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英王約翰趾高氣昂地走進大廳,後面跟著二十多個鎧甲閃亮的禁衛軍。莉安和蕾琪行正式的屈膝禮,低垂著頭等待國王賜她們平身。蕾琪偷看了約翰一眼,有點訝異他只是個中等身材、相貌平凡的人。
三位男爵向國王屈膝行禮,等約翰賜他們平身後,埃佛諂媚地說:「真是令人驚喜,陛下。」
「的確。」約翰說。「你又在耍花樣了,埃佛。」他慢條斯理地說,語氣中帶著笑意。
「沒有耍花樣。」埃佛向他保證。「陛下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我不是來看你的。」約翰不耐煩地說,轉身穿過大廳。
莉安和蕾琪突然訂著一雙閃亮的靴子。「平身。」約翰說。
她們站起來。蕾琪直視國王的眼睛,但在發現莉安仍然低著頭時急忙效法她。
「你們哪一個是莉安?」
「我是莉安小姐,陛下。」她回答。
埃佛跑過來。「陛下,請問你找我的被監護人有什麼事?」
「你的被監護人?我授權你監護她了嗎?」
莉安緩緩抬起視線,她的勾魂綠眸和細緻五官使國王吃驚地倒抽口氣。「好一個美人,她為什麼沒有入宮晉見過我?」
「我以為你不會想看到殺人兇手的女兒。」埃佛說。「如你所知,我堅信莉安的父親涉嫌謀害安娜和偷竊寶盒。我覺得看到莉安會使你想起那件悲劇,所以我沒有帶她入宮晉見你。我認為你不該受那種痛苦。」
約翰眯起眼睛。「對。你一直是個體貼的朋友,埃佛。」
埃佛點點頭。「莉安一直跟她的舅舅柴摩肯男爵住在英格蘭北部。她剛剛才回到登罕郡。我這就叫她上樓,以免你再看到她。」
「不必。你去跟胡祐和德溫坐,我有話私下跟兩位淑女談。」
埃佛不敢爭辯。他瞪了莉安一眼後去加入他的朋友。他們三個坐不住,全都拉長了耳朵想聽到國王說什麼。
「在哪裡?」約翰急切地問莉安。「安娜的寶盒在你手上嗎?」
「不在,陛下,但我想我知道它被藏在哪裡。」
「你想?」他重複,臉開始變紅,好像隨時會大發雷霆。「你無法確定?如果白跑這一趟,我會很不高興。」
「我沒有時間察看,但可以肯定它就在登罕郡這裡。走幾步路就到了。」
她的解釋使他平靜下來。「你想必明白,如果找到寶盒,那就會證明你父親跟安娜之死有關。」
她忍不住為父親辯護。「我聽說也相信我父親是正人君子,絕不會殺害無辜的女人。」
「我也認為你父親是個忠臣......直到他背叛了我。」
「我無法相信他真的背叛了你。」她低聲地說。「當時我的母親剛剛去世,父親在家服喪。就在登罕郡這裡。」
「我知道安娜遇害時他不在宮裡,但埃佛認為他與另一個人勾結。那個人殺害安娜后把寶盒交給你的父親。如果寶盒在這裡,那就證明埃佛的推論是正確的。」
「我不知道要如何說服你相信我父親是清白的。」
「我們很快就會有證據證明他的心腸是否狠毒。如果你隱瞞寶盒的下落,我永遠無法肯定你父親背叛了我。你為什麼要派人告訴我?」
「埃佛以摩肯舅舅為人質,脅迫我去高地尋找姊姊。埃佛認為寶盒在她手上,我必須去把她和寶盒帶回來才能保住舅舅的命。」
「埃佛幫我尋回寶盒的熱情多年不減,我無法責怪他採取如此極端的手段。」約翰像個溺愛兒子的父親般微笑解釋。「但他有他的缺點,貪婪就是其中之一。我相信他逼你找回寶盒是為了交還給我以便領賞。換作是我也會如此,你不也是嗎?」
