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柳澄澄坐在車內，凝視著車窗上不斷滾落的細小水流，外頭的雨跟她眸中的淚，將世界變成一片霧茫景象。

看著窗外越來越大的雨勢，她的心彷佛也跟著一起悲泣，柳澄澄抿著唇，剋制著胸口不斷凝聚的憤怒。

是的，她憤怒，她氣他將她當成玩過即丟的玩物，更氣自己心甘情願地讓他糟蹋自己。

他從沒有用任何言語表達他對她的感情，他們之間本來就是因為性而開始的。偏偏這些日子，她天真地以為他們之間萌生了更深層的情愫，結果是她錯了，他們之間只有性。

沒有任何男人曾讓她甘願投入那麼多的心力，也沒有人能傷她如此深。

「小姐，什麼事那麼傷心？」計程車司機透過後視鏡往後座看，突然開口。

柳澄澄回過神望向司機，他是個年紀大概三十幾歲的年輕人，看起來老實誠懇。

「沒什麼。」她虛弱地說道，聲音中還有濃濃的哽咽。

「妳從上車就一直掉眼淚，還說沒有什麼。」司機顯然打算跟她聊上了，繼續說：「我們開計程車的，每天上上下下那麼多客人，練就一身看人的功夫。不過我還從來沒有看過像妳那麼傷心的客人咧，是跟男朋友還是老公吵架？」

柳澄澄因為他旺盛的好奇心有點惱火，淡淡地說：「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跟別人談。」

「我沒有什麼惡意，只是想當個聽眾，讓妳把傷心的事說出來，總比憋在心裡好。而且，妳下車之後，可能我們也不會再碰面，妳不用擔心我會泄漏妳的心事。不過，如果妳真的不想說，我就不再問了。」司機聳聳肩，不疾不徐的解釋，反而讓柳澄澄對自己剛才的態度有點過意不去。

沉默了一會兒，她幽幽開口。「如果你愛上一個人，之後卻發現他只是在玩弄你的感情，你會怎麼做？」

「聽起來像是連續劇或小說里陳腔濫調的橋段。」司機笑了笑。「我想，我一開始會很傷心、很生氣，但冷靜之後，會去探究事實是否與我所看見的一樣，因為有時候眼睛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為什麼？親眼所見還能有什麼差距？」柳澄澄追問。

「因為一般人看見自己所無法接受的情景時，總是會不經思考的馬上下判斷，可是我覺得，如果對方真的對我很重要，我卻只用幾秒鐘的畫面去決定一切，以後說不定會後悔。」司機的視線再度透過後視鏡與她交會。「就像我們看電視，戲裡面不是也有很多這種因為誤會而分離的劇情？連續劇可以曲終人散，但回到人生，那可是一輩子的遺憾。」

柳澄澄無語地瞪著他的背影半晌，他的話在她心中點燃一絲希望，可是……她承受不了再一次的打擊啊！

「你說得輕鬆，但你知道做起來有多難？看你這樣子，大概沒有這種經驗吧？」她苦笑地說。

「就是因為有切身之痛，所以我才會想出剛才那樣的結論。」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的語氣有些改變。「我曾經有一個論及婚嫁的女友，我們從大學就是班對，後來也是因為一個誤會而分手，從此斷了音訊。後來，我才發現那場誤會的真相，才知道自己竟然愚蠢地推走了心愛的人，所以我辭去工作，開始開計程車，從一個城市換到另一個城市，就是希望某天她能搭上我的車，讓我有機會告訴她我有多愛她。」

柳澄澄靜靜聽著，眼淚又不聽話地掉下來，隱隱約約發出啜泣聲。

「唉呀！我跟妳說話就是希望讓妳停止哭泣，妳怎麼又哭啦？」他看見她又在拭淚時，又慌又急地想安慰她。

「你一定很愛很愛你女朋友。」柳澄澄想著他的故事，又想著自己和唐子揚，紛亂的情緒揪著她的心。

她的確是用幾秒鐘的時間就定了他的罪，但他為什麼會那麼親密地跟那女酒保說話，還讓她吻他？

這種事，能誤會嗎？

「小姐，妳不用替我感到難過，至少我每天醒來，都有一個目標、一個希望，即使今天沒遇到她，明天還是有機會。而且，只要我活著，就永遠都有明天。」司機從前面的儲物箱抽出一張面紙，伸手往後遞給她。

