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個小時之後,依莎抱著派克回到客廳,看著道格修理椅子,她自己則踱著步安撫孩子。道格注意到她已疲憊不堪,決定明天晚上再修理其它的椅子。他洗了手之後,將孩子從她手上抱過來。
「我來抱他吧!」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了。他已經吃過奶,換過尿布,也打過隔了,但他還是不肯睡。」
「嬰兒都會這樣的。」
依莎轉過身,然後又改變了主意。「我跟你一起坐著──」
「你不需要。」道格說道。「如果我有麻煩,我再叫你。」
「你確定他沒有問題?」
「我確定。」
「那晚安了。」
道格坐在搖椅中,開始溫柔地拍著孩子的背。他還記得以前是如何搖著他妹妹,天啊!時間過得真快。很快地,玫瑰就會搖著她自己的兒子或女兒了。道格以前常一邊抱著他妹妹一邊對她說話,而現在他也這樣哄派克。他的聲音曾令玫瑰感到平靜,或是無聊,因而入睡。是什麼原因並不重要,結果都是一樣的。派克也在幾分鐘內靜了下來,然後像個老頭子般地鼾聲大作。
天色已暗下來,該是道格做事的時候了。他一踏出門外,便用雙臂抱住自己,叫自己別發脾氣。但他仍舊還是生了氣,因為他又被提醒這幢木屋坐落在一灘積水之上。他似乎一直無法接受這個驚人的事實。他不在乎她丈夫或許沒有蓋這幢木屋,或者他只是臨時把他懷孕的妻子帶來這裡當作臨時的家,其實他已在別處蓋了新的房子。那個男人將依莎置於險境之中。他為什麼這麼做?他難道不在乎嗎?
石派克的無能還不只是如此,他所蓋的畜欄──至少那東西看起來應該像個畜欄──顯然已被第一次的強風吹垮了一半。他確定「貝格」的腿傷就是因為不小心被突出的釘子所刺傷的。如果那是真的,那麼感染的可能性就大了。道格必須儘快找出真正的原因,這樣他才能換下他為「貝格」敷的葯。但他決定明天早上再問依莎,讓她儘可能多睡一些。
破曉之後不久,依莎起床了。她抱著派克來到桌邊。
壁爐中一塊木頭移動了,冒出的火光照亮了整個房間。道格站起身來,替她拉了一張椅子。
她看到他再次準備了結塊的燕麥粥和燒焦了的吐司。
他看到她的頭髮在火光下是如何地閃亮,她將之綁成辮子垂在背後,紅色的髮絲垂在她臉頰的兩旁。她真是一個美麗的女人,母性的光輝令她更加動人。
依莎發現道格正在盯著她看,立刻警覺起來。「派克一直不打嗝。」她只能想出這句話來引開他,使他不再注意她蓬亂的外表。
道格將一條幹凈的毛巾披在肩頭上,然後將孩子抱了過來。「你能夠坐下來嗎?」
「是的,我感覺好多了。」
道格站在她身後,一面輕輕地拍著孩子的背。依莎不想傷他的心,拒絕吃那噁心的食物,因此她勉強一邊吃,一邊喝大口的水將它咽下去。她想把牛奶留下來等晚餐時再喝。
「你應該每餐都喝牛奶的。我下星期一再帶更多回來。」
「我們幾個月前有兩頭乳牛。」
「後來呢?」
「我不大確定。有一天早上,牠們突然就不見了。」
「你認為是鮑力偷走的嗎?」
依莎聳聳肩。「派克似乎不是太難過,而且他拒絕談論這件事。我想他大概是忘了關上畜欄的門,他有點心不在焉。」
「你的意思是牠們自己跑走的嗎?」
「穀倉的門也有可能是開著的。」依莎說道,低頭盯著桌子看。她看起來有些尷尬,因此道格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他轉過身,不讓她看到他驚訝的表情。老實說,她丈夫簡直一點用也沒有。
「那這間屋子呢?不是派克蓋的吧?」
「不,不是。你怎麼知道?」
因為這幢屋子蓋得很牢固,這就是道格猜出她丈夫不可能蓋了這幢屋子的原因。不過他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怕會讓她不高興。因此他又問了她另一個問題。「他有沒有在較高的地方蓋另一個家?」
「沒有。這個問題真奇怪,我們都搬到這裹來了。」
依莎想從椅子上站起來,但道格把手放在她肩上要她坐下。「吃完你的早餐,你需要補充體力。告訴我,「貝格」是怎麼受傷的?」
「鮑力的一些手下隨便亂開槍,「貝格」抬起前腿撞到了穀倉的門。」
「牠是不是被突出的釘子刺到了?」
「不是。」
孩子突然打了一聲很響的嗝。依莎的笑容讓道格心想,她一定認為她兒子剛完成一項偉大的成就。
「我真的吃不下了,」依莎說道。「我晚一點再吃好了。」她在道格來得及與她爭辯前站起身來。「今晚我想要煮晚餐,我愛死烹飪了,」她故意誇張道。「它給我一種……安慰。是的,安慰的感覺。」
