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何釗的岳父大人李老闆此刻正在何家接受親家母的責難。
「親家公,你一定要給我和何釗一個交代!」
李老闆一時無話可說,手裡還捏著何釗剛交給自己的字條,那是他女兒昨晚留給何釗的,上面寫著:很抱歉,我只能當你一天的新娘,後會有期!
這一刻,他才開始懷疑,女兒答應嫁給何釗是別有用心的,懷疑女兒利用結婚來分散他的注意力,她其實還跟那個有原住民血統的歌手在一起。他反對,她就來這招——先結婚,再落跑?
一定是跟那個原住民小子私奔了!不能把這些話告訴何家人。
「親家母,發生這種事,我實在對你、對何釗很抱歉。也許……也許舒蓓她是因為一時還不太習慣跟何釗住,所以……」
「你講的這是什麼話,不怕笑死人嗚?古時候的女人有的要成親那天才看見自己的丈夫耶,不習慣?」何母氣得口沫橫飛。「你根本就是睜眼說瞎話,你女兒留的字條寫得很清楚,她早就當這門親事是個玩笑,早就想好要跑了!你現在怎麼自圓其說都沒有用!」
「那你要我怎麼做?發生這種事我也很難過,回門酒席取消了不說,我還有親戚朋友等著我去解釋,我……我也很難看呀,」
「你有親戚朋友,我就沒有嗎?你難看,我就不難看嗎?要不是怕難看,我一定會告你騙婚!我只有何釗一個兒子,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他結婚,誰知道會碰到你女兒這種媳婦!結婚當天就給我跑了,我才不相信你這個作爸爸的會不知道自己女兒在搞什麼鬼!你今天無論如何都要給我一個交代,我何家還要作人呢!」
「那——那你說嘛,難道你要我登報公開向何家道歉,說新娘子跑了,然後讓大家看我們兩家的笑話嗎?」
「我……」何母語塞,她現在什麼都不怕,就怕再一次讓親戚朋友看她的笑話。
「你先冷靜下來,我想辦法把女兒找回來就是了。」
看著一直冷眼坐在一旁的女婿,李老闆不免心虛。別說自已不一定能找到蓄意躲起來的女兒,就算找到了人,女婿也不一定肯要。
「親家公,我是先把醜話跟你講在前面,要是你不能在三天內找到你女兒,叫她回我何家把一切解釋清楚,我是不會要這個媳婦的。你聽清楚,三天。」
「好吧,我現在就去找人。」
李老闆走了之後,何母還不能消氣,看著事發之後一直沒出聲的兒子,她的心才軟了下來。
「何釗,你是不是難過得不想講話?」她移駕到兒子身邊坐,拉起他一隻手握住,心疼不已地問。
「不是啦。」
他的確一點都不覺難過,可他老母卻不這麼想。
「唉,其實這個媳婦我也不是很喜歡,要是就這麼一去不回也沒什麼好可惜的。你放心,媽一定會再找一個更好的給你。」
他抽出被老母握著的那隻手,攬住她的肩,一副很安慰的樣子。
「媽,要是找不到嫂子怎麼辦?」何釗的大妹出聲提醒。「姑媽還等著他們去她那裡度蜜月耶。」
「啊,你不講我都忘了!」
何母這才想起自己年邁的大姑,也就是何釗爸爸的大姐。早已定居澳洲的大姑,因為身體狀況不適合搭飛機,所以不能來台出席侄兒的婚禮,但是要求侄兒和侄媳婦一定得到她那住幾天,就當度蜜月。
「這下我得連燒三天香了,新娘子要是不回來,我要怎麼對大姑交代?」何母愁苦地念了一句,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又問兒子:「戒指呢?在誰那裡?」
何釗朝老母亮了下左手,紅寶石戒指在他的尾指上。
雖然一顆心踏實不少,何母還是要說:「她連戒指都還給了你,可見她這一跑是不會回來了。那……那她就不可能跟你去見你大姑媽……這下該怎麼辦?」連嘆兩聲,又急又氣。「現在何家最大的就是你們的大姑媽,要是被她知道我連個娶過門的媳婦都會搞到不見,她除了笑我,一定還會責怪我,怪我無能,連一個簡簡單單的家都持不好。」
