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濃濃的藥味瀰漫在空氣里,花月坐在床榻邊,任御風躺在床上,一雙黑眸始終緊閉著。
花月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伸手輕撫他英挺的面容。兩天了,他昏迷至今已經兩天了,紅衣女子下的毒竟是七葉藍尾狐的劇毒,當她為他扎針、下藥時,心中是多麼驚慌,怕自己救不了他。
想到當時的情況,仍令她心有餘悸。一回到龍月樓,她立刻奔到秘密花園摘下金蕁花,一心只想救回他的命,現在他體內的毒雖已清,但她不敢想像,若是她沒有去過秘密花園,若是她沒有發現這罕見的金蕁花,那他會如何?
一連串的意外,加上兩日來不眠不休的照顧,花月靠在床榻上,疲倦的睡著了。
任御風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只見一室昏暗,他重新閉上眼,暗自運功行氣,感覺真氣運遍無礙后,又睜開眼,看到倚著床柱的花月,她似乎睡得很熟。
他半坐起身想抱她至床榻上睡,可一碰觸到她的臂膀,她立刻驚醒過來。
「御風,你醒了!感覺怎麼樣?」花月驚喜地問道,倒了杯茶給他喝。等他喝完茶,替他拭去唇邊的水漬后,又扶著他躺下。
「月兒,我沒事了,倒是你,才要好好歇息。」見她忙著伺候他,他伸手拉住她,憶起梅花林的事,他開口問:「是你為我解毒的?嗯,果然是妙手回春。」想到她以往拚命要說服他認同她的醫術,他不禁笑了出來。
「你還有心情說笑,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兩天,這兩天我既擔心又害怕,怕我救不了你……」說著說著,淚水湧上眼眶。
他伸手拉下她躺在身旁,摟緊她貼在自己胸口上,「我沒事,你不必自責……」他閉上眼,感覺濃重的疲倦又襲來。
察覺到他的不適,她連忙說:「別說話了,你先休息吧,有什麼話等你醒來再說。」
任御風點點頭,摟緊她纖細的身軀,隨即沉沉睡去。
見他安然無恙,花月這才放下心中大石,此刻已無暇顧及男女有別,靠著他的胸膛,進入甜美的夢鄉。
窗外鳥鳴啁啾,破曉的晨光照進屋裡,照亮一室柔和。
早在天色將亮前,床上的男子已醒了,身旁的女子仍熟睡著,他側過頭,靜靜地看著她,綿密的睫毛覆住了水靈的大眼,柔細的長發披散在枕上,他用手掌摩挲她粉嫩的臉頰,掌心上因長年練武而生的粗繭讓她嚶嚀一聲,動了一下身子。
看到她眼下的黑影,知道為了照顧他,她累壞了。任御風一手支起身體,另一手輕撫她的髮絲,見她只是動了動身子沒睜開眼,他低低輕笑了聲,俯下頭輕吻她的眼瞼,然後輕柔地吻住小巧紅唇。
花月倏地驚醒,尚不知發生什麼事,就被深深吻住,她嚇了一跳,反射性地伸手推拒卻徒勞無功,在他的熱吻下她軟了身子。
看見她迷濛的眼神,任御風頓時回過神。
該死!發覺自己的慾望被喚起,他不禁低咒一聲,連忙閉上眼,努力平復身體的燥熱。
驟然抽離的身軀讓花月清醒過來,聽見他的低咒,她不解地看著他。
他在生氣?為什麼?
想起方才的親密,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壓下情潮后,任御風睜開眼,瞧見她困惑又羞怯的眼神,不禁嘆了口氣。
「月兒?」
「嗯?」她輕應一聲。
「在未成親前,我不該踰矩,我知道你信任我,所以我更不應該,你了解嗎?」短短的幾句話,讓花月明白他的用意。
抬眼望向他熾熱的眼眸,她點點頭,他是因為愛她才不想傷害她,她知道他的心意。
其實她也不了解為何會演變成那樣,但也慶幸他及時抽身,她還沒大膽到在成親前就和他有肌膚之親。她明白他是尊重她,也是要保護她,她不禁揚起紅唇一笑,纖細的手臂抱緊了他。
「火姬下的毒不是那麼容易解的,月兒果然是得到師叔的真傳。」任御風轉移話題的說。
火姬也是魏長安的人,曾多次下毒想謀害他,卻讓任御風毀去了無瑕的面容,因此她對他的怨恨更深了。
「其實是你救了自己,若沒有金蕁花,我也解不了七葉藍尾狐的毒。」花月老實的說。
「金蕁花?」他身子一僵。
「是啊,因為金蕁花是屬於你的,在花園……被我發現。」忽然憶起花園早被他封住了,並不准任何人進入,所以她說得支支吾吾,怕連累雙胞胎。
花園?
