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自從靳熙在飯店陰錯陽差的演出一場精彩萬分的「英雄救美記」，以及在錢家娘子軍堅稱「不小心」誤闖禁地后，終於順利地與米米互訂下白首盟約。

雖然尚未有公開的訂婚儀式，不過，米米手上三克拉的鑽戒已足以安撫她焦躁、惶惑的心。

靳熙開始光明正大的進出錢家大門，幾個娘子軍在他的庇蔭下再度過著優渥的生活，享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連帶福利。

而靳熙與米米正在交往的消息在公司傳揚開來之後，她平日賺外快的小字型大小已經到了門可羅雀、關門大吉的地步。

不過，她並沒有因為即將榮登「靳太太」寶座而放棄賺錢的樂趣，反而更加積極地廣辟財源。

為了保障自我權益，四個女人集思廣益擬了一份「幸福條款」。

「快快快！在這裡簽個名。」米米像一道旋風般刮進總經理辦公室。

一份長達十頁的合約書被硬塞進他的手中，「這是什麼東西？」

「『幸福條款』。」

「你沒事弄這東西幹嘛？」靳熙連看都懶得看，將它塞回她手中。

「為了我們未來的幸福奢想，我特地請我的小姑姑擬了一份『幸福條款』，你一定要簽啦！」她硬是將合約書遞到他面前，繼續嘮叨，「你也知道我小姑姑是暢銷兩性作家，以她對婚姻、愛情的精湛剖析--」

男人在忙的時候最怕女人嘮叨，所以，她掌握了必勝原則，猶如一隻忙碌的小蜜蜂在他的耳邊不斷地嗡嗡叫。

「她要是有本事，早就把自己嫁出去了，不會打著『終身榮譽處女成就獎』在家裡招搖撞騙，誘騙無知少女。」靳熙冷冷的嘲諷道。

「你怎麼可以這樣批評小姑姑呢！再怎麼說，她都是你的長輩耶！」米米跺腳抗議。

雖然她也不常把腦筋秀逗不靈光的錢蔚蔚當成長輩看，但是，她這回擬的這一百零八條幸福條款，不僅替女性同胞謀利不少，更讓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一個小我三歲的女人……」

談到輩分是靳熙胸口永遠的痛，看到她「純真無邪」的臉龐，接下來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能力與年紀無關，人家小姑姑是這方面的專家，你要尊重她的專業權威。」米米繼續對他洗腦。

