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過了兩天，龐燁將晶片從老魏的腦部取出來。

這一次的手術，比上一次流暢順利許多。

可是令所有人驚愕的是，當手術完畢后的一個多小時，大家再度回到龐燁的起居室，手術台上卻已經空無一人。

「老魏人呢？」韋舒雲一臉錯愕，左顧右盼地扯起嗓子大喊：「老魏！老魏！」

「他的麻藥藥效應該還沒有完全退盡，會上哪兒去？」龐燁皺起眉頭，走近手術台，伸手拿起從老魏身上拆掉的導管檢視。

突然，他黑眸一凜。

「晶片！」龐燁在手術台旁的檯面搜尋著。「我從老魏腦中取出的晶片不見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面面相覷。

「有沒有掉到地上？晶片很小，你再找找看！」韋舒雲說道，一邊蹲下去檢查檯面附近的地板。

席凱茜也跟著過去幫忙。

「舒雲，你的電腦！」秦夢棠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轉身拔腿往門外跑。

如果老魏要把晶片帶走，他一定會將韋舒雲的電腦一併拿走，這樣資料才完整。

「夢棠？」韋舒雲見狀，立刻起身跟著她跑出去。「燁，你們繼續找，我去看看。」

韋舒雲才剛跑出門沒幾秒，龐燁的房門突然自動關上並上鎖。

「怎麼回事？」龐燁一聽見門上的落鎖聲，趕緊前去門邊檢查，卻發覺門完全打不開。

「該死！」龐燁猛力搖動門把，但厚重的門板卻文風不動。

「怎麼了？」席凱茜走到他身旁，忐忑不安地問道。

「我們被鎖住了，出不去！」龐燁試圖用肩頭將門板撞開，仍是徒勞無功。

「怎麼會這樣？那舒雲……」席凱茜露出憂心的表情，看著龐燁不停撞擊門板，心疼地拉住他。「燁，別撞了，這個門板是老魏精心設計，撞不開的。」

「老魏，該不會是他……唯有他才能操控門鎖。可是，為什麼呢？」龐燁停下動作。

他一直以為秦夢棠才是將軍派來的人，沒想到竟然是老魏？難道一開始，他就被刻意安排在他們身邊，等著這一天？將軍果然是老狐狸，他必定是從他處得知他曾經打聽過協會的事，所以才故意派秦夢棠來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懷疑秦夢棠才是有問題的人。

以前這裡的門並不會自動上鎖，上回將軍把他們召回去，老魏說要更改保全系統，難道就是增加了這項功能？

「不知道，難道他也覬覦晶片？舒雲會不會……」席凱茜忍不住擔心。

「現在擔心也於事無補。」龐燁牽起席凱茜冰涼的手，將她拉至身邊。「來，我們再想看看有沒有其他辦法出去。」

其實他也很擔心韋舒雲，因為此時他和凱茜對將軍來說都已經不重要，因為一旦技術研發出來，任何外科專家都可以將晶片植入，複製臟器也不是非他們不可。

唯有舒雲，他是晶片製造者，具有不可取代的地位，要抓一定是抓他。

但願舒雲沒事才好。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龐燁已經敲過室內每一寸牆，翻過每一個角落，最後挫敗地站在窗邊，試圖了解外面到底發生什麼事。

不過除了白雲飄飄，他什麼也沒看見。

好不容易，門上響起一陣急促的拍打，秦夢棠的聲音從門的另一邊傳來。

「夢棠？」席凱茜一聽見她的聲音，趕緊從沙發上站起來回應。「我們被鎖在裡頭出不去！」

秦夢棠聞言，伸手扳扳門板上的把手，確實是被鎖死的。

「我從外面也打不開，要怎樣才能打開？」她問。

「老魏的房內有個控制台，可以控制這裡所有的保全設施，或許能從那裡試試看。」龐燁走到門板旁邊說道。

「好，你們等等，我去試試看。」秦夢棠說完，便往老魏的房間跑去。

過了大約五分鐘左右，龐燁的房門被打開，他們兩人從房內出來，在走廊上遇到跑下來與他們會合的秦夢棠。

「怎麼只有妳一個人？」龐燁停下腳步問道。「舒雲呢？老魏呢？」

「舒雲被老魏抓走了。」秦夢棠臉上的焦急絕不是裝出來的。「我到舒雲的房間時被老魏襲擊，他以我做要脅，逼舒雲跟他一起離開，後來我被老魏打昏，醒來時發現他們兩人都不見了。我們必須把OCP的一切毀掉，基因複製協會只是個幌子，他們要OCP的目的是為了要複製傭兵。這是剛才老魏親口說的。」