「媽,你別把事情想得那麼糟嘛。」小女兒安撫著。
「不先想好怎麼行?」何母說著已開始思考具體事項,片刻后,她問兒子:「你是不是跟你大姑媽說你沒辦法一結婚就去她那裡?」
「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忙,撥一天空出來當新郎還不是很困難,花上個十天八天的時間去度蜜月就不是簡單的事了。我跟大姑媽報備過了,我要等新概念贊助的系列公益活動告一段落後才安排時間去看她,她說可以,只提醒我不要忘記帶新娘去。」語罷何釗苦笑得很開心。
何母聽著又動起腦筋。她問小女兒:「我好像有叫你寄一張你哥的結婚照去給你姑媽,你寄了沒?」
小女兒怕挨罵,小聲答著:「我……忘記了。」
「幸好你一向不把我的話當話。」何母嘴上挖苦著,心中已抓出最新解決方案,目光掃過三女兒、小女兒,最後停在兒子臉上,鄭重開口:「不然,乾脆這樣好了,不管你丈人三天內找不找得到你老婆,我們都要先去拜託何旭敏。」
何釗一聽就明白老母的意思,雖然這想法與他計畫的不謀而合,但他不能表現出一副我心戚戚焉的樣子,因為他在新娘落跑這一事件里扮演的角色是受害者,他必須無辜。
「媽,你又想動何旭敏什麼腦筋?人家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怎麼沒關係?她見李舒蓓的次數比我還多,竟然沒看出她有問題,現在新娘跑了,何旭敏多少要負一點責任。我們對這裡的親戚朋友可以隱瞞新娘跑掉的事實,只要我們不對外聲張,他們不會知道的;但是你大姑媽那裡就騙不過去了,用變的你都要變一個新娘去給她看。」停下換口氣,再道:「你們兄妹幾個想想看,現在除了何旭敏以外,還有更合適的人選嗎?」
「媽,你別在這裡自己講自己高興,人家何旭敏不會答應做這種笑死人的事啦。」何釗難得一回在老母面前佔上風,心裡好不痛快。「你還是不要害我比較好。我不去拜託她,只沒了新娘;拜託她之後,是沒了新娘還要犧牲一個特助。媽,你就不要再逼我了啦。」
「你在緊張什麼,我有說要叫你去拜託嗎?」
「要不然——」
「我會自己去啦!」
一早進了辦公室,何旭敏對自己已十分熟悉的工作環境仍存著和昨日相同的陌生感覺。
昨天是何釗婚後的第一天,本來他計畫不休假,要照常上班的,臨時給了她電話,說他不來了。
老闆的私事,她不好問他臨時改變主意的原因。也許他突然覺得,一成婚就冷落新娘子有點不應該;也許,他突然決定留在家裡和新婚妻子消磨一整天時間;也許……
不關她的事。
他說他今天會到辦公室來一趟。她這才舉步朝自己座位走去,坐下之後,不免又看見不遠處,他的位子。即使他此刻坐在那裡,這辦公室對她而言,也已是一個全新的環境。
工作量並未因少了他而突增,但這一上午竟如此難捱。
她又一次看著自己手腕上那個「大概表」時,何釗進來了;步伐之疾,令她感到周圍掀起一陣亂風。
「好久不見!」他瞄她一眼,逕坐上自己的位子,拾起話筒,一口氣打了三通電話。
都是生意上的事。
「你老婆允許你把生意看得比她還重嗎?」待他往椅背靠去,像是暫時沒別的電話要打了,她才問。
他注視她片刻后,說;「你過來。」
舉步艱難,但他是老闆,所以她還是聽命到他桌前來了。
他這才站起,踱到她身旁,將唇湊到她身邊,輕輕道:「我老婆不見了。」
「你老婆不見了?!」
「噓——」他立刻捂住她的嘴。「媽的,你那麼大聲要死啊!」
「你……發生什麼事了?」小聲,學他那樣鬼鬼祟祟。
「我們出去找個地方坐,我再慢慢告訴你。」
半小時后、飯店西餐部