「陛下,我不要賞金。我只求你保護我的摩肯舅舅,他是你忠實的臣民。」
約翰的態度突然變得和藹可親。雖然早已聽說他的喜怒無常,她還是感到猝不及防。
「我剛剛才跟摩肯長談了一番。」他說。
「他還好嗎?」她顫聲問。
「他年老疲憊,還做了許多過分的指責,但他很好。你很快就可以見到他。」
她熱淚盈眶。「謝謝你,陛下。我知道你急於查明寶盒是否在這裡,但如果我錯了,寶盒並不在這裡,請求你不要遷怒於摩肯舅舅。他跟這件事無關,我願意負全部的責任。」
約翰長嘆一聲。「十五年的等待使我在即將物歸原主這一刻憂喜參半。我不急,因為可能來臨的失望會使我非常痛苦。至於摩肯,我向你保證,即使寶盒不在這裡,我仍然會保護他,以及你。你以為我是吃人妖魔嗎?我不會要你為你父親犯下的罪負責。」
她知道他此刻句句出自肺腑,但也知道他喜怒無常,所以不敢把希望放在他的承諾上。
「你真是寬宏大量,陛下。」
「我偶爾可以寬宏大量。」他傲慢地說。「現在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嫁給了一個金髮披肩、身材魁梧、名叫布勃迪領主的蠻子?」
莉安搖晃了一下。「我確實是他的妻子,陛下。他在這裡......你見過他?」
「我是見過他。他和另外兩位高地領主帶兵包圍了登罕郡。」
蕾琪倒抽口冷氣,引起了國王的注意。「我忽略你太久了,親愛的。原諒我的失禮,告訴我你是什麼人。」
「她是我的好朋友,」莉安說。「名叫柯蕾琪。」
蕾琪對國王微笑,他立刻回以笑容。「啊,你就是辛領主要找的那位淑女。」
「我是他的族人,陛下。」蕾琪輕聲細語,國王的注意令她緊張。「我是他眾多的忠實擁護者之一,但他大老遠跑來不會是只為了我。」
國王放聲而笑。「從他對我破口大罵來看,我認為你錯了。我必須承認高地人令人望而生畏。我看到他們時很想回倫敦調來更多的軍隊支援,但後來那三位領主單槍匹馬地追過來攔截我。他們似乎剛剛得知你們兩個在城裡,他們非常激動。我命令他們留在城外,我要告訴你們我很不高興麥領主竟敢同我爭辯。我告訴他是你派人找我來的,我絕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他們這才勉強同意在城外等候。你為什麼大老遠跑到這裡來,蕾琪?」
蕾琪面有難色地望向莉安。莉安代她回答:「埃佛男爵以為蕾琪是我姊姊。」
「但她不是。」國王說。
「我們欺騙埃佛男爵。」蕾琪脫口而出。「但莉安說我不可以對你說謊,陛下。」
她的誠實似乎令國王感到好笑。「她說的沒錯。」接著他轉向莉安。「你的姊姊呢?」
「她再也不會回到我們身邊了,陛下。」
約翰點頭,接受她的說詞。埃佛打斷他們的談話,表示酒宴已經備妥。
「我回來時再跟你們一起吃。」
「回來,陛下?」埃佛問。
「是的。」約翰回答。「莉安要帶我去找安娜寶盒,不親自去看看就無從得知它到底在不在莉安認為的那個地方。」
埃佛退開一步,打手勢叫霍勒過來。
約翰對莉安微笑。「我們走吧?」他退後一步,伸出臂彎。
她把顫抖的手放在國王的手臂上。約翰疼愛地輕拍她的手背,叫她別再害怕他。他注意到埃佛在跟霍勒竊竊私語時,唐突地轉身責罵埃佛不懂禮數。埃佛連忙道歉。
「你們在討論什麼?」約翰問。「那件事對你一定很重要,否則你不會如此無禮。」
「霍勒是你最忠貞的士兵之一,我在跟他說我會問你同不同意讓他和另外三個士兵護送你和莉安。」
