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我回到我單身的住處已經一個星期了。

在西藏醫院時,我一直都保持著清醒狀態,所以大哥要求院方即刻讓我出院,畢竟外地的醫療品質還是不值得信任。

我們搭最近的班機飛往四川,與公司前輩及領隊會合。

由於領隊過度擔憂我的情況,成了病號,在得知我獲救之後,馬上痊癒大半,在醫生的指示之下,只要檢查確定沒有大礙,就可以回家了。

我也隨即被安排住進了醫院,醫院住了幾天,為了擔心有腦水腫或其他後遺症,還特別做了腦部斷層及各種檢驗。

醫生說,在我昏迷的幾天當中,一定是作了不錯的急救處理,才能像今天這樣完全康復,沒有後遺症。

當我說照顧我的其實是札西及一些游牧民族的時候,醫生聽了也覺得不可思議,直說我遇到貴人了。

「有時候,大自然的力量比現代化的科技更來得有效,我們不得不虛心承認。」

住院觀察的期間,我的兄姊們充分發揮手足關愛之情,在我的病房內不是細心慰間就是抱怨我太過大意,當然也有比較斯文的,但是他們除了在我眼前不停地跺步之外,還會哭哭啼啼,有時還要我好心安慰他們。

我還有年紀大小不等的眾多侄甥,全員到齊的時候,簡直像動物園一樣的熱鬧,幸好我住的是單人病房,不然一定不到一天,就被趕出醫院了。

有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侄子,他的態度最讓我受不了。

「人過了十八歲,就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不要弄得讓父母家人擔心,凡事量力而為,才不會一事無成。」

這傢伙是大哥的兒子,也是長孫,教訓人的時候,和大哥如出一轍,完全得到父親的真傳。

我就是不想被這些家人看扁,才立志奮發圖強,無奈,命運讓我成為么兒,只能在無盡的歲月里,被當做負擔,永遠翻不了身。

我好想趕快回到我可以自己掌握,自在又無壓力的生活。

※※※

終於我在親情名為照顧,實則更像打擾的休養中慢慢復原,得以出院。

但是我堅持一定要回到我自己的家,拒絕繼續待在老家接受精神虐待。

當我還在舒服睡覺的時候,一陣電話鈴聲把我吵醒。

我從床上翻個身,趴在枕頭上,接起床頭邊的電話。

(小威!有沒有李先生的消息?)

「哪位李先生?大哥……我還在睡覺,晚一點……」

(你給我馬上起床!西藏公安局的局長在找他弟弟,你還睡大覺!)

「公安局的局長?」

我一時想不起什麼李先生,但是我的被子突然下滑,一隻手掌摸上我的背。

我嚇一跳,才發現床上不是只有我一個人。

「啊!有!他……他昨天晚上來找我。」

(你和誰交朋友我不管,但是不準讓別人的家人擔心,他現在在哪裡?)

「在哪裡?」

我的被子已經不翼而飛了,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幹的好事,我拍開大手。

「他住在飯店裡,今天下午會來找我,到時候我會跟他要聯絡電話。」

(果然是來找你,你記得,一有消息就通知我,順便請人家來家裡坐坐。)

「不用了。」

(什麼不用!你還沒有謝謝人家照顧你,老爸老媽也想見見他。)

大手轉眼抓上我的臀部,恣意地按壓,奪走我全部的注意力。

(你到底聽到沒有?為什麼不回答?)

「有……聽到了。」

(聽到就重複一遍!)

「嗯,重複一遍!」

(小威!我要你把他的電話給我,並請他到家裡,你見到他的時候,最好也讓他自己打電話回家,這種事再辦不好,小心修理你!)

大哥非常用力地掛我電話,我也鬆了一口氣。

我翻身往我身上不斷亂摸的雙手踢去!

「札西!我在講電話,你幹嘛動手動腳?」

「我知道,是你大哥嘛……看你乖得像哈巴狗一樣。」

札西看似不屑的表情,慵懶地親上我的肚臍,弄得我濕答答的。

昨天晚上,札西毫無預警地出現在我家門口,什麼都沒有說,就把我推倒在床上,狠狠地和我作愛,我不記得作了幾次,反正在我精疲力盡之前,我們都沒有交談,見面之後的事,我完全沒有記憶。

「你那是什麼態度?跑來做什麼?」

「我說我需要你,要和你永遠在一起,你忘了?還是你的毛長齊了,就把我一腳踢開?」

札西邊說邊摸,把我當成他的財產,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不記得了……」

札西用力捏我胸前的突起,逼我老實回答他。

「啊!記得!記得!可是是你自己沒有想到讓我們兩個共同生活的好辦法,我們之間當然就變成回憶啊!」

「別說得那麼瀟洒,我可是有備而來。」

札西轉身離開我,去找他的衣服。

我趁他下床的時候,拉起被子緊緊包住自己,我的身體還記得昨天激烈的歡愛,剛才被他隨意撥弄兩下,又變得敏感無比。

電話再度響起,我祈禱不要是哥哥們,這幾天我雖然住在自己的住處,但是還是不得安寧,隨時都有關照的電話。

(小威!老媽叫你回家!)