任御風擰起眉頭,鬆開手。
「什麼花園?」過於平靜的語氣讓花月顫了一下。
他在生氣?
罷了,該來的怎麼也躲不過。
「我知道你鎖住花園的門,但我是……無意間走進去。」她心中忐忑不安,唯恐他發怒。
她沒有說實話,他一眼就看穿了。
百花苑是禁地,從來沒有人敢踏入一步。
「無意間?門都鎖了,難不成還有其他的路可以進去?」他眼神犀利的瞪著她。
方才的濃情蜜意在轉眼間消失了,原本溫柔的眸子此時是一片冰寒。
花月輕咬下唇的看著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蓮兒說得對,御風果然不高興有人進入花園……不,應該說很生氣才對。
「御風……」她哀求地喚著,希望他別發怒。
「你怎麼知道金蕁花?」他不為所動的問道。
聞言,她有些驚訝,「你也知道金蕁花?」
既然他知道,那他應該明白金蕁花的價值才對,怎麼把它丟在那裡?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東西。
「說實話,是不是有人帶你進去?」他不相信她真是無意間走進去,沒有人告訴她,她怎麼可能找得到路進去。
此時,花月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是她不明白為何他這麼在意?
「御風,真的是我自己進去的……」她別開眼不敢看他。
他的身體一僵,猛地起身下床,不想再聽她解釋。
「御風——」她連忙扯住他的衣擺,不願他就這樣離開。
任御風頓住步伐,回過身看著她,冷然道:「我很感謝你出手相救,但百花苑絕不容許任何人踏入,違者絕不輕饒。」
客氣又冰冷的話語,彷彿在他們之間築起一道牆,他又回到初識時的冷漠,不與人交心,看著他絕情的樣子,她怔怔地放開手,感覺一陣寒意襲上心頭。
不該是這樣的,但直到他離去,她依然怔愣著,不明白他為何這麼說,難道他還是不相信她嗎?
思及此,她渾身輕顫了下。
淚水悄悄地爬滿雙頰,苦澀也湧上心頭。
午後微風輕吹,吹起湖面漣漪陣陣,也吹皺了涼亭內人兒的愁緒。
兩道小小的人影躲在一旁,探頭探腦地看著她。
觀察了許久,終於有人開口發表意見。
「花月姊姊似乎不太快樂。」
李湘兒翻了翻白眼。廢話!誰看不出來。
「這還用得著你說嗎?誰都看得出來,只是為什麼?」
李蓮兒搖搖頭,「我怎麼知道?昨日堡主一臉冷冰冰地離開涑玉閣后,花月姊姊就變成這樣了。」
「會不會是堡主知道了秘密花園的事?結果一生氣,就不理花月姊姊了?」想來想去只有這個可能。
「可是,是我們帶花月姊姊進去的。」說起來她們才是罪魁禍首,再怎樣也不開花月姊姊的事啊!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花月姊姊才不敢說,怕連累我們。」靈活的眼睛轉了轉,李湘兒很快地理出頭緒。
「喔——」原來如此啊!李蓮兒終於明白了。「那現在該怎麼辦?」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陷入一陣沉默。
片刻后——
「不如我們去向堡主自首好了。」李湘兒帶著壯士斷腕的精神,大聲說道。
「啊!」李蓮兒張大嘴巴,過了半晌,她用力點點頭,「好!」
涼亭里的花月絲毫不知雙胞胎打的主意,她幽幽地嘆了口氣,想起從昨日御風離去后,她就沒有看到他,聽下人說他都在書房裡處理公事,今早出門時也沒交代要去哪裡。
才一日不見,她就好想他啊,但她不敢去找他,怕他又要追問。
他憤怒的神情好嚇人,雖然語氣仍舊平緩,但那冰冷的眼神和森寒的語氣,足以嚇得人心驚膽戰,難怪龍岩堡里的下人對他總是尊敬中又帶有畏懼。
他不再提要去青堂口的事,是決定不去了呢?還是……不帶她去?