約翰聳聳肩表示同意。「我們不會去太久的。」接著他對他的禁衛軍下命令。「你們全部留在這裡。在我回來前,任何人都不可以離開大廳。蕾琪,你在這裡等好嗎?」
「遵命,陛下。」她回答。
「我可不可以陪你們一起去?」埃佛問。
「坐下。」
埃佛沒有聽出國王語氣中的警告,斗膽又問了一次。
約翰惱了,決定給埃佛一點苦頭吃。「你不可以跟來。」他說。「莉安和我去散步時,我勸你、德溫和胡祐別靠近敞開的窗戶。」
埃佛一臉茫然,約翰呵呵低笑。「我忘了提起登罕郡被高地人包圍住了嗎?啊,從你的表情可以看出我忘了,我真是粗心。」
「蠻子來了?」埃佛兩眼暴突,猛吞口水來克服他的驚愕。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你知道他們為何而來,對不對?」約翰問。
埃佛裝傻。「我怎麼會知道?」
約翰咧嘴而笑。「要不要我告訴你他們大老遠跑來是為了什麼?」
「如果你願意。」埃佛圓滑地說。
「他們想要殺你。讓我回想一下他們是怎麼說的。啊,我想起來了。最高的那個姓麥,他告訴我他要用他的雙手把你的心臟挖出來塞進你的喉嚨里。那是不是很有意思?憑他的體格,我認為他做得到。」他低笑後繼續。「他們三位領主當著我的面爭吵誰有權殺你。」
埃佛擠出笑容。「的確很有意思。」
「德溫,胡祐,他們也揚言要殺你們。布領主認定你們之中的一個毆打過莉安小姐,他自認現在有權砍掉那個壞蛋的雙手。哦,他還提到要砍掉你的雙腳,埃佛。」
「你應該殺了那些恐嚇你朋友的蠻子。」埃佛嚷道。「我們不是忠於彼此嗎?你我熬過許多艱困時光,我總是與你並肩對抗你的敵人,包括教皇在內。殺了他們。」他高聲要求。
「不要!」莉安大喊。
約翰輕拍她的手臂。「瞧你的話有多麼令這位可愛的小姐苦惱。來吧,莉安。這件事可以等我們回來再談,但我向你保證,我無意殺害三位領主。連我也知道那會使所有的高地人找上門來。我的國家內憂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增加外患。」
衛兵替他們開門。莉安提起裙擺低頭步下門階,再度抬頭時她驚叫一聲戛然止步。
全副武裝的依恩、雷西和勃迪就站在庭院中央。勃迪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她身不由己地凝視著他,他看來好像等不及要對她動手。
約翰先前命令三位領主在城外等候,因此他們的出現令他不知該如何看待。他們是怎麼進入的?他三分生氣七分好奇地瞥向莉安問:「你是心甘情願嫁給那位領主的嗎?」
「是的,陛下。」她回答。「我深深愛著他。」
「這麼看來,愛情果然是盲目的。」
不知道國王是否在開玩笑,她只好保持沉默。她走近勃迪時,他分開雙腿佔據兩倍的空間。依恩和雷西立刻如法炮製。他們要傳達的信息很清楚:他們不會讓莉安通過。莉安知道就算國王和她企圖繞道而行,他們還是會加以阻擋。庭院里的禁衛軍都緊握劍柄等待約翰的命令。三位領主似乎根本不把禁衛軍的舉動放在心上,這使莉安更加擔心他們的安危。
「讓開。」約翰命令。
「陛下,可不可以讓我的丈夫同行?」莉安輕聲問。「我很久沒有看到他了,很希望有他陪伴。」
「真的嗎?」約翰再度咧嘴而笑。「他似乎不太高興看到你,莉安。事實上,他有那種丈夫想要打老婆的表情。」
