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楊尊等人透過黑陽幫的朋友想要親自見黑爺子,都不得其門而入,不是聽說他出國,不知去處理什麼事,要不就是幫務都由徐志光打理,有事問他便成……他們透過關係和黑爺子的老朋友們打聽,他們也說很久沒見到他。
「難道被死光頭做掉了?」柳浪懶洋洋的說,灌了一口酒。
「他再怎麼狠,總也是黑爺子的孫兒,不可能吧……他沒那個膽。」楊尊也是邊灌酒邊說,眯起那彷彿能看透世間一切複雜的雙眼。
「闊別多年,他再次見到衛可仲,就嚇得屁滾尿流,哪有膽子殺爺爺?再說,他只是有著暴戾的個性,論膽識、論狠心,都還不是真正的角色。
」
黎焰和柳浪不自覺的分心,想到了修羅門原本的未來領袖——伍剛。
伍爺真的是伍剛殺的嗎?
「不會死掉,遲遲不現身,又不管黑陽幫的事務……」最富機智的黎焰手指捏著雪茄。
「符合以上條件的狀況……除非是生重病,死光頭將他藏起來,形同軟禁。」
他們撥了通電話,請在全球醫學界地位崇高的社聖夫查一查。
哪知冷血醫沉吟半晌,冷冷的說:「我早查過了,沒有,都沒有。」
他們自然知道「都沒有。」的意思,就是全世界的醫院都翻遍了,都沒有。
接下來,還能指望誰呢?
幾天後,有個少年來到醫院,想探望衛可仲,但是因為他還在加護病房裡,而且杜聖夫派人重重戒護,少年不得其門而入,只好來找杜聖夫。當然,這位世界名醫每分每秒都拿來救人賺錢,沒空理他,可是少年堅持等他。
到了半夜,杜聖夫從宋護理長那裡知道少年還在,於是要她趕他離開。
「我叫唐俊明,是唐俊澤的弟弟。你跟他說,他一定會見我!」他想衝進去。
但是管他是總統、駙馬,還是金孫,都一樣,如果不是要介紹杜院長賺錢的case,他絕不浪費一分一秒。
眼看無計可施,唐俊明只好從書包里拿出一隻紙盒,跟宋護理長說:「這是我今天放學,又被隔壁學校的王豪霸毒打、勒索時,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救了我,拿給我的。他叫我來這裡,把這東西交給杜院長。」
當他今天又不可避免的被王豪霸打趴在地上時,一個左臉有道刀疤的男人一腳就把王豪霸踢飛到牆邊,當場撞暈了過去,然後那男人把紙盒遞到他的面前,交代他拿給誰,並淡淡的說:「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保護你。」
一向懦弱,不管謝柔音如何勸導,唐俊明都日復一日的麻痹自己,不認為自己有什麼條件可以勝過別人,瞬間卻懾服於刀疤男子一腳踢飛王豪霸,並讓他昏過去的力量,這陌生男子有著沉靜卻巨大的能量,竟然讓唐俊明重新活了過來,決定要振作。
唐俊明並不知道,這就是伍剛與生俱來,人人都信服他的天賦。
杜聖夫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聽到少年說臉上有刀疤的男人,心裡一凜,好像觸碰到什麼極凍的雪團。
他大聲吩咐宋護理長把紙盒拿進來,縱然宋護理長再三提出警告,說這可能是炸彈或是攻擊物,他還是不為所動的打開。
是一隻木魚,上頭隱隱約約的刻了地圖。
從修羅門解散后,五煞再也沒有合作的機會,儘管這次衛可仲缺席,不過為了突破黑陽幫核心,查出黑爺子真正所在的地方,他們又擬定了詳細的潛入計劃,破解只要一個意外就可能會誤觸警報的重重關卡,而且只准一次就成功,雖然危險萬分,但畢竟太久沒幹事,手都癢了。