何釗先檢查過,確定周圍沒有認識他的人,這才放心大膽地對她說起:「喜宴結束,她隨我回去后不到兩小時,就留書走人。」
她端詳著他,邊問:「你當時人在哪?」
「哼,」他自嘲一笑。「一回去她就催我先洗澡,我以為她等不及要跟我上床,就開玩笑問她,何不跟我洗個鴛鴦浴,她說她想先卸下那一臉濃妝。OK,我就先去洗澡了。媽的,洗完她就不在了,留了字,說她只能當我一天的新娘。一天?我算算最多也只有十四個小時。」
縱然聽得一愣一愣,何旭敏腦海里不免又浮現紅綠燈路口那一幕。
「你老實說,」她忽地一斂神色而問:「你跟你老婆到底彼此認識多深?我一直就覺得你們兩個一點樣子都沒有。」
「什麼樣子?」
「戀愛成熟的樣子。論及婚嫁的男女之間,不應該是像你們那樣的。」稍停。「那麼多人去喝喜酒,卻沒有人想去鬧你們的洞房,你不覺得奇怪嗎?我想大家都跟我有同樣的感覺。」
「好吧,我承認,我跟她之間的確沒什麼天崩地裂的感情。她老爸聽說我要徵婚,介紹自己女兒給我認識,我想想無妨,就答應他跟李舒蓓交往一下。第一次單獨見面,舒蓓就一直抱怨她爸給我聽;我也不好意思只聽不說嘛,所以也抱怨我老母給她聽。誰知道,第二次約會時,她就說她願意嫁給我,說我還不錯,而她也可以從此擺脫自己那個討厭鬼爸爸。OK,她擺脫她爸,我就擺脫我老母,互蒙其利,婚事就這樣敲定了。」
拿婚姻當兒戲!何旭敏狠咒一聲在心底。
「那你們討論過這樁婚姻靠什麼來維持嗎?」
「好像沒有人想到這個問題。」他心虛一笑。
「那現在呢?她跑了,你怎麼辦?」
「我什麼也不用辦呀,她要回來就回來,不回來更好,她爸從此在談生意時都得讓我三分。」
「你媽那邊呢?不用給交代嗎?」
「她已經知道媳婦跑了。我在她眼裡從沒像現在這麼可憐過。」
瞪著他自鳴得意的臉,她忿忿問道:「你可憐嗎?」
「好可憐。」他扮了個苦瓜臉之後又笑了個滿面春風。「少了個老婆,就少個管我的人,還不可憐哪?如今我是已婚男人,我老母也不能因為我老婆不在家就叫我再去娶一個嘛!媳婦跑了,她守密都還來不及呢。」
看來他很滿意於自己『已婚單身漢』的身分。
「你在生什麼氣?臉色真難看!」他笑問。
「我氣你害我白忙一場!為了籌備你們的婚禮,我四處跑腿打雜,累掉半條命,而你現在競告訴我,這樁婚姻只是兒戲!」
「誰跟你說我當這樁婚姻是兒戲了?」他微怒反問。「李舒蓓如果不跑,我不是已經開始愛她了嗎?結了婚就該有結了婚的樣子,我沒你想像的那麼不負責任!」
「你——你『開始』愛她?」她又有啼笑皆非的感覺,外加一絲絲悵然若失。
「你又瞪我幹嘛?我不能提起『愛』這個字嗎?我又『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了嗎?」
她不說話了。
「何旭敏,你到此刻都沒罵我,想必是我老母還沒把她的最新計劃告訴你。」
她這才又抬頭。「什麼最新計劃?」
「我不說,因為我不想再挨你的罵。你記住,要不要配合她的計劃行事,你自己決定,要罵你去罵她,不准你來罵我。」他決定以退為進。
「什麼她呀你呀的?我以為我再也不必管你家的事了。」
「我老母的事,你可以不必管;但我的事,你還是不能不管。」
「你不是說過,以後你歸別人管了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
一派糊塗狀教她相信,他忘了自已在婚前那晚對她做了什麼。
「對了,下午還有件事要麻煩你。」他又道。
「又有什麼事?」
「我小妹有點狀況,我叫她下午放了學就到辦公室來一趟,到時候我會迴避,你替我好好講講她。」
「她做了什麼事惹你生氣?」
