又以西方邊境較為不安寧,可最近東西兩方卻接二連三發生亂事,似有預謀般。若非有人在其後唆使挑撥,那幾個弱小部族沒有膽子造次才對。

真正的幕後主使者,會是……誰?

「您不打算派人救他們嗎?」万俟芸細若蚊蚋的發問,打斷了千海帝的沉思。

她不得已地在千海帝脅迫下喝完了湯藥,提心弔膽走出密室,總覺得自己還能好端端地站著像是奇迹。

她才到議政廳,恰巧聽聞冷榭皇夫婦被困在東方邊境,她不免擔心起來。

蒼炎雖不像旌羽國著重強兵驃騎,可兵力向也足以維持自衛,沒理由在冷榭皇受困的時候,完全不出動。

「沒有危險,哪來的解救?」千海帝察覺万俟芸出聲,不免有些懊惱自己的疏於防備,竟然讓她近身至此還沒察覺。看樣子,他的感覺都變遲鈍了。

「被困在東方回不來,這不算危險嗎?」

「他自己說要遲些回來,可沒向我討救兵。我隨意動員兵馬,豈不是干涉了他的軍務?」

「您要淡漠國事也得看時機啊?」万俟芸不是不明白千海帝平日最厭惡管理國政等瑣碎麻煩的東西,不過,現在不是讓他耍性子的時候吧?

而且往常他還算有點良心,其他人不在宮中時,也會乖乖的處理國政,現在的冷淡態度,似乎過於反常;還是,他別有用心?

「總之,我不會給他任何支援;要脫身,他得靠自己實力。」千海帝有些不耐煩似的伸手到一旁桌上,似乎打算端起茶喝幾口;可也許是過於焦躁的心思,讓他不慎打翻了茶碗。

「大王?」万俟芸上前就要幫他重新斟茶,盤算著怎麼開口。如果他當真別有想法,她想知道他的用意,而不是總被蒙在鼓裡。

「你再怎麼幫冷榭說話,我也不會派兵到東方!現在立刻給我出去!」

他抓著椅子扶手的手掌,隱隱顫抖著,像是正在極力控制怒氣。「同樣的話別讓我說第二次。」

「奴婢……告退!」万俟芸尷尬地漲紅著臉快步離去。她知道以自己身份,確實不該干涉國政,但剛剛她最後不過是想幫他收拾東西,他有必要如此動怒嗎?

他鮮少如此震怒的……她還是不該插嘴他調度軍力。

只是,什麼事都讓他這樣當成外人防備,看不見他的真心……。

万俟芸漫無目的沿著長廊踱步,抬頭望向天際,烏雲蔽月,就連一絲星光也瞧不見,寒風襲來,冷氣刺得她過身都疼了起來。

空氣中帶著沉重的濕氣,彷彿即將有一場大雷雨。

她討厭這樣的天氣,從很久之前就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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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才聽見万俟芸倉促的腳步聲消失在長廊邊際,千海帝便顧不得是否失態,猛然站起一掌揮出,震碎了一桌東西,而後家是渾身失了力,瞬時跌下地面。他及時伸手支撐,勉強維持單膝跪地,高傲咬牙苦撐。

千海帝不派兵給冷榭,是因為冷榭自己也清楚,若是真有人在背後操控著這些亂事,緊接看東方發亂,就該是西方動蕩;假如他真將兵力移往東方,反而會中了敵人聲東擊西計,造成西方有空隙。

冷榭離宮之初,他們倆便商議好的,一人負責東面,一人負責西面,絕不能讓敵人有一絲可趁之機。

而現在,別說他和冷榭的約定,就憑千海此時的身子;恐怕沒辦法帶頭領軍。

沒有人知道,方才議事一瞬間,他身子里的內力完全失控四竄,經脈險些受傷,連忙趕走芸兒,是不想讓她察覺他的異狀。而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人看穿他的破綻。他「必須」是沒有任何弱點的千海帝,永遠都是!

「別忘了,你的時間只有七年,七年內你煉不出解藥,你和她都得死。」千海腦中開始回蕩著的,那是七年前,師尊答應為他救人時,給他的警告。

「記住,最早的時候是內力衰退,而後最遲你只有兩個月的時間,否則一待你身上五感俱喪,視力、聽力、觸覺依次消失時,就算是你完成了丹藥保住性命,也無法再挽救造成的傷害。即使如此,你還是願意救她?」

「我不會後悔。」朦朧了好一會兒的視線,好不容易又能看清時,千海帝勉強站了起來,口中反覆說著的,是與七年前的回答同樣的那五字。

「可是……我需要更多的時間!現在我還不能失去視力,至少在我完成解毒的丹藥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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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逃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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