「專家--專門待在家裡。」他依然不為所動。

「專家都不結婚，你懂什麼！」她開始失去耐心，「反正你簽就是了。」

靳熙拗不過她，勉為其難地翻閱為她的私人利益所量身擬定的合約書。

立書人：錢米米、靳熙

雙方同意以愛情為基礎，協商結婚事宜，訂立本契約，條款如下：

第一條：男方同意自結婚日起無條件奉獻出自己的愛，盡心照料家庭，履行夫妻間應盡的義務和權利。

第二條：男方事事必須以女方的心意為依歸，不得有違反之情形。

第三條：男方出外應酬、洽公，一切大小事情必須向女方報備，不得有企圖隱瞞之行為。

第四條：男方在公事以外，非逼不得已，不能與其他女人交談，且私人談話不得超過十分鐘：視線停留不能超過十秒。

第五條：男方必須盡心工作，維持家庭生計。

第六條：男方必須承諾在婚後接受女方的管束，管轄範圍為全世界，以及心靈、肉體、精神層面等。

第七條：男方必須一心一意、貫徹始終的珍愛女方。

第八條：婚後男方必須無條件的支付家庭開銷以及其他費用，且無權過問女方花費明細。

第九條：婚後男方不得出軌，亦不準有第三者、第四者等介入婚姻中。

第十條：雙方爭執或意見相左時，必須以女方的意見為主，男方不得有異議……

「你看好了沒？這分『幸福條款』百利而無一害，不用看這麼詳細，簽名就對了嘛！」米米不耐煩的催促著。

「安靜！」他把她的話當耳邊風，繼續研究手中的合約書。

看來錢蔚蔚花了許多心血在上面，洋洋洒洒幾千個字道盡婚姻生活的細節。

「哪有人研究得這麼仔細，隨便簽簽就行了。」米米繼續喋喋不休。

當他研究到第三十八條時，發現上頭的條款全都是以約束男方為主，極盡不公平之能事。

他傾身，鼻尖幾乎貼上她的，黑眸直直看進她的眼底。

「米米，」他的聲音維持一貫的溫和平靜，眼神卻充滿威脅性。「你確定要我簽下這分合約書？」

「當然。」否則她們忙了一整晚是在忙假的嗎？

「難道你不覺得這分合約書有失公平嗎？」他索性直接問。

「不會啊！」她睜眼說瞎話。要是公平的話，還用得著他簽名嗎？當然是以鞏固自我利益為優先考量。

「第一百零五條：男方不得違反所有規定，不得徑自解約，否則女方有權利要求一切損失，以及懲罰性違約金。」靳熙命令自己不準露出任何錶情。

「對啊！」

「第一百零六條，雙方若欲解除婚姻關係，男方須支付名下財產的二分之一為女方的贍養費，以及補償女方生理和心理上的傷害。」這擺明了是要平分他的身家財產，結婚、離婚多辦個兩次，他豈不是人去財空？

「合情合理。」

「第一百零七條：本契約自結婚日起生效。如有未盡事宜，均以女方意見為主。」他額上的青筋隱隱浮現，說得幾近咬牙切齒。

「沒錯。」凡事以維護自我利益為優先考量。

「第一百零八條：本契約若有爭議，以錢氏宗親金日會長錢蔚蔚裁定為主，不得抗議或上訴。」坑人也不是這等坑法，太惡劣了！

「太完美了！」米米忍不住擊掌叫好。小姑姑實在太優秀了，懂得剝削他人之利益，侵佔他人之權利，造就她完美幸福的人生。

巨掌重重拍了下桌子。

「你幹嘛？」沉浸在美夢中的米米，被突來的巨響給駭著了。

「這叫什麼『幸福條款』？根本是不平等條約！」他一副想海扁某人的兇狠模樣。

「怎麼會呢？我覺得挺不錯的--」

「不簽！」他將合約書擲在地上。

「當真不簽？」

「不簽！」他堅持自己的立場。

「如果不簽的話，就甭想結婚！」她雙手環胸，拽拽地抬高下巴。

他該拿她怎麼辦呢？他從沒見過比她更愛錢的人，連愛情都可以秤斤論兩的拿出來販賣。

錢家那三個拖油瓶和已經過世的錢家夫婦，應該為她偏差的人格負責！

可事實上，應該負絕大部分責任的人--他承認，是他自己。畢竟，是他「遇人不淑」，明知她是個病入膏盲的小錢瘤，還執意愛上她。

真是罪有應得啊！

「不結就不結！」他無視於她的威脅。

「你……」米米當場傻眼，他居然輕易的就取消婚約？「難道你想吃干抹凈，拍拍屁股走人？」

「如你所願，如果你不想結婚，我也不會強求，畢竟強摘的果子不甜。」

米米差點氣暈過去，不過轉念一想，錢比較重要，她決定來個軟硬兼施。

「靳熙，你愛不愛我？」她放低姿態，偎向他寬闊的胸膛，細聲細氣的說。

「愛啊！」就因為愛上了才慘啊！

她嬌嫩的身軀坐在他的大腿上，雙手環住他的頸項，柔聲誘哄，「愛我就簽了那分合約書。」

「愛你和簽合約書是兩碼子事。」

米米不死心的俯身親吻他的唇，使出美人計，「那這樣呢？簽不簽？」

「我說過我不會簽的。」他決心捍衛男性的尊嚴到底。

「那這樣呢！」她大膽地解開他襯衫上的鈕扣，長指游移在他結實的胸肌上。

「別白費力氣了，我是不會簽這分不平等條約的。」他不為所動的推開她，「除非你想清楚婚姻對你人生的意義為止。」

米米不滿地跳下他的大腿，用存摺印章想也知道，人生的意義等於鈔票，鈔票等於嫁給靳熙，嫁給靳熙等於擁有贍養費……

「我會一直爭取到你願意簽置為止。」她依然不肯妥協。

「隨便你。」制伏不了她，他就不姓靳。

她帶著滿腔怒氣，像道龍捲風似的，再度飆出辦公室，重重地甩上門。

◎◎◎

在米米的號召下，全公司的女性雖工聚集在會議室里，展開一場競標大會。

寬大的牆面上系著一條紅布，紅底白字寫上「靳熙未婚妻職位拍賣會」，平常這間會議室都是被米米用來販賣二手名牌服飾，賺取利潤。

自從她與靳熙協商破裂之後，兩人的感情迅速降至冰點。

不管錢米米如何軟硬兼施，靳熙就是不肯簽下「幸福條款」，而且還屢次把送至他面前的「幸福條款」撕得粉碎。

於是，錢米米這次決定使出撒手鐧，非要逼迫他就範不可。

自從靳熙與米米交往的消息傳出后，她成了全民公敵，除了幾個好友願意支持她之外，其他女性員工均視她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如今掛上這聳動的標題，再加上郝純真私下運作，招攬了不少女性同仁前來共襄盛舉。