「花月姊姊,你在想什麼?」童稚的聲音喚回她的思緒。
「沒什麼。」花月勉強牽動嘴角笑了笑。
看到她不再像以往開心的笑,雙胞胎對視一眼,彼此的決心更加堅定。
「花月姊姊不必擔心,今天晚上你們就會和好了。」李蓮兒一臉神秘地說。
聞言,花月不自在地笑了笑,「什麼和好啊?」天啊!該不會她和御風的事,眾人皆知了吧?
「就是……」李蓮兒正要說下去,冷不防地,李湘兒一腳踩住她,成功的讓她住口。
「沒什麼、沒什麼,她亂說的。」李湘兒一把拉住妹妹的手,急忙說道。
「湘兒,你的傷好了嗎?我看看。」花月拉起她的袖子審視,看到一塊塊的淤青,她不禁蹙起秀眉,「你的背呢?」
見她這麼關心自己,李湘兒心中暖暖的。「不要緊的,這些淤青過幾天就會好了。」她頓了頓,又說:「花月姊姊,爹爹找我們,我們先走了。」她邊說邊朝妹妹使個眼色。
兩人跑出涼亭時,還不忘回頭喊道:「花月姊姊,一切都會沒事的。」
看著兩人跑遠的身影,花月落寞地笑了笑,轉頭瞥向平靜的湖面,湖畔的柳樹隨著清風搖曳生姿,唉,她也希望一切沒事啊。
華燈初上時分,一頂華麗的轎子停在龍月樓外,李清連忙迎了出來,恭候在轎旁。
一名婢女掀開轎廉子,忽然,一陣香氣撲鼻而來,濃郁的香氣讓龍月樓的下人暗暗屏息,不敢用力呼吸。
一位美艷的姑娘緩緩地從轎中踏出,月光灑在她略帶傲氣的臉上,她綻出一抹笑靨,眸光環顧眾人,卻發現沒見到心裡挂念的人。
「李總管,怎麼不見任堡主?」美艷姑娘臉上有著明顯的不悅。
「堡主不知趙小姐前來,所以有事外出,不知何時回來。」李清客氣地回答,心中暗想她這不速之客不請自來,還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就算是揚劍山莊的大小姐又如何?她雖貌美如花,但脾氣驕縱,動不動就大聲斥罵下人,實在令人難以忍受。
每回堡主來到龍月樓,趙燕如就會藉故來龍月樓小住,其實她的心意眾人皆知,只是堡主對她向來冷麵以對,要不是看在和揚劍山莊有生意往來,堡主根本連理也不想理會,更別說是讓她來作客了。
「李總管言下之意,是指我來的不是時候了?」趙燕如怒氣斥道,氣質盡失。
她早就要爹放消息給任御風她會來,本以為晚點來一定可以見到他,沒想到他還沒回來。
「不敢,我只是說明堡主此刻不在罷了。」李清不卑不亢地說,表情無任何波動,一雙眼在見到趙燕如身後的人時閃過一抹精光。
「不敢就好,否則我立刻叫你們堡主趕你出去,哼!敢對我不敬。」沒發現眾人的目光皆望向她身後,趙燕如不悅的斥責著。
「堡主。」李清恭敬的喚了一聲。
聞言,趙燕如立刻轉過身,看見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她身後,一臉冷肅地看著她,她不禁軟下聲音說:「御風,你回來了,我剛到龍月樓卻看不到你,李總管……似乎不太歡迎我。」
她那副飽受委屈的模樣,讓任御風皺起眉頭。
「若覺得委屈,不如回揚劍山莊,任某不送。」他淡然地開口,面色冷凝。
「沒有、沒有,龍月樓清幽雅緻,我很喜歡,一點也不覺得委屈。啊,對了,爹要我和你談談有關北方牧場的事,還說全由我做主,」她輕輕一笑,一雙媚眼直盯著任御風上下打量著。
許久不見,他更加沉穩內斂,財富驚人、相貌堂堂,只有這樣的男人才足以和她趙燕如相配,她這次來就是要任御風單獨和她談,談公事,也談親事。
思及此,她又盈盈一笑,在心中發誓一定要任御風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既然如此,明日再談吧,趙小姐請早點休息。」任御風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冷地拋下話,便大步而去,留下趙燕如惱得發火又不敢發作。
李清待堡主離去,故作恭敬地比了個請的手勢,「趙小姐,請隨我來。」
趙燕如望著任御風遠去的背影,氣惱地跺了跺腳,而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跟著李清到客院。
哼,沒關係,日子長得很,以後還有機會,趙燕如得意的暗忖,
由於趙燕如的到來,雙胞胎被限制了行動,理由是為了避免遭到蛇蠍女的毒手,所以這幾日要謹言慎行,因為蛇蠍女最喜歡鞭打下人,就算來到龍月樓也一樣,除非有任御風在場,否則她絕不把下人放在眼裡。
其實她們也不是真的一步也不能出房門,只是任御風在書房裡,下令任何人不許打擾,違者重罰,因此在門外看守的護衛根本不敢放她們進去。
唉!要自首也這麼難,兩個小女娃只好坐在房裡大眼瞪小眼。
叩叩叩!