「大姊!我……我下午有事。」

我身後的床墊稍微下陷,我知道札西回到床上了。

(你想騙誰啊?你會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有的,我有工作,請假那麼久,我該回去上班了。」

札西故技重施,擾亂我講電話,我死命抓緊被子不讓他得逞。

(小威啊!那個害人的工作辭了吧!回家去,叫大哥養你,反正他是大老闆,不差你一個,他不養你,我來養,就添雙筷子羅!)

「大姊……我不需要別人撫養。」

札西抱住我,隔著被子,用手掌拍著我的小腹,一下一下地刺激我。

(別說了!等一下你姊夫會去接你,喂!多久會到?)

我發現大姊已經開始跟姊夫約時間,因為最後一句話是對著姊夫問的。

(半小時?好!小威!你姊夫半小時後去接你!)

「不要!姊……不要!」

我突然大叫,把姊姊嚇了一跳。

(幹嘛?你真的有事啊?別說是工作哦!全家都知道你已經辭職了!除非你找到新工作,不過現在已經十點了,要上班也來不及。)

「為什麼?你們怎麼都知道?」

我卷在被子里,跟春卷一樣,札西趁我分神,用腳勾住我下半身,強迫我伸直,挺出我的慾望,方便他進一步挑逗。

(你那點把戲,別玩了,別忘了你的辭職信還是我兒子替你寄的。)

「嗯……那不是只是一封信嗎?」

(我們不會拆啊!限你三個小時之內,把事辦完!下午一點去接你!老公,下午一點去接小威,如果他不在,就報警!)

「姊……啊……」

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我的呼喚也得不到回應,因為電話那頭已經切斷。

而我身上的災難也越演越烈。

「札西,別再碰我了,我要回家了。」

「我根本沒有碰到你,我只碰到被子。」

「可是我還是有感覺啊!我明明說得很清楚,你們為什麼都當作沒聽到!」

我掛回電話,對自己必須事事逆來順受感到挫折極了。

札西摸摸我的下巴,開始親吻我。

「你天生就會激起大家的保護欲,你應該學著如何去利用你的天賦,不是逃避。」

「我不想這樣,啊……」

被子離開,我又成了光溜溜的模樣,我幾乎是放棄了掙扎,任他擺布。

我正要回吻札西的時候,電話又響了起來。

札西不顧鈴聲,用力壓著我,不讓我接電話。

「札西,電話……別鬧了,萬一有重要的事。」

札西沒有鬆手,是我自己掙出一隻手,快速拿起電話,阻止鈴聲再響。

「學長?」

(君威,你真的要辭職嗎?)

「啊……嗯……」

札西翻過我的身體,用手指插入我的後庭,突來的刺激,讓我忍不住哼了一聲。

我現在在打電話,無法阻止他,只能被迫接受。

(我不答應,老闆也不答應,老闆要我留你,新的工作室已經準備好了,隨時等你回來,經費補助款也撥下來了,一切都等你!)

「不!我不回去。」

我說得有氣無力,但是一定得說。

(是不是有別人?)

「別人?」

我一時心急,難道札西被發現了?

(西藏回來之後,你的事傳遍同業,一定有人挖角,你才會這麼堅持!)

札西的一根手指,在洞口好整以暇地轉圈,當我自發性的推出手指,他又再次深入,他這麼來來回回,逼得我不停地轉換姿勢,但是札西限制我的活動範圍,決不超過他的手臂半徑,於是我成了圓規的臂腳,他的手指是我的准心,在床上滾動。

「學長……不是……不是這樣的。」

(既然不是,你就回來吧!你的背包還在我那裡,樣品都保存得很好。)

「背包的東西我都不要了,我已經……不行……我決定辭職了!」

(聽你的口氣,你也不想辭職,只要你回公司,我們都依你的計劃行事。)

札西已經伸入兩隻手指,速度開始漸漸加快。

我一隻手蓋住受話器,不讓聲音外泄。

(君威,我要和你談談,我現在就去找你。)

「不!不要來!別這樣……」

我現在的樣子,怎麼能見人,我是真的在哀求。

(我知道你身體還在復原中,需要休息,老闆說,你想請假多久都可以,兩個月好不好?)

