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的確是看見其中一個男人手中拿著裝有長鏡頭的相機。「也許是我……眼花看錯。」為了安撫她，他只好這麼說。

「萬一你沒看錯，真的有呢？」如果真的被拍到，照片上報或上了新聞，她的形象將全毀。

「瑞希，聽我說……」他起身，伸手想摟抱她安撫她，她卻像刺蝟般拒絕他的靠近。

「不，我不能繼續待在這兒。」她整個人陷入「被偷拍」的惶恐中，坐立難安。「我要離開，馬上離開！」

「不行！」他抓住她的手。

「我要走！」她激動得哭了起來。「我不要那種照片被刊登出來，你也許覺得無所謂，但我不要，我是時尚女王，我不要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我！」

怔愣了下，霍天雋能體會她此刻的心情，但是……

「瑞希，你冷靜點，如果你真想要離開這裡，晚一點我送你回去。」

聽到他要送她回去，她像被電到一般猛地抽開手。「不，你不能送我回去！」現在，她最應該做的，就是和他保持距離。

他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了她的顧慮，心頭，微痛，但保護她已經成為他的使命，只要能保護她，他無妨。

「好，就算你不讓我送，那晚一點再走，如果你現在離開，極有可能又讓他們拍到。」他猜他們不會就此離去，可能會守在山路出口，續拍「有力的證據」。

「他們也有可能再回來！」夏瑞希慌得六神無主，唯一的念頭就是馬上離開這裡。「天雋，對不起，我現在就要走。」

拎了包包，拿了車鑰匙，她頭也不回的急匆匆就走。

「瑞希！」知道無法改變她的心意，他不追，想起那兩個狗仔可能會在路口守株待兔，他立刻撥電話給住山下的阿牛伯。

「喂，阿牛伯，我是天雋，我要麻煩你一件事……」

和阿牛伯通電話時，聽到停在不遠處的車聲響起！她走了！

忍著心口揪痛的戚覺，在電話中他一再拜託阿牛伯。「……阿牛伯，那就拜託你了，你快點去。」

掛上電話，望著空蕩蕩的房間，眼底浮現失落神情。

擔憂她不知能否順利離開，不再被那兩個狗仔偷拍，他興起想騎腳踏車追去的念頭，但手一碰到門把，腦海里卻浮現方才她視他為某種禁忌物品，想要他離她越遠越好……心頭像被天外飛來的一隻無形飛鏢射中，而且正中紅心。

霍天雋深知，她這一回和前幾次都不同，不再只是要要性子，過幾天就會自動回來。

這一走，她就不會再回來了，回到這個兩人共同擁有短暫相處時光的桃花源。桃花源？也許是她惡夢的根源吧！

呈大字的躺在床上，或許從這一刻開始，他該學會禪學大師所說的放下、放空——放下對她的戚情，放空對她的思念。

但，他能嗎？

窩在房間床上，夏瑞希側躺看著新買的珠寶，竟無往日見著新貨時喜悅之情。

爹地見她整天悶悶不樂，得到媽咪的首肯后，馬上請人送來最新款的名牌珠寶給她，她很感謝，可是，她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如果那些被狗仔偷拍的照片刊登出來，她哪有臉出去見人，還要珠寶名牌包做什麼。

還有，屆時爹地和媽咪的臉往哪兒擺？

好煩喔！

拉棉被蓋住頭，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回到家，沒說什麼原因，只說不回山上，最高興的人莫過於爹地，而媽咪最初還要她回山上，也許是勸了幾回見她執意不去，也就作罷。

窩在家中半個多月來，和前幾回一樣，不到兩天她就想回山上，可她不能回去，偷拍事件像一層厚厚的烏雲籠罩她，害她不敢出門，連電話都不敢打。不知道天雋他怎麼樣了，會不會覺得她很自私，只顧自己……