終於,透過世界唯一的3D追蹤器,偵測到核心所在的方位,他們決定直搗黃龍。
蹲在通風口地下室,見到地面上鋪的榻榻米,楊尊終於放心的一躍而下,還接應著黎焰,完全無視這僻靜到像真空房間的佛堂里,蒲團上還跪坐了一位正在念經拜佛的老人……不,應該說,就算老人聽到了,他也不動聲色。
一分鐘過去……半小時也過去……老人還是沒有出聲斥責或叫人收拾他們。
這可讓最衝動、最沒耐性的黎焰悶壞了,蹲在老人的右側,無聊的掏出一根煙,邊抽煙邊催促道:「效!我一分鐘幾百萬上下,不是拿來等你的喔!」
楊尊畢竟是五煞之首,又是個斯文人,微微的訓了下黎焰,坐到老人的左側,恭敬的說:「抱歉,還沒說清楚我們的來意。黑爺子,沒想到你真的在黑陽幫的組織內部建了座神秘的佛堂,而且日夜念經拜佛,想必是為了過去沾滿了血的人生做懺悔。你這麼誠心,佛會給你一條路讓你好走的。」
「乾脆說一路好走算了!」黎焰生氣的說,彈了下煙灰。一幾十年過去,殺都殺了、砍都砍了,黑陽幫乾的案子還算少的咧,念經有什麼用?你開車輾死一個人,難道倒車就能讓那人復活?」
「唉,如果道歉有用,就可以免除罪與罰,別說警察了,人類也覺得自己比老天爺大,因為大家心中都沒有尺,想做就做。」
楊尊又不禁以警官的身分羅唆。
黎焰推了推黑爺子,「喂,聽到了沒有?過去都過去了,趁你現在還活著的時候做點好事,總比你在這裡念經給自己聽要好得多。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你念經是念給佛祖聽,還是念給自己聽?是給自己聽的吧?什麼誠心?什麼懺悔?都是假的,都只是想要自我安慰。」
「黑爺子,與其在這裡虛度一生,不如跟我一起去救人。」楊尊說。
黑爺子依然念念有詞,不為所動,當他們是俗人,不跟他們計較。
「你再這樣,我就要來硬的了。」黎焰把煙蒂亂丟在蘭花盆裡。
楊尊沉重的說:「你放任徐志光那死光頭,利用黑陽幫為非作歹,將黑陽幫幾十年來樹立的威信全都毀於一旦,就因為你要誠心懺悔,終日念經,可是在這同時,有更多的人受到死光頭的影響,深陷痛苦當中,你造了更多孽,卻還不自知……」
黑爺子緩緩的開口,「黑陽幫滅也好、強也好,我都不掛於心了,我隱居,權力自然會漸漸集中於應該握有權力的人,難道我能去監督自然現象帶來的演變嗎?」
「你可真會推卸責任!好好一個黑陽幫,你說不玩就不玩,壞了也不關你的事,這麼老了還這麼任性,就是因為你的不掛於心,所以衛可仲才會差點被徐志光害死!」黎焰終於忍不住跳起來,怒聲說道。
黑爺子睜開細長內斂的眼睛,眼神不帶一絲銳利,卻飽含了許多心事。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
楊尊和黎焰互看一眼,他們想,應該是——伍剛。
衛可仲的病情毫無進展,始終昏迷不醒。
謝柔音沒有一刻不痛苦,都是為了要保護她,他才會傷了那麼重要的地方。如果他無法再醒來,怎麼辦?
如果他真的終身癱瘓,她願意照料他一輩子。如果他成了梢物人,她也會為他翻身,處理所有的事。
她就是不要離開他!
每天都來探望的謝玉燕攤門進來,見到謝柔音,不禁心中有氣,憤怒的說:「為了你,衛可仲拒絕名利雙收的機會,不到我們學校當老師,天天都去道館報到,還花心思打扮,讓自己成為上流貴公子,甚至為了要討你歡心,勉強自己練習鋼琴,可是你為了不想傷害唐俊澤,竟讓他身受重傷……你到底可以為他做什麼?」
是啊!為了她,他這粗手粗腳的人,連鋼琴都練了,而她……
忽然,她想到了,衛可仲不是很希望她去參加台灣國際鋼琴音樂大賽嗎?