「複製傭兵？」席凱茜以手捂口，驚訝地說。她從沒想過他們的研究可以做如此恐怖的用途。

龐燁臉色嚴肅，雙手負在背後。

「只要把我們電腦中的資料刪除，OCP也跟著煙消雲散，這並不是問題。但當務之急是要趕緊把舒雲救回來。」龐燁眉頭深鎖。「只是該怎麼做？」

「這交給我來想辦法，我在特務圈還有一些人脈，或許可以向他們求助。如有必要，我會一個人去救他。」秦夢棠說道。「這個地方我們已經不能待，你們去收拾一些必要的行李，我們儘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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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個小時之後，秦夢棠駕駛一輛越野吉普車，載著龐燁、席凱茜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下疾駛。

這輛越野吉普車是秦夢棠好不容易才向友人調到的。

因為石球已經不再安全，所以秦夢棠準備將龐燁和席凱茜先帶下山，找一家不起眼的汽車旅館躲避安身，她再獨自一人前往尋找韋舒雲。

「夢棠一個人去，行嗎？」秦夢棠駕車遠揚之後，席凱茜站在汽車旅館的窗邊，擔心地說。

「別擔心，她畢竟曾是特務圈中的佼佼者，對於救人這方面一定有她的能耐。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藏好自己，別給她添麻煩。」龐燁說道。「我已經拿到客房鑰匙，我們先進去，再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龐燁很清楚秦夢棠要面對的絕非一般小混混的打鬥而已，他和席凱茜若堅持跟在旁邊，只會讓她還要分神照顧他們，沒有任何正面幫助。

進入客房之後，席凱茜疲憊地跌坐床上，一連串的驚嚇著急和長途奔波，幾乎將她的力氣抽盡。

「我從來沒想到，一張小小的晶片會製造那麼多混亂紛擾。」她抬頭望向龐燁。「燁，我們是不是做錯了？一開始，我們就不應該開始OCP的研究案。」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OCP研究成功，可以救很多人，但也可能變成斂財工具，反而達不到原先的好意。」他當初確實把事情想得太單純，以為這一切只是醫學技術的突破，卻忽略了沒有人能夠替代「神」的地位，去扭轉天意，阻擋疾病、死亡，甚至複製其他人類。

席凱茜立刻了解他的意思，凝視他半晌，神情嚴肅地點點頭。雖然是一年的心血結晶，但該做的還是要做。

龐燁將他們兩人的筆記型電腦從背包中拿出來，放到房內的書桌上，按下開機按鈕。

一開機，兩人同時發現韋舒雲傳來的訊息。上頭簡短地解釋將軍其實是恐怖組織高級幹部，及OCP的真正目的，韋舒雲要他們儘快離開台灣避風頭。

他們離開石球之前，已經把所有OCP的相關資料存入電腦中，其他帶不走的東西也都就地毀掉，現在石球內找不出任何與OCP有重要關連的線索。

只要將他們筆記型電腦中的資料刪掉，OCP就此煙消雲散，就跟從未出現過一樣。

他們兩人相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些許不舍，但是很有默契地，他們同時輸入了刪除的指令。

不消一分鐘，他們一整年的心血，在他們自己的手中完結。

現在只剩下舒雲那一台被老魏拿走的筆記型電腦中，還存有關於晶片設計部分的資料。不過龐燁相信以舒雲的鬼靈精怪，他一定有辦法不讓資料外流。

「現在，我們要做什麼？」席凱茜壓下心中小小的失落，問道。

「妳還有力氣走嗎？」龐燁問。

「可以。」雖然她的雙腿已經微微發抖，肩膀也酸疼不已，但只要龐燁說走，她就走。

「舒雲要我們儘快離開台灣。如果可以的話，我現在就訂機票，我們立刻前往機場，搭最近一班飛機回紐約。」他們的護照證件在離開石球時都已經帶在身上，隨時可以離開。

「好。」席凱茜很快地回答。

終於可以回家了。

在經過過去一天的恐怖經驗之後，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家，好想脫離這一切。

龐燁二話不說，立刻拿起電話訂機票。

「今天晚上剛好有一班飛機，我們就搭那一班。我們可以請樓下櫃檯幫我們叫計程車。」龐燁掛斷電話后說道。

「今晚的飛機？那我們現在就得前往機場。」席凱茜看看手錶。「可是我們和夢棠約好在這邊碰面……」

「我留一張紙條給他們。」龐燁拿起客房內的便條紙和鉛筆，振筆疾書。

舒云：

如果你能看見這張紙條，表示你和秦小姐已經安全逃離將軍的追捕。你們不用擔心我們，趕快逃離這裡，先到偏遠安全的地方避避風頭。

事情的發展已經脫離我們可控制的範圍，為了避免發生無法補救的憾事，所以我和凱茜已經銷毀所有關於OCP的物品，以免OCP被惡人利用。我會和凱茜一起回家，如果你和秦小姐有空來找我們，那就老地方見。