這些日子，他過得好嗎？三餐有沒有正常吃？說不定他會因她離開，心灰意冷，絕食而昏倒……不行！他一個人在山上，如果真出了什麼事，那，那怎麼辦？

心急之餘，手往放置電話的位子伸去，即將摸到話筒時，卻又倏地收手。

右手緊抓著左手，她低垂頭，忐忑不已。

想起那時她急著離開，完全沒顧慮他的心情，心中萬分過意不去，想打電話給他，可又怕電話遭竊聽……

完了，她是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把她嚇一跳。

「小姐，你要吃早餐嗎？」這是她醒來后，傭人第三回來敲門。

「我不吃！」她一顆心吊得比天高，哪有心情吃早餐。再說，想到天雋極可能因她離開意志消沉，好幾天沒吃飯，肚裡都被歉意和擔憂撐飽了，她哪還吃得下。

她知道今天是J雜誌和S雜誌發行的日子，一位和她常相伴跑時尚風的朋友上星期打電話告訴她「內幕」——為了向J雜誌正面挑戰，S雜誌改了出版日，選擇和J雜誌同日發行。

她才不在乎發行日，想知道的內幕也不是這個，她想問，卻又不敢問，心情一直亂槽糟。

傭人應了聲要離開，她突然想到什麼，急得開門喚住在門外的傭人。「花嫂。」

「小姐，你想吃了嗎？」

「不是，我是想問……我訂的了雜誌寄來了嗎？」家裡長期訂閱一些時尚雜誌和周刊，熱門的J雜誌自然在其中。

她可以肯定了雜誌絕不會刊登不入流的照片，但甫創刊兩個月定位尚不清的S雜誌會不會就是教唆狗仔偷拍她私密生活的幕後主使，並且將照片刊登，這點令她頗為擔憂。

她沒有訂S雜誌，但媽咪有沒有訂她就不知了。

「有，今天郵差送來兩本新雜誌。」

「兩本？那麻煩你把最新的雜誌全拿來給我看。」夏瑞希故作鎮定，想必今日發行的除了J雜誌，就是S雜誌，那代表家裡也訂了S雜誌？

不管了，反正雜誌都寄來，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早看早……安心？

「老爺和夫人正在看，我等一會兒再拿上來給你。」

「爹地和媽咪在看雜誌？」她心一涼。他們從未一大早就拆雜誌看，除非……真的出事了？

「小姐，要不要吃早餐？」花嫂又問一次。

「不要，我什麼都不要吃……」將房門關上，她失神茫然地步向柔軟的大床，將自己丟在床上，心中只想著——完蛋了，一切都完了！

她的時尚女王，第一名媛的玉女形象全毀了！

傭人花嫂離開十分鐘后，又傳來一陣敲門聲，夏瑞希本不想理會，但媽咪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

「瑞希，開門，媽咪有話要跟你說。」

驚得她彈坐起身。隱瞞了半個多月，終於也到了她該面對事實的時刻？

深吸一口氣，她緩緩走向門邊，戰戰兢兢開了門，「媽咪。」偷覷，媽咪的臉上看不出大怒，不知是否在隱忍？這令她更加提心弔膽。

「花嫂說你早就起床，為什麼不吃早餐？」

「我……不想吃。」低垂著眼，緊抿唇，她像做錯事等著受罰的小孩。

「拿去。」

何真突然伸出手，嚇得她本能的退兩步。

「怎麼了？」關心的問。

「沒、沒事。」

「花嫂說你要看雜誌，我拿來給你。」

她小心翼翼接過雜誌，「謝謝媽咪。」怪，沒事嗎？媽咪怎一臉……風平浪靜，就算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語氣也不可能如此輕柔。

她兩眼直盯著母親看。

「瑞希，你今天怎麼了，為什麼一直看我？」

猛搖頭，她心虛一笑，「沒事、沒事。」看來，真的沒事了。

「晚上有個慈善派對，你陪我一起去。」

「我？」

「對，你陪我去，你爹地他今晚有其他的事要忙。」何真看了女兒一眼，「你不想去？」

猶豫了下，她淡淡一笑，「好，我陪你去。」

「我要先到公司，你早點準備好。」

「好，我知道。」

關上門，雖然母親沒開罵，但夏瑞希仍懷著忐忑的心，緩緩地翻閱雜誌——

晚上的慈善派對是由某財團法人社會福利基金和知名義大利時尚品牌，著手舉辦，近年來鮮少出席派對的何真，一現身，優雅的姿態和端莊的笑容，立即成為燈光的焦點；而陪同母親前來的夏瑞希，同樣也是攝影機追逐的焦點。

「夏小姐，可以談談你和新銳設計師霍天雋合作的感想嗎？」某報記者衝到她面前問。