敲門聲引起她們的注意,這麼晚了,會是誰?
由於前車之監,她們不敢大意開門,異口同聲的問:「誰啊?」
「是我,花月姊姊。」
輕柔的聲音傳來,雙胞胎立刻跳下椅子跑去開門。
「花月姊姊怎麼來了?」李蓮兒興奮地問道。
「我一個人無聊,又睡不著,便出來走走,發現你們房裡的燈還亮著,就過來找你們。」
「花月姊姊有心事?是不是因為堡主?」李湘兒人小鬼大地問,一語說進花月的心裡。
見她不語,李蓮兒拉著她的手輕搖,歉疚道:「都是我們不好,不該帶花月姊姊去秘密花園,現在還要花月姊姊為我們頂罪。其實沒關係的,花月姊姊大可老實告訴堡主,說是我們帶你去的,堡主雖然會生氣,但不會對我們怎樣的。」
「你們怎麼知道?」花月有些驚訝的問道。
「用想的就知道了,堡主向來視那裡為禁地,若是知道有人偷溜進去,他一定會生氣的。」李湘兒理所當然地說。
「而且剛剛那個蛇蠍女又來了。」李蓮兒口快地說出。
「什麼蛇蠍女?」
「就是揚劍山莊的大小姐啊!她又凶又愛打人,大家背後都這麼叫她。她一心想當我們的堡主夫人,幸好堡主不喜歡她,不然我們可就慘了。」李蓮兒一臉幸好的模樣,逗得花月笑了出來。
「花月姊姊,你可要小心她,她要是知道堡主喜歡你,一定會想盡辦法找你麻煩的。」李湘兒提醒她。
「其實我和堡主不是你們說的那樣,我——」花月想解釋卻被打斷。
「花月姊姊,你別說了,總之最後你會知道的。」李湘兒老氣橫秋地說。
花月沒再出聲反駁,對於雙胞胎口中的蛇蠍女,不可否認的,她心中也有些好奇,那是怎樣的人呢?
隔日中午,趙燕如打扮得千嬌百媚,在書房裡對任御風搔首弄姿。
「御風,人家特地來到龍月樓,你不好好招待人家嗎?不如待會兒帶我出去走走好不好?」她嗓音嬌柔的嗓音問道。
「把牧場的事談完再說。」任御風語調淡漠,眼裡閃過一絲不耐煩。
他知道趙燕如是藉著商談牧場一事留下來,之所以不說破,是看在她父親的面子上,她要是能知難而退是最好不過,否則可別怪他翻臉無情。
「御風……」她不死心地央求。若把公事談完了,她還有什麼藉口留在這裡?
任御風臉色陰寒,雙眼含怒,正要喝退她時,卻聽到敲門聲。
「進來。」他沉聲道。
花月推開門走進來,她低著頭小心捧著手中的參茶,沒看見書房裡還有別人,滿腦子只想著該如何打破和任御風之間的僵局。
任御風意外地揚起眉,看著她低頭站在門邊,一臉不安的模樣,心頭驀地感到一陣不舍。
趙燕如原以為是下人有事稟報,也就沒回頭瞧是誰,卻見任御風臉上神情不對,她立刻轉頭去看,看見一個清靈俏麗的女子站在門邊,她心中立刻升起警戒。
「你是誰?」她語氣不善的質問。
突然出現的女聲讓花月嚇了一跳,她倏地抬頭,看見一位美艷的姑娘,她怔愣了下,不知道該怎麼辦,接著看見御風擰起眉頭,她感到一陣傷心,他是對她不請自來感到不耐煩嗎?