柳澄澄擦乾臉上的淚痕，擤擤鼻涕，思緒逐漸平靜下來。

不一會兒，計程車已經停在她家門口。

柳澄澄付完車錢，對他露出今晚第一個微笑。「跟你說說話的確讓我感覺好了點，祝你很快能找到你女朋友，把誤會解開，幸福地過日子。」

「謝謝。妳也是，如果妳後來證實他確實是個爛人，千萬不要猶豫，直接將他甩了，像妳那麼可愛的小姐，一定有一卡車的人等著追。」司機接過錢，微笑說道。

「我知道，再見。」柳澄澄關上車門，看著計程車離開。

雨，依然在下著。

她從包包中掏出鑰匙，拿著鑰匙的手卻在半空中停了許久，很快地，雨水已將她打濕。

慢慢地，她往唐子揚住處的方向望去，淚水又不爭氣地湧上。然而這一次，她咬著粉唇，硬是不讓淚水落下。

腦海中浮現剛才那位年輕司機說起他戀人的神情，還有他為了尋她而在這個島上流浪的執著，柳澄澄遲疑了，一丁點的渴望混雜在心痛、猶豫、憤怒之中，狠狠地揪扯著她的心，彷佛要將它翻轉過來似的。

如果她放棄這麼一絲絲的渴望，以後會不會也像那位年輕司機一樣，需要用下半輩子來彌補遺憾？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她腦中問著。

可唐子揚本來就是個花花公子，她從第一次見到他時就知道，應該說每個認識唐子揚的人都知道。另一個聲音大聲地、理直氣壯地壓下那小小的提問。

深深吸入一口潮濕的空氣，柳澄澄調回視線，再度舉起手中的鑰匙，雨水已經順著鑰匙一滴滴往下滴落。

她毅然決然地打開家門，走進去，然後用力地甩上門，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

踏入家門，露露貼心地湊上前，磨蹭她的腳踝。

柳澄澄彎腰抱起牠，無視於身上潮濕的衣衫和髮絲，直接奔進卧房，燈也不開就抱著露露坐在床上，整個人蜷縮起來。

她和唐子揚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疲憊地合上雙眸，柳澄澄突然覺得自己這段日子蒼老許多。

她好累好累，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場惡夢，只要夢醒了，她的生活就會回到未遇見他之前的模樣，平淡悠閑而且安全，不會有心痛，也不會有刻骨銘心的愛戀。

從小到大，她唯一的夢想就是想要一個安穩的婚姻，或許沒有太多熱情，但充滿溫暖，彼此關心，而且能攜手走一輩子。可是，一切偏偏事與願違……

她張開眸子，幽暗的室內和窗外的夜像是混為一體，淅瀝瀝的雨聲讓屋內顯得格外蒼涼，深刻的寂寞包圍住她，幾乎可以觸摸得到。

「露露，我該怎麼辦？」她低頭看著膝上的貓咪，像是個彷徨的小孩般問著。

露露滴溜溜的淺金色眼睛望著她，大概是感受到主人的情緒，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柳澄澄望向窗外，層層的烏雲阻絕天空的一切光亮。

老天，禰為什麼讓我遇上他？既然安排我遇上他，為何又給我這樣的結果？她無聲吶喊著，心裡好痛好痛……

天，無聲。

一人一貓也無聲。

唯有外頭夜雨，吵得惱人。

不知過了多久，對著窗子發獃的柳澄澄突然覺得窗外的景象似乎有些改變，她坐直身子，眨眨眼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唐子揚熟悉的身影竟然出現在對街，即使在黑夜中，他的輪廓依然鮮明地映在她眼前。

柳澄澄沒有移動，整個畫面好像定格一樣，一個就在街道那頭，一個坐在窗內，就這麼互望著。

她知道他其實看不見她，因為窗戶玻璃做過特殊處理，夜晚人們從外頭是看不進來的，可是即使如此，她卻覺得他感覺得到她，因為他的黑眸竟然分毫不差地鎖住她的眸。

他全身都濕透了，雨珠自他的發梢落下，而他臉上的慘淡神情，令柳澄澄呼吸一滯，心疼與憤怒同時湧上。

他憑什麼露出那種……心痛欲絕的表情？

受傷的人是她啊！是她莫名其妙地愛上他，是她天真地奉上真心，又親眼看著他吻別的女人，她像是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心灰意冷……

他還來這邊做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痛苦的靜默中逝去，千百種複雜情緒在柳澄澄的心頭交錯浮現，淚水不斷從眸中狂飆，卻無法稍微減輕胸口的沉重悶痛。

半個鐘頭過去，他們依然如此僵持著。

外面的雨似乎沒有停止的跡象，唐子揚保持原本的姿勢，凝望著她窗口的黑眸深情閃爍。

他知道她在窗口，雖然看不見她，但他可以感覺得到她。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他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的，就像他在今天之前，從不知道自己竟已愛她至此。