「不,他絕不會做那種事。」她向他保證。「無論多麼生氣,他都不會有傷害我的念頭。他們全部都是正人君子。」
約翰停在勃迪面前,抬頭直視他的眼睛。「你的妻子希望你陪我們散步。」
勃迪不發一言,但退開讓約翰和莉安通過。她的手輕擦過他的,那是她無法抗拒的刻意碰觸。她知道勃迪緊跟在背後,她的心中充滿矛盾的情緒。她一方面想投入他的懷抱告訴他她很抱歉害他身陷險境,另一方面又想破口大罵他欺騙她和為了報復而不顧自身安危。
國王放開她的手臂,他們並肩穿過寸草不生的庭院。她看到霍勒挑選了三個士兵,那使她感到十分不安。但願約翰沒有答應埃佛的要求就好了。埃佛的士兵尾隨在國王後面,勃迪則緊跟在她身後。他的背部暴露在攻擊之中,那使她驚惶不已。她從眼角瞥見埃佛的另一群士兵跑上門階進入城堡。
「你要帶我去哪裡?」約翰問她。
「舊馬廄,陛下,就在埃佛霸佔登罕郡后蓋的新馬廄後面。」
「他為什麼不派人拆掉舊馬廄在原地重建?」
「迷信。」她回答。
「把你的意思說清楚,順便告訴我你是如何判斷寶盒藏在哪裡。」
莉安從父親遇害那夜說起,抵達頹圯的馬廄時正好說完。
國王命令其中一個士兵去拿火把,等待時約翰提醒莉安。「你還沒有解釋你所謂的迷信指的是什麼。」
「艾特發瘋后士兵都很怕他。他們認為艾特被魔鬼附身,不敢碰他或他的東西,唯恐靈魂會因此被奪走而變得跟他一樣瘋狂。艾特白天到處遊盪,夜晚就睡在馬廄的角落裡。」
「你把我的士兵形容成迷信的傻瓜,但若你的猜測正確,那麼他們的畏懼使我的安娜寶盒完整無損了這麼多年。」
士兵拿來點燃的火把,約翰命令他先進去。莉安突然深感惶恐而無法動彈。她祈求上帝保佑寶盒在裡面。感覺到勃迪把手放在她肩上,她往後靠在他身上。她只停靠了兩秒,但那已給了她所需的安慰和勇氣,使她舉步跟進馬廄。國王抵達通道中央時停下來示意她帶路。
「在角落裡。」她快步走向甬道盡頭,留意著腳下腐朽的木板和生鏽的鐵釘。
抵達最後一間馬房時,她緩緩轉身望向角落,然後發出一聲叫喊。在那裡,艾特的背包依然掛在牆壁的勾子上。
「讓我們看看寶盒在不在裡面。」約翰低聲說。
他取下骯髒的背包,踢開礙事的碎石,然後跪在地板上。莉安默默地站在他身旁。
「寶盒在不在,陛下?」霍勒高聲問。
約翰不回答,輕輕地把背包里的東西倒出來。首先滾出來一個生鏽的鐵鉸鏈,然後是各種形狀的石頭和泥塊。國王驚叫一聲。一塊裹成球狀的布料落在他的膝頭。他打開布料,逐漸看出那是一件男人的上衣。最後一褶翻開,出現在眼前的是盒蓋上閃閃發亮的寶石。
回想起他和安娜的恩愛時光及失去摯愛的悲痛,約翰熱淚盈眶地低頭不語。
「陛下,找到寶盒沒有?」霍勒再度高聲問。
約翰太過激動,沒有注意到霍勒語氣中的傲慢無禮。但是勃迪注意到了。當勃迪轉身背對莉安和約翰時,霍勒朝其他的士兵打手勢。他的三個同黨立刻在勃迪前面散開成半圓形。擋在他們和英王之間的只有一個高地人,他們愚蠢地相信寡不敵眾。
勃迪很清楚他們的計劃。他憎惡地低聲說:「你們的國王沒有武器。」
仍然跪在地上的約翰抬起頭時正好看到士兵拔劍出鞘。他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一時之間竟然以為企圖對他不利的是高地人。後來他看到勃迪的雙手仍然垂在身側,劍仍然在劍鞘里。那麼使士兵拔劍的威脅潛伏在哪裡?