她垂下眼,小聲道:「對不起,不知道你有客人,我把茶放在這裡,不打擾了。」她將參茶放到一旁的茶几上,抬頭對兩人勉強一笑,便要出去。
「等等,你還沒回我的話就想走,真沒規矩!」趙燕如嬌斥道。
「她不是這裡的下人,沒必要聽你使喚。」任御風冷冷說道,隨後看向一旁不安的花月,「你先出去。」
「好。」花月應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不想在他們面前失態。
趙燕如得意地看著花月離開,臉上揚起勝利的笑容,不料,她轉身望向任御風,卻被他冷肅的眼神給駭住。
任御風當然看見了花月離去時的難過,沒出聲喚住她是因為一旁還有趙燕如在,事情要一件一件解決,他打算先解決趙燕如,因為他的耐性已到了極限。
「趙小姐,龍岩堡和揚劍山莊的所有交易就此取消。而你,最遲明日,給我離開龍月樓。」任御風冷聲道,黑眸里盈滿怒氣。
趟燕如被他一身冷絕的氣勢駭住,一時反應不過來,待聽懂了他的意思,她不敢相信地大聲嚷道:「任御風,你竟為了一個沒身分、沒地位的丫頭這麼對我?我可是揚劍山莊的大小姐,對你好是看得起你,沒想到你竟敢這麼對我……哼!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她怒沖沖地吼完,立刻轉身昂首離去。
從小到大從沒受過這種氣,她發誓,她絕不讓那破壞她姻緣的臭丫頭有好日子過。
趙燕如回到房裡,立刻找來貼身婢女,要她去打聽龍月樓還來了什麼人,婢女領命而去,過了半個時辰才回來。
「小姐,那位姑娘叫花月,她是任家三小姐的師妹,是任堡主帶她來龍月樓的。」婢女戰戰兢兢地回話,不敢將所聽到的事全說出來。龍月樓里的人全說堡主喜歡花月姑娘,花月姑娘早晚會成為他們的堡主夫人,她知道小姐要是聽了這些話,一定會大發雷霆,到時她又要有皮肉痛好受了。
「她在哪裡?」趙燕如咬牙問道,一張美艷的臉變得猙獰。
「在……漱玉閣。」婢女小小聲地回答,瘦小的身子縮成一團。
「什麼?!」那個臭丫頭竟然可以住進漱玉閣?漱玉閣是任御風住的地方,一向不招待外人,沒想到那丫頭能住進涑玉閣。
哼!趙燕如冷冷一笑,到底是怎樣的姑娘能迷住任御風,她可要親自會會。
「你就是花月嗎?」
突如其來的問話聲讓涼亭內的三個人一起回頭。
來人是一身盛裝打扮的趙燕如,她將帶來的金銀珠寶全戴在身上,就怕別人看不見她的貴氣。
「我是,請問有什麼事嗎?」花月有禮問道。
她看著眼前盛氣凌人的趙燕如,想到方才在書房的那一幕,任御風的冷眼旁觀讓她覺得更加難堪。
趙燕如苛刻地打量著花月,一身普通的衣裳,也沒半點首飾,真不知任御風到底喜歡她哪一點,為了她還把自己給趕了出來。
「看你一副寒酸樣,見到本小姐不用行禮嗎?龍月樓里的人都不懂規矩嗎?」她趾高氣揚地說。
「誰寒酸啦?花月姊姊才不需要那些珠寶襯托就氣質非凡了。」李湘兒抬起下巴,睥睨地看了趙燕如一眼,「不像有些人穿金戴銀,還一副潑婦樣,難怪沒人要。」
「你說什麼?」趙燕如氣得扭曲了一張臉,隨後陰惻惻地笑了,「沒錢的人當然這麼說,你們嫉妒嘛!我可以了解。不過,麻雀始終是麻雀,成不了鳳凰的,不要妄想攀高枝,免得摔下時慘不忍睹。」
「蛇蠍女就是蛇蠍女,說的沒一句好話。」說完,李蓮兒還扮個鬼臉。
「誰是蛇蠍女?你這小鬼說什麼?」趙燕如氣得上前就要甩她一巴掌,卻讓花月攔下來。
「趙小姐請息怒,她們還是孩子不懂事,請別跟她們計較。」花月好言好語,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
「哼!這次就算了,怎麼說我也是大小姐,不會跟你們這群無知的下人計較,身分不同自然有別嘛!」
「你……」
「好了,別說了。」花月制止李湘兒開口反駁,看向趙燕如問:「趙小姐,還有事嗎?」