「昨天我回去向老母報告新娘跑了,後來就想順便臨檢一下那兩個小女生,誰知一臨檢就在我小妹背包里發現保險套。」他狠喘一下。「她不知我搜了她的房間,我也不能當場就找她問話。我老母要是知道這事,不氣死才怪!」
她望著搖頭嘆息的他,再一次感覺出他肩上的重擔。
「既然她下了課就會到這來,你何不自己向她問個清楚呢?如果由我出面,她一定會覺得自已被哥哥出賣了,這種感覺很傷人,我不想傷害她。」
「她的神經線不像你那麼細,哪來那麼多感覺啊?我跟你保證,她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我把這件事告訴你,你放心好了。」
他那口氣就好像她責無旁貸似地,她原想再次對他強調,她沒立場去問他妹那麼私人的問題,最後還是沒說。
說了就好像她在向他爭取一個立場。她絕無此意,而他也沒有可以給她的立場。
「我覺得你還是自己跟她講比較好。」
「怎麼會比較好呢?」他不耐煩地提高音量。「你很清楚我的脾氣,她背包里放了保險套這件事使我不可能用好口氣跟她講話。只要我沒好口氣,她就什麼也不會說,那我還能問出什麼來?」
「你想問出什麼來?」她也有點不耐煩。「她已經知道要用保險套保護自己了,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想知道她的對象是一個,還是很多個,好不好?我想知道她的……她的性觀念,好不好?媽的!大學都還沒畢業呢,就急著跟男生上床。」
她不以為然地問:「你是說你向來都拒絕跟女大學生上床?」
「我……何旭敏,你再這樣跟我講話我就跟你翻臉!」他竄到她眼前,惱怒之情暴漲。「你別那麼看得起我,我的女人緣沒那麼好,我也沒那麼多時間去獵艷。你別忘了我有一個企業要經營耶,如果我真像你想的這麼風流,那我會連吃飯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別說是管理一家公司了!」
她果真高估了他嗎?
「不准你再這樣瞪我!」
她應聲垂下一對單眼皮。
「嗯,這還差不多。你用點時間好好想想,下午怎麼跟她談『保險套』的事。」
「何姐,我來啦!」
何旭敏五分鐘之前就得知她要上樓來,只是不解她為何笑得如此開心,自己可是愁得要命呢。
「知道你哥為什麼叫你來找我嗎?」她指了指事先預備的椅子,示意何小妹坐下,同時以嚴肅的眼神告訴她,一切都是何釗的意思。
「知道呀,他說你有個天大的秘密要告訴我!」
「我有……」她立刻就在心裡咒罵何釗一聲。難怪何小妹會來得這麼乾脆,笑得這麼開心。
「何姐,到底是什麼秘密啊,你快告訴我,是不是你找到我嫂子啦?」
「你嫂子……」
「你不知道嗎?怎麼可能?」何小妹皺眉審視她。「別裝了啦,你一定知道我嫂子結婚當天就跑了的事。我才不相信哥沒告訴你這件事呢,他會瞞著所有的人,但是一定不會瞞著你。」
「你哥的確是太看得起我了。好吧,我承認我知道你新嫂子暫時失蹤的秘密,但我並不知道她的下落。」
「那你要告訴我的『天大的秘密』到底是什麼呢?」
「哪有什麼秘密,那是你哥為了把你騙來這裡而編出來的謊話。」
何小妹一聽就猜得出,何旭敏奉命要對她進行一番精神訓活。只是不明白,老哥這一次想強調的是哪一項公民道德。
「何妍,」何旭敏慎重喊她一聲。「別生你哥的氣。有些話他不方便自己跟你講,所以就把跟你溝通的工作委託給我。」
何妍察覺出何旭敏的語氣里有無奈,有抱歉。
「而你也無法拒絕我哥的委託,對不對?」
「如果你能體諒我的處境,我會很感激的,如果你不願意配合我,讓我完成老闆交代的任務,那你可以立刻離開。反正你人已經來過了,溝通有沒有成功,我都可以交差。」
何妍笑答:「我如果就這麼走了,不是要害自己和你都被我哥罵一頓嗎?」