她一直覺得自已沒有那種程度,去和那些每天練琴二十小時的老手比賽,也覺得太難了,可是……謝玉燕罵得對,他都願意為了討她歡心,硬逼自己一個瀟洒粗獷的男子去練琴,對於參加比賽,她這音樂人又有什麼資格說難呢?
從那一天起,她認清了事實。
衛可仲不可能突然好起來,而醫院裡有杜聖夫派的看護,二十四小時輪班,給與最好的照護,她就算整天待在他身邊,也是一點幫助也沒有,日子還是要過的,只能把他的命交給他自己了。
謝柔音繳了報名表之後,每天埋首在鋼琴前,努力彈奏,這是衛可仲的希望,不管他能不能醒來,這是他的心愿,她一定要完成,讓他和全世界的人看,她謝柔音確實什麼都不如人,但只有愛衛可仲的心是可以稱霸世界的,而這份愛可以讓不愛在黑白鍵上計較的她,終日為了樂曲廢寢忘食,她的樂譜上滿滿的都是鉛筆、紅筆、原子筆所做的筆記和記號。
她捧著樂譜到處請教前輩們、老師們,他們都非常訝異,謝柔音這個懶懶散散、天馬行空的女孩怎麼突然認真起來,而且是在畢業后?
她一定要得獎!所以每天除了睡覺時問,她不問斷的練琴,甚到練到指甲都出血,還是沒知沒覺的繼續練習,最苦惱的就是沒有一位專屬的老師可以從旁指導,客觀的說出她有什麼地方要改進,或是有什麼不太符合意境的彈奏方式。
因為她已不是學生,若要自費聘請老師,又沒人敢擔任,因為一來,時間緊迫;二來,大家都知道她的程度並不算特別好;三來,兩個人的默契是要從平日的練習中培養……若是聲望被謝柔音在台灣國際鋼琴音樂大賽中搞砸,那可真是得不償失,所以大家都只願意免費的提供意見,卻不敢成為她的專屬指導老師。
怎麼辦?再這樣下去,我練到吐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謝柔音愈想心情愈不佳,甚至想逃避這個大賽。
這天,她跟兩位好友約在咖啡館見面,她無精打採的趴在桌上。
忽然,一個男人來到桌邊,厲聲質問道:「你還有時問喝咖啡?」
「對不起。」謝柔音立刻驚坐起身,抬頭一看,竟然是——
唐俊澤臉色陰鬱的瞪著她。
「學長。」
兩位好友異口同聲,興奮的靠向他。
「走開!」他無情的推開她們,抓住謝柔音的手腕,便往外走去。
「學長,你……」謝柔音神情慌張,腳步跟嗆。
「還不趕快回去把「莫札特K310」再練一千遍!」他命令。
「學長,你都知道了?」她不可思議的問。
「誰教我是音樂大學的完美學長呢!只要是有關學校的人事物,哪一樣我不知道?」
唐俊澤將她塞進車子的副駕駛座,他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油門一踩,車子開上馬路。
「啊……好懷念,以前每天都要起個大早,就為了趕自練曲……」
「少來!聽說你沒有一次是第一節就到的。」唐俊澤斥責。
「嗄?哈哈……是這樣的嗎?」謝柔音不好意思的抓抓頭。
唐俊澤自願擔任她的指導老師,除了對她一定得這麼做以外,還有就是想贖罪,他並沒有要傷害衛可仲到那種地步,原以為死光頭說要讓衛可仲消失的意思是在他和謝柔音的兩人世界消失,或許是利用掀出他是黑陽幫繼承人的手段,迫使他不敢再出現他們面前之類。
如今才知道,最沒有資格出現的,是唐俊澤自己。
天啊!他多麼希望衛可仲不要有事。
暗夜碼頭,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徐志光卻滿心歡喜的坐在消波塊上抽煙,因為這是他榮登幫主之後的第一件大案子,從泰國走私兩百斤的海洛因,嘖嘖,換算成新台幣,那可是一筆驚人的數目!近年來在泰澳緬東之間,他都努力的埋了一些線,現在正是大豐收的時候。
衛可仲成了廢人,黑爺子幾年前就轉性,整天關在佛堂里念經,從今以後他就是王了,哈哈……就是現在!