此刻，他願意做任何事，只要她願意給他一個愛她的機會。

濕透的衣裳黏答答地貼在他身上，冰冷的雨水持續地澆灑，讓他的身體從冰冷到麻木。

然而，他會一直等，等到她願意開門為止。

屋內，柳澄澄的雙手開始摩擦著自己的手臂，眼看著雨水一滴滴打在唐子揚身上，好像也打在她的心上，害她也跟著感覺冷。

終於，她忍不住打開窗。

「你一直站在那兒做什麼！」她朝對街的唐子揚喊道。

看見她打開窗子，唐子揚臉龐閃過一絲希望，往她的方向小跑步過去。

只要她願意理他，就代表他還有挽回她的機會。

「澄澄，我只求妳給我幾分鐘，聽我解釋。」他在窗前站定，深邃的黑眸中有著疲憊與深情。

「這幾分鐘，值得你站在那兒淋雨那麼久？」柳澄澄垂下眼帘，低低的聲音中有著心疼的責怪。她不應該再為這個男人感到心疼，但實在無法剋制自己。

「為了這幾分鐘，我會一直站下去。」唐子揚定定地看著她，語氣中有著少見的認真。

柳澄澄心頭一酸，沉默下來。

「我去『歡樂窩』，是因為我想逃避，想知道我逃避什麼嗎？」唐子揚沒有等待她回答，繼續說道：「我在逃避我對妳的情感，從來沒有任何人讓我產生這種牽腸掛肚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嚇著我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該如何接受這樣強烈的渴望。」

他停頓一下，繼續說道：「我很小的時候便不相信世上有愛情這種東西，因為我在我父母的眼中只看見他們對彼此的憎惡，所以即使我和許多女人在一起，卻未曾有一夜好好的睡著過，我是說單純的睡著。因為我對人有很深的不信任感，可是在我們共度的第一夜，我竟然熟睡到連妳離開都沒意識到。」

「但那時我們不過是陌生人。」柳澄澄懷疑地說道。

若說他的話對她沒有任何影響，那絕對是天大的謊言，但她還是小心翼翼地保護自己，不再讓自己輕易相信他。

「對，那時我們確實是陌生人，但妳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聖誕夜那天我會對妳另眼相看？從妳在男廁門口撞上我之後，妳的影像就一直在我腦中揮之不去，我整天想的就是如何找到妳……」他抬起一隻手，指指自己的手腕。「或許，我們之間系著一條我們看不見的姻緣線，是它讓我們在芸芸眾生中找到彼此。」

柳澄澄不得不承認他的話語很醉人，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腕……姻緣線，是嗎？

再次望向他時，眸中充滿迷惘脆弱。

「你既然要逃離我，現在為何又來找我？」她的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

「因為當妳在我面前轉身而去時，我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要碎了，覺得體內有某部分被狠狠地扯離。當時我經歷此生最大的恐懼，才明白，即使我再怎麼逃避，即使我永遠不見妳，都無法將妳從我心中拔除，我的生命再也回不到原本的樣子了。」唐子揚將手穿過鐵窗，伸向柳澄澄，指尖撫過她的臉頰。「我沒有要吻小蔚的意思，是她突然湊上來……澄澄，我愛妳……」

柳澄澄定定地看著他，突然往後退，打斷他的話。「你到門口等我，我去開門。」

她很快地衝出卧房。

他剛剛說他愛她，他愛她！她渴盼許久的那句話，他終於說出口。從卧房到大門的短短距離之間，柳澄澄卻感覺走了好久好久，該或不該重回他懷抱的各種理由，電光石火地閃過她腦海。