「學長……我……」

我正要回答學長的話,才一發出聲音,札西就用力插入,我一陣痙攣,閉上眼睛把頭埋進枕頭裡。

札西趁我不注意,拿開話筒,不等我講完,就把電話掛斷,還把電話主機後面的插頭拔掉,這麼一來,誰都沒辦法打電話進來。

「你為什麼拔我電話?」

「你竟然對著電話叫床?真可惡!我饒不了你!」

札西讓我面對他,誇張地抬高我的腳,露出他色眯眯的舌頁。

「我沒有……」

「你這個說謊高手,我聽得一清二楚,你沒救了!」

「札西……」我撫著札西的臉頰,邀請札西。

「你一定會救我。」

「你真淫蕩!」

※※※

我現在是饜足的大肥貓,趴在札西身上,千斤頂也拉不開。

「拉姆,你別又睡著了,你得告訴我,我的飯店電話號碼是幾號。」

「哪有什麼飯店電話號碼?你不是住在我家嗎?」

「你可真是會說謊啊!你忘記跟你大哥是怎麼說的?」

我想起早上的第一通電話,札西的哥哥正在找他。

「我真的忘了,都是你,你跑來作什麼?害我現在變得一團糟!」

我快速起身,梳洗一番。

「你忘了帶走我的禮物,我特別拿來給你。」

「什麼禮物?」

我從浴室探出頭來,一邊擦乾頭髮,一邊看著札西。

札西端坐在床邊,手裡拿著一串紅色珠練,在眼前搖晃。

我的心裡燃起一陣感動。

「是同一條嗎?」

我跪在札西腳邊,下巴支在他的膝蓋上。

「幸好你在路上留下它,我才確定你被帶往哪條路。」

札西把珠練掛回我脖子上,深情看著我。

「我還吐了,真糗。」

「說到這裡,你是真的想吐,還是故意要他們讓你下車?」

「當然是真的想吐,他們也不敢冒險讓我吐在車上,就讓我下車了,為什麼這麼問?」

「在山上只有我們兩個人,還不知道你的個性,但是當我看到你跟別人相處的方式之後,簡直嚇一跳,你一直不停地說謊,騙騙那些土匪也就罷了,連我也騙!」

「所以你就跑來找我?」

「原本還說不要你大哥,轉眼又抱著不放,連正眼也沒瞧我一眼,直到回家前,也沒來找過我,我真懷疑,是不是被騙了。」

不是我不去找札西,而是時間太匆忙了,而且大哥也不允許我這麼做。

「我沒有騙你啦!至少我知道我不是真的要騙人。」

札西捧著我的臉,專註地看著我的眼睛,像是確認一般。

「為什麼辭職?」

「我打算下個月去拉薩找你。」

「你為了找我,不惜辭去工作?」

「不然怎麼辦?我回到家裡之後,覺得什麼事都不對勁,感覺很奇怪。」

「你打算去哪裡找我?」

「誰知道?你不是出現了嗎?」

我站起身,在衣櫥里找了件衣服穿上。

在醫院的時候,我總是想到札西,雖然是短短几天的相處,我卻已經深陷在他的懷抱里,無法自拔,他無條件地照顧我,帶給我另一種不同的生活感受,我如果賴上他,跟著他,他也不會推開我,我渴望的就是這種感覺。

如今,札西又主動來找我,我真的相信他會愛我。

小時候,所有的人不是把我推來推去,就是叫我自己去玩,從來沒有一個讓我撒嬌的對象,我已經厭倦自己孤獨地長大,我想要有個人疼我,愛我,替我決定一切,我不想再當個優秀的可憐人了。