約翰暫時忘了寶盒,站起身來。「危險在哪裡?」他問。
士兵默不吭聲。
「莉安,告訴你的國王他的士兵意圖殺害他。」勃迪說。
霍勒露出微笑。「我們會因此受到尊敬。沒錯,約翰,我們不但要殺了你,還要殺高地人和他的妻子。」他朝勃迪點個頭。「當然啦,你將成為代罪羔羊。」
約翰伸手去拔劍時才發現他沒有攜帶武器。「我只要叫一聲,我的手下就會趕來。」
「等他們趕到時你已經死了。」霍助嘲弄道。
勃迪搖搖頭。「我不能讓你們殺你們的國王,因為那會使我的妻子難過。你們更別妄想動我妻子一根寒毛。我說得夠明白嗎?」
他們四個一擁而上,卻因判斷失誤而使勃迪佔到便宜,他們在倉促中撞成一團。勃迪的動作快如閃電,攻擊他的人只看到一團模糊的身影和閃著寒光的劍刃。他在砍殺兩個士兵的同時一腳踢斷第三個士兵的手臂。接著勃迪弓身閃避最後一個士兵的攻擊,趁隙用手肘撞碎他的下顎。
莉安抓住國王的手臂企圖把他拖到安全地帶,但約翰英勇地把她拉到他的背後保護她。她還來不及尖叫,四個士兵已經兩死兩傷。勃迪卻毫髮未損。他若無其事地在一個死人身上擦掉劍刃上的鮮血,然後把劍括回劍鞘里。他轉身看到國王保護莉安時無法不感到驚訝。
約翰目瞪口呆地望著叛徒,然後望向勃迪。「一個打四個。了不起,領主。」
勃迪聳聳肩。「你還沒有見識到什麼叫了不起。」
一支火把落在他們背後的地上燒了起來。約翰再度跪下來用雙手捧起寶盒,小心翼翼地依序按下秘密機關,盒子啪地一聲開敢。他默默地注視著盒內的東西,片刻之後他從喉嚨深處發出痛苦的怒吼。
悲憤的嚎叫聲震撼了莉安,其中的心痛、背叛、欺騙和恐懼突然令她忍無可忍。她好像又回到記憶中秘密通道的陡峭樓梯頂層,怪物從牆壁里跳出來把她和莉婷推下黑暗的深淵。她又變成了膽戰心驚、孤苦伶仃的小女孩。痛苦的尖叫聲在耳畔迴響,她又看到父親用悲傷遺憾的眼神望著她。他救不了她,她伸出手......勃迪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呼喚著她的名字。「莉安,看著我。」
他溫柔的聲音和碰觸穿過恐懼的迷霧傳到她心裡,她啜泣一聲撲進他懷裡。「我要回家!」她喊道。
「快了。」他承諾。「現在到我背後去。」
他的厲聲命令使她回過神來,她立刻照他的話做,因為她可以聽到吶喊的士兵朝馬廄奔來。一定是悶燒的濃煙驚動了他們。背後的火勢越來越大,她知道禁衛軍跑進來看到屍體時一定會攻擊勃迪。
她轉向國王,看到他拭淚關上盒蓋。他把盒子用衣服包好后塞進背包,然後搖搖晃晃站起來,走過去站在勃迪身旁。當禁衛軍進來時,他舉起手。
「這些是誰的手下?」勃迪問。
「我的。」國王回答,語氣出奇平靜。「跟我來。」他命令勃迪,然後率先離開馬廄。
勃迪拖著莉安來到庭院。他吹聲響哨,狄良和勞柏策馬上前。
「狄良,帶她離開這裡。勞柏,等蕾琪出來后帶她離開。」
她還來不及表示意見就被狄良抱上馬背,他輕夾馬腹催馬快跑。
「讓高地人進去。」約翰命令衛兵,然後示意依恩和雷西尾隨勃迪和他進入大廳。
埃佛在等待時並沒有閑著。他趁那段時間召來更多士兵,因為現在有十多個士兵聚集在儲藏室附近。勃迪和依恩站在國王背後,但雷西看到坐在角落裡的蕾琪時立刻走向她。他抓住她的手拉她站起來,一言不發地拖著她往外走。
她不敢跟他說話,她從來沒有見過雷西如此憤怒。他同樣一言不發地把她交給勞柏,然後轉身低頭走回去。
雷西回到大廳時正好聽到國王問依恩被綁架的是不是他的兒子,依恩綳著臉點個頭。國王伸出手。「你的劍可以借我用一下嗎?」