「死光頭,這麼有興緻,半夜捕魚啊?」黑夜中,有三個人背光而來。聽那聲音……是楊尊!徐志光不為所動。
警察?警察又如何?白道的火力比得過黑道嗎?以前他還會怕楊尊,但現在身為黑陽幫的最高領袖,他什麼都不怕,何況泰匡最大毒窟的經營人也挺他。
左邊那人金光閃閃,不用說,一定是囂張又有錢的中法貴族華裔黎焰。
中間是柳浪嗎?又不太像,柳浪沒那麼矮……
走過了探照燈,黑爺子在他們兩人的陪同下,不慍不火的現身。
徐志光面露驚詫,很快又恢復冷靜,笑道:「不傀是五煞,黑爺子有很多相交幾十年的朋友和忠心耿耿的左右手,但只要我不說,就是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所在,你們竟然把他找出來了,佩服、佩服。」他心情好,拍幾下手以示嘉獎。
但黑陽幫里大多是他徐志光的二代新血,把黑爺子找出來也沒用了。
「帶著你的人走吧!」黑爺子言簡意賅的說。
他這麼說便是隱含了千言萬語,他不想偏愛哪一個,不能為了衛可仲而奪走這個孫子的命,所以只是叫他滾出黑陽幫及他的視線範圍,但另一個意思是,若徐志光要硬拼,他黑爺子是不會輕饒他的。
你的人都沒了,還在恐嚇我什麼?」徐志光才不把他當一回事。
這時,他聽到手下大喊泰國的走私船已經來了,興高采烈的過去指揮。
過去他遺會隱瞞、掩蓋,現在卻直接當著黑爺子的面做不法勾當。
有十幾個人從泰國來的走私船上走下來,進行交易,其中有一位四、五十歲的壯年人,顯然是那些泰國人的老闆或老大之類的,跟徐志光說了一會兒話,便瞧向黑爺子等三人,笑了笑,然後走過來。
「你好,我是泰國來的,叫萬龍。」
聽到這個名字,黑爺子一凜。萬龍是泰國毒窟的重要角色,他曾受託處理某方與萬龍的糾紛。
「這是我第一次來台灣的第一份禮物嗎?」儘管深夜時分,萬龍還是戴著墨鏡,不想讓人盯著他失常的盲眼,冷笑的掏出一把槍,抵著黑爺子的頭。
楊尊和黎焰不知道這不速之客與黑爺子曾有過過節,一時應變不及,沒能出手阻攔。
「萬龍叔,你……」徐忠光也不知道萬龍與爺爺有過糾紛,原本只是向萬龍炫耀自己已做上黑陽幫幫主的位置,就算念經拜佛的黑爺子來到,也只能看他卸貨,沒想到萬龍竟然走上前威脅爺爺的性命。
黑爺子回想起從前,萬龍的毒品生意沒有年齡之分,連未成年人也囊括在內,害得委託人去泰國求學的十七歲小兒子因為毒癮成性而暴斃,探聽後方知,已有許多涉世未深的年輕男女被誘惑,知道萬龍為了錢,什麼都可以置之度外,他便攬下黑陽幫存在這世界的重責大任,聯合亞洲具有分量的角頭,與國際刑警亞洲部,合力搗破萬龍的毒窟,並在一次追捕行動中,流彈傷及萬龍的一隻眼,最後瞎了。
數年後,不知情的徐志光想起萬龍這號人物,他從猖狂的泰人第一毒,轉為地下買賣,沒想到低調走私到各國,竟比之前大肆張揚,獲取更大的利潤。
「光,一旦這老頭死了,就再也沒人可以仲裁你和我。」萬龍笑得合不攏嘴。
徐志光連忙上前,「他是我爺爺......」
「你要至高無上的權力、鈔票?還是一個沒用的老頭子繼續在你的頭頂撒尿?」萬龍才不管那麼多。
「你空有一身才能,只能聽命於人,不覺得窩囊?」
徐志光很想把爺爺踩在腳下,讓爺爺看清楚,並非只有衛可仲一個人能幹!但是……要是爺爺死了,他就算稱霸全世界的黑道又如何?