何旭敏回以會心一笑。
「何姐。」喊一聲之後,何妍欲言又止。
「你別害怕。我不會替你哥罵你,只想跟你交換點意見。」
「我才沒害怕哩。我剛才是想說,其實,你還比較像是我的嫂子。」
一愣之後澗旭敏立刻嚴肅以對:「今天的談話重點是你,不是我,別把主題搞錯了,好嗎?」
盯她片刻,何妍吹口氣,道:「你真的很酷,知道嗎?我已經把你當成自己的偶像了。」不待反應,她一臉爽快地問:「我們要談什麼?」
「你的性觀念。」也很爽快。
「我的……」何妍圓睜杏眼瞪著她,說不出話來。
「你哥在你背包里發現一盒保險套。」
恍然大悟。
「所以我必須跟你談一談自己的——性觀念?」苦笑一聲。「我哥如果不是太低能,就是低估了他自己;他以為在他的淫威下,我還敢亂來嗎?」
何旭敏幾乎是立刻就相信,保險套一事另有原因。她靜待解說。
「我們班要替導師慶生,那個老男人到現在都還沒交過女朋友,保險套是我們精心為他準備的生日禮物,目的在提醒他,趕快把注意力放在某個異性身上,不要一天到晚查我們誰又蹺課了。」短嘆,「我負責去買,還沒包裝好就被我哥那個小人搜到,真是衰到家了。」又嘆。「他生性多疑,一定以為保險套是我自己要用的。低能!」
何旭敏認同她對自己哥哥的形容,於是點頭笑了笑。
「何姐,你相不相信我說的?」
「為什麼不?我甚至不認為你是因為屈服於你哥哥的淫威,才沒敢亂來。」她審視何妍片刻,道:「如果我沒判斷錯誤的話,你應該是個很有主見的人。還有,如果你哥擔心的事已經發生了,你應該也不會否認。」
「哇嗅,你真夠酷!真希望我那個低能又假棒的老哥能像你這樣對我。」何妍如釋重負又滿臉謝意地問:「何姐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還不可以。」何旭敏微笑著說:「你總得跟我聊出點具體內容,好讓我去交差嘛。否則你那個生性多疑的哥哥一定會懷疑我為了掩護你而敷衍他。」
「喔,好,那就開始吧。」何妍聳聳肩。一副無所謂之姿:「你問我答好了,這樣比較省時間。」
何旭敏到此刻才真體會到自己的難處。
速戰速決吧。
「我想先確認一點。」她果決地開口,卻抱歉地看著何妍:「你還是處女嗎?」
「雖然這很丟臉。」何妍一點都不意外她會問得這麼直截了當,聳了下肩就答,「但我還是得承認。是,我還是處女。」
「這有什麼好丟臉的?難道你也認為,只要有適當的對象,你隨時可以交自己已?」
「我只能說,我不反對婚前性行為,只要不是在糊裡糊塗的情況下發生就好。」
何旭敏微皺了下眉,對此不予置評。
「何姐,我猜你一定不贊成,對不對?哥說過,你是個理想主義者,是個連吻都不輕易接受的女孩子,是真的嗎?」
「你哥還說了我些什麼?」她不答逞追究。
「喔,他說你對愛情所抱持的崇高理想,已使那些本來應該圍著你的男人都去圍別人了。」
見何妍一直盯著自己,何旭敏雖感尷尬,還是軟軟頂了一句回去:「有點理想總比盲目要好嘛,人各有志。」咳一聲,她說:「你可以走了,我會跟你哥解釋清楚保險套的事,並強調你到目前為止,還是處女。」
「我可以問你相同的問題嗎?問完就走。」何妍朝她擠了擠限。「你還是處女嗎?」
何旭敏立刻就覺雙額發燙如高燒。
「你哥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嗎?我是理想主義者。」
「可是他並沒有告訴我,你還是不是……』」
「我在你這個年紀時絕對還是個處女!」她狠狠打斷何妍的話,直覺地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到現在也還是處女。「何妍,我從來沒跟何釗討論過我是不是處女的問題。」