燁

寫完之後，他將便條紙放在電視機上面。

「好了，這樣舒雲就會知道怎麼聯絡我們。」龐燁牽起席凱茜的手。「我們快走吧！」

「你那麼確定夢棠會把舒雲救回來？」席凱茜仍不放心。「我們要不要再等等他們的消息？」

「愛情的力量是很大的，我相信秦小姐會把舒雲救回來。」龐燁微笑。「我們留在這邊就像拔了牙的老虎，只能坐以待斃。如果她的營救行動最後沒成功，等我們到達美國，我們才有能力找人或想辦法營救他們。」

席凱茜也對他露出微笑。

有龐燁在身邊，她突然發現自己變得很勇敢，什麼都不怕。

他說的沒錯，唯有先離開這裡，他們才有辦法對舒雲和夢棠伸出援手。

她跟著他走出客房的門。

他們，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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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燁和席凱茜很順利地搭上飛機，順利到出乎他們意料之外。因為他們本來猜想將軍會派人攔截他們，可是一路走來卻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當他們抵達洛杉磯國際機場，準備轉機至紐約時，席凱茜在經過報紙自動販賣機時猛地停下腳步。

「怎麼了？」已經往前走的龐燁不解地走回她身邊。

只見席凱茜一臉錯愕，指指自動販賣機內唯一一份中文報紙的標題。

龐燁順著看過去，赫然看見報紙的標題竟然寫著：「最毒婦人心，知名國際組織基因複製協會會長慘遭情婦毒手」時，雙眸也不禁瞪大。

他很快地掏出零錢投入販賣機投幣孔，接著他和席凱茜到一旁的椅子上仔細閱讀報導。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依據報載，將軍在台灣時間昨天晚上前往他金屋藏嬌的小洋房，準備和情婦談判，徹底切斷兩人關係，因為將軍最近在外包養了一位年輕貌美的藝人，沒想到情婦因妒生恨，竟選擇與將軍同歸於盡，雙雙燒死於洋房內。

甚至有人從燒毀的廢墟中拉出幾件女性衣物，硬說是將軍情婦的衣物。

席凱茜與龐燁交換一個荒謬又好笑的神情。

「我想，這應該是舒雲搞出來的吧！可是他是怎麼做到的？老魏又如何了？報紙上完全沒有提到他。」龐燁不解。

「總之，他和夢棠應該安全了。」席凱茜為他們感到高興。

他們很清楚，將軍會到小洋房，絕對不是去會情婦，而是去見韋舒雲。至於那些衣物，有可能是她或夢棠上回沒帶走的衣服吧！

他們恨不得能立刻聯絡到他，問問到底怎麼會有如此戲劇性的發展，記者的報導又是怎麼回事？

「說不定過不了多久，舒雲就會帶著秦小姐出現在『老橡樹』，到時我們一定要好好問他們。」龐燁合起報紙，隨手將它往旁邊一放，伸手摟摟席凱茜的肩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

只要將軍一死，目前他們的安全就沒有問題。OCP一直是秘密進行，協會的其他人對於OCP根本不太了解，恐怕也不會多費心神在上頭。就算日後有人想起，人海茫茫，他們要上哪兒找人？

他們從椅子上站起來，繼續往登機門前進。兩人的腳步不知不覺地輕鬆悠閑了起來。

「妳想，妳父母見到我的反應會是什麼？」他們靜靜地走了好一陣子，龐燁突然開口問道。

席凱茜抬眼看他，才察覺到他一直隱藏得很好的緊張。她捏了捏他的手，滿臉幸福笑意。

「我猜他們一開始大概不會對你客氣，因為他們覺得你欺負了他們的寶貝女兒。但是他們最後一定會接納你，因為他們知道我愛你。」

「那麼翰翰呢？他會接納我嗎？」他又擔心地問。

「如果你願意和其他父親一樣，陪他騎腳踏車、打棒球，他會愛死你。」席凱茜保證道。「他總是要求我陪他玩這些戶外活動，但你知道，我向來是個運動白痴。」

「我一定會陪他做任何事情，我已經錯過六年，要用未來的時間好好彌補。」龐燁低頭深情凝視席凱茜。「至於妳父母親的責難，是我自己活該，誰教我讓妳傷心。」

「那不是你的錯，你知道。」席凱茜笑笑，搖搖頭。

「我錯在不該錯過妳，但那都不重要了。」龐燁牽著她的手，走進登機門。

那都不重要了，從今以後，他們會一直擁有彼此，相互珍惜、相互扶持……

他們會有一場溫馨浪漫的婚禮，就在「老橡樹」對面的草地上，凱茜會是最美麗的新娘，翰翰是他們的花童……

一幅美滿的幸福家庭景象浮現在龐燁腦海。

當初離開紐約的時候，他以為他會遊戲人間，最後孤老終生。

然而，此刻再度踏上那塊土地，他竟已經幸運地擁有人們企求的所有幸福。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