他只想證明給爺爺看。
「死光頭,你真的是畜生嗎?」黎焰怒聲說道。
「誰教這死老頭眼中只有衛可仲?那傢伙一去就是十幾年,只有我,忠心耿耿的守著黑陽幫,可是這老頭卻只等著衛可仲回來接位,我不是人嗎?我不是他的親生孫子嗎?如果他認為只有正統的血緣才可靠,那我就靠我自己的雙手打天下!」
這時,一輛重型機車疾速而來,然後停住。
嬌小的謝柔音跳下機車,奔向眾人,氣息微喘的說:「為什麼一定要成為接班人,你才覺得黑爺爺看得起你呢?在可仲消失的十多年裡,在他等著可仲回來的同時,也把幫務一一移交給你,讓你跟在他身邊學習做事,讓你成為黑陽幫重要的角色,不是嗎?他思想?
切沒發現就算了,怎麼連你這麼精明的人也沒感覺?」她遠也看到徐志光的怒吼。
徐志光懶得理她,可是仔細一想,難道不是這樣?
「如果……如果可仲沒有出走,你有機會獨享黑爺的愛嗎?你可以日夜不分的一直待在世上唯一的親人的身邊嗎?
你可以從你爺爺身上學習到這麼多事物嗎?如果可仲沒有出走,黑爺爺會一直把重心放在他身上……你是不是又會比現在更怨恨他?」
她聽說有個驚險的攤牌活動,於是纏著阿常.要他帶她一起來,這是她以前最痛恨也最不敢接觸的事情。
因為認識衛可仲的關係,她變得勇敢。
「廢話少說!我才沒時問看你們演親情大和解的戲碼。」冷酷的萬龍一心一意只想報仇,踹了下黑爺子的膝蓋,大喝:「給我跪下!」
黑爺子久居佛堂,身手不若以往靈活,被他這麼一踢,頓時半蹲在地上。
「萬龍……」
楊尊和黎焰異口同聲,又驚又怒。
萬龍把槍口抵著黑爺子的後腦勺,「你以前不是很威風嗎?嗯?」
「我不後悔。」黑爺子緩緩的笑了,「你傷害了這麼多人的子女,使這些父母親痛苦,你一定是沒有自己的孩子,才會這麼不在乎。」
萬龍被觸動心事,火冒三丈的說:「你還敢說?就是因為你該死的仲裁了我,讓我的這些事全被掀開,我才會這麼恨你!