「對不起啦,何姐,我失言了。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好像說著說著就把你當成哥的女朋友了嘛——哎呀,我該怎麼說呢?」她急急站起,頓了兩下足之後,埋怨道:「為什麼我嫂子不是你呢?如果你是我媽的媳婦,是我哥的老婆,那他們現在也不會一見面就起爭執,唉!煩死人了。」
「你媽——跟你哥又怎麼了?」
「懶得說!何姐,我走了。」
何妍一出辦公室的門就看見她老哥,他雙手交叉在胸前,斜倚牆而立,彷彿已在原地待f有一會兒;見到她時也沒改變表情和姿勢,一副懶得罵她的樣子。
「你要走就趕快走,還站著瞪我幹嘛?」見小妹杵著,他不耐煩地出聲。「是不是想抗議我搜你包包的事?」
「你——算了,我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何必如此拘泥小節呢?」
何妍回一句幽默,多少表示出她對哥哥的敬畏。儘管他的管教方式比那些所謂的古板人士還老土,但她能體會他的用心良苦。
「說得就是,不拘小節我才可以偶爾搜查你的包包,你也才可以三不五時翻翻我的皮夾,摸走幾張鈔票添添零用錢。」
他把小妹瞪出自己的視線后,才進辦公室。
「怎麼樣?這傢伙壞到什麼程度了?」
「一點沒壞,完整無缺。我相信她沒騙我。」
何釗審視了下何旭敏,覺得她看起來很疲憊也很不開心。
「我相信你的判斷力。」
「是嗎?我卻懷疑自己在何妍面前能有多少說服力。」她埋怨以對。「照你在她面前對我的形容來看,我根本沒有深入和異性交往的經驗,而你竟要我跟她討論她的『性觀念』,我猜她一定在心裡嘲笑我。」
「你是代表我,她才不敢嘲笑你哩。」
「事實上,她已經嘲笑過我了。」她送他一記白眼。「她竟敢問我……」
難於啟齒狀令他好奇。
「問了你什麼?」
「問我還是不是處女。」
「低能!」他大笑。「還用問嗎?我打賭你是,也許再過個三五年也還是。如果你還像這樣坐著等待夢中情人出現,遲早你會等成一個老處女的!」
她拾起一枝筆朝他狠狠扔了過去。
他躲開了。
「你該好好謝謝我才對。我應該是你生活中佔有最大比重的一個異性了,好歹也提供了你跟異性相處的經驗。沒事對我扔仍筆,摔摔杯子也不無樂趣,對嗎?」
她當場又扔了枝筆給他,躲掉了,再只。
「別再丟了!我已婚,好不好?別讓人以為你想跟我打情罵俏。你一定要搞清楚一點,男人即使已婚,依然禁不起挑逗的!」
她住手,抓了包包就離開辦公室。
「媽的!」人不見了,他咒一聲痛快。
誰知,她去而復返,其間只有三秒。
「你剛剛說什麼?!」
「我——」他一驚之後,支吾答道:「喔,我突然想起我老母可笑又可惡的計劃,所以就咒了一句。你別誤會,我絕不是在罵你。」
她也記起何妍剛提過的事,他跟他媽最近常起爭執。
「你媽是不是開始怪罪你弄丟了老婆?」
盯著她那漠不關心的表情片晌.他問:「你真想知道嗎?」
她點點頭。
「好吧,那我告訴你實話好了,她怪罪的人——是你。」
「我?!」
「嗯,由於你未能明察秋毫,事先發覺李舒蓓有異,才害我落個一結婚就跑了新娘的下場。」
「這……你媽也太過分了吧!我……」
「別生氣,別生氣,我已經替你在向她抗議了。我現在是一跟她見面就吵,巳經快反目成仇了,你要是不問,我還不想讓你知道呢。」見她露出一絲頗感安慰的神色,他再道:「你放心吧,就算她威脅要跟我脫離母子關係,我也會站在你這邊的。」
「脫離母子關係?有那麼嚴重嗎?」
他哀嘆。「沒有最好,有我也沒辦法了,過一天是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