道格聽出了她的謊言。他開始大笑,然後對她搖搖頭說道:「燕麥粥那麼難吃嗎?」
她的雙眼露出邪惡的神情。「好象在吃水泥。」
他們互相注視了對方宛如一輩子那麼久,雙方都不願將目光移開。
「你真的得停止那麼做。」
他聲音中的沙啞令她感到全身溫暖起來。「做什麼?」她輕聲喘息問道。
「一天比一天漂亮。」
「哦!」她嘆息道。
道格比依莎更清楚情況。他又再次地盯著她的雀斑,因此他很快強迫自己看向窗外。樹叢中的一陣騷動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愣住了。有一個影子緩緩地在路上移動。那個人太遠,道格無法看清他的臉,但道格知道是誰來了。會騎到這麼遠來的人只有鮑力。席醫生曾告訴過他,那個人喜歡過來看看這個遭受他恐嚇的女人。哦,是的,一定是鮑力沒錯。
道格首先必須確保依莎不會恐慌才行,否則她就會把嬰兒吵醒,那麼鮑力就會叫他的手下進來。道格繼續盯著窗外看,同時用平靜的聲音對依莎說道:「依莎,孩子會睡上一陣子嗎?」
「哦,是的。他昨晚一整夜沒睡,今天需要補充睡眠。」
她將孩子從他手中抱過,往卧室走去。道格跟在她身後,等到派克被完全安頓好之後,然後平靜地告訴她有人來了。
依莎沒有恐慌,她開始脫下衣服。「我有多少時間?」她問道。她將袍子扔在床上,開始解開她睡衣的扣子。
「你在做什麼?」
「我必須換上衣服到外面去。」
「不行,你待在屋內。」
「道格,理智一點。如果他看見我,他就會走開。我每次都是站在門口拿著我的獵槍,我要他看到我懷孕的樣子。我需要一條皮帶。請你幫我從角落的箱子裹拿一條派克的給我好嗎?別光站在那兒,我們需要快一點。他不喜歡等。」
「你不能……」
依莎跑向他,將手指放在他嘴上,阻止他爭辯。「如果我不出去,他會開始對空中亂開槍。槍聲會把派克吵醒的。你想讓他聽到嬰兒哭聲嗎?快,幫我穿衣服,好讓我矇騙那個男人。拜託!」
道格把她的手從他嘴上移開,然後抓住她。「絕對不行。我要出去殺了那個混蛋。你懂嗎?」.
「不。」
「這會是一場公平的決鬥,」道格保證道。「我會把他逼走的。」
依莎瘋狂地對他搖著頭。「別再這麼頑固了,鮑力不會和你決鬥的。那個人是個懦夫,道格。我們沒有時間爭辯這些了。你可以從前面的窗口那裹保護我。如果他看起來像是要傷害我的樣子,那麼你再出來讓他走開。不過,你不可以殺他,你懂了嗎?」他臉上的表情告訴她,他不懂。「拜託!看在我的分上,控制你自己一下。好嗎?」
「老實說,我真的很想」
依莎摸摸他的臉頰止住了他的話。「但你不會。」
道格不置可否,他只說了一句:「也許吧!」
依莎翻了個白眼。「請給我皮帶,快點去拿。」
道格脫下了他自己的,然後交給她。「不准你穿屬於派克的東西。」
他似乎十分在乎這一點,而因為他的褲子依然緊貼在他的臀上,依莎也就沒有浪費時間和他爭論。
當道格走到窗邊去看鮑力時,她已準備好了。她依然挺著大肚子,但看起來不像她愈來愈接近她和席醫生所給鮑力的預產期。.
依莎站到道格身邊,看到鮑力正在山坡下的路上。
「我看起來還像懷孕的樣子嗎?」
「我想是吧!」
她把手放在他臂膀上。「你應該先看看我再決定。」
道格很快地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遍。他不喜歡他所看到的,並且對她皺了皺眉,讓她知道他的感受。依莎穿著一件白色上衣和一件深藍色毛衣,撐起她的大肚子。
在他看來,那個混蛋根本不配看到這麼美的她。她是故意要引誘他的嗎?不,她當然不是。她無法控制自己的美貌,而不幸的是,他也想不出任何辦法讓她變醜一點……除非她願意在頭上套個麻布袋。不過,道格也沒有提出這個建議,因為他知道她不會接受的。
「把你的襯衫把起來。」
「已經扣了。」
「最上面的兩個還沒有。」他說道。他把槍放回槍套中,幫她扣上扣子。「不能讓他看到他不該看到的部分。」他告訴她。
道格的手指碰到她的下巴。世上怎麼會有女人有如此恍如絲般的肌膚?
「他不會傷害我的。」依莎輕聲說道。
他的目光注視著她。「我會確保他不會傷害你。如果我必須殺他,請你不要和我爭辯。同意嗎?」
「同意。」
「來吧:他往屋子這邊來了。」
依莎伸手握著門把,等道格站到窗戶旁的位置。她沒有等他允許就徑自開了門出去,因為她知道如果要那個固執的男人點頭允許,她恐怕得在那裡站上一整天。
「我現在要出去了。」
「依莎?」
「什麼事?」
「不准你對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