在我兒子的面前,我是一個慈祥親切的好父親,他那時還是個中學生,我都騙他:我在跑船,而他也相信了。
自從你帶人來仲裁我之後,這件事傳開,我最熱血又單純的兒子罵我背叛了他,他不能原諒我,一次大吵之後,我打了他一巴掌,他跑了出去,從此,再也沒有他的下落……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是生是死?」他傷心失去了兒子。
謝柔音不能接受他的說法,嬌斥道:「豈有此理!要不是你不做好人,你兒子又怎麼會跑出去?你說黑爺子仲裁了你,很對不起你,但要是你永遠欺騙你兒子,你以為這就很對得起你兒子了嗎?」
「你是誰?要你多嘴?我先斃了你!」萬龍從胸口又掏出另一把槍,對準謝柔音。
「啊!」她嚇得驚呼。
不等楊尊和黎焰過去保護,騎重型機車載她來這兒的阿常從黑暗裡衝出來,將她拉到身後。
「不要怕,師母,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阿常一臉凜然。
萬龍滿身怨氣,正想大開殺戒,一看到阿常,立刻動彈不得,僅剩的一隻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深怕是自己眼花。
「阿常……」他的聲音顫抖,摘下墨鏡,想看清楚些。
「沒想到你到今天還是一樣讓人討厭。」阿常兀自鎮定的用泰語說道。
「我……」
不等萬龍說完,徐志光飛身撲上前,推倒他,並搶走他手上所有的槍枝。
寶貝書苑製作寶貝書苑製作寶貝書苑製作
萬龍的手下們隨即奔上前,有的搶救老大,有的展開反擊。
楊尊、黎焰和徐志光邊出手邊把黑爺子從敵人手上搶回來,對方人多,而且有帶刀或槍,他們只能冒險一拼了。
至於徐志光吸收的黨羽,見到他們真槍實彈的幹起來,紛紛嚇得四散奔逃。
一陣混戰後,萬龍突然用泰語大聲喝道:「好了!你們都給我住手!」
正打得難分難解的手下們,錯愕的頓住動作,慢慢的撤退。
「你們剛才沒聽清楚!」萬龍想,手下們可能是沒有會意過來,又看根本不懂泰語的徐志光將他撲倒,情急之下,才會動手,他一陣大喜后,又頹然良久,才用泰語說道:「那個年輕人……是我兒子!」
手下們嘩然,看看阿常,又看看老大。
在刀光劍影中,一直被阿常保護的謝柔音,好不容易等大家暫停交戰,於是多嘴的問:「那大叔嘰哩咕嚕的,說些什麼啊?」
阿常故作鎮定,「他說……我是他兒子。」
楊尊、黎焰、黑爺子和徐志光聽了,都大為震驚。
「沒想到……阿常,你竟然是泰國最大毒窟經營人的兒子……天哪!,怎麼我身邊的男人,隨便一個都大有來頭?你為了脫離父親,居然偷渡到台灣,成了非法勞工,被坑了兩百元也不能伸張……」謝柔音不知道該敬他還足憐他。
「對,我就是不想要有一個這樣的父親,所以我來到台灣。」阿常昂然的說。
幾天後。
謝柔音在加護病房裡放一台音響,播放她特地錄給衛可仲聽的個人台灣國際鋼琴音樂大賽準備曲目和候補曲目。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選「莫札特K31O」嗎?因為我六歲的時侯到書店買文具,書店裡正好在播放這一時期的莫札特創作曲,當時我好驚訝,心想,這是什麼聲音?為什麼比學校幼稚得要死的唱詩好聽?在知道有鋼琴這個東西之後,我便開始學琴。」
她一邊翻著樂譜一邊說。
她每天總是在練完二十個小時的琴后,來到醫院看看衛可仲,跟他講一講今天發生的所有事。
「長大后我才知道,原來那時候聽到的是西班牙女鋼琴家ALICIADELARROcHA的版本,她身高只有一五O,比我還矮。而對一架大鋼琴,我們要克服身體小、手小、腳也短的問題,因此想要彈好鋼琴,需要比別人擁有更多的毅力和決心……我一發現原來也有小人兒把鋼琴彈得那麼出色,而且又是她讓我喜歡上鋼琴,我就由衷的想要跟她一樣……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老師馬沙爾先生在戰亂中也要教她鋼琴,也就不會有後來的她。所以我想要好好的教小孩子彈鋼琴,向他們兩位致敬。」
衛可仲躺在床上,身上插著大大小小的管子,還是無聲無息。
「我……要參加台灣國際鋼琴音樂大賽,如果落選了,你還會想跟我在一起嗎?」謝柔音望著他的側臉,有深情,也有不舍。
「就算我沒得獎,你也不要覺得我沒用,說要跟我分手,好不好?」
看著他仍然昏迷不醒,她突然好想念他的聲音和他的笑容……
「是你自己要來追我,是你自己要引誘我愛上你,怎麼可以在我沒有你不行的時候,突然什麼事都不做了呢?好不容易……因為你我才變得堅強,相信自己值得被一個人愛,如果沒有了你,我是不是又要重回原點?」她的聲音變得哽咽。
黑爺子輕輕敲了下門,走進加護病房,徐志光跟在他身後。
看著多年不見的孫子,如此消瘦蒼白的躺在病床上,而自己只顧著念經拜佛消業障,黑爺子不禁責怪自己老胡塗,
若非他一直把重心放在出走的可仲身上,明明已經十分倚重志光還不白知,志光也不至於心生不平,去找可仲的麻煩了!