在打開門的那一刻，她看見他站在眼前，黑眸中滿溢的情感，足以讓她溺斃其中。

所有的理由全都自動消失，她筆直地投入他的懷中，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腰。

唐子揚沒想到他會受到這樣的歡迎，心中湧起一陣狂喜，用力牢牢把她鎖在懷中。

感謝老天……他突然產生一股想哭的衝動。

他抬起她的下巴，低頭熱烈地吻她，灼熱不穩的氣息透露他激動的心情。

「澄澄，我愛妳，只愛過妳一個人……」在吻和吻之間，唐子揚急切地呢喃，深怕她又改變主意不理他。

柳澄澄一邊回吻他，一邊已經哭成了個淚人兒。他回來找她，淋了那麼久的雨，是為了跟她說愛她，這樣就夠了。

若非他真的愛她，又何苦如此費心？她不要重蹈那位年輕司機的覆轍，她不要花下半輩子去尋覓她錯失的愛情。她深愛的人就在眼前，她不願也無法再將他推開。

「妳的身體好冷，我們進屋吧！」唐子揚摟著柳澄澄，心疼地說。

「雖然身體很冷，但剛才我心中的冷比現在糟好幾倍。」柳澄澄又哭又笑地說。「對不起，剛才讓你在外面淋那麼久的雨。」

「澄澄，妳原諒我了？」他們走進屋檐下之後，唐子揚望入她的眸，有點緊張地問。

「原諒？不是……我是選擇相信你。」柳澄澄打開門，領著他踏入室內。「以前你有多少女人我管不著，但是從今以後，你的身體和心靈都只能屬於我一個人。」

唐子揚深情凝視著她，忍不住狠狠地吻她，而後又開心地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轉了個圈，差點還打到擺在客廳角落的花瓶。

「我們之間有一條看不見的線，記得嗎？這條線註定讓我們只能屬於彼此。」他抱著她往浴室走去。「我們得先把自己弄乾，我的頭開始有點痛了。」

柳澄澄有些愧疚地輕撫他的太陽穴。「誰叫你要在雨中站那麼久！」

「我覺得很值得。」他笑，很快地又親一下她的唇。

他們關上浴室的門，不一會兒，蓮蓬頭的水聲響起。外頭的雨依然在下，但室內卻變得溫暖無比。

一個月後的某天，柳澄澄和唐子揚相偎在柳澄澄家中的沙發上，一邊聊天，一邊品嘗著柳澄澄剛煮好的咖啡。

這一個月，是柳澄澄這輩子過得最幸福的日子，他們兩人成天膩在一起，唐子揚甚至把自己的手提電腦拿過來，陪柳澄澄一起工作。工作以外的時間，他們會一起逛超市、聊天、發獃等等，所有無聊的事情都因為對方的存在而變得愉悅無比。

最棒的是，唐子揚對她簡直是寵上了天。每天她睡醒時做早餐給她吃，下午她完成要給報社的稿子時，替她按摩因工作而緊繃的肩頸，凡是柳澄澄想要的，唐子揚都為她做到。

另外，他們兩人合作的劇本也在前幾天完成，由唐子揚傳真給各大電影公司。只不過，原本小說中那種隱約又耐人尋味的愛情，因為他們兩人的戀情之故，相對也改編得更加濃郁許多。

「子揚，你把劇本傳真給電影公司也好幾天了，為什麼沒有一家有迴音？」柳澄澄舒服地靠在唐子揚溫暖的胸膛上，突然問道，顯得有些擔心。

「哪有那麼快？電影公司也要時間看劇本，還要評估它的市場性。妳放心，我對我們的作品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唐子揚摟摟她，自信地說道。

「我從來沒有夢想過我的作品會躍上大銀幕，當初我放棄法律這條路，開始從事文字創作時，有許多人勸我別做么事，覺得我是在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可是現在，我的小說可以變成電影，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肯定。」柳澄澄露出微笑。

「說實在的，我很難想象妳站在法庭上的樣子，妳太善良、太與世無爭，一定不會是個好律師。」唐子揚低低地笑出聲，惹來她一個埋怨的白眼。

此刻，唐子揚的手機響起。

柳澄澄立刻從他懷中跳起來，語帶興奮地說：「快點！說不定是電影公司打電話來。」

見到她這麼激動的反應，唐子揚忍不住莞爾，接起電話，柳澄澄期待地看著他。

果然是電影公司打來的，他們對於唐子揚的劇本非常感興趣，開出一個非常漂亮的價錢，希望唐子揚直接將版權賣給他們，他們保證別家公司不會開出比他們更高的價格。

「我只能把劇本的版權賣給你們，至於小說的版權，還是屬於原作者。」唐子揚看一眼身旁雙眼發亮的柳澄澄，跟對方說道，眼神中充滿溫柔。

很快地，他與對方達成初步共識，並約定明天到電影公司正式簽約。

才剛結束通話，柳澄澄便撲到他身上，又笑又跳地問：「是哪家公司要我們的劇本？他們說了些什麼？」

唐子揚抱住她，在她的唇上輕啄一下，笑道：「就是我上回帶妳跟小安去參觀的那家公司，我和他們已經合作過非常多次，他們開了一個非常好的價錢，所以我想也不用等別的公司響應，就直接將版權賣給他們吧！不過只限於劇本的版權。」