今天的拍賣品底標為十萬元，不過，以靳熙的黃金身價和超人氣指數，要攀升到上百萬簡直是輕而易舉。一想到此，米米就忍不住竊笑。

依照往例，拍賣會都由米米主持大局，但是，這回她將主持棒交給郝純真，在眾女熱烈的掌聲中揭開序幕。

「總經理首任未婚妻職位，由錢米米協商讓予，底標十萬元，請喊價。」

各路人馬摩拳擦掌，開始競標。

「十萬五千元！十一萬元！」郝純真隨著買家舉牌的動作，一路喊上去。「十一萬五千元……」

親衛隊首席隊長何真真趕緊舉牌追加，「二十萬元。」

「四十萬。」宋晶晶不甘示弱，喊出雙倍價錢。

「八十萬。」陳沅芬受創的心靈，在這次拍賣會又奇迹式的復原了。

主持人郝純真隨著買家舉牌，不斷地嘁價。

廖淑嬡冒著傾家蕩產的危險也要標得物品，只要得到總經理，就等於擁有半個靳氏企業，這投資太划算了。

「一百萬。」

廖淑嬡會這麼想，其他女人當然也想得到。

「二百萬！三百萬，四百萬……」郝純真瞪大眼睛，數字開始以百萬攀升，她報價的聲音幾乎快跟不上眾人舉牌的速度。

「一千萬！」這時又有人舉牌了。

「一……一千萬！」郝純真報價的聲音有些顫抖。

米米錯愕的瞠大水眸。

「一千萬一次，一千萬兩次……」正當郝純真手中的小槌子要往下敲時，靳熙由人群中走向台上。

「總經理……」眾人驚呼道，

「拍賣不算！是誰這麼大膽在公司里搞這名堂？」靳熙低沉的嗓音透著怒氣。

「她……」郝純真不顧江湖道義，纖指遙指坐在首位亟欲遁逃的主謀。

「別跑！」他一個箭步趕上，揪住米米後面的衣領，將她拎起。

「純真，你這個沒人性的傢伙！」米米氣急敗壞的吼道。

郝純真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錢米米……」靳熙由齒縫裡進出聲音，毫不客氣的將她壓在自己的腿上，屁股朝上。

「郝純真也有份，她是共犯。」

「共犯跑了，主謀加重刑罰。」他當著眾人的面，重重地拍打她的屁股，以示懲罰。

「你不能這樣對我！」米米掙扎著。

「誰要是敢再參與錢米米舉辦的活動，或者私下進行交易，我就開除誰！」靳熙警告道。「三分鐘內，誰沒回到工作崗位上，一律以曠職論。」

眾人立即作鳥獸散。

錢米米狼狽的趴在他的膝蓋上，尊嚴蕩然無存地哭喊著，「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壞東西，連賣夫求榮這等事也做得出來！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靳熙越罵越生氣，打在她俏臀上的力道也跟著加重。

「嗚……」淚水湧出眼眶，她不顧一切地哭出聲來，「好痛喔……」

「不痛我打你做什麼？」

「嗚……我要回家向小姑姑投訴……」米米扛出長輩來施壓。

「最好把整個錢氏宗親會全都請出來，我好一次教訓個夠！」他毫不憐香惜玉的再重拍一下，「以後還敢不敢？」

「嗚……」她抽泣著。

這場鬧劇就在一個打得心疼，一個哭得傷心的情形下落幕。

接下來的日子裡，米米依舊非常堅持，靳熙一日不簽「幸福條款」，她就一日不肯結婚，煩到他願意妥協為止。

不過，結婚與否對靳熙而言只是一個形式，兩人都已經同居在一起，結不結婚早已無所謂。

只是，米米時常故態復萌，動不動就趁他出差或巡視分公司之際舉行「靳熙二手品拍賣會」，小至他用過的牙刷，大至他坐過的椅子，能賣的全都搬上檯面。

周而復始，他不肯讓步，她也不願妥協。

靳熙的強悍態度讓錢米米屢屢占不到便宜，於是，錢蔚蔚居中協調，讓兩人先訂婚，至於「幸福條款」嘛！她有一輩子的時間能與他耗，而他則有幾十年的時間可以慢慢對她洗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