他不怪志光把可仲變成這副摸樣,反而非常自責。
「喂.你到底還要躺到什麼時侯?難道你就真的哪么愛搶鋒頭?」想到同父異母的兄長被自己害成這樣徐志光心中有愧。
「你在的時候,是大家目光的焦點。你消了十多年,人家想了你十多年,現在你不動也不笑了,更是掄盡我的風采,你一定要這樣糟蹋我才甘心嗎?你起來呀!」
黑爺子想要訓他幾句,卻看見徐志光淚流滿面。
楊尊、黎焰和柳浪陸續走進來,見到這景象,雖覺得詫異。但也寬心了。
好多事情曾經糾紜不清,經歷一番風雨後,都已解開,唯獨衛可仲昏迷不醒,沒辦法知道屬於他的世界都已美好,怎不教人感慨、傷心呢?尤具五煞情同手足。
「喂,你知道嗎?有伍剛出現的痕迹……」柳浪看著床上的人,幽幽的說。
衛可仲依然沒有絲毫回應。
阿常帶著萬龍走進來,淚水瞬間盈眶,「師父,是你替我出頭討回兩百元,是你替我們出面解決了眷村搬遷的問題,也是你將我介紹到道館,讓我有一口飯吃……師父,讓我報答你好嗎?」
謝玉燕和她的同學們,到道館練武的六張犁眷村的孩子們,甚至眷村的老爺爺、老婆婆們,大扶小、少攙老,都來探望衛可仲。
唐俊澤也懷抱著愧疚和敬仰的心情,牽著紀文靜的於一起走進加護病房。
黑爺子這才知道,孫子即使不做黑陽幫幫主,仍然憑著俠義的精神和寬容的心腸,結交了無數朋友,不禁又是欣慰又是嘆息:每個人都是那麼關心他,就因為有他.才把大家集結在一起,可是……
「柔音,不管衛可仲會昏迷久,一個月、一年,或一輩子,我們都會守候在他身邊,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的。」
唐俊澤多希望他能醒來,他要跟他做真正的朋友。「無論如何,我們擁有與他相處的回憶.這是最美好的事情。」
「是啊!我們有這麼多人,你不會孤單,衛可仲也不會,一切就當作跟以前一樣,只是他睡著了。」
蠻橫的謝玉然難得時她幾句好聽話。
是嗎?只要來過就夠了嗎?只要當他睡著就好了嗎?事實上就算再怎麼不能接受,又能如何?衛可仲會昏迷多久,沒人知道已成了事實,難道就因為這樣,她便會離開他?不會的,既然他不會分離,她又何必這麼傷心?
擦了擦眼淚,謝柔音深吸一口氣。
是的,就當他睡著了,他還是她的戀人啊!一個會睡很久的戀人……
她和他還足永遠在一起啊!
她露出哀愁的微笑,俯身親吻他的額頭。
他們還是相愛著,跟以前沒什麼不同,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