「我剛才聽到了，天哪！我覺得好興奮。」柳澄澄呼出一口氣，笑得極為燦爛。「他們有沒有說會找誰來演？我們會不會被邀請去參加首映會？」

「妳也太急了吧！他們得買下劇本之後才能找演員，等拍完大概至少要一年時間，到時如果妳想參加首映會，當然沒問題。」唐子揚看她如此高興，也忍不住笑開臉，胸口盈滿對她的愛意。「澄澄，妳難道不好奇他們願意出多少錢買劇本？」

「只要他們用我們的劇本拍電影就好，我其實不那麼在乎賣多少錢。」柳澄澄很老實地回答。

唐子揚忍不住笑出聲。「澄澄，妳真是太可愛了！但如果我也跟妳一樣，那我大概得喝西北風了。」

「好嘛！那你說賣了多少錢？」

「我現在不告訴妳，等錢匯到妳戶頭時妳就知道了。」唐子揚這時又開始賣關子。

「到我戶頭？為什麼？劇本是你寫的呀！」柳澄澄驚訝地說。

「我的就是妳的，從現在起，我的財務就交給妳管，或許妳會覺得很庸俗，但這是我對妳表達承諾的方式。」唐子揚很認真地說。

以前，他會買很多禮物送給他的女人，那是因為在他心中，他是用金錢「買」她們的陪伴。如今，他將他所有的一切交給他深愛的女人，是因為他想和她廝守一生，和她分享一切喜怒哀樂，他要給她的不是華而不實的禮物，而是一輩子的照顧。

「子揚，你不用這樣，我相信你對我的心。」柳澄澄搖頭說道。

「這不是讓妳相信我的手段。澄澄，我想和妳一起生活，一起變老，想跟妳組成一個家。這是我希望給妳的承諾。」唐子揚揉揉她的髮絲，牽著她坐到沙發上。

暖暖融融的感覺從她的心口慢慢擴散至全身，她縮進他懷中，幸福地嘆一口氣。

「我好愛你。」柳澄澄閉上雙眸，臉頰磨蹭著他的頸窩。

在這甜蜜溫馨的一刻，門鈴突然響起。他們兩人相視一眼，猜想著誰會突然來按她家門鈴。

「我去開門。」柳澄澄離開他的懷抱，從沙發中站起，往門口走去。

她一打開門，赫然發現門外站著的竟是小安。

「小安！怎麼是你？」柳澄澄驚喜地說道，接著把視線移向小安身後的女人。

她看起來頗為年輕，穿著入時，神態和善。

「妳好，我是小安的媽媽，是社會局的人聯絡到我，告訴我小安的情況。謝謝妳之前保護小安，現在我和小安爸爸的離婚手續已經辦妥，也得到了監護權，今天就要帶小安離開這裡。小安吵著說要在離開前跟妳道別，我們才來打擾，真的非常感謝妳的幫忙……」小安的媽媽先輕輕地向她鞠躬，滿懷感激地表達謝意。

「阿姨，我會很想念妳。」小安抬起小臉對柳澄澄說道，然後看見跟在她身後出來的唐子揚，又開心地朝他揮揮手。「叔叔，我要跟我媽媽回家了。」

「是嗎？那你要乖乖聽媽媽的話，以後有機會，叔叔再帶你去玩。」唐子揚彎下身子，摸摸他的頭。

「小安，我也會很想你，有空很歡迎你和媽媽一起來玩。」柳澄澄微笑地說道。

「那麼，我們要回去了，謝謝你們那天保護小安。」小安的媽媽牽起小安的手，帶他坐上停在一旁的轎車。

「再見！」柳澄澄和唐子揚站在門口朝他們揮手，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車子。

「希望小安以後能夠平安快樂。」柳澄澄倚著鐵門，衷心地說道。

「怎麼，又感覺離情依依了？」唐子揚取笑道。「小安的媽媽既然會回來接他，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妳不用那麼擔心。」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有一股失落感，好像自己的小孩被送出去似的，真不明白為什麼，畢竟我和小安才相處一天而已。」柳澄澄聳聳肩，一臉無奈。

「沒關係，我們自己生一個，妳充沛的母愛就有地方寄託了。」唐子揚用揶揄的口氣說。

柳澄澄俏臉一紅，橫他一眼。

「貧嘴！」她嬌嗔地轉身奔回屋內，眉宇間難掩甜蜜。

唐子揚邊笑邊跟著她走回屋內。

這哪算貧嘴？他的確非常想要跟她生小孩，組成一個溫暖幸福的家。他們的寶貝將不用承受他小時候所遭遇的恐懼與傷害，他會用生命去愛他的家人。

唐子揚關上大門，往柳澄澄的方向走去，打從心底露出微笑。

他凝視著自己深愛的女人，再次感謝上天、感謝那個聖誕夜，讓柳澄澄撞進他的生命里。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