※※※

我從冷凍庫里拿出兩包炒飯,放進微波爐。

「到這裡來,我弄點吃的給你,都是速食,別介意。」

札西已經梳洗完畢,滿臉的鬍子消失不見,一副精明幹練的模樣,坐在餐桌前。

「你一直是一個人住嗎?」

「是啊!所以你就住下來,不會有人打擾,別客氣。」

我把熱好的炒飯裝入淺碗中,墊上磁碟放在桌上。

「你把房子收拾得很乾凈,不像是男人住的。」

「清爽的環境,我比較自在。」

我用現成的湯包打兩個蛋花,外加一些玉米粒,做成濃湯,倒進透明的湯碗里,撒上綠色的巴西里葉末,再墊上透明的盤子,放在一邊。

「你想用筷子還是叉子?」

「啊?我……」

「我喜歡用湯匙,你也一樣好了。」

我在札西的面前擺好餐具,替他盛好炒飯,順便也在他的飯碗底下,墊一個磁碟。

現在木製的餐桌上,配上純白的餐具,妝點得十分豐富,我很滿意,我喜歡桌面保有原來的木質感,從不在上面鋪桌巾或透明墊,更不可能使用免洗餐具破壞視覺。

我想起札西喜歡喝酒,家裡雖然沒有青稞酒,但是高檔的紅酒還是不缺,也許他會喜歡。

「你還要忙嗎?弄太多吃不完。」

「弄完了,就這些,要不要加蕃茄醬?」

「加什麼?」

「炒飯要不要加蕃茄醬?還是要加肉鬆?」

札西搔著頭髮,一臉苦笑。

「這些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嗎?」

「每一個碗的下面,為什麼都有一個盤子?我們是在家裡,不是在法式料理餐廳啊!」

我正在拿出高腳水晶杯,準備倒紅酒,被他這樣一說,我把酒又收回去,免得被他找到另一個說嘴的把柄。

「我都是這麼吃飯的,要吃不吃隨便你!」

我坐回椅子上,盛了一碗湯給自己,開始吃飯。

「怪不得你無法適應山上的生活,我想連平常一點的生活對你來說都是挑戰吧!」

札西開始扒飯,不消幾口,一碗炒飯就清潔溜溜,扎西吮著手指,發出嘖聲。

「我終於見識到你挑剔的一面,不過到目前為止,我都還可以忍受,至於你大哥說你生病的時候會有怪毛病,能不能告訴我是什麼?」

「我不覺得有什麼毛病,你照顧我那麼久,你比我清楚!」

我站起來,收拾碗盤,本能地逃避他對我的評頭論足。

「札西,我打算自己出資組一個研究室,等山上下雪封山的時候,我去拉薩陪你,到了夏天,再回研究室工作。」

「你不問問我的意見?這樣我們不就有半年的時間要分開?」

「我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才會辭去工作,到西藏一趟,結果你自己跑來了。」

「如果我不同意呢?」

「如果這樣也不行,我們就是有緣沒有份了。」

「你的辦法不好!我有更好的辦法!」

札西由身後抱住我。

「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回家,我有事要告訴你的父母。」

札西站在我身邊,陪我整理碗盤,把餐具放在洗碗機里。

「我和四川中藥研究所接洽好了,下半年開始,你就可以和他們合作,他們希望你去談談研究室的細節。」

「中藥研究所?」

「我在你的背包里看過你的報告,你先前拜訪過的研究所,就在我老家附近,你先把你的計劃表訂好,我們一起去談,你可以住在我老家,我們一起過著文明的生活。」

「你不回西藏了嗎?」

「四川到西藏很方便,要去隨時都可以,但是我更不想離開你,你這種挑剔的生活,我看只能過些時候再去了。」

我的未來既然是中草藥,那麼到四川發展是最好的了,我非常喜歡札西的辦法,但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的細心安排。

札西拉著我靠在洗碗機的邊緣,緊貼著我。

「拉姆,這是我想過最好的辦法了,答應我吧!不過到了四川,你這台洗碗機,也得帶去,不然我會被你的餐桌習慣逼瘋!」

「札西,你終於想到好辦法了。」

「你答應了?」

這樣一來我們就是要一起過著同居生活,我還沒有勇氣由自己的口中說出,只好點頭表示同意。

札西看出我的困擾,也就沒有逼我說什麼,只是輕輕摟著我。

「呃……札西,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始終沒有機會,拉姆,是什麼意思?」

「女天神,老天爺派下來的仙女,我一看到你,就知道這個名字適合你!」

「那是女人的名字!有個小女孩也叫拉姆。」

「根本沒有人在乎你是男的!」

「既然不在乎,大家為什麼一聽到我的名字,都一直笑?」

札西摟著我,也笑了出來,感覺像是惡作劇。

「雪頓節那天,大家以為你已經答應和我一起生活,不再離開,他們是高興的歡迎你加入,也同時祝福我抱得美人歸。」

「你都沒有老老實實翻譯!」

我覺得我的臉頰一陣火熱。

「我怕說了,你又生氣。」

「我記得我都在一旁傻笑,豈不是好像我默認了一樣。」

「所以我不知道你在遮遮掩掩什麼,大家都知道啊!」

「知道什麼?」

「你是我的人啊……」

原來從遇見札西的那一刻起,札西就在我心中埋下甜蜜的種子,用滿滿的愛意灌溉我饑渴的心靈,喚醒我對生命的渴望。

現在的我幸福滿溢,仍不滿足,如果心田也能開出一朵花,我心甘情願只為他一人綻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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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情香格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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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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