趙燕如冷哼了聲,「我只是來告訴你別痴心妄想了,任御風那個男人眼睛長在頭舊上,他看不上你的。」說完,她就扭腰擺臀地走了。
花月沒有說些什麼,只是心中暗暗難過。
「花月姊姊,你別聽她的,堡主看不上她,她才嫉妒你,別理她的話。」李湘兒看出她臉上的黯然,忿忿不平地說。
「你們別說了,我想回房休息一下。」她勉強笑了笑,知道她們是想安慰她,但趙燕如的話就像根針,狠狠刺進她心裡,尤其是在任御風對她這麼冷淡的時候。
看著花月落寞的背影,雙胞胎決定今天一定要告訴堡主秘密花園的事,讓花月姊姊再也不要傷心。
花月獨自坐在涑玉閣里,她就這麼靜靜坐著,默默等著不知是否會來的人。
回想第一次踏入這裡時,和御風在黑暗中的對話,當時他寵溺地對她笑著,只不過才短短几天而已,兩人之間已相敬如「冰」。
以前在幽幽谷時,從沒這麼煩惱過,師父和師姊也不會介意她孤兒的身分,可是現在,聽了趙燕如的一番話,雖知道不必在意,但她不知道御風是否也曾那樣想她……
突然,開門聲讓她迅速轉頭看向來人。
「御風……」她幽幽地低喊他的名字。
「明日我要動身去京城。」
「好,我們是一早起程嗎?」她柔順地問,沒有過問為何不去青堂口。
任御風直視著她,好半晌才開口道:「你不用去。」
他要將她一個人丟在這裡?
「因為我擅闖禁地,所以你才這樣對我?難道在你心裡連我也不能相信嗎?」她澀聲問道,眉宇之間有著濃濃的愁緒。
他別開眼,不想看她傷感的表情。
他當然知道百花苑裡有什麼樣的稀世珍寶,多少人想一窺究竟,卻都付出了慘痛代價,譬如說火姬,代價便是那半邊臉。
可是月兒和別人不同,她摘下金蕁花是為了救他,這點他很明白,不過她的支吾其詞讓他不解,也令他憤怒,她為什麼不說實話?怕他嗎?
別人畏懼他,他絲毫不在意,但是就她不能。
「這是兩回事,你只要在這裡等我回來就好。」
她輕笑出聲,但眼角卻閃著淚光。
「等你回來……若你不相信我,我又要怎麼相信你呢?誰知道你心裡真正在想什麼?以為我妄想攀你的富貴?」
聞言,他不禁擰起眉。
「你為什麼這麼說?我從沒有那樣想你。」他直視她的眼,看出裡頭的脆弱。
「是嗎?從來沒有?」
「當然沒有。是誰對你說了什麼?」月兒心思很單純,不可能無緣無故說出這些話。
「沒有人,是這幾天我想清楚了一些事。」
任御風不相信她的話,但看著她黯然的神色和冷淡的態度,他莫名地感到一絲驚慌。
「想清楚什麼?你是我的人,我不會放你走的。」他態度強硬的說。
「不放我走?你又不理我,為何還要這麼說?」花月背過身,不想讓他看見她流淚。
他從背後摟緊她,低聲開口,「我沒有不理你,我只是……」
「你只是不相信我。」
「月兒……你知道我一直都信任你。」他收緊雙臂,要她明白他的心意。
「那今天中午你看我被欺負,為何袖手旁觀?」這是讓她最感傷心的事。
「我還沒開口你就跑了,自然沒有聽到我要她馬上離開龍月樓的話。月兒,見你傷心我也不好過。」
「不好過?有嗎?這幾天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你都不陪我,讓我好難過。」
「那你為何不說實話?」這是他最在意的事。
「因為……」她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麼說。
說是她自己闖進去他就這樣生氣,若是知道是湘兒她們帶她進去,那豈不是……
任御風正要開口,驀地聽到一聲輕響,立刻拉過花月護在身後,揚掌揮向窗戶——
「啊——救命啊!」
吊在窗外樹梢上的李湘兒放聲驚叫,小小的身軀拚命扭動,看來險象環生,急得樹下的李蓮兒也一起尖叫。
順著破了個大洞的窗戶望出去,花月驚呼一聲,急忙扯著任御風的衣袖,要他救人。
任御風一臉陰鶩,不敢相信她們竟敢躲在窗外。
「御風,快救她啊!」花月著急地喊道。
「該死!」他低咒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