依恩勉為其難地把劍遞給他。約翰一手持劍,一手拎著背包,緩緩轉身走向在桌邊的埃佛。埃佛要站起來,但約翰叫他坐著。「今天充滿了失望。」約翰說,聲音如冬夜般冰冷。
「這麼說來,寶盒還是沒有找到?」埃佛問,眼角隱隱帶著笑意。
約翰沒有回答,而是把背包放在埃佛面前的桌子上。「打開它。」
埃佛把背包里的東西倒出來,盒子從衣服里滾出來。
約翰告訴他盒子里有些什麼東西。「我的匕首在最下面。在我匕首上面的是安娜的一綹金髮。告訴我,埃佛,在那綹金髮上面的是什麼?」
「我....我不知道。」埃佛結結巴巴地說。
「你當然知道。你的匕首。」
「不,匕首不是我的!」埃佛叫道。
約翰開始緩緩繞行桌子。「不是嗎?匕首的把柄上刻有你的徽章。」
「有人......偷了我的匕首.....一定是莉安的父親.....」
約翰厲聲說:「她的父親不在宮裡,但你在。你殺了她。」
「我沒有......」
約翰用拳頭重擊桌面。「想活命就說實話。」
「活命.....」
「只要你告訴我實情,我就饒你一命。」約翰承諾。「我想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但你必須先招認。是你殺了她,對不對?」
「她要背叛你。」埃佛結結巴巴地說。「她不肯......聽我的勸....:她決心離間你和你的顧問。我只是想保護你。權力使她瘋狂,因為她知道......她能夠控制你。」
「我要知道詳細的經過。」國王氣得聲音發抖。
「我去她的房間勸告她,但她對我冷嘲熱諷,真的,陛下。你的侍從把盒子拿進來放在桌上。盒蓋是打開的,你的匕首在裡面。侍從沒有看到我,他離開房間后,安娜用你的匕首割下一綹頭髮,她把匕首和頭髮放進盒子里──」
「然後你繼續勸她?」約翰問。
「是的,但她不聽。她發誓不讓任何人妨礙她。她攻擊我,我不得不自衛。」
「所以你割斷了她的喉嚨。」
「那是意外。我承認我慌了。你的侍從回來敲門,我不假思索地把我的匕首扔進盒子里和關上盒蓋。我打算告訴你,真的!」埃佛喊道。
「由於你有房間的鑰匙,所以逃脫不是難事。你鎖上房門,把盒子帶回你的房間。對不對,埃佛?」
「對。」
「然後你在我發現屍體時安慰我──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我本來是要告訴你的,但你傷心欲絕,所以我決定等一段時間再說。」
「不,你決定嫁禍給莉安的父親。」
「是的。」埃佛努力以懺悔的語氣說。「他到我的莊園來討論我們共有的土地。他突然闖進大廳,假裝沒看到盒子,但我一背過身去,他就把它偷走了。他想要把它據為己有。」
「胡說,你知道他會把盒子交回給我,對不對?所以你圍攻登罕郡殺人滅口。」
「我不得不殺安娜,」埃佛重複。「她會毀了你。」
「毀了我?」約翰大叫。這個遊戲他玩不下去了。他站在埃佛的背後,舉起依恩的劍。「你該死!」他尖叫著把劍刺進埃佛的背部。
埃佛身子一弓,然後慢慢往前倒下。約翰往後退開,憤怒使他的胸膛劇烈起伏。他在一片死寂中拿起盒子走向大門。
「你兒子的仇報好了。」他對依恩說,然後示意他的士兵跟他走。
躲在士兵後面的胡祐大叫:「陛下,德溫和我並沒有參與埃佛的叛亂。」
約翰置之不理。他經過三位領主身旁時說:「那兩個人就交給你們了。」
大門關上,依恩、雷西